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虎兄弟出去尋劍以後,就再也沒有聲音傳進洞來。
竹葉飛乏力地臥在黑暗的洞中。
他一動不動地躺在石頭上,等待著。
等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至少,他不願意接受死亡。
他也不願與「虎」為伍,更耽心他們會找到劍。
他的眼前漸漸亮了些。
亮光,從洞壁上的那些可以傳遞聲音的小洞透進來,卻不知如何進來的。
洞裡長寬各約一、二丈長,再沒有岔洞了,高約一丈,在竹葉飛的頭頂處還有一個黑洞,也不知有多高,竹葉飛就是從這裡掉進來的。
竹葉飛漫不經心地向左右看了看。
他已無心逃走。
因為,他一點力氣也沒有了,即使出了洞,也下不了山的。
冰冷的石頭浸涼了他半邊身子,他想翻個身,可是沒能如願。
又不知過了多久,洞外有響聲傳來。
竹葉飛只靜靜地聽著。
聲音不斷地從小洞裡傳來,像有人在動石桌上的酒菜,但卻連一句說話聲也沒有。
為何只回來一個?看來是臥洞虎,竹葉飛想著。那麼劍呢?也一定沒找著,其餘二人仍在下面找著呢。
咦?這臥洞虎為何一聲不吭呢?
「砰」的一聲,好像是碟扔在地上的聲音。
接著,又有更響的一陣聲音傳進來。
奇怪,難道這臥洞虎找不到劍,發神經了不成?
再下來,外面的響聲停止了。
一切又恢復了原狀。
剛才進洞的人,好像也出去了。
竹葉飛覺得有些困了,便閉上了眼睛想睡一會。
他真地睡著,而且還做一個美麗的夢。
他夢見,他走在一塊充滿陽光的草地上,身邊開滿了無數枝鮮艷的花朵。
他夢見,在盛開的花叢中,走來一位妙齡女子,一位美若天仙般的女子。
女子身穿潔白的衣裙,站在陽光下,看著自己,笑眼盈盈。
清風吹動女子的衣裙,一下掀得很高,女子害羞地用手遮了下去。
他走到女子面前,女子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東西,抬眼看著他,慢慢地獻上來。
他伸手接卞,他看到女子給他的正是「柳氏劍譜」。
他柔聲道:「哪裡來的?」
女子道:「撿來的。」
於是,女子挽著他,漫步在陽光下,這片開滿鮮花的草地上。
他覺得,這裡很美,也很香,那香氣真是沁人心脾。
女子彎腰摘起一枝花來,含笑遞到他的眼前。
他用手接過花,輕輕放到鼻前,輕輕嗅著花裡的香氣。
他忽地覺得這香氣很刺鼻,涼颼颼地直往心裡鑽。
女子仍在含笑望著他。
他終於認出了他手中拿的花,正是一枝紫丁香。
夢做完了,覺也醒了。
奇怪,為何鼻子裡還是涼颼颼的?
