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菜三布,已近終席之際,「千面狡獍」忽的一聲桀桀冷笑,說道:「百腳真人,講過那於天龍之事,我倒想看看,這小子是什麼人物……竟然值得,把我老人家請來。」
他邊說,目轉飛天魔女,道:「妞兒!……想吃野味,老人家有的是,還不把那姓于的小子,抓出來,……讓我見見!真是上得了檯面,也好替你們,撮合撮合!」
話音甫落。
眾人面透驚異,奇怪?怎麼於天龍隱藏之處,他竟瞭若指掌,相信幫主,如此機密內情不會向他說明,而他?
真令人莫測高深!
此刻瞞又瞞不了,不送來,看樣子又不成,飛鈸齊元,略一忖度,只好轉向飛天魔女說道:「柳堂主!老前輩既要見見這小子,那你就辛苦一趟!」
飛天魔女小嘴噘得高高的,但最後,還是應了聲:「是!」嬌軀一轉,撲奔「朱雀」堂而去!
於天龍自那夜凌晨,由飛天魔女用「蝕骨迷香」卸掉功夫,帶至「朱雀」堂密室後,那魔女每日問虛問暖,親切倍至!
原來飛天魔女確為於天龍的雄風英姿,氣昂超拔的風采所折服,從心坎處,愛上這位俏冤家!
可是她也知道,對付這種男人,不能硬來,只可軟求,所以連日來,大施起水磨工夫,一心想把這塊金剛,化作「繞指柔」……
所以於天龍這幾天裡,與其說是被囚,倒不如說是藏「嬌」!除了本身功力,受藥物作祟,無法恢復,其他,倒也舒適輕快。
等到飛天魔女由「聚義廳」回來時,又把他挾持前往「僻室幽齊」化作了「堂皇大廈」。
他——天龍,真像似作了場夢!
於天龍半倚在飛天魔女「嬌」軀,舉目略一張望,心裡確有個最壞的意識產生:「這一定是我的壽限已到,敵人定是……」
於天龍念甫及此,怒火中燒。
他隨即一聲斷叱後,說道:「無恥敗類,全憑詭計陷人,還算得什麼英雄豪傑,你少爺雖死,也要變厲鬼找你們這批賊魔算帳!」
又是一陣「桀、桀!」冷笑。
接著那「千面狡獍」說道:「娃娃!旗桿頂上綁雞毛——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我老人家跟前賣狂?怎麼?看樣子,還不死心?」
說著眼珠一掃飛天魔女,道:「我的依依啊!……還不把你那『蝕骨迷香』解藥,給他解開,倒要看看,這小子有什麼本事!」
這時飛天魔女,可有點作難,她倒不是,捨不得那解藥,而是……「千面狡獍」真要一記煞手,這「心上人」豈不命在頃刻?
「千面狡獍」到底不愧是「老」江湖,他眼珠一轉,計上心來。
他隨即說道:「妞兒啊!你可別在魯班跟前耍大斧!乾脆告訴你,等會我教訓教訓這小子,讓他口服心服之後,還是完完整整,交給你,該夠了吧!」
飛天魔女噗嗤一笑,又做了個媚眼,「靦腆」的道:「哼!老前輩,真會講笑話,我才不稀罕他呢!」說完她便由懷裡掏出一個小白瓷瓶兒!
說也奇怪,那解藥一彈於天龍鼻孔,頃刻之間,竟是精神大振,功力如初!
還沒等於天龍發話,「千面狡獍」又搶著說道:「我老人家,身為長輩,可不能欺侮小娃子……」
他說著瞪了一眼飛鈸齊元道:「沒別的!叫小子們準備點酒飯,先讓他吃飽了,免得又叫他說咱們爺們,沒給吃飯,佔人家便宜。」
飛鈸齊元,強忍了口氣,只好點點頭,招呼人準備,這時那一輪明月佟庭遠突的發言:「老前輩!作事光明磊落,令人欽敬,可是……時間拖久,要留神小子們……玩花槍?」
「千面狡獍」桀桀一笑,接道:「老小子!放心好啦!打了一輩子雁,還能讓雁啄了眼……你總是一番好意,將來『蓮葉池畔,我佛證道』……照顧照顧你得羅!」
兩人這一對答,滿室之人,都透著邪門,怎麼?那話兒!竟是那麼「不倫不類」「言外有指」呢?
也就在這個光景,酒菜已經端上來!
這時於天龍,反正抱著「豁出去!」的打算,也就旁若無人,走了上去,據席而啖!可是他也有點奇怪?為什麼這樣對待敵人呢?
而且,那「千面狡獍」講話的餘音,竟有點像……
說來話長,自「千面狡獍」與佟庭遠,「弦外彈音」以及眾人聞聲詫異,天龍昂然就席,也僅是剎那的功夫!
就在這應答對變的當兒,忽然由外面傳來一陣功力十足,而且極為蒼勁的笑聲!
那笑聲甫畢,接著「彈飛星雨」般,躍射進兩人。
一個鶉衣白結,逢頭亂髮,一張娃娃臉的老年叫化。
一個綠衣點翠,粉羅緊腰,娥眉倒豎,俏臉含嗔的秀麗姑娘。
突然的遽變,使蜈蚣嶺「聚義」廳中,大小「妖魔」不禁驚慌失措,面透詫異!
又是一陣蒼勁的爽朗笑聲,那老叫化雙手一拱說道:「在下老叫化柳不疑,隨同前輩雪山神尼高足,勝玉鳳姑娘特來拜山!」
一語未畢,群魔更是心寒膽裂,誰能料得到,這老叫化,竟是一代丐俠掌門之尊,又誰料得到,這妞兒果然是仙俠之流的雪山神尼之徒。
到底飛鈸齊元,不愧是綠林魁首,也僅是一錯愕間,隨即起身抱拳,剛想交待幾句場面話!
沒料到那「千面狡獍」又搶著發言了:「喂!我當是何人,原來一代丐尊,竟然駕臨這彈丸小砦,遠來是客,先備薄酒一杯,再談過節!如何?」
說著,骨碌兩眼看著飛鈸齊元!
江湖之上,不管任何仇恨,可是在未攤牌之前,還要講究「待客迎賓,義氣豪雲」的假排場!
這時飛鈸齊元,也只好勉強地一笑,道:「俠駕光臨,敝寒生光,哪有不圖一醉之禮!」
於是添箸加菜,布酒推新,剎那!一桌頗夠氣魄的宴佈置停當!
老叫化不客氣,坐了上首,玉鳳乃靠著天龍,偎身而坐,飛鈸齊元等,打橫相陪。
頃刻之間,杯觥交錯,談笑風生,倒也賓至如歸,這時一輪明月照九洲,特別親熱,不但扯著家常,而且把北海人魔追蹤俏面閻羅,以及李有鸞姑娘被脅走經過,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說了個詳詳盡盡!
