他們都是交過手的人,對方究有多少斤兩,大家心裡有數,連范守清自己也清楚,知道自己雖盡全力攻出,絕對無法把季豪撿下的。
因而在發掌之時,已向旁立的阮中陵等三人,先示了個眼色,意思是要他們也立刻出手。
無定洞主當然也知道這點,故在范守清學掌上提之際,也暗提功力,準備再效玄冰峰的故技,合力將季豪打下巖去。
至於其中一位鼻子歪斜的老者,自到場後,即怨憤異常,在范守清喝罵時,他早躍躍欲試了。
故范守清掌力放出的同時,便一齊猛力劈了出去。
三人合擊之力,到底不可小視,但見掌風起處,頓時激成一道巨流,挾著碎石斷枝,勢若泰山壓頂般,直向季豪身上撞去。
只是現在的季豪,與從前卻不能同日而語,不僅在功力上大異往昔,即打鬥經驗上,也有了長足的進步。
他在范守清等到時,便把神功運足,以防不意之變,所以現在對於忽嘯而至掌力,仍視若無睹般,瀟灑的屹立未動,嘴角上卻掛出一絲冷峻的微笑。
直至掌力及體,方隨手拂動了幾下,始道:「范總當家的,怎的一點未變,仍是這麼心急,應該向這位兄台學之,不要毛腳毛手的沉不住一點氣!」
他說著,就用手指向一位滿臉凶像,態度異常高傲的老者,因為來的四人中,僅有那個老者沒有動手。
不過他雖如此說,可是那個老者,對他這種隨手一揮,即化解了范守清等三人的掌力,也覺到非常吃驚。
武林中人,沒有不見獵心喜的,尤其遇到武功高強之人,就是明知不能取勝,也不願放棄嘗試的機會,何況這位老者,也是個桀傲不馴的人物呢!
故聽了季豪的話後,忽然喋喋怪笑道:
「小娃兒,你不必往老夫臉上貼金,我們的交情是拉不上的!」
這一來,大出季豪意外,以他的本意,原是想取笑范守清的,不想這老怪物竟不識好歹,反譏諷自己是有意向他套交情。
這種情形,不要說是心氣高傲的季豪,就是任何人聽了,也要氣惱萬分。
於是便聞季豪冷哼了一聲,憤然作色道:
「真是『狗坐轎』,不是人抬的東西,既如此,你們就一齊上吧,本少爺絕不使你失望。」
已經攻了一掌的范守清,見這老怪物未動,本就有些不悅,再聽季豪一說,立刻吃了一驚,生恐老怪物見勢不佳,而臨時撤了腿。
現在又聽老怪物一說,疑心大定,隨乾咳了兩聲,嘿嘿一陣冷笑道:
「狗小子,聽清楚吧!這番心思是白用啦,假若不識相,我就來先替你們引見一下,這兩位均非等閒哩!」
范守清說著,把話頓了一下,指著老怪物繼道:
「這位是大名鼎鼎,威震南疆的『南強毒怪』樊章兄,不僅武功過人,且一手『桃花瘴煞』,向稱江湖一絕,無人能抵擋得了,就連當年的鐵掌老人,看到樊兄之後,即不戰而逃,希望你……」
「那有這麼多囉嗦,假若覺得膽怯,就回家抱你那黃臉婆去吧!」
這南疆毒怪,真是暴躁得可以,不等范守清說完,即咆哮著揮掌欲上。
范守清忙上前一步,攔住他前撲之勢道:
「樊兄的火暴脾氣,怎麼仍然沒改,你等我引見完再打不遲。」
「你太囉嗦了,快說吧!」
「三言兩語就由完了!」
范守清說著,又指著歪鼻子老者道:「這位是『死谷二谷主』毛義竹當家的,他來為什麼,不用我再多說,大家心內都明白!」
「完了嗎?」季豪冷然問。
「完了!」范守清道: 「我們仍是老規矩,要動手,大家便是一齊上!」
「不要說僅來四個,就是八個,本少爺有何懼哉!」
「胡說!」南疆毒怪道:「我樊章生平之中,尚未開過這種惡例,要一齊上,你們自己上吧,我要單打獨鬥。」
南疆毒怪這一來,可使范守清發了慌,立即笑道:
「以樊兄的絕活,來對付一個毛頭小子,自是用不著群毆,不過不要忘了,錢余贊老兒那幾手玩意,並不在樊兄之下哩!」
「不要把『一尊者』抬得太高!」樊章怒道:
「他那點功力,實還未看在我樊章眼裡!」
「是呀,赫赫有名的『南強毒怪』,哪裡能看得起我們這些無名小卒!」
樊章的話音方落,忽然有人冷冷的接口說著,在場之人,無不感到一怔!