他睜眼一看,頓時面如土色。
一條毒蛇的頭,正靠在他的臉前。
蛇的嘴裡,不時地吐出信子,直伸向他的鼻孔。
這是一條長五尺有餘的蛇,在蛇紅袍色的表皮上,生有一圈圈金黃色的花環,非常美麗,但這蛇卻是劇毒的,它叫金環蛇。
竹葉飛的身體本能地顫動了一下,卻一動也不動不了。
毒蛇纏著他的身體,用碧瑩的小眼睛盯著他,不知是善意還是想咬他一口。
忽然,一道強烈的光線刺得竹葉飛睜不開眼睛。
當竹葉飛再次將眼睛睜開時,他看到洞口已被打開了,但是蛇,依舊在他眼前。
洞口來了一個童子,伸頭向裡看著。
竹葉飛沒敢作聲,他知道不出聲時,蛇不會咬他。
只見那童子縱身一躍,跳了進來。
那條蛇,立刻向童子游去。
童子伸手拿起蛇,纏在自己的腰上。
蛇竟真的一動也不動了。
竹葉飛睜著眼睛,不解地看著童子。
童子看著他,細聲問道:「你是誰?」
竹葉飛道:「我是竹葉飛。」
童子道:「你為何躺在這裡?」
「被人害的。」
「是三個人嗎?」
竹葉飛驚聲道:「你見到了?」
「是的。」
「那他們人呢?」
「跑了。」
「為何跑了?」
「被我嚇跑了。」童子又接道:
「我撿了了把劍,他們想奪。」
「那劍呢?」
童子從身後取出劍道:「在這。」又道:
「是你丟的嗎?」
竹葉飛這才看到劍,道:「是的。」
童子道:「你為何把劍丟了?」
竹葉飛道:「他們想搶。」
「你打不過他們?」
「不是。」
「那是為何?」
「我中了他們的計。」
「什麼計?」
「我進來時,他們在繩子上插了毒針。」又道:
「你沒用那繩子進來嗎?」
「用了。」
「沒有毒針嗎?」
「沒有啊!」
竹葉飛想想也是,既然三虎出去時要用那根繩子,毒針一定給他們拔下了。
童子又問道:「你為何要到這裡來?」
竹葉飛道:「找他們算帳。」
童子不解道:「找他們算帳?算什麼帳?」
於是,竹葉飛把發生的事情對童子說了一遍。
童子道:「你現在能出去嗎?」
「不行,我一點力氣也沒有。」
「那你可知道你中的是何種毒?」
「知道。」
「是何毒?」
「是『三日夢』,中了此毒,人就無力,想要睡覺,昏睡三日,最後在夢中死去。」
「你可知道何處有解藥嗎?」
「知道。」
「何處有?」
「太陽島。」
「是何藥?」
「七彩魚。」
童子道:「太陽島在何處?」
「很遠,在大海裡。」
「三天能走到嗎?」
「走不到。」
「那又如何是好?」
「我還知道有一種解藥。」
「是何藥?」
「解夢草。」
「也在很遠的地方嗎?」
「不很遠。」
「何處?」
「烏龍潭。」
「幾日能走到?」
「二日。」
童子道:「那麼,我把你弄到外面,一同去找如何?」
「只是這種藥的藥效不好。」
「如何不好?」
「吃了它,只能解去毒性,讓人不死,但是,武功不能恢復。」
「一定要吃了『七彩魚』才能恢復武功嗎?」
「是的。」
「那麼,我們先去找『解夢草』,然後再去太陽島找『七彩魚』,你看如何?」
「這樣也好。」竹葉飛又道:
「只是……」
「只是什麼?」
「只怕烏龍潭的雷震天不肯給。」
「他很壞嗎?」
「不只是壞,簡直是個惡魔。」
童子道:「惡魔倒也好辦。」
「你不怕?」
「不怕。」童子又道:
「我們先去了再說,你看可好?」
「也好。」
「來,我先幫你出去。」
竹葉飛向上望了一眼,道:「你真能幫我出去?」
這裡距離洞口足有十來丈高。
童子得意道:「沒事,就這麼點高。」
說完,童子用右臂挾在竹葉飛的腰處,腳尖輕輕一點,他就帶著竹葉飛像水底升上來的水泡一樣飛了上去,飛得一點也不快。
到了洞口,竹葉飛才看清童子的模樣。
童子身材較小,皮膚黝黑,著一身半新的布衫。
那條蛇仍纏在他的腰間。
童子濃眉大眼,倒是難得的英俊少年,只是他的頸口,有兩道很大的疤痕,但仍不妨礙他的英俊。
此刻,竹葉飛倒覺得有些奇怪了,他不知道這童子為何要救他,還要陪他去尋解藥。
想到這裡,竹葉飛開口問道:
「你為何要救我?」
童子道:「因為我看你是好人。」
「你叫什麼名字?」
「小獸精。」
「為何叫這名字?」
「我爺爺叫的。」
「今年多大了?」
小獸精道:「十六歲了。」
「住在何處?」
「山裡。」
「哪個山?」
「哪個山都住。」
「你沒有家嗎?」
小獸精道:「沒有。」