這時最難過的,要算飛鈸齊元,心裡盤念:「這哪裡是對敵人,簡直是敬祖宗!」
可是更難過的,還有那飛天魔女柳依依,也再打算:「看樣子,俏冤家跟那個女人,是泡定了,怪不得對我?」
飛天魔女她想到這裡,偷偷的看著於天龍,這當兒,他正和玉鳳姑娘眉來眼去,脈脈含情,檀香溫口,笑語如珠……不由氣得花顏失色,兩眼發直。
正當眾人,各有各的打算,各懷各的心事之時,那「千面狡獍」突然的推杯站了起來!說道:「儘管江湖上,仇仇殺殺,但也講究今恩怨分明,老夫既蒙貴幫主,百腳真人重金厚幣,枉駕敦請,按講推理,也得替他擔待。
我剛才本想藉機教訓教訓,這姓于的小子,可是現在是不同,既然一代俠尊降臨,一切就要有個變通處理……」
說著看了一下飛鈸齊元又接著道:「齊堂主,請恕老夫癡長幾歲,又與貴幫主,還有點師叔侄關係,這裡的事,我就強自作主,率爾操觚!不知老弟台以為如何?」
在這強敵當前的節骨眼上,齊元再不耐,也得忍著,明知這怪物,不會劃出什麼好道兒,但仍是謙恭有禮的說道:「老前輩,也太多顧慮,既然是幫主相請,又是真人的長輩,由齊元以下,都在等待大駕的發號施令。」
他一面講著,一面也在想著,怎麼他是幫主的師叔,確沒聽見講過呢?
又是一陣怪笑,「千面狡獍」不怒而威的,冷眼掃了下眾人,又接道:「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客氣,反而見外了!大家都是成名人的人物,那麼打法就要夠上成名人物的氣魄,所以單打獨鬥,以一對一,在手底下見高底,不知柳大俠認為蜈蚣派夠不夠人物字號?」
說著拱手,面對丐俠柳不疑!
老叫化哈哈一笑,忙接道:「即有大名鼎鼎的千面狡獍公劃道!我這副窮骨頭,是捨命相陪,但不知怎麼個單打獨鬥?請示當面!」
「千面狡獍」腦袋一晃接道:「你們一共是三個人,就由本人也挑選出三個人,以一對一,決定勝負,我方若勝,那你方就別想離開蜈蚣嶺,我方若敗,那就得看我老人家,手上的功夫了!」
老叫化連連點頭,口稱:「公道!公道!」
這時突然坐在末位的,霹雷手蒯通,發言道:「狡獍公!小輩斗膽,我認為這種比法,有點……」
霹雷手蒯通剛想把他那打好的主意,以少不能勝眾,單打不如群毆的詭計提出……
遽爾一聲大喝!
只見「千面狡獍」兩眼突出,一隻烏油油鉤爪,猛的暴長了三尺有餘,接著又是一陣鬼哭也似的冷笑,道:「小子!這是什麼地方,也有你說話的身份,還不給我,把狗嘴閉起來!」說完一陣「軋軋」之音,那條突出之臂,又縮了回來。
實際上,那霹雷手蒯通所講的話,又何嘗不是齊元等所想的意思呢?這一看,老怪物剛愎自用,蠻不講理,又加露了那一手不見經傳的詭異莫測絕學,誰還有膽子,再拿雞蛋碰石頭呢?
就在群丑癡呆錯愕之際,「千面狡獍」又是一串冷笑,道:「待客之禮已畢,正是江湖豪傑,大顯身手之時,我上山之際,發現哨口左方,有一平坦山坡,今日勝負決定,就在那裡!」
千面狡獍說著向飛鈸齊元點了下頭,道:「就請齊堂主帶路,好早點作個了斷!」
飛鈸齊元口中應是,心中確已作難,因為「千面狡獍」所說的山坡處,已脫離了層層設令,機關密佈的重要地帶!
可是……
也只好忍了忍心,一賭氣反而,搶先帶路!
到了那山坡,果然極為平坦,這時壁壘分明,雙方東西兩站,劍拔弩張,眼看就要火拚!
那「千面狡獍」突又發話道:「戰場上,乃是生死搏鬥地方,老朽要看各位,龍爭虎鬥,強存弱死,第一場?」
說著語音一停,眼光四掃,魔群眾人,都不由得,心中一緊!
接著他又乾咳一聲,又說道:「第一場,由蜈蚣嶺霹雷手蒯通護法應戰,對方請派何人?」
千面狡獍說著,朝丐俠柳不疑雙手一拱!
柳不疑略一忖念,用手一指於天龍,道:「他是事主,第一場就教他領教一下蒯護法的霹雷神功!」
飛鈸齊元聽罷安排,心中不由竅喜,因為他早聽蒯通回山面報,那於天龍不是有人暗助,早已作了掌下遊魂!……
所以也就忙著應合,搶著說道:「既然前輩如此決定,蒯護法,你就小心應付吧!」
霹雷手蒯通是箭在弦上,非拉不可,只好應了聲!「遵命!」身兒突的一長,早已跳到核心!
這時於天龍,也不敢怠慢,腳步微挪,搶身當場!
兩人是:「仇人見面,早已相識!」彼此也顧不得招呼,那霹雷手搶先攻出一掌!
於天龍力貫丹田,身形微撤,猛的「抱元守一」合掌分飛,激起一股勁力,迎著力襲!
兩股風暴接觸,一聲悶響,激盪起一陣旋流,颯風四散,餘勁尤疾。
雙方瞬息之間,已換一掌,於天龍不由得,倒退三步,而霹雷手蒯通,亦已復撤二步有餘!
半斤八兩,功力悉敵,於天龍霍然大振,身形微挫,跟步猛射,以「五步迷蹤」步身法,游忽飄搖,裹起綿綿奇絕掌力,疾馳而至!
霹雷手蒯通一掌試過,正在暗驚,心想:「這小子劍術奇人還可說,而掌力竟也如此雄厚,豈非異事……」
霹雷手蒯通正在叨念之間,對方掌風亦已逼近。
他趕緊斂神內視,凝靜歸一,倏的身形暴長,斜刺側進,兩掌倒曳猛衝,帶起團團風幕,一股奇熱薰薰的勁氣,反攻天龍上身!
於天龍化土宮為金位,身下—滴溜一轉,以急快速身法,避開來襲,跟著「雲龍三現」,身兒平空掠起。
天龍接著「劉海戲金蟬」停空三匝,化掌為劈,挾著雷霆之勢,又已攻到!
兩人拆招應勢,倏忽已逾三十餘招,只見雙方:高挑平衡,低砍直斫,擒拿點戮,虛實吞吐……極盡險惡能事!
場子內打的熱鬧,場子外也看的緊張。
這時,緊挨飛鈸齊元身旁的,「白虎堂」堂主,火眼狻猊仇霸,輕聲附耳說道:「這娃娃,功力頗也了得,尤其那種飄忽不定的身法,令人莫測高深,我看……蒯護法……恐難操勝算!萬一?齊堂主你身負代理掌門之責,應該有個打算!」
飛鈸齊元微微頷首,輕聲答道:「真要我方遽變,就請仇堂主顯身截救。情況逼此,也無法顧慮『千面狡獍』老前輩了!」
正在兩人耳語之間,場子內已起變化!
這時於天龍剎的火起,一聲朗嘯,突的「青剛」出鞘,一陣金光,化作萬點銀輝,勢如千層光雨,波波生寒,挾著無比勁力,裹脅罩下!
霹雷手蒯通一見來勢,過於急劇,急促的,把早已取出的金索蛇鞭,暗用「霹雷」神功,抖起一團幽光,「鐵雨屏風」化作叢叢鞭簇,勉強阻止攻勢,跟著:「倒退千層浪」身兒猛撤……
霹雷手蒯通運用此招,算是逃出了,這兩儀劍法的一計絕學,「魁星摘斗」!
說時遲!正當霹雷手蒯通驚魂甫定,猛退停身之際,於天龍劍雨光幕,又已逼至!
時勢所脅,霹雷手蒯通只好抖鞭復撤,化點為封,身形也就斜倚彈射以避對方突起變化之急襲!