但驚怔未畢,忽見樹枝一陣晃動,嘩啦一聲,一條人影疾若流矢般,直向場中猛撲而至。
至此,大家才看清,來的正是「混世尊者」錢余贊。
他到場之後,將兩眼瞪得有銅鈴那麼大,滿含敵意的注視著南疆毒怪,大有立即動手之勢。
范守清見狀,立即橫身上前,向錢余贊一拱手道:
「大家都是自己人,何必為這點小事而翻臉呢,小弟在這裡賠禮了。」
「我錢余贊自出道以來,尚未被人如此小看過,今天我倒先要見識一下樊老怪的毒功,看究竟毒到什麼程度,便如此目中無人。」
「哼,你這混世尊者之名,去唬別人可以,若想跟我樊章遞爪子,那是你自找苦吃,不信便試試看!」
這一個稱雄中原,一個獨驃南疆的兩個凶人,邊說看,就慢慢往一塊走去,顯然誰也不服誰,反把季豪冷落在一旁,無人理睬了。
直急得苑守清兩邊打躬作揖,費了不少唇舌,方才聽南疆青怪道:
「你不用不服氣,等收拾了這小子之後,我們就好好較量較量!」
「要較量就趁現在,不然便無較量的機會了。」
冷落一旁的季豪,對他們這種狗咬狗的情形,早有些不耐,所以在旁冷然說著,充滿不屑意味。
可是這一來,竟激怒了南疆毒怪,只聽他大喝道:
「嫌命長這就送你上路,相信鬼門關永遠不會關門的,盡急的什麼勁!」
他大概把滿腔怒火,準備在季豪身上發洩,所以頓忘利害,喝罵中已首先攻出兩掌,快似閃電般襲來。
這南疆毒怪,不愧能獨霸南荒,其渾厚的掌力,確較范守清等人強多了。
無奈他找錯了對手,只見季豪冷冷一笑,身隨勢轉,一式剛柔並濟,迅即揮出。
誰知范守清見南疆毒怪已領先出手,自是求之不得的事,立即向混世尊者等三人打了個手勢,也全力而上。
季豪見狀,不禁有些駭然,但他一向高傲慣了,就是再多上幾個人,也不會露出懼意,陡然一聲清嘯,身形幌動,已將「無影幻光步」使出。
南疆毒怪被季豪襲了一掌,立刻身形不穩,雖勉力支撐住未退,兩腳卻陷入地下三寸。
幸有范守清等已先後出手,不然,毒怪的苦頭可吃大了。
僥是如此,也不禁為之駭然,暗忖:
「難怪他們對這娃兒有些顧忌,原來人家手底下,確有一點真實本領。」
心內雖如此想,手下可不敢怠慢,急道:
「好小子真有你的,再接樊老大一招試試!」
可是待他掌勢方出,場中已失去了季豪的所在,只見一線白影,如鬼魅般,忽東忽西,不但捉摸不定,且有眼花撩亂之感。
這一掌打出,正好毛義竹迎了上來,待欲撤招,已感難以為力。
毛義竹本是欲報兄仇,早把全部功力都用了出去,無奈季豪的身法過分巧妙,不要說打人,連影子都摸不到,故只要看到一點影子,便不顧一切的攻去。
誰知這一來,正和南疆毒怪的掌力碰個正看,及發覺之際,已為時過遲,硬硬生生的接下一掌。
剎那間,但聞轟的一聲,毛義竹踉蹌連退了七八步,方由混世尊者一把拉住,否則很可能步乃兄的後塵,而葬身懸巖之下。
僥是如此,毛義竹已受傷不輕,只見面色蒼白,雙手抱胸,眉頭緊皺,很顯然的,他是在勉強支撐著。
意外的變化,使南疆毒怪怔了一下,忙縱身上前,從懷中摸出一顆黑色藥丸,遞給毛義竹道:
「二谷主快將這個服下,運氣調息一陣,至於那狡猾的狗小子,由我和錢兄對付足夠了。」
「滾過一邊,誰聽你這貓哭老鼠,假慈悲之態!」
毛義竹在氣頭上頓忘利害,這一破口大罵,再也提不住那口氣,就在罵聲方落,突然呱的一聲,吐出幾大口鮮血,人也跟著暈迷過去!