「那你武功跟誰學的?」
「我爺爺,還有虎啊!豹啊什麼的。」
「它們不咬你嗎?」
「不咬,我從小與它們一塊長大的。」
「那麼你爺爺呢?」
「他把我養到三歲就走了。」
「以後沒來過嗎?」
「有,一年來四次。」
「他叫什麼名字?」
「不知道。」
「他住在何處?」
「我不知道。」
「那麼,他如何找到你呢?」
小獸精道:「不管我在何處,他總能找到我。」
「還要過多久他會來找你?」
「三個月。」
「你何時到此處的?」
「昨晚。」又道:
「哦,對了,夜裡還碰到一個人。」
「誰?」
「一個老頭,活像個老金龜子。」
竹葉飛知道是老金龜子,又道:
「他對你如何?」
「他要打我。」
「打著你了?」
小獸精得意道:「他哪裡能打得到我。」
「那他人呢?」
「我把他放在棺材邊曬太陽了。」
說著,他倆同時笑了起來。
小獸精道:「我們出去吧。」
竹葉飛道:「好。」
小獸精又挾起竹葉飛,沿洞的繩子到了外邊。
到了洞外,他倆都傻眼了,小獸精只好將竹葉飛放到地上。
這千丈高崖,如何下得去呢?
若是小獸精一人,他很容易下得去。
但是,竹葉飛怎麼辦呢?
挾著竹葉飛下這千丈高崖,他是辦不到的。
小獸精急得臉上冒出了汗珠,他抬頭看看天上,想找一隻大老鷹來幫忙,可是天上什麼也沒有。
竹葉飛也很著急,看他抬頭向天上看,忽地想起法子來了,道:
「你可在棺材邊見到一個犬黑傘?」
小獸精道:「沒有,只有一塊大黑布。」
竹葉飛喜道:
「正是那個。」
小獸精道:「那是傘嗎?」
竹葉飛道:「是的,你去把它拿來如何?」
小獸精忽地像是懂了什麼,道:
「你在這裡等著,我就去拿來。」
說著,人已攀上山壁上的籐蔓。
※※ ※※ ※※
晴空,無雲。
正午的嬌陽,熱辣似火。
飢餓已極的老金龜子躺在草地上曬了半天太陽,方才剛能動彈身子。
他從草地上站起來,抬手抹去臉上的汗水。
他把手放在眼前,看到手上並無汗水,而是從臉上抹下一層細細的鹽水。
他流了太多的汗。
自從太陽出來,他就開始流汗,流出來後,被太陽曬乾,爾後再流,又被曬乾……直到沒有汗水流出來為止。
他又用衣袖擦了幾下,才把臉上那層白粉似的鹽末抹淨。
到哪兒去找竹葉飛呢?算了,還是先弄點吃的去吧,想著他就抬起頭,往回路看了一眼。
他看到遠處走來一個人,正是小獸精。
小獸精像記不清放棺材的地方了,東張西望地走著。
老金龜子一看是這個臭小子,立刻蹲下身去躲在草叢裡。
他不想再遇到這個臭小子了。
至少此刻他是這樣想的,因為他太飢餓了。
他首先得弄些東西吃,以後,他是不會放過他的。
嗯,吃飽肚子再找你們算帳,他盤算著,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走動著的小獸精。
令他想不到的是,小獸精竟是直朝著他躲身的地方走來的。
這可怎麼辦呢?老金龜子慌了起來。
小獸精走得更近了。
老金龜子左右看看,沒有好藏身的地方了。
忽地,他只覺得眼前一亮,對了,有法子了。
他悄悄向後退了兩步,又在他身體壓倒的那塊草地上躺下了。
他怕了。
他又渴又餓,已沒有勁打架了,他怕再被小獸精點中穴道。
他不想再餓上幾個時辰,也不想一直躺在這裡曬到太陽落山。
其實,憑武功,他並不比小獸精差。
夜裡,他看眼前是個小孩子,所以才被點中了穴道,因為他太看輕小獸精的武功了。
他的失敗是他的大意造成的,若是他認真對付小獸精的話,他也未必一下就被點中穴道,也未必一定會敗。
小獸精走了過來,見他還躺在地上,不由笑了起來。
小獸精道:
「老金龜子,這一覺可睡得舒服嗎?」
老金龜子道:
「臭小子,你害得我好苦,又來做啥?」
小獸精道:「你放心,我不是來打你的。」
老金龜子聽了這話,心裡才定了下來,他本以為小獸精沒事做,又來找他麻煩的,於是,索性躺在地上,心想,你見我穴道還沒解開,不會再來點我穴道了吧?若是你真的來點,說不定倒讓我先點了你的。
現在,他反而道:「既不是找我的,為何還來?」
小獸精道:「用不著你管。」
老金龜子見他真不是想找自己的麻煩,就不語了。
小獸精走到棺材邊,解下傘上的繩子。
老金龜子看得奇怪,不知這小子要這東西做啥?