正當霹雷手蒯通,回身側避之際,倏忽之間,於天龍劍走輕靈,鷺伏回盤,身形陡的挫肩一低,以「五行迷蹤」絕學,「離」、「坎」互換,旋起一股狂風,竟然轉欺背後潑刺疾刺!
一股寒風襲到,霹雷手蒯通再想躲此,「五行」、「兩儀」本互運用的詭異奇學,確為時已晚了!
在此命系頃刻,危在旦夕當兒,驀地裡一聲狂吼,兩簇奇光輝目的兵刃,帶著破空之聲,遽襲天龍!
於天龍聞聲知異,斂氣抽劍,身形滑側一轉,腳步猛蹬互換,算是躲過敵人致命的偷襲一擊。
可是霹雷手蒯通也免掉了第二次的劍下亡魂!
天龍收勢,凝神貫注,一看來人,竟是蜈蚣嶺的「白虎堂」堂主,火眼狻猊仇霸,不由怒火中燒,正要趨身化劍急襲來人,忽然一聲清叱:「龍弟後退,待我會會這個藏頭露尾的江湖敗類!」
語音甫畢,一個俊影兒,從空而降,跟著劍起龍吟,寒光耀目,那勝玉鳳姑娘亦已抽劍,縱立當場!
雙方互一打量:火眼狻猊仇霸手持一對名叫「子午雞爪鴛鴦鉞」的奇形兵器,這鉞頭部,倒鉤矛形若雞爪,護手處,左日右月,為一極為鋒利推擋掛封為用的出附鐵,中間部分,與一般劍器相同,唯寬厚上稍有區別,最奇之處,卻在尾部,多出了一個長可逕尺的鋒鏈!
勝玉鳳姑娘手持一把帶形軟劍,那劍較一般劍長,且比一般劍為狹,性柔而實剛,取名「白練」,使用時,全憑功力貫注,乃雪山神尼,采千年精鐵錘練而成,雖非前古神兵,倒也鋒利已極。
這時,火眼狻猊分霸一聲狂嘯後說道:「今日有機,能會一異人,雪山神尼高徒,真是三生有幸,就請姑娘亮劍賜招!」
玉鳳微微冷笑接道:「身為一堂之主,竟作宵小勾當,背後偷襲,趁人於危,今天姑娘就要討你個公道!」
說罷劍勢輕托,遙遙一點,「絲」的一聲響處,一股勁風早已襲至!
火眼狻猊仇霸確也不愧名家,一看玉鳳竟能「運劍化氣」雖是心頭忐忑,但也走勢避解吞吐應招!
他倏的身形抖轉,兩鉞封閉,化作一團罡氣,跟著,兩鉞上浮下飄,急攻勝玉鳳姑娘的胸腹!
玉鳳一看敵人變式詭速,也不敢輕視,嬌軀微移,「風擺楊柳」,下盤不動,整個身子,橫伏斜傾,幾接於地,那精光奪目的「白練」劍,挾著一轉寒氣,疾馳橫掃過來!
火眼狻猊仇霸騰身間躍,躲過下盤,雙鉞掄起,兩道青色光輝,反欺玉鳳左肩!
鉞風堪堪逼近,玉鳳猛自抽肩迴環,身兒伏仰低昂,劍勢挺吸吞吐,俏影倏忽之間,倒挑敵人右脅!
好個火眼狻猊仇霸,避實走虛,右腳側踏,左足輕點,身子隨勢後撤,左鉞倒挑,化點為斫,急逐下襲!
玉鳳暗調神功,抱元吐一,猛自抖劍,化作一股劍風,朝著來勢迎去!
只聽一聲巨震,那火眼狻猊仇霸,左手之鉞,幾乎中斷撒手,身子也蹬蹬後退五步!
而玉鳳鎮靜雍容,定立如柱,面透寒冰譏笑之色!
一式相接,功力悉判,火眼狻猊仇霸羞惱成怒,一聲怒嘯,兩鉞揮舞,又裹襲而來?
只見:劍起寒煙,翻騰莫測,鉞化金光,鶻落鷹揚,倏時之時,白光與金霞翻攪,纏在一起,戰在一處,已不分不清人在哪裡,而兵刃又在何方?
這一個生死艱危的搏鬥,已使在場人眾屏息凝氣,關心待變!
說時遲!忽然劍起異聲!
玉鳳姑娘突的身形暴長!那劍兒,就在玉鳳騰身後拔之際,帶著一股令人膽寒的破空嘯音,如萬朵銀蓮,結成一簇光幕,搖曳而下!
玉鳳這一招,名叫「倒曳天河」,乃恩師所傳,越女劍法,連環三六式中,最疾辣之一著。
只見,劍發龍吟,勢若長虹,那一股奇大無比的疾風劍力,已如奔馬般,裹襲至火眼狻猊仇霸,他一見心驚,暗道:「不好!」
而他此時身形,又在對方劍力籠罩之下,逼不得已,隨將雙鉞猛抽沖擋,化作一股勁風,迎擊而去!
又是一聲巨響,火眼狻猊仇霸已感心中翻騰,兩眼花光四射,身形不穩,蹬蹬後退!
這當兒,玉鳳姑娘劍若游龍,鋒吐瑞雲,連環第二式:「雨打芭蕉」挾著疾雲銀光,萬簇颯颯狂風,又已襲到!
勝玉鳳姑娘眼看火眼狻猊仇霸,危在頃刻,忽的一聲輕嘯,兩股光華,裹著破空嘯音,從背後襲來!
勝玉鳳凝身,凌空躡虛,劍化匹練驚虹,以封閉揮擋手法,倒擊偷襲故人。
這頃刻變化,玉鳳已看清,來襲之人竟是朱雀堂主,飛天魔女柳依依。
玉鳳姑娘不由心中火起,一聲長嘯,如風鳴九嗥,柔脆聲中,卻含有無比震撼之力,倏忽劍勢突變,功力倍增,那昔日雪山神尼仗以成名的越女連環三十六式劍法,已迭次發出了!
這時戰場情況,已形成火眼狻猊仇霸與飛天魔女,雙戰玉鳳姑娘的局面。
敵方!雙鉞雙劍,都是成雙兵器,招招狠辣,式式精奇,齊向玉鳳猛攻。
而玉鳳,一劍在手,旁若無人,氣聚丹田,功發表裡,好越女劍法,真是神出鬼沒,反把對方裹陷於層層劍幕,鋒光劍雨之中!
場子外,飛鈸齊元注目凝神,觀看戰場變化,一見玉鳳劍法之絕倫,功力之深厚,心中不由得打起了緊急算盤:「對方功力如此高超!而自己?……又確非勝玉鳳敵手!何況,丐俠柳不凝還未顯身出手!長此已往,終非了局,只好厚顏請講『千面狡獍』早為出場,以扭大局。」
念及於此,急忙回首一看,咦?那惟一之後台「千面狡獍」就在這緊要當口,倏忽不見!
心中不由一震,一疑……可是戰場內又傳來刺耳的破空音!
就在飛鈸齊元觀望忖念之際,玉鳳姑娘亦已迭次發出「乾坤倒易」,「疾雨摧舟」,「狂風擺葉」三式!
這三式!連環進招,攻敵上、中、下盤!……
在一陣清嘯,劍雨厲風中,玉鳳托身平起,左掌劈出,右劍撲掃,「狂風擺葉」帶著寒風裹著疾勁之「大般若禪功」掌力,亦已把對方,鉗制風暴光簇範圍!
說時遲!火眼狻猊仇霸猛自撤身,暗調護身罡氣,躲開一擊。
而那飛天魔女柳依依竟在一式突變頃刻,雙股劍成了單股劍,一條粉紅長袖亦已隨風而揚!