混世尊者本來扶著毛義竹,此刻見狀,忙點他幾處穴道,抱到一邊放下,方望著南疆畜怪冷笑道:「樊兄真是好掌力!」
「哼,不必說風涼話,總有一天,我們要打上一場!」
「沒有機會了,我看你們都該死,接招!」
季豪冷眼旁觀,早把他們的情形,看了個清楚,覺得這幾個均不是好東西,存心要將他們除去。
所以在樊章的話聲方落,就憤然說著,陡然欺身而上,猛向四人攻去。
他這次用的是「陰陽九變掌」,故掌勢方出,陡然旋起兩股勁風,忽嘯聲中,夾雜著幾聲慘叫,除已受傷的毛義竹之外,范守清與阮中陵,首先被擊下巖去。
混世尊者雖較好些,仍未逃葬身谷底的命運,只不過支撐了一下,較范守清等晚了一步而已。
南疆毒怪的功力,到底比、弛們高上一籌,他在倉促中,力貫雙掌,硬生生插進石巖半尺深,拚命拉住石巖不放,方勉強逃過一劫。
人雖未死,活罪也夠他受的,被掌風激起的碎石,把臉上擊了不少洞,鮮血不住的汨汨外流,已成模糊一片,分不出鼻子眼了。
這是什麼掌力,不僅樊章未曾聽說過,就連樹林中隱藏的那些人,也睹狀為之駭然!
似此霸道的掌力,哪裡是發自人為,簡直是神功嘛!
事實如此,又不容易不信,所以有不少人見勢不佳,都未曾露面,便溜之大吉了。
其實,豈止別人吃驚,連季豪自己說上,也覺得意外的有些不可思議。
不過要想通了便不覺奇怪,因為他白吃過「雪蝮膽」之後,功力已經通玄,再加上他又吃了兩月「紅蓮碧液」,此刻不必說全力,只隨便一揮,足可抵得住別人數十年的苦練這種情形,只是他自己仍懵然不知,兼之以往又吃過這幾人的虧,故臨敵之際,仍不免有些緊張,不知不覺中使用出七成以上功力。
山頂上死寂一片!
季豪是茫然?
旁觀的為之駭然!
唯有陣陣山風,與對面山坡上的火勢,兩下爭威較勢,這麼多人,個個都像山石一樣,思維被凝結了,既無人叫罵,也無人理采。
良久,方見南疆毒怪由地上爬起,語音顫抖的道:
「老夫今日認栽,這筆賬,總有討回的一天!」
說完,拉起衣襟擦了一把臉上的鮮血,連頭都未回,一步三跌,狼狽沿山徑而去。
唯有毛二谷主,坐在一旁,不要說走,想動一步都困難。
尤其見到季豪的驚人掌力後,更是嚇得冷汗直流,因為在他的想像中,季豪絕不會放過他的。
然而季豪這次卻網開一面,他冷然望了一眼道:
「看你那副膿包像,本少爺再不濟,也不會打落水狗,快滾吧,假若今後再被我遇上,可要仔細些。」
「小俠,我實在無法行動,請寬恕這糟吧!」
「哼,我無此閒心,滾……」
季豪的話方至此,忽見咧的一聲,大鸛已飛落身前,隨靈機一動,忙向大鸛道:「快把他送下山去,但記得,可不准再傷害他!」
大鸛似知季豪之意,突然騰空而起,在飛起的剎那,單爪一勾,即抓起毛義竹逕往山下飛去。
季豪見大鸛已去,隨抬頭向四下一打量,不禁眉頭緊皺了一下,方以梵音心唱喝道:
「各位既不願露面,在下也不為已甚,限一刻之內,統通離去,否則,可別怪在下不留情面!」
那些未走之人,果在季豪喝完之後,三三兩兩齊沿山徑而去。
季豪滿意的一笑,正欲往巖下躍回時,忽然吃了一驚,暗忖:
「這久工夫,師姊怎的未來,就算輕功較差,但有錦鸞可代步,莫非又出什麼岔子不成?」
忖念中,身形陡然而起,急向洞中躍回。
難道溫如玉會真的如此聽話,仍在看守洞門嗎?