小獸精慢慢將傘捲起來,又用繩子捆好,背上身,對老金龜子道:
「老金龜子,我若不是有事,只怕你就要睡到天黑了。」
說著轉身離去。
老金龜子見他背著與他人一般大小的黑布捲走著,又覺得怪可笑的,真笑了出來。
看著小獸精漸漸走遠,老金龜子又不禁犯起疑來,不行,我得偷偷跟著去看看。
小獸精只顧向前走,他沒有想到老金龜子的穴道解開了,更沒想到老金龜子會在後面跟著他。
走了近一個時辰,到了後山。
小獸精背著大傘,向山上攀去。
老金龜子躲在一叢矮樹林裡,看著他往上爬。
這臭小子上山去做什麼?他不怕五虎兄弟嗎?
咦,劍為何在這臭小子身上?
小獸精側過身形時,老金龜子忽地看見了大傘包擋住了劍。
可是劍又被傘包擋住了。
小獸精已爬了很高。
不行,我得等著他下來,趁現在去找些東西吃也好,老金龜子轉眼向樹上望去,他想找些野果子吃。
後山的樹多,果樹也多。
果樹上結滿了果子,都長得紅紅的。
老金龜子爬上一棵蘋果樹,大吃起來。
他太需要吃了,他已有十二個時辰沒吃東西了。
吃著吃著,他看到山頂上飛出一個黑色的東西,小小的,像鷹。
漸漸那東西大了些,他看到一個大黑傘,傘下掛有兩個人。
他知道了,原來臭小子背上山的那卷黑布是個傘。
但傘下還有一個人是誰呢?
傘又大了許多,人也近了許多。
老金龜子終於看清了,他看到竹葉飛也掛在傘下。
老金龜子的身子不由得哆嗦起來。
他被這兩人害苦了,時刻都想報復,此刻這兩人都來了,他卻害怕起來。
他已經吃飽了,也能打了,但他不願與這兩人同時過招。
他雖怕他們,他卻沒溜走,他仍躲在樹叢裡向上看著,看著他們下來,落在地上。
小獸精將竹葉飛放躺在地上,替他解去身上的繩子。
老金龜子看出竹葉飛不同昨日了,猜出他是中了五虎兄弟的毒,就不再怕了。
小獸精背起竹葉飛向山外走來。
老金龜子悄悄繞到他們前面的一個草叢裡,等著他們。
他要報復,也要奪劍,他要給他們一個突然襲擊。
小獸精背著竹葉飛走著,竹葉飛忽然問道:
「方纔,你為何上山來的?」
小獸精道:「找你來的。」
「你怎知道這山上有人?」
「三虎要奪我的劍,說是他們丟的,我問他們為何會將劍丟在此處,他們說他們住在山上,那時,我就猜到山上有人?但並不知道是你。」
竹葉飛道:「那你是如何找到我的呢?」
小獸精道:「我找到洞了。」
「可是洞裡並沒有人呀?」
「我想人可能被藏在洞裡,我就在洞裡找了圈,沒找著,於是我便把他們的酒菜砸了。」
「原來是你砸的。」
「怎麼了?」
「我聽到了,以為是臥洞虎呢,就沒作聲。」
「你要是說話,我早就找到你了。」
「那後來呢?你好像走了。」
「對。」
「為何又回來呢?」
「我出外去找東西了。」
竹葉飛道:「找什麼?」
小獸精低頭向腰間的蛇一看,道:「喏,這不是嗎?」
「為何找它來?」
「找它幫我找呀,我找不到,讓它替我找。」
「你能與它說話嗎?」
「是的。」小獸精又道:
「我見它鑽進洞裡不出來了,就知道它找到你了。」
「那你是如何找到洞口的呢?」
「山洞裡只要是可動的東西,都給我砸了,最後,我見洞壁上有個燭台,就撿了塊石頭去砸,砸了好幾下燭台才壞,卻見洞口的地上有塊石頭移開了,就找到……」
「哎喲!」一聲,小獸精話還沒講完,人卻倒了下去。