玉鳳姑娘一式得手,掌握機先,倏先「平空掠雁」身兒又已拔起,劍起銀花,鳳頭亂點,「蒼鷹掠兔」……挾著風雷之勢,逼縱而降!
眼看!火眼狻猊仇霸、飛天魔女柳依依勢必為此抽手不及之際,非死即傷!
驀地裡,一陣金鐵交鳴之音,跟著破空嘯震,挾著一團疾厲黃光,向玉鳳姑娘襲下。
原來!這當兒,飛鈸齊元也把那仗以成名的「子母飛鈸」飛出!
玉鳳攻敵受襲,只得抽身猛退,順勢倒點,屈指若戟,一絲嘯風,已向來勢急遽之飛鈸刺出!
齊元的收鈸,身形陡的躍進,一聲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聲,雙鈸一合,就要群打群毆!
這光景!一聲蒼勁怒叱,柳不疑抖起飛龍棍,化作一團幽光疾雨,迅速的截住了齊元!
緊接著,群賊怒吼,扮紛劍拔弩張,而於天龍也抖起青鋼劍,已與老對頭霹雷手蒯通纏戰在一起!
第一起,於天龍獨鬥霹雷手蒯通!
第二起,勝玉鳳單戰火眼狻猊仇霸、飛天魔女柳依依!
第三起,丐俠柳不疑只棍對飛鈸齊元的雙鈸!
頃刻間,風聲鶴唳,劍起雲湧,鬼哭神嚎,天旋地覆……
飛鈸齊元邊打邊想,來勢太強,實難匹敵,何如?……
接著一聲呼嘯!那蜈蚣嶺的大小頭目,各亮兵刃,齊已參加戰團!……
眼看這個形勢,必釀成血雨腥風,敵我兩傷局面,忽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震撼了大地,也震撼了賭命相搏的戰場中人!
丐俠柳不疑等不由一怔!一疑?
蜈蚣嶺的群賊們!確目呆神癡起來!
蜈蚣嶺上,丐俠柳不疑等正與敵人,殺得難解難分之時,忽然一聲巨震!……
雙方幾乎同時,尋聲望去,卻原來,卡哨口之「孔明」樓,不知何故,突然爆炸焚燒!
剎那!烈焰飛騰,火光沖天,已把整個的蜈蚣嶺山砦,照得紅成一片!
那火越燒越大……迅速蔓延,頃刻光景,方圓附近的,明碉,暗堡,亦已遭受牽連!
飛鈸齊元一看這種變化,心中暗驚,一面應敵,一面呼叱眾人救火。
就在這慌成一片,亂成一堆之際,丐俠柳不疑一抖飛龍棍,疾遽連攻三招,接著一聲長嘯,身形暴長,高聲大喝道:「宵小無知,毋需過於殺孽,玉鳳擋後,於天龍隨我闖!」
說罷,又一聲長嘯,「飛燕穿簾」,像電掣雷火般,已閃開飛鈸齊元,逼進天龍身邊!
這當兒!玉鳳姑娘聞聲頷首,也把「白練劍」舞起一層風牆,擋住火眼狻猊仇霸、飛天魔女柳依依等攻勢,左手輕吐,立起風暴,嬌軀也跟著後撤。
剎那之間,三人聚首,棍劍合一,丐俠柳不疑一聲斷喝中,裹挾起一股棍影劍霞,接著,颯颯狂風,捲起一團黑影,朝向卡哨口山路,疾馳而去!
一場火拚,到此為止,時光已是,「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之時!……
三人離開蜈蚣嶺,一路飛馳縱躍,不覺已近蜈蚣坡地帶!
忽地裡,不遠之處「兔起鶻落」般,飛來三條黑影!
丐俠柳不疑趕忙呼應停身,就在三人身形方隱光影,好快!那黑影亦已飄然而過。
丐俠柳不疑不由得驚異一聲!連道:「天龍!姑娘!你倆看清沒有,來者正是蜈蚣派掌門百腳真人、千面狡獍與金花聖母!」
玉鳳聽罷,不由一愕,接著噗嗤一笑!因為她想起,剛才假戲真做,小丐俠柳青魚目混珠,那一幕既驚人,又解頤的滑稽鬧劇!
柳不疑看著玉鳳宛爾之態,也不由得一陣聯想,張開娃娃嘴,忍俊不住!……
原來自那夜,丐俠柳不疑別了玉鳳後,那小丐俠柳青旋又返身入房,起先玉鳳不知所以,卻感一怔!
後來小叫化,告以因見了玉鳳所戴面罩,觸動靈機,想化裝冒充「千面狡獍」赴蜈蚣嶺一探,相機救出天龍!
當時玉鳳一忖思,也認為此計可行,何況已知百腳真人與千面狡獍,要等候金花聖母,不克離身呢!於是兩小計議已成,小丐俠柳青隨在面罩上塗了層黑漆,又用竹子調製,捆紮了兩個能伸縮的「鉤」形假手……
小丐俠柳青一走,玉鳳感到事體不小,隨告知丐俠柳不疑,兩人又商量一番,總覺小丐俠柳青單身赴敵,過於冒險,隨也跟蹤而去!……
此刻,三人早已過了蜈蚣坡,眼看,天光破曉,長溝峪,已是遙遙在望!
這時丐俠柳不疑,突然停身說道:「我看……長溝峪處,絕對不能住,那百腳真人一回山,得悉此事,還不跟蹤而下,遍境搜索?」
說著一頓,好像又思考了一下,接道:「最好能找一僻靜所在,一方面可以探聽下動靜,一方面也可商討下,如何追索打探李秀鸞的下落……」
天龍和玉鳳姑娘連連點頭。
於天龍隨即搶著道:「老前輩!一切都聽您的安排指揮,請不要多顧慮!」說完偷眼看了下勝玉鳳姑娘!
丐俠柳不疑不由哈哈一笑,又說道:「既如此!我倒有個所在,而且離此不遠,還可替二位介紹個風塵異人……不過那個地方,是個破廟,可不夠講究,惟恐姑娘……」
於天龍沒等丐俠柳不疑講完話,又搶著接道:「老人家!請放心,我們知道鳳姐姐和我一樣,絕不會……」
剛講到這裡,玉鳳突的小嘴一噘,先「哼!」了一聲,說道:「誰?誰和你一樣……誰是你的鳳……」
玉鳳話也講不下去了,臉也紅啦!
於天龍也覺話頭有點毛病,怎麼竟當著丐俠柳不疑,姐姐長、姐姐短起來,再一看玉鳳輕叱薄嗔,羞答答樣子,也就訕訕的,臉發起燒來……
柳不疑看著這一對天真嬌憨的一對兒女,心懷大放,也就痛痛快快,大笑了一陣子。
地點既已決定,三人又飛身就道,頃刻之間,那破廟已來到眼前!
這廟離長溝峪,也僅是二里之遙,在通往蜈蚣嶺的一條岔路山道上,這時丐俠柳不疑已搶先進了廟門!