非也,她早就離開了。
故當季豪到達洞口一看,已是人去洞空,連喚了數聲,除洞中的回音在嗡嗡作響外,哪有半點人影。
不僅人看不到,即多嘴鸚鵡,以及那只美麗而溫馴的錦鸞,也同時失去了所在!
莫非出了差錯,抑是捨己而去?
想了一陣,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所以然來。
驀地,一個念頭忽然沖上心頭,縱身一躍,不顧一切向谷底飛奔而去!
因為他想到,自己在離洞之時,谷底那位鬼鬼祟祟的老者,此刻已失去所在,很可能師姊是追他而去的。
他這一猜,果真被他猜中了,事情的發生,雖非全部如此,然離事實也相去不遠,經過是這樣的:
原來溫如玉見季豪騰身而起的身法,真是既讚佩又喜悅,覺得個即不僅人長得俊,這身功夫,也確實超人一等,雖未至陸地神仙,但也足可傲視江湖了。
想至得意處,不禁心花怒放,站立洞口,面含微笑,兩眼望著季豪逝去的方向,給自己將來前途,編織成一幅美麗的圖案。
而自己便是圖案中的主人,每日伴著個郎,雙宿雙飛,海闊天空,任我遨遊,雖神仙生活也不過如此。
這種幻想,不僅溫如玉如此,就是任何女孩子,大多均會替自己編織出一個美麗的夢,溫如玉既不是神,自難脫離人的範疇。
她幻想著,不知不覺便想出了神,站在那裡宛如一尊雕像,把身外的險境,都忘到了九霄雲外去了。
「呀!」
一聲慘叫,陡然發自她的身後,頓使溫如玉吃了一驚,忙收綺念,下意識的前躍了幾步,霍然轉過身來一看,不由為之駭然!
只見一位四十多歲的壯漢,雙手掩著臉,鮮血從指縫中直往下淌,一柄耀眼生輝的銀鉤劍,和一團頗長的軟索,均在地上棄置著。
唯有鸚鵡,卻棲於老山榆枝上,正望著自己在剔翎理毛,顯得狀至愉快的模樣。
溫如玉僅瞧了一眼,即瞭然於胸,不禁向鸚鵡望了一眼,由衷的流露出一種感激之色!
但這只不過是剎那時間事,旋即怒喝道:「你是什麼人,擅闖洞來意欲何為?若不交待明白,今生休想離此一步!」
「哼,你神氣,假若不是受了扁毛畜牲的暗算,早死在大爺的銀鉤劍下了!」
「這是對你鬼蜮行為的一種懲罰,快報出來歷,不然休怪本姑娘劍下無情!」
「臭婊子,盡鬼叫什麼,大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乃雲漢亭主的首座弟子,江湖人稱『銀鉤劍』穆天良的便是!」
對一個女孩子,如此口沒遮攔的亂罵,不要說是溫如玉,就是任何人,也覺得難以忍受。
故溫如玉聞言之後,立刻氣得渾身亂抖,半晌連話都答不出來。
這穆天良確是雲漢亭湯祖佑的大弟子,他是從谷中而來,利用軟索與銀鉤劍,附籐攀葛而上。
及他上來時,適逢溫如玉正在失神之際,故對於穆天良的到來,絲毫都未察覺到,以致險些喪命。
因為穆天良在師父督導之下,費了不少力氣,終於到達洞口,其內心之喜悅,自不待言。
不想抬頭一看,立刻吃了一驚,估不到洞內不但早有人,而且是一位美麗姑娘,雖然她手中尚拿著一把劍,看出卻是弱不禁風的模樣。
但不論她懂不僅武功,叫喊起來,總是對自己不利,於是心下一狠,便疾向溫如玉背後衝去!