竹葉飛被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老金龜子……」兩人竟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老金龜子指著小獸精道:
「臭小子,你點了我的穴道,這下,我也讓你嘗嘗躺在草地上的滋味。」
老金龜子又指著竹葉飛道:
「看你這樣子也活不長了,我也不想再找你算帳了。」
小獸精道:「臭老金龜子,你想做啥?快把我穴道解開。」
老金龜子道:「嘿嘿,臭小子,說得容易。」又道:
「這下子劍該是我的了。」
竹葉飛怒道:「不准你拿劍!」
老金龜子看著竹葉飛,陰笑道:
「我就要拿,你竹葉飛還能奈我何?別做夢啦!」
說著彎腰從小獸精身上拔下劍來。
但他把劍拿在手裡,卻一動也不敢動了。
他看見小獸精繫在腰腿上的花腰帶,掛到了自己的頸上,還伸出一個頭來。
他這才發現那花腰帶竟是一條金環蛇。
蛇的頭輕輕擦著他的嘴,像正與他親嘴似的。
竹葉飛道:「老金龜子,你可會與蛇說話?」
老金龜子嚇得說不出話來,道:「這,這……」
小獸精躺在地上道:「老金龜子,你想死嗎?還不快把我的穴道解開來?」
老金龜子道:「我不敢動,它會咬我。」
小獸精道:「你放心,我不叫它咬,它是不咬人的。」
老金龜子道:「真……真的嗎?」
小獸精道:「我不騙你,快替我解開穴道,不然的話,我就真的叫它咬你了。」
老金龜子這才敢動彈。
他很想跑,但又不敢。
他很不願意替小獸精解穴道,但又不得不解。
小獸精的穴道被他解開了,從地上站起來。
老金龜子道:「這下你可以快點把蛇拿走啦!」
小獸精道:「等會。」
「為何要等會?」
「把劍給我。」
老金龜子緊緊握著手裡的劍。
小獸精道:「不給我嗎?」
老金龜子只好慢慢地把劍給了小獸精。
小獸精道:「這樣才對。」
老金龜子道:「這下該把蛇拿去了把?」
「等會。」
「為何還要等會?」
小獸精看看躺在地上的竹葉飛,道:「他中毒了,你知道嗎?」
「知道,我看得出。」
「這就好。」
老金龜子道:「好什麼?」
「他不能動彈,你背著他。」
「要我背他,這……」
老金龜子轉頭看了看竹葉飛。
「不肯背嗎?」
「那,我背他你便把蛇拿走嗎?」
「現在不能拿走,免得你又出鬼點子。」
「那你何時拿走?」
「等我不要你背他時。」
「你到何時才不要我背他呢?」
「你把他背到烏龍潭,我就不要你背他了。」
「啊,那麼遠呀?」
「不肯背嗎?」
「好好,我背。」
說著,老金龜子真的背起了竹葉飛向前走去。
小獸精笑著輕聲道:「這樣才是。」便跟了上去。
竹葉飛道:「老金龜子,這下你可成了老烏龜了,我可重嗎?」
說著便大笑起來。
老金龜子氣道:「休得胡言,你這頭豬。」
小獸精跟在後面,笑得更開心了。
※※ ※※ ※※
三虎兄弟見虎追來,一直往前跑著,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敢,生怕一回頭就被老虎吃了。
跑了近一個時辰,過山虎才轉頭向後看了一眼,見身後沒有虎了,才叫道:
「兄弟們,莫要跑了,老虎沒追來。」
臥洞虎和看門虎聽他一說,才停了下來。
臥洞虎喘著粗氣道:
「這小子,也不知從那裡冒出來的,竟能把虎叫出來。」
看門虎道:「是呀。」
過山虎道:「不行,我們還得回去。」
臥洞虎道:「回去?」
過山虎道:「劍還在他手裡,不回去怎行?」
看門虎道:「算了,我看不要了,免得被虎吃了。」
臥洞虎道:「不要了?不行。」
過山虎道:「我們悄悄回去,想法子把劍奪來,你們看如何?」
臥洞虎道:「也好。」
看門虎道:「還是先找些東西吃吧!」
臥洞虎道:「嗯,我也有些餓了。」
於是,三人找了些野果子吃了,又向陰山走去……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了。
三虎離陰山還是很遠,只能遠遠看到山影。
他們自己也說不清剛才到底跑了多遠。
忽然,臥洞虎用手一指,道:
「你們看,那是什麼?」
過山虎和看門虎同時看去。
山頂上,飄下來一個東西,正是小獸精和竹葉飛飛了下來。
過山虎道:「這小子倒會撿東西,又把我的傘撿去玩了。」
臥洞虎道:「未必吧,傘下有兩個人。」
看門虎道:「是不是他把竹葉飛救了出來?」
臥洞虎道:「說得也是,不過,他如何找到竹葉飛的呢?」
過山虎道:「不要多說了,還是快去看看。」
說完,三人向前跑去。山越來越高,越來越近了。
過山虎跑在最前面,臥洞虎和看門虎跟著他跑。
忽地過山虎蹲了下來,臥洞虎和看門虎也蹲下了,問道:
「怎麼了?」
話剛問出口,他們就看到老金龜子背著竹葉飛從樹叢後走出來了,接著,小獸精也出來了。
臥洞虎道:「這不是老金龜子嗎?為何弄成這副模樣?」
他認得老金龜子,五虎都認得此人,而且從不敢去惹他。
他們怕他的金龜子,怕送命。
他們常在路上遇到老金龜子,老金龜子也不找他們的麻煩。
看門虎道:「他的金龜子呢?」
過山虎遍:「看來沒有了。」
臥洞虎道:「這小子真厲害,能把老金龜子制住。」
看門虎道:「你們看,他脖子有條蛇。」
過山虎道:「我也看出來了,就是有了這條蛇,老金龜子才變得老實,不敢動了。」
臥洞虎道:「那我們要怎樣才能奪回劍呢?」
看門虎道:「是呀!他一下是虎,一下是蛇的。」
過山虎道:「他們此番出去,想必是找解藥去了。」臥洞虎道:「那又如何呢?」
過山虎道:「依我看,我們還是悄悄跟著他們才是,等到了山外,沒有虎了,我們再出來,那小子就沒法子了。」
看門虎道:「那還有蛇呢?」
臥洞虎道:「是呀,他放蛇咬我們可怎麼辦?」
過山虎道:「那我們等到他們睡覺了,再動手,你們看可好?」
這次臥洞虎和看門虎都點頭了。
接著,三虎就悄悄地,遠遠地跟著他們,向山外走去……
傍晚時分,天色漸漸陰沉下來。
老金龜子背著竹葉飛走了半日,大氣直喘。
小獸精像根本沒瞧見似的,跟在後面,還叫他快走。
老金龜子道:「我走不動了,還是找個地方歇下,明日再走吧。」
小獸精向四周看了看,道:
「老金龜子,你看這裡可好歇下嗎?」
老金龜子道:
「再走半個時辰,就有一間破廟,廟裡無人,我們在廟裡歇一夜如何?」
小獸精道:「也好,但你得快些走才是。」
老金龜子本以為他不會肯的,聽他這一說,腳步果真快了許多。
竹葉飛在老金龜子的背上,一直昏昏沉沉地想睡覺。
小獸精見竹葉飛要睡覺,有意找些話與他說,不讓他睡覺。