人到聲到,丐俠柳不疑來個哈哈大笑,接著高聲說道:「老不死的酒鬼,我老人家來啦!還不爬出來,跪地相迎,可別惹了我,真要摔你的酒罐子!」
一語甫畢,由裡面也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接著走出一人,兩小瞪睛一望,幾乎笑了起來。
那人六十開外年紀,一個腦袋,要佔全身三分之一大,頭後禿禿,門頂且長了一叢蓬鬆亂髮,一對大環眼,一張大嘴巴,還有一個朝天的酒糟鼻子……
未語先笑,那位風塵異人,先掃了一眼兩小,衝著丐俠柳不疑說道: 「老要飯的!我這個破廟,可沒什麼打發的……可別學你那王八兒子順手牽羊,再把我的黃悶雞拉走了,那我真要和你拚命!」
丐俠柳不疑娃娃臉一笑,作了個鬼臉,接道:「老不死的,真是不打自招,一會沒雞吃,小心要飯的看家本事,放你把野火。」
兩老裝瘋扮傻調笑半天,丐俠柳不疑才替二人介紹,原來這位「仁兄」,確是武林三隱之一的醉仙董一壺。
兩小跟著兩老,進了「禪房」,一看!除了張舊八仙桌,兩張破椅子,一條爛板凳外,惟一點綴的,就是桌子上,擺了個奇大的,紅漆酒葫蘆!
大家落座之後,小丐俠柳青說道:「老不死的,你先別問?我們是幹什麼的?為啥事來的?先把酒飯弄上來,打發打發咱們這五臟廟,再說!」
董一壺哈哈一笑,順手扳起紅漆葫蘆,喝了一口,接道:「要飯的!你可別在『孔夫子門前賣字畫!』你那一肚子,牛黃狗寶,還能瞞住我老人家?還不是怕人家百腳真人掏你的窗,還有……那……姓李的妞兒之事!」
董一壺說罷頗為得意,腦袋晃了幾晃!
眾人一聽,還是真納悶,奇怪?怎麼他都知道!
還沒等別人開問,董一壺又接道:「我老人家,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年,別說這事,就是姑娘的終身大事,我也能推算的差不多!」
董一壺說著看了下玉鳳,道:「姑娘,是不是要我合合八字,看看有沒有什麼沖克……」
玉鳳聽罷,臉紅到脖子裡,氣得真咬牙,可是……真沒辦法對付,這種遊戲風塵的「怪物」們!
於天龍忙接著道:「老前輩,別講笑話,真的!您?您怎麼會知道……」
話還沒講完,丐俠柳不疑截口道:「你再賣關子,可別說……我掇你那禿頭頂上亂草毛!」
董一壺大嘴巴一裂,接道:「要飯的!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待我變給你看!」
說罷用手一拍,叫道:「兔崽子,再不滾出來,可要了老人家的命啦!」
一語甫畢,由禪房之套間內走出一人!我的天!原來就是他——小丐俠柳青。
大家不由得都笑了起來,當然董一壺那一套鬼把戲,也露了底啦!
小丐俠柳青齜牙裂嘴,笑態可掬,手中端著一個大盤子,除了有酒、有飯,確確實實,還有一隻引人欲涎的黃悶雞!
丐俠柳不疑哪還等得及!……趕緊抓過碗,端起酒,搶著雞,大吃大嚼,天龍等也只好跟著吃了起來。
邊吃邊喝,於天龍特別對小丐俠柳青顯得親熱,本來嗎?人家出生入死,冒險犯難,還不是為了他!
這時柳青朝著丐俠柳不疑,裂嘴說道:「報告爸爸!在你們跟那些賊孫子打的熱鬧時,我一想,戲也演的差不多啦!隨腳底下擦油,給他來個不辭而別——開溜!後來又想打架咱不夠地道,鬼心眼,保險準成,所以用了個『調虎離山』,把那個『孔明』樓的小子們打發走,順便就放了把野火!……」
丐俠柳不疑喝的搖頭擺腦,滿臉通紅,「裡裡拉拉」的說道:「好小子……強將手下無弱兵!這都是老子平日的教導有方,沒別的,特准你鑽狗洞一次,以酬今日之功!可是……不能少了老子的一份?」
這一對「活寶」一應答,可把天龍逗笑了,而玉鳳竟捺著小肚子,直不起腰來!
心裡卻這樣的想著:「這是什麼話啊!……自吹自擂還不算,又叫兒子鑽洞偷人!還……少不了他的一份!」
這頓酒飯吃的真痛快,大家就在這喜鬧笑聲中,告了結束!時光荏苒,竟已是過午時分。飯後,於天龍拉站小丐俠柳青,由玉鳳相陪,到了廟後山坡,席地而坐,談了起來!
年輕人在一起,處處顯著朝氣!
這時陽光普照,大地和煦,三小相依相偎!遠遠卻傳來,他(她)們的啷啷喳喳交談聲、笑聲,還有姑娘的輕啐薄嗔聲!
夜!……又降臨了!
破廟裡。一燈如耳,正是丐俠柳不疑決定大計的時候!
丐俠柳不疑向著天龍等說道:「關於李秀鸞姑娘之事,我現在有兩個辦法。
第一:等候北海人魔追蹤俏面閻羅後的結果,再定方針。
第二:再到蜈蚣嶺探索—番,看看是否上了人家,『遺狼驅虎』之計。
娃娃們以為如何?」
憑經驗,講閱歷,天龍和玉鳳,可不敢表示意見,只好說道:「老人家,一切都由您作主好啦!」
這時醉仙董一壺,卻接道:「老叫化,計也,不失為上策,唯需相輔而行,同時並進,豈不知『掛一漏萬,錯之毫釐,失之千里乎!』明公三思,斯言不謬也!」
丐俠柳不疑先是一笑,接道:「酒罐子,一下變成醋甕,怎麼酸乎酸乎的……所說倒是中肯之策,可是人手上?頗有困難!那只好……」
他說著,用眼掃了下眾人,又接道:「只好如此辦理,天龍與玉鳳姑娘,亦已露相,不便行事,赴蜈蚣嶺打探,由醉鬼和小兔崽子柳青負責;找尋北海人魔,由我這叫化子擔任。」
大前提已定,接著又談了些紉蘆問題,也就各自休息。
第二天,兩處行動,已經開始就道,丐俠柳不疑義囑咐天龍等小心等候,於是這些風塵俠隱,又作他們認為應該作,就得作的勾當去了。
丐俠柳不疑等一走,整個的廟裡,只剩下天龍和玉鳳兩人,這時姑娘反感到,不好意思起來,就是於天龍,又何嘗不是有點異樣味道。
青年男女,孤廟藏身,免不了會觸景生情,發生綺思。
尤其是玉鳳,自隨天龍,「出山口」解危,以及蜈蚣嶺失陷,早已把感情防線衝破,立志伴佛念頭打斷。
這時面對心上人,甜在心裡,羞在臉上,一種異樣的感覺,使她頭低了,眼閉了,心兒也抖了!
男女關係,說也奇怪,愈是感情成熟,愈是顯得陌生,愈是愛情昇華,也愈是相對無言!這種微妙感情,真是錯綜複雜,若非親身相試,是無法體會出個中精奧的。
此時於天龍看著欲語還羞,螓首深垂的鳳姐姐,呆了半天,才吶吶說道:「姐姐!……連日為我辛勞憔悴,使小弟終生為感,只要……洗清血債,報過母仇,海角天涯,我要永遠追隨姐姐!……」
玉鳳猛地抬起頭來,小臉微紅,媚眼輕揚,薄啐了一聲道:「哼!你永遠追隨我?那秀鸞妹妹呢?……還有姜畹春姑娘呢?……」
於天龍連日來,幾經險患,積悶已深,這一下,單獨面對意中人,心懷早已大放,所以不講話則已,一講也就把真感情發出……
真感情?往往是衝動的,缺乏理智的,不加考慮的!
所以玉鳳一提到李秀鸞,尤其……尤其是姜畹春,天龍默口無言,人也呆了,傻了!