假若這一劍砍實,任她溫如玉武功高強,不死也得重傷。
想不到穆天良固然行動迅速,但棲於老山頂上的鸚鵡,更比他快上一籌,這是穆天良事先未曾預料到的。
就在穆天良的身形剛剛躍起,鸚鵡便唰的一聲疾逾流星般,猛向他的兩眼抓去,穆天良連避閃的時間都來不及,唯感兩眼一花,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之中,一雙眼珠便硬生生被鸚鵡抓了出來。
於是再也顧不得襲擊溫如玉,立刻撤劍丟索,一陣慘叫聲中,便雙手掩面,不住叫喊起來!
溫如玉也在這聲喊叫之中,頓時打斷綺念,迅速轉過身來,面罩寒霜向穆天良喝斥著。
但想不到穆天良雖雙目已失,而暴戾之性仍然未改,出口便罵溫如玉為臭婊子,叫她如何不氣?
良久,方聽溫如玉咬牙切齒的罵道:「沒教養的東西,以為姑奶奶真的好欺侮嗎?」
並在喝罵的同時,玉腕一緊,只見一溜青光閃處,穆天良便像推金山倒玉柱般,連慘叫聲都未發出,身軀即分作兩段,喪命在「靖世劍」下了!
在穆天良屍體倒地的剎那,湯祖佑已在下面喝道:
「好狠心的賤婢,竟要趕盡殺絕,看老夫的『飛天玉蜻蜓』取你。」
喝叫聲中,只見他雙手連揚,快似雷奔電馳般,有八個白點,直向洞口打來。
洞口到谷底,少說也有一兩百丈高,湯祖佑的「飛天玉蜻蜓」雖未打到,但也相差無幾,這是什麼暗器,溫如玉雖未看清,仍感驚駭不已。
及轉念一想,自己,兩月所學,儘是聞所未聞的絕學,若被幾枚暗器嚇住,今後就不要混了,於是心念一動,便依季豪的身法,猛向陡創的巖下躍落。
溫如玉不顧一切往巖下跳,顯然除存心與季豪較量之外,兼有試試各種絕學的意味存在。
尤其對於「無影幻光步」,更是覺得它妙到毫巔,要在湯祖佑面前顯露一下,看這些不可一世的領袖人物們,功力到底高到什麼地步?
她這種冒險是有所恃的,因為自忖單憑步法,即可立於不敗之地,再加上一柄「靖世劍」,更助長了她冒險的勇氣。
曠古絕學,到底不同凡響,只見她在空中連換了幾次身法,宛如一片落葉,輕飄飄美如黑蝴蝶般,直向谷底落去。
湯祖佑在谷底看得直發怔,但旋即嘿嘿兩聲冷笑,隨手又摸出四枚玉靖蜓,向空中揚了一揚道:「丫頭,
這是你自找麻煩,可怨不得大爺們心狠!」
話音方落,即雙手連環打出,直向溫如玉身上襲去。
溫如玉身在空中,想要躲過急勁而至的暗器,實感困難萬分。
但小妮子既想露一手,必然也防到這一著,只見暗器將至身前不足丈遠時,忽然左掌虛空一劃,雙腳一蹬,垂直降落的身子,頓時就空側打個轉,右移一兩丈遠,急勁而來的暗器,均自身旁掠過,的是險極!
凌空變換身法之學奏祖佑不僅未見過,連聽說過都沒有,故見狀不禁暗吃一驚,急忖:「這些娃兒們,到底是誰的弟子,怎一個個功力之高,大出一般常規!」
但忖念未畢,溫如玉身法又是一變,單劍前指,頭下腳上,像煞一支利箭,以疾如丸瀉似的態勢,猛向湯祖佑襲來。
任他湯祖佑目空一切的自命不凡,對於這種自殺似的態勢,也感到吃驚不小,忙後躍了五尺。
而在後躍中,暗將玉蜻蜓扣於掌心。
也不過眨眼工夫,溫如玉即到了頭頂,離地僅不過兩三丈光景了。
湯祖佑見機不可失,猛喝一聲:「看掌。」
隨著掌勢,兩枚暗器也同時打出!
