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 正文 第三十章 歸 隱
    萬家愁與鄺真真就是這樣。

    旋轉的氣團越擴越大,在他們還沒有向旁拓到洞壁時,已經打穿了河底,河底一露,風河不再托著他們,將二人從河底露了出去。

    萬家愁本來緊貼在鄺真真身後,風河一露,他便伸手摟住了她的腰,右手向上伸出,手臂驟然伸出六丈,向旁一劃,搭到了洞壁,手臂一收,二人已貼到壁邊。

    下落之勢頓時消減了許多。

    他手足並用,屢與牆壁接觸,三次之後,已能控制落勢,帶著她緩緩下降,不多時腳下一實,已落到了地面。

    眼前突然一亮。

    前面現出一個甫道。

    此時已別無選擇,只好向前。

    行出百十丈,現出一個山洞。

    洞約五六十丈方圓,洞內光光,只有一座假山。

    兩人都覺出一股強烈的死亡氣息、。

    鄺真真打量著,道:「這裡不會有人吧?」

    萬家愁還未回話,突然聽地下傳出一個尖銳的聲音:「有,我在這裡已經等你們多時了。」

    二人均大吃一驚。

    就在萬家愁與鄺真真左側不遠的地方,假山突然移動,現出一個洞口.在地下冉冉地升起一座平台來一個白髮蒼蒼、面上無須,氣色紅潤的老人端坐其上,嘿嘿他尖聲笑著。

    鄺真真失聲叫道:「教主……」跪到地上。

    莊鼎尖聲笑著,道:「免禮。」

    他看著萬家愁道:「嗯,不錯,很不錯。老夫等你這等人物,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了。」

    復對鄺真真楊揚下領,道:「你,起來吧。雖然你一向助紂為虐,理應嚴懲,但老夫念你在最後時刻能迷途知返,便饒你這一次。」

    鄺真真誠惶誠恐地站了起來。

    萬家愁道:「你就是莊教主麼?」

    莊鼎點點頭道,「對,就是老夫。你回去告訴宋香,她事情辦得很好,我很滿意。這裡有一頁修羅大潛能寶典,你拿去交給她,讓她認真習練,三年之後,武林女子將無人能與她抗衡。」

    他輕輕一吸氣,從懷中抽出一頁發黃的書紙,略一送氣,平直地遞到了萬家愁面前。

    這一頁紙看來平平常常,可萬家愁看得明明白白,知這老人的內功已登峰造極,只可惜四肢皆殘,身不能動,在心中歎道:「沒想到這「修羅大潛能」果真非凡,此老者若非四肢皆殘,魔教併吞中原可就不是一句虛話了。」

    他也輕輕地吹一口氣,將那面書紙又平平地送了回去。

    莊鼎脫口讚道:「好功夫!」

    氣一吁,那張紙平平地落在了面前。

    他上下打量著萬家愁,點點頭,道:「嗯,不錯,魔教有你這等人物領導,當能天下無敵了。」

    一吸氣,從懷裡拉出一本書來,平平地放到身邊台上。

    開口道:「萬家愁,你跪下,給我叩一個頭,把這本寶典拿去。」

    萬家愁道:「磕頭,為什麼?」

    莊鼎道:「我委作為新任魔教教主,你不該叩頭麼?」

    仰起頭來,無奈地笑了一下:「的確,這儀式是簡單了一些,想當年……罷,不提也罷。

    盯著萬家愁:「怎麼,你還不跪下麼?」

    萬家愁站立不動,道:「莊教主,在下所來,是受一位朋友之托,前來救你的,傳位之事,千萬不要提起。」

    在鼎訝道:「年輕人,你不肯跪我麼?莫非你不知這寶典的法力?」

    萬家愁道:「知也好,不知也好,那是你們魔教中的東西,與我無關。」

    莊鼎怒道:「宋香賤人,怎麼辦事如此糊塗?她事先沒跟你說明白麼?」

    萬家愁道:「在教主,咱們閒話少說,你還是跟我出去吧。」

    莊鼎突然苦笑了兩聲,道:「出去,你看老夫還出得去麼?」

    萬家愁知這老者內力非常,呼吸之氣已可殺人,可他卻不想與這四肢皆殘的老人動手,向旁走了幾步,這才向他走過去,站在他身後察看著。

    心中一震。

    老者四肢皆無,只有上半身在石台上坐著,這他早看在眼裡。

    卻沒有想到老者盤坐在石台上的屁股卻不是人體,已經成為一塊化石,與底座牢牢地連在了一起。

    他訝道:「這,這怎麼可能?」

    莊鼎冷冷地道:「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你現在不是親眼看到了麼?我在這洞中餐風宿露,若非有寶典上吸天地之靈氣的秘訣,焉能活到今日?

    「你們必已注意到,這洞中清靜無比,連一隻小蟲子也沒有,為什麼?