勝玉鳳姑娘,話一出口,也感到有點不妥,再一看,天龍那種癡呆可憐樣子,老大不忍,頗為後悔!
本來嗎?像這種問題,又如何叫他答對呢,就是自己?又……
兩人都是黯然許久。
突然於天龍拉起玉鳳柔荑般兩手,雙目蘊淚,聲音嘶啞,叫了聲:「鳳姐姐……你……」話也說不下去了,淚珠兒,跟著掉了下來!
玉鳳柔腸百轉,也陪著珠淚暗彈。
兩人都陷於由愛情撥弄,所獲得之苦果……
可是那苦果,仍含有甜的滋味,二人的雙手,竟傳來著一股,暖暖的,溫馨的,無可比擬的甜美熱流!
好半天!玉鳳才掙脫天龍緊握的雙手,嬌臉訕訕的,瞪了一跟:「你?你看來!把人家手……都抓腫啦。」
說完,小臉又是一紅,竟噗嗤聲笑了起來。
兩人,經過這次「淚眼相對,無言低訴」,感情似乎更進一步……
這時玉鳳憂愁盡掃,容光煥發,正忙打點吃飯進餐之事!
「良辰苦短」,不覺烏日西墜,夜色深垂矣。
這個破廟,雖極頹廢,可是破房子倒有幾間,天龍等略一商量,玉鳳住在禪堂裡間,於天龍睡在禪堂。
山地多風,何況又是這個冬季季節裡!……
入夜之後,風聲呼呼,擊打著那破瓦廢圯,「嘩,嘩!」作響,遠遠裡,狼嘶獸嗥,把這個荒涼古廟,襯出一種淒涼而又恐怖氣氛!
一燈孤伴,玉鳳姑娘,斜倚「繡床」,觸目生感,不由得,勾起一片心事:於天龍的敦厚多情……而他?不知將如何結局?……父仇怎報?……殺身正凶未獲……生身之母,存亡未卜……雪山恩師……
玉鳳輾轉反側,為此,不敢去想,又不能否想的重重往事,感到淒涼,悲哀,悵惆!
突然!
一陣極微的聲音傳來……
玉鳳略一凝神,已聽出是夜行人的走動!趕忙把燈撲滅,也顧不得招呼於天龍,就由後窗飛身而出。
這一登房而望,一個青衣俊俏人兒,正以「垂簾倒捲」功夫,向著禪房察望!
玉鳳總是名師之徒,不願趁人於危,一聲嬌叱道:「大膽狂徒,竟敢深夜……先吃姑娘一掌!」
語音甫歇,人到掌到,一股狂風已向那人襲去!
那人身法極高,就在這身兒倒捲之際,猛自「倒打金枝」兩腳一點瓦簷,暴射而起,跟著「凌空三躍」,早已脫離掌風,縱出廟院之外。
玉鳳哪肯放過此人,隨著「燕子三抄水」,一條捷巧俊影,竟像「雷石電火」般,追了上去!
幾個起伏,已把對方追的首尾相連,忽的一聲淫蕩冷笑,那人霍的停身轉向,雙方一照面,玉鳳竟是一怔。
原來那人,正是蜈蚣嶺,「朱雀堂」主,飛天魔女柳依依!
一陣冷笑,飛天魔女柳依依說道:「明人不作暗事,你家姑奶奶來此,只是想會一會於天龍這個沒良心,再跟你講明白些,我是愛死了他,也恨死了他,從今你這不要臉的女人,再勾引他,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勝玉鳳從小就受到恩師,閨門懿訓,哪裡聽的慣這種「潑婦罵街」式口吻,早已氣得,渾身顫抖,花容大變!
正當玉鳳姑娘怒氣盈胸之際,那飛天魔女柳依依竟抽冷子,紅羅繡帕一抖,「蝕骨迷香」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異香,襲了過來。
這一招,出乎預料煞手,若換別人,恐早已為其暗算所傷,可是雪山神尼之徒,玉鳳姑娘當別作別論。
只見黃煙密滾,逼身之際,玉鳳檀口輕吐一股丹田充沛罡氣,竟把來勢,返逼的倒轉而去!
若不是飛天魔女柳依依早把解藥抹入鼻竅,那將是:「未嘗其實,先嘗其果」了。
飛天魔女柳依依不禁一愕,可是玉鳳哪還再能忍耐,一聲怒叱,早巳單掌推出!
飛天魔女柳依依儘管嘴硬,心裡比誰都明白,知道若憑本身功力,和人家相抗,「要猴戲的敲鑼」,非「栽」不可!
所以一見對方發掌,她便趕緊斜側滑射,同時兩手交插護胸,反腕橫截對方之掌緣風力!
就這樣,仍是後退數尺,方行拿樁站住。
玉鳳姑娘哪能允許,這賤人有緩氣偷隙機會,跟著躍身趨步,化掌為指,一股勁風,挾著「絲、絲!」嘯音,亦已逼至飛天魔女柳依依,「湧泉」穴襲來。
飛天魔女柳依依總算是一代魔煞之徒,再是功力不如對方,可是應急防身招數,還是真有兩套。
這時飛天魔女腳步交錯,香肩一挫,硬讓她迸射出七尺開外,跟著「浮遊戲萍」幾個間躍旋轉,已超出玉鳳姑娘的指力範圍。
就在飛天魔女柳依依,騰身間躍,玉鳳正待,長身發招之際,突的破空嘯音,三點銀星,品字形,朝著玉鳳姑娘襲來!
要知,飛天魔女柳依依這種暗器,卻是來頭不小,乃系鳩面陰婆昔日面首,一位遁隱異人所傳。
傳後曾再三囑咐,若非生死繫於一髮之際,絕不可輕易使用,以免為敵人窺得精奧,依樣畫葫蘆。
暗器狀若針形,鋒刃喂毒,著血封喉,確為一極陰毒的奇形暗器,使用時,可藉特製之機筒發射,每筒分三、六、九,三次發完。
而發射之際,得心應手,只要一按機簧,即可進騰而出,效力疾勁,不受時空限制,更可作迴環飛行,真是陰辣已極,防不勝防!
飛天魔女早巳把勝玉鳳視為生死仇人,所以在間躍旋轉之間,已由鹿袋中取了出來!
玉鳳眼看暗器襲至,也是存心折服對方後,再予煞手,以殲此凶淫賊婦,江湖敗類,所以飛針逼於身際之時,突以「菩提導引」禪功,硬把那奇形巨毒暗器,托引手中。
秀目餘光一瞥,只見那針,長不徑寸,首部扁尖,尾部平較厚,腰際確生著兩對倒須鉤!
像閃電也似的念頭旋起:「這毒針,不是殺死父親的斷魂飛針嗎?她……她一定知道仇人是誰?」
正當玉鳳略一癡神之際,那飛天魔女柳依依對準方向,欲按動機簧,二次發出,忽然呼嘯起,於天龍疾勁飛馳,跟身追至!
說來話長,由玉鳳姑娘睹毒針念親仇,以及飛天魔女柳依依正欲二次發射,以及天龍由廟中趕至,幾乎是同一時刻。
這時飛天魔女柳依依,待射之針,突然收回,心裡盤念:「真是冤家,早不來,晚不來,正當我發針之際,你偏來,我要傷了她,可是也必傷了你,叫我……」
轉念至此,銀牙暗咬,又狠狠地瞪了下「夢中情人」於天龍,而後一聲清嘯,騰身而起!
這時玉鳳姑娘,遽逢異變,已是幾經痛絕,迴腸九轉……
天龍一望姑娘神態不由驚慌失措,連呼:「姐姐……你!你?……」
姑娘由迷幻淒往中覺來!……不由得一聲長歎!