看樣子,溫如玉若不變勢閃避,勢必傷在他的暗器之下不可。
但是好個心思靈巧的溫如玉,只見她劍勢一撥,便在「錚」的一聲脆響之中,身形藉劍撥暗器之力,就空一轉,已輕如鵝毛般,站於一塊大石之上。
這一連串的動作和身法,不僅湯祖佑暗暗喝采,即連未露面的一些人,也不由敬佩不止。
然而這種意念一掠而逝,旋即大喝道:「你手中的劍,可是得自洞中嗎?」
「也是,也不是,你問這幹嘛?」
湯祖佑聞言一怔,急道:「這是什麼話,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那有也是也不是之理。」
「是者,此劍確是得自洞中,不是者,得將此劍的並不是我,懂嗎?」
溫如玉在說話中,嘴角連撇,一種不屑的意味,已充分流露出來,顯對湯祖佑那副貪婪的神色非常厭惡。
確實是的,自溫如玉到場之後,湯祖佑一雙貪婪的眼睛,始終盡在劍上溜,對於美如仙子般的溫如玉,卻連正眼都未瞧一下。
假若換上別人,也許不計較這些,然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顯然有失禮貌,難怪溫如玉有些憤然了。
但是湯祖佑並未覺察到這些,接著又問道:「還有別的東西嗎?」
「多得很,看你指哪一方面的事而說了!」
「練武之人,自然是指武功而言了。」
「多得不可勝舉,除家師的『無影真經』之外,師伯的『無相真解』,更是些曠古絕今之學!」
「信口開河,老夫在此居住一年,就未聽說這荒洞中還有人居住!」
「不信那是你的事,與我並無關聯!」
「好個利口的賤婢,就將手中的劍留下,算是抵償我徒兒之命!」
「說得倒輕巧,就算我肯,我師弟卻不會答應!」
「老失以徒兒之命,換取一把寶劍,已經是給你天大的便宜了,若再藉故推辭,可別怪老夫要用強了!」
「咯咯咯咯咯……」
湯祖佑的話聲方落,溫如玉忽然咯咯嬌笑起來,
其聲音之美,猶如玉盤走珠,態度之媚,宛如仙女謫塵。
直把個足智多謀的雲漢亭主,聽得如墮五里霧中,一時也摸不清她因何發笑?
半晌,方詫然問道:「有什麼值得你如此好笑?」
「因小視大,見微知者,能調教出那樣的徒弟,料想也絕不會有好的師父,果被我猜中了!」
「好賤婢,竟敢罵人,說不得今天就教訓你這目無尊長的丫頭!」
湯祖佑說著,就向前跨了兩步,大有立刻動手之勢。
不想溫如玉卻沉穩得很,仍不屑的道:「若論起輩分,雖不敢叫你稱我為祖師姑,但最低限度,稱我一聲師祖姑絕不為過,竟凶巴巴的胡說亂罵,足證你是不分長幼之輩!」
「欺人太甚,看掌!」
湯祖佑在武林中,雖不能說是傑出高手,究非泛泛之輩,如今竟被一個丫頭接二連三的教訓,難怪氣得他吹鬍子瞪眼睛。
所以一方面喝著,一面就陡然舉掌攻去。
好個雲漢亭主,功力的是不可小視,只見掌風起處,嗯嘯有聲,連地上的枯枝敗葉,也隨掌風滿天飛舞。
這種聲勢,假若在兩月之前,溫如玉不但接不下來,就是想躲也感困難。
可是現在的溫如玉,非但不懼,反而譏諷道:「到底是師父,這種威勢,實夠嚇唬人了!」
她諷刺著,便身隨勢轉,僅見腰肢一扭,人影幌處,卻轉到了湯祖佑的背後,仍若沒事人般含笑而立。
任他高祖佑如何高傲,遇到這種情形,不由大吃一驚,這是什麼身法,根本就未會見過?