他們翻過一座小山,就看到遠遠山坡上果然有一間小廟。
走進小廟時,天已漸漸黑了下來,小廟裡自然很黑。
小獸精在廟裡找到一個蠟燭頭,點了起來。
這是間土地廟,只有一間屋子,到處都是空空的,只在屋子的背牆上,置有一座小小的神龕。
老金龜子把竹葉飛放在一個石凳上坐下,自己坐在他身旁,用手臂扶著他。
小獸精道:「老金龜子,我出去一下,你可不准亂動,當心蛇咬著你。」
老金龜子低頭看了眼掛在脖子上的蛇,道:
「我不動就是了,你可要快點回來。」
老金龜子說完,小獸精就出去了。
竹葉飛又睡著了,好像在做著什麼樣的夢。
不一會,小獸精就回來了,也不知從何處抱來一堆乾草。
小獸精把草鋪在地上,對老金龜子道:
「快把竹大哥放到這上面來。」
老金龜子真的很聽話,輕手輕腳地把竹葉飛放在草墊上躺下了。
而後,小獸精和老金龜子也挨著竹葉飛,一裡一外地睡下。
很快,他們都睡著了……
今夜,沒有月亮。
沒有門的破廟,裡外一片漆黑。
與往日不同的地方,只是今夜的廟裡多了三個人。
而廟外,也有三個人。
三虎兄弟一直跟著他們來到小廟,等著下手的時機。
從天黑以後,他們已等了兩個多時辰。
廟堂裡的燈光,早已沒了。
此刻,過山虎道:「我看差不多了,他們想必已睡熟,我們可以過去了。」
臥洞虎道:「好。」
說完,三人悄悄向廟門掠去。
黑暗的廟堂裡,只可隱約看見三個黑影橫躺在地上,眼力再好的人,只怕也難分辨出是何人了。
過山虎走在最前面,身後緊跟著他的是看門虎,臥洞虎則跟在最後。
過山虎側耳聽了聽,知他們確已睡熟,一步躍進廟門,同時一掌已壁向地上的人,而在此同時,看門虎也緊跟著他,揮刀向躺在裡面的人砍去。
只聽「噗!」的一聲,又是「噹!」的一聲,幾乎同時響起,接著就再沒聲音了。
躲在門外的臥洞虎覺得有些不對勁,但仍一動也不動地等著。
過山虎和看門虎仍沒有出來。
臥洞虎有些等不及了,想去看看,又不敢進去,正在這時,他看到有個黑影閃出廟門,立刻站起身,但還沒站穩,臉上已挨了一掌。
這一掌打得極重,只見臥洞虎的身體被打飛了起來,一下子落入離他身體兩丈開外的樹叢中去。
臥洞虎頭昏眼花,爬起身來只顧朝前跑,也不知身後有沒有人追,樹叢中的響聲就消失了。
小獸精見臥洞虎跑了,也沒追他,又回廟裡去了。
小獸精又點亮了蠟燭,竹葉飛正睜著眼睛笑著看他。
老金龜子的眼睛仍然閉著,脖子上的蛇還在,只是蛇的頸子處已扁了。
過山虎臥倒在老金龜子的身上,頸口處有一小塊傷口,死了。
看門虎倒在牆邊,刀在離他身體有七尺遠的牆角邊,他的脖子已被割開一半,也死了。
竹葉飛道:「小獸精,你沒有睡嗎?」
「睡了,假睡的。」
「你知道他們要來?」
「當然知道。」
「何時知道的?」
「一出陰山,我就知道他們跟上了。」
「你假裝沒發現他們是嗎?」
「是的,我也是故意一直走在你們身後的。」
「怕他們害我是嗎?」
「是的。」
「小獸精,你真好。」
竹葉飛這麼誇他一句,小獸精的臉竟微微紅了,只低頭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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