口中吶吶道:「蓋曉天……殺父仇人……斷魂飛針……她……飛天魔女柳依依……一定與……」斷斷續續講到這裡,忽然一聲長嘯!
那嘯聲,高拔雲表,歷久不絕,蔓合著,剛勁、淒涼、沉痛,倏忽嬌軀一扭,竟似「流星趕月」般,幾個起身,已消逝在這茫茫的黑夜中!
天龍早已在蜈蚣嶺被困時得悉玉鳳身世,這一看心上人,急怒攻心,絕馳而去,哪還能忍得住。
他隨即一聲高呼:「鳳姐姐慢走,小弟來也!」身兒也似風馳電掣般追了上去!
半夜奔馳,天已破曉,天龍追來追去,哪還有個人影,他不禁心中叨念:「鳳姐姐,你……你到哪裡去了?她一定……一定為追趕那飛天魔女,身探虎穴,重上蜈蚣嶺而去!我……我……」
天龍念及於此,正想冒險縱,前往蜈蚣嶺一探。
忽然山岔遠處,傳來一陳歌唱:「天也空,地也空,人生渺渺都是空!獨不見,昔日王侯今不在,白骨纍纍,荒丘中。
真也幻,假也幻,浮世茫茫均成幻!獨不見,古往畫樓今何在,斷瓦圯牆,成一片!」……
那歌聲甫歇,遠遠走來一人,天龍為歌聲打動,不由注目一望!
只見來人,身穿一件五顏六色的麻紗長衫,頭戴一頂,沒有毛的,長沿氈帽,身背一個奇形大口袋,手中還拉了個金睛火眼純白猿猴。
天龍略一打量……那金睛白猿,那奇形口袋,不覺心中一動!
剎那!來人已到跟前,再一瞪睛而望,竟是個古稀以上老人,鬚眉如銀,根根透底,兩隻迷縫眼,還生了個很特別的門扇耳朵……
天龍正在觀望之間,那老人已飄身而過……
忽然背後傳來:「小伙子!真沒出息,為了個醜丫頭,竟連我老人家也不認!」
於天龍不覺心中大異,一扭頭,那老人家不知怎麼走的,竟已離開十丈開外!
略一忖念,已料定對方是何許人,趕忙飛身,匆匆追去!
說也奇怪,儘管天龍跑得再快,可是始終追不上,一路歪斜走著的老人!你快?他也快!你慢?他也慢!
年輕人,哪一個不好奇,不好勝,不由得暗地裡,較上了勁,心裡還在想:「憑我『五行邊蹤』步法,就不信追不上,你這地走的人!……」
於天龍這一較上勁,真如「狂風飄雨」一般,頃刻追到一個山角,只見老人一拐彎……再一到達察看,哪還有人的影子!
天龍是又悔、又羞、又急……忽然「吱!」的一聲,面前又出現了那隻金睛白猿。
只見白猿「吱、喳」亂叫,一隻奇長的毛手,正向著一個絕高山巖上,指指點點!
天龍心知有異,順著白猿所指方向一看,卻見那孤突山巖上,生了一棵極高大的彎樹,那樹虯枝突伸處,正掛著那老人所背的奇形口袋。
所料不差!天龍已知這老人就是「三絕戶」之一,老大口袋先生,而那金睛白猿,也一定是,引往狹谷瀑布中的猴兒了!
於天龍不禁狂喜,心知這猿兒早已通靈,連忙雙手一拱,說道:「猿兒哥哥,那口袋裡,是不是口袋先生?」
白猿似乎很高興,頭點足蹈,又是「吱、喳,」亂叫……
這時天龍止不住心中盤念:「掃帚公公所囑之言,要對這位當代奇人,狂傲放誕,不拘俗禮……方可蒙其青睞,可是……」他不由得,又看了看,那高接雲霄的凌空口袋!
可望而不可即,天龍忽然靈機一動,一聲高呼,喝道:「老小子,你把小英雄引來,怎麼連個迎賓接客之禮都不懂,竟然躺在破窠裡睡覺,真是荒唐已極,豈有此理!」
這話一講完,天龍正在提心吊膽之際,忽然由高處飄來一陣笑聲,這當兒,那老人突的由口袋裡伸出脖子,說道:「好娃娃,真有你的,竟在我老人家面前耍起花腔!你說我的口袋是個破窠,那就先讓你嘗嘗,這個破窠的味道!」
一語未畢,清風一陣,天龍連霎眼功夫都沒有,老人亦已飄身而前!
天龍雖是一怔,仍示不屑於理的樣子,嘴兒一撇,搶著說道:「老小子,你少賣弄,這點功夫還算不了什麼,不信?咱倆就比劃比劃!」
老人撫掌大笑道:「好小子,倒是真對脾氣,比劃比劃,也好!免得我老人家,手掌發了霉,生了蟲!」
蓋世奇遇當前,於天龍哪肯錯過,又知老人家就喜歡這調調兒,所以也不客氣,用了八成功力,突的發出一掌!
掌風到處,老人穩若泰山,那反激迴盪之力,竟使於天龍倒退了好幾步!
於天龍身形方站好,忽然一陣震耳欲聾狂嘯,那老人一聲:「別裝蒜啦!跟我嘗嘗這『袋裡乾坤』的奧妙吧!」
語音甫畢,突的一股潛力襲到,天龍竟不覺的身兒飄起,「星殞丸落」般,讓老人硬裝在懸空口袋裡。
天龍到了口袋內,上下忽合,裡面漆黑一片,略一摸索,知身臥之處,居然是個吊床,再向四周試探,已覺這個袋兒,竟有半個屋子大小!明知老人此舉必有深意,可是茫茫四顧,倒不知如何是好!
正彷徨瞻顧之間,忽然一股異香撲鼻,接著奇薰熱氣綿綿傳至!
那熱氣竟如添薪之沸,逐漸蒸發,也逐漸增高,起先,天龍能忍得了,後來熱炙逼人,薰氣透體,漸感不支。
遽爾氣溫趨降,蒸騰熱氣全消,可是冷風又至,那冷氣奇寒入骨,侵及液髓!……
天龍在此遽冷遽熱,相互交替中,哪還能再受得住,一聲疾呼,竟想破袋而出,可是費盡全身之力,鑽營良久,竟是無路可通。
天龍肉綻骨散,神昏氣沮,不由長歎了口氣道:「老前輩啊!吾命休矣!」
眼兒一花,也就暈了過去!……
且說於天龍,在那「乾坤」袋內,暈而復醒者,不知凡幾!逐漸!逐漸!已能運用功力,抗衡這乾坤冷熱罡氣!
又不知過了多久,天龍不但對這酷寒炙熱之氣,視為無睹,並且「功行九天」,「體泰身舒」……尤其兩隻眼睛,竟能漆黑辨物,絲毫不爽!
於天龍凝神四周打量,真是亦奇、亦幻,只見附袋四周,掛了很多圖解,每張人物構畫栩栩如生,奔騰縱躍,虎蹲鷹揚……極盡造化能事!
天龍逐一看去,不覺狂喜,原來這些圖解,竟是禪門至宗「須彌神功十二式」……
而每段、每式都注有詳細說明,和進度時日,舉凡行功運氣,屈蹲攻錯,吞吸吐納,虛實幻化,……均極精奧透澈。
如第一圖,須彌神功總論,說:
宜先練功,足步有根,然後練拳,一氣呵成。
練拳要連,練功要分,一勢一練,定氣平神,
提勁四肢,行氣週身,練功之法,四段可分;
逐日兩次,約二時辰,毋稍間斷,日久功深。
一字一緊,八字一更,騰挪閃讓,格拒支撐,
功拳並練,習而變劍,各勢俱熟,須彌入門!