儘管如此,仍然喝道:「專憑身法躲閃,算什麼本事,有膽量就接大爺幾招試試!」
「何必像你一樣費牛力,單用身法便可把你累死。」
「注意了,湯大爺就不信這個邪!」
這次大概真被溫如玉激怒,所以一上來,便是成名絕學,縱身躍入空中,以居高臨下之勢,連攻了七掌十八腿,附帶還點出了四指。
但任他費盡吃奶氣力,不僅未能打到溫如玉,連人家一片衣角都未摸到。
至此,他才知道人家的身法。確為一種絕學,不是單憑一時意氣,且制得住人的事。於是便停下手來,以懷疑的目光,不住的向溫如玉打量,好像要從她的身上,要觀察出頭緒似的。
不過溫如玉並不想讓他閒著,現在見他停下手,即又大刺刺的道:
「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現在服氣了嗎?」
「哼,不必臭美,有本事就接本姑娘幾招試試!」
說著又撤下兵刃來,那是一根五尺來長,狀如虎爪般的兵刃,爪尖顏色微紫,顯已餵過劇毒。
溫如玉僅瞧了一眼,即心中有了計較,立即伸出纖指在「靖世」劍上彈了一下,一陣清越龍吟之聲,立刻從劍上裂出,直看得湯祖佑兩眼噴火,恨不得立刻搶過來,便可稱雄江湖了。
因為從劍上發出的聲音,獲知此劍絕非凡物。
只是他這種神色,豈能瞞過玲瓏心竅的溫如玉,早看透了他對寶劍的覬覦之心,於是故意提高聲音道:
「靖世呀靖世,既以靖世為名,必以靖平世亂存心,現在正是立功的時候了!」
言外之意,任何人也聽得出來,她是想向雲漢亭主下手了。
所以當湯祖佑聞言,立刻大叫:
「你不必裝腔作勢,看大爺的『虎爪鉤』,是否能抵得住你的寶刃?」
說話中隨手一揚,噹的一聲,已猛向溫如玉襲來!
雲漢亭主湯祖佑,成名江湖的拿手絕活,便是除玉蜻蜓暗器能在百丈之外將人打死外,便是「蒼鷹搏兔」掌法,與「喂毒虎爪鉤」。
他的玉蜻蜓暗器,乃是形狀像蜻蜓,除蜻蜓頭裝有毒針之外,內面並裝有強力機括,故不僅射得遠,且能破護身罡氣。
一般老江湖,對他的暗器,大多熟知能詳,對之均畏忌三分,故他對巖上首先發出暗器,雖朋知無法打到,意思當然是想嚇唬一下溫如玉。
想不到這些出道不久的娃兒們,可不管這麼多,不但沒有唬住人,反而凌空表露了一手輕功,立刻還以顏色。
這且不說,溫如玉自到場後,連損帶諷,毫未把鼎鼎大名的雲漢亭主放在眼內,又令湯祖佑怎麼不氣?
誰知更出人意外的,湯祖佑在氣惱之中,立刻用了「蒼鷹搏兔」掌,人家連招都未還,便把自己累得氣喘汗流,真是丟人丟到家了。
這種丟臉的事,不要說是屹立江湖數十年的湯祖佑,就是任何人遇上,也會把肺都要氣炸出來。
於是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好再憑「虎爪鉤」作孤注一擲了。
喂毒虎爪鉤,乃湯祖佑成名江湖上的得手兵刃,吃虧在這只鉤下的江湖好友,不知凡幾,所以湯祖佑雖經常隨身攜帶,卻很少有使用的機會。
如今臨老之際,做夢也想不到,會被個女娃兒逼得他以虎爪鉤對敵。
單憑此點,若傳揚出去,他就不要想再混了,設不幸而敗落,那真比殺了他,還要難受十倍。
不過儘管他是如此的想法,然而人家姑娘並未因他有點臭聲望,便輕易放過他!
所以等他的「喂毒虎爪鉤」打出之際,溫如玉便輕巧的腳步一錯,避了開去,並嬌笑道:「好利害的毒爪,不怕有傷天良嗎!」
「少說風涼話,有本事就接幾招1」
「慌什麼,單憑一隻毒爪,尚不在姑娘眼中!」
「氣死我了,再接幾招!」
湯祖佑真是氣急心瘋,喝叫聲中,盡出生平絕招,一口氣攻出七八招之多。
無奈溫如玉奇妙的步法太過神化,始終無法沾上邊。
可把湯祖佑氣得呱呱怪叫,舉起虎爪鉤,不分青紅皂白,沒頭沒腦的亂打一通,已成自亂章法起來。
至此,溫如玉才面罩寒霜的喝道:
「急著想死,本姑娘就偏要慢慢折磨你,叫你死活都難!」
「再不還手,可別怪我要罵人了!」
「狗嘴內永遠長不出象牙,早就像個瘋婆娘似的,口中不乾不淨了!」
「好賤婢,真氣死湯大爺……」
「劈啪。」
湯祖佑喝罵之言未完,便聞劈啪兩聲脆響,立即打斷下去。
接著便見湯祖佑兩頰起了十條紅痕,怔怔的站在那裡,兩眼噴出憤怒之火,宛如一隻負傷的惡獸,尚欲拚命掙扎的模樣。
果然,在沉默了一陣之後,忽然發出比笑還難聽的慘笑,直震得周圍樹葉颯颯作響,顯已悲憤到了極點!