由是於天龍,按照圖解架式,參考文字說明,細心擘劃,深入鑽研,不知學覺,已把「須彌十二式」神功,鐫載心版!
說來又是「巧合」,正當天龍把「須彌十二式」觀摩透悉時,忽然頂上現天,陽光頓照,那袋子口兒,遽爾而開!
於天龍不禁狂喜,一聲長嘯,口鳴谷應,身兒就像脫弦之弩,暴射而出!
凌空扶搖,餘勁綿綿,天龍又是驚喜交加,……真使自己都不能相信,就這蹭蹬一躍之勢,竟讓他飛起來十丈開外,而萬壑臨底,層巒起伏,星隕石落,亦已疾降而下!
臨空暗調真力,默運「須彌神功」,身兒倏的倒捲,「伏波三起」
挾著一個半圓弧形,裹著一股疾厲風飆,早已安安穩穩,干落於地。
落地察看,又是一愕!
來時:「溯風凜冽,梅雨飄香」,而今:「春風和煦,桃花綻開」……
默算時日,少說也在二月以上,心中惑念叢生:「如此時日,滴水粒米未嘗,豈非怪事!人乎抑仙乎?……」
原來!一切奧妙,仍在這口袋裡!
那忽冷忽熱,乃千年冷魄蟾珠作祟,與萬年火龜丹氣弄鬼……
至於異香襲鼻,迴盪五臟,又是仙緣難逢的:何首烏、鮮靈芝、參茸、朱果……等珍品所發揮,試想如此珍品,豈非時下「荷爾蒙」可比,當然不食不飲,亦已「補供」過於「需求」了!
交待至此!忽的一聲嘯風,已向天龍襲至!
此時於天龍,耳目何等聰穎,聞風知警,身兒斜射,方待停身展勢,一看!原來是那金睛白猿搗鬼!
於天龍對這個兩次導引,結逢異人的通靈白猿,感激殊甚,連忙抱拳道:「白哥哥你每次指引……而今!口袋先生哪裡去了?」
白猿搖了搖頭!
天龍又問道:「你的意思是不知道?」
白猿點了點頭!
於天龍不禁起疑,心裡揣摩:「真是怪人,怎麼到哪裡?連隨身相帶的也不知道?」
正在錯愕之際,那白猿又「吱,喳,」叫了起來,一雙毛手,互作撞擊,又朝天龍指指點點,旋又拍拍胸脯。
天龍忽有所悟,忙道:「白哥哥,你是說……想跟我比劃比劃?」
白猿雙手一撫,一聲「咯咯」怪笑……突的!像條白線,疾襲而來。
於天龍在白猿背後偷襲時,已知這種異狀,受到口袋先生陶冶,功力非淺。
所以白猿來勢已到,也不敢過顯輕視,隨即「離」、「坎」互換,身似飄風,斜側發掌,橫截一擊!
沒想到,那白猿身形更快,突的「倒打金鐘」、「凌空三匝」,身子疾退,暴起!毛掌又已襲到!
一人一獸,瞬息已拆了十招,這時天龍才發覺,那白猿所髮式,竟完全與「須彌十二式神功」相同!
不由心中狂喜,亦已料到,白猿引已對招用意何在,隨即也把默記之「須彌十二式」發出。
邊打邊看,那白猿突的身形一矮,通臂毛掌一分,迂迴折曲,旋轉彎料,踴躍挪移封劈點掛,……均是須彌十二式中,最精華之處。
又是十數招過去。
於天龍已感格拒支撐之間,頗難應付,偶爾一式不妥,那白猿毛手,竟在間隙之處拍上一掌,雖然不太痛,可也火辣辣的!……
天龍不禁好勝之心頓起,緊記要訣,凝聚心神,把「須彌十二式」竟運用到絲絲入扣,毫釐不差。
這時情況陡變,那白猿由攻而守……而退……
忽然白猿一聲長嘯,白線一閃,已脫腦了天龍的掌勢範圍,倚崖而待,毛手互鼓,「咯咯!」笑了起來。
天龍停身,也陪著笑了一陣,旋又抱拳說道:「白哥哥!指引演練『須彌十二式』此恩、此情,永生難忘。」
那白猿也學著天龍,一對毛手互捧,拱來拱去,狀態極為滑稽……逗得天龍不禁莞爾!
突然白猿一陣「吱喳」亂叫……毛手由耳朵裡取出個紙條,搖搖擺擺,朝天龍處晃來!
天能心知有異,趕忙接過紙條,只見上面寫道:「人生有終途,武學無止境,偶有小成,切莫自驕也,邇後光大武學,挽救江湖浩劫,責任至大,務希勤鑽深研,反覆推演,不負所望,切盼,切盼!」
下首畫了個口袋標記,另有一行備註:「……烏雲透華蓋,應主近日凶險,希僻山遁隱,小修三月,當或解此劫也!……惟造化弄人,仍待天心。」
於天龍看了半天,意義已明,心想:「前面所示,無非勸勉持謹修為之事,而附註中,似乎有難,可能人力所解,而又似乎造化已定,非人力可為!……」
天龍反覆思索,錯愕良久,不覺由演練「彌須十二式」,到現在,已是夕陽西下之時。
於天龍與那金睛白猿,相處雖短,情感已生,而「驪歌初唱」又必須分道前程,只好相互纏攪一番,依依而別!
幾近三月,離開現實生活,而今?現實又逼臨眉際,於天龍離開白猿,一路奔馳,也一路想起,那現實問題,所造成的,必需解決事件!
李秀鸞的下落……勝玉鳳的追蹤……小丐俠柳青與醉俠董一壺赴蜈蚣嶺結果……丐俠柳不疑前輩訪尋北海人魔情況……以及個人的恩仇……還有那畹春姑娘……
聯想到姜畹春,天龍不由一聲長歎!那個苦命人兒啊?……
你………你到底哪裡去了?不由自主,淚濕長衫,哭了起來!
於天龍是個至情中人,正因為此,他那情感像火一般燃燒著。
所以首遇李秀鸞,再遇姜畹春,邇後又碰上勝玉鳳,那天造地設所促成的恩愛纏綿,使他法擺脫,也無法面對現實,他像麻醉自己一樣,過著暫顧面前的生活,可是良知啟迪,深夜輾轉,只好背地一掬「傷心」之淚了!
此時天龍難過之間,也默默的計劃好行程,他是先到長溝峪,訪晤醉仙董一壺……再到頂蒼觀,了斷久繫於心的一場血案!
連夜馳驅,不覺已接近醉仙藏身之所。
可是逼臨一看,那廟兒,早已化成灰燼,破瓦頹圮內,仍有那燒殘的焦梁碎礫!
天龍一怔!亦已意識到,這將是個不祥徵兆,可是時不我予,所訪無人,又將何以自了呢?……
最後天龍略一忖慮,乃決定到長溝峪鎮上,再行相機察看。
到了長溝峪,天已近晚,天龍找家棧房,要了點酒飯,關起門來,自飲自酌!
正在吃喝之際,忽然房外一陣喧嚷聲!天龍由窗隙處一望,不禁竅喜起來!
原來店伙正陪著個頤指氣使的客人,走進院內,他是誰?……
他就是探索無蹤,挾持李秀鸞姑娘而逃的,俏面閻羅崔鵬!
反正同住一店,也不願過早驚動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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