良久,陡然止住笑聲,縱身而起,並大叫:「和你拚了!」
在喝叫的同時,先撒出一把「玉蜻蜓」,掌鉤齊施,瘋狂般向溫如玉撲去。
這也就是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何況是一向高傲慣了的雲漢亭生,拚起命來,真還令人難以招架。
溫如玉似是想不到,他在一撲之下,會兵刃暗器一起來,故一時之間,弄了個手忙腳亂,不知先應付什麼好?
就在驚惶失措之中,一陣清嘯自耳邊響起,連看清是什麼都沒有,便見白影一閃,大罵:
「滾回去!」
湯祖佑還真聽話,隨著喝聲,人便如滾元寶一般,連滾帶爬後退了一丈七八尺遠,方勉強站穩腳步。
半晌,方看清場內情況已變,不知什麼時候,已多了一位丰神俊秀的白衣少年,現正在與方纔的姑娘在小聲說話,神色間似對姑娘無限關懷。
唯有一點是可確定的,那就是這少年的功力,不但高過姑娘,從他冷峻的神色看,也較姑娘為難惹。
然事已至此,總不能說不戰而逃,那今後的江湖上,不要說想爭一日長短,連立足之地也沒有了。
暗念中,不由怒喝:「你是什麼人竟憑空來伸手架樑。」
「我是什麼人,你還不配問,有什麼絕活,儘管搬出來,本少爺一概接著就是!」
「多說解決不了問題,快拿出你的絕招吧。」
「我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要打也得把話說清!」
「就憑你這句話,已知你錯到極點,快上吧!」
「先說來聽聽,然後再動手不遲!」
「真想知道,你就仔細聽著!」季豪道:
「從遠處來說,我們不但有仇,而且仇深似海,從近處來說,就憑你搬弄是非,招來這些不三不四的武林朋友,無故來打擾一節,本少爺也不會放過你!」
「話中含意,本人仍難瞭解!」
「以往曾敗在家師手內的梁子,相信不會忘記吧?」
「你說的可是衛長風那老匹失?」
「劈啪!」
湯祖佑的話音方落,季豪立刻給了他兩個耳光,
並怒喝道:
「記清楚,這兩個耳光,便是先給你個警告,若再口沒遮攔,對你的懲處,絕不致如此輕鬆!」
湯祖佑先前被溫如玉打兩記耳光,雖起了十條紅痕,仍不覺得怎麼樣,季豪的兩記耳光,味道便不同了。
只見他踉蹌退了幾步,鮮血順嘴直淌,且牙齒也脫落了三四顆,可見這兩耳光打的還真不輕!
但是在江湖上既能稱得起字號的人,來得絕非幸運,設沒幾分骨氣,不要說想闖名揚萬,只氣即可把人氣死。
湯祖佑雖生平行為乖癖,到底不失一條漢子,微定了下神,隨手抹了嘴上的鮮血,即大喝道:
「狗小子,你不必恃技凌人,我湯祖佑只要有三寸氣在,咱們的梁子永沒個完,只是仍有一事不明,必須先交代清楚!」
「你說吧,在你未死之前,絕對給你滿意答覆就是!」
「老夫在此已近百年,就是一嶺一谷,甚至一草一木,雖不敢說瞭若指掌,但亦可說均留下老夫的足跡,卻從未聽說鸛鸞洞中有人居住而武林怪傑自隱居之後,雖未宣佈所住地點,大都均知其在太白山,現在憑空說是打擾你師父的清修,究系指何而言?」
「難道不准有再傳恩師嗎?」
「這是常有的事並不足為奇,可否能說出名號?」
「徒不言師諱,應該知道了吧?」
「有此一說,只是我覺得仍有破綻!」
「什麼破綻?」
「此地根本就未聽說住有人,充其量僅不過兩個扁毛畜牲!」
「胡說,難道我不算數?」
湯祖佑的話音方落,忽然有聲如此喝著,季豪的右肩上,同時多了一物。
欲知後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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