    「因為它們都在我的肚裡呀!」

    他仰頭尖笑起來。

    萬家愁可憐地看著他。

    莊鼎道:「為了苛延殘喘,我按照寶典上的指點,將身上一切沒用的東西全棄之不顧,只留下腦和身,讓真氣流轉,這才練成了寶典上的內功,可人也成了一塊僵石了。

    「我這一世,已經無所作為,倘若你們再晚來三天,只怕見不到我了。

    「可我含辛茹苦為了什麼?就為了能殺死段天民那賊子,重新光復魔教大業,此二事不成,我死不瞑目!

    「年輕人,你現在還不肯幫我麼?」

    萬家愁搖搖頭,道:「莊教主,你要報仇,我可以完成你的心願,幫你殺死段天民,但當教主一事,我決不應允。」

    莊鼎看著他。

    萬家愁臉上沒有一絲猶豫。

    他長歎一聲,仰頭尖嘯著:「天意,天意!」

    轉目看著鄺真真。

    鄺真真垂首斂目,不敢仰視。

    莊鼎道:「真真,你過來。」

    鄺真真走了過去,跪在台下,道:「教主有何吩咐?」

    莊鼎道:「你到台上來,把這本寶典拿去。我委你為魔教教主。」

    鄺真真吃驚地搖著手道:「不,不行!」

    莊鼎道:「我也知你資質尚差,但這也是無法之法。好在你已經得負心竹和這位萬公子相助,練成了五毒神功,從此出入江湖,除這萬公子外,世上也鮮有人是你敵手,諒來不會為本教招辱了。」

    點點頭:「你上來。」

    鄺真真聽話地躍到了台上。

    莊鼎道:「你知道出去的路麼?我這石座下,乃是黑煞風河的源頭。這風河綿長六百里,團團環轉,每繞一周,約需三個時辰。你們由此出去,用五毒神功擴出丈許一個風眼,安居其中,約半個時辰,便可到黃泉福地。」

    鄺真真吃驚地道:「怎麼?這風河中的風眼是人力而為麼?」

    莊鼎點點頭,道:「那均是老夫所為。這修羅大潛能寶典原深藏在此,我每次來此,抄錄數頁,其他仍留在洞中,以防萬一,」

    淒然笑道:「幸得我留此一手,若不然,恐怕早被段天民那廝殺死了。

    「幾十年中,我來此三次,在風河中留下三個風眼,最後一次,便永遠留在這裡了。」

    萬家愁與鄺真真想像著他在此餐風宿露,靠吸捉小蟲維持性命,迫使自己身上無用的部位化為石頭,均心生感慨,默默無語。

    莊鼎道:「真真,你幫我一下。將作的左手榮宮對在我背上的大椎穴上。」

    鄺真真照做。

    莊鼎道:「將你右手勞宮貼在我丹田上。」

    鄺真真照做。

    突然一聲驚叫,覺出莊鼎雄渾的內力源源不斷地從兩手間湧入自己體內,忙要抽手。

    可兩手象粘在他身上一樣,哪還抽得開?

    內力翻湧,她承受不住,昏了過去。

    當她醒來時,已經躺在萬家愁的懷裡了。

    驚魂未定,向台上看著。

    台上的莊鼎已經變成了一塊風乾的化石。

    她驚愕地道:「他……」

    萬家愁點點頭,道:「是,莊教主將他畢生的功力全都注入到你的身上,他老人家已經仙逝了。」

    鄺真真突然笑起來。

    她這一笑,聲音格外尖銳,竟同莊鼎一般。

    萬家愁心裡一頓。

    鄺真真的笑容不知怎麼夾有一種邪怪,叫他心裡很不舒服。

    鄺真真道:「我是魔教教主了?我是魔教教主了?」

    她又哈哈地笑起來。

    她眼裡射出賊亮的精光,配上那笑容,顯得有些威嚴,也有些猙獰。

    卻全無一絲可愛。

    萬家愁扭過頭,不再看她,用雙掌在台石上一推。

    台下頓時風聲呼嘯,寒氣撲面。

    他伸手去拉鄺真真,道:「真真,我們走吧。」

    鄺真真厲聲道:「大膽!」伸手一擋。

    兩手相對,轟的一聲,鄺真真退後了半步,萬家愁的身子也搖了搖。

    鄺真真驚愕地道:「我,我怎麼了?是不是莊教主的魂魄附體了?」

    萬家愁沒有吭聲。

    不知怎麼,他突然對鄺真真心生厭惡。

    站在洞口,道:「真真,我們走吧。」

    鄺真真笑道:「走?到哪去?」

    萬家愁道:「回去呀。」

    鄺真真盯著他道:「你就那麼急著回去見那兩個小妖精?」

    萬家愁一愣,道:「真真,瑩瑩和宋香在段天民的手裡,咱們還是別在這裡耽誤時間了。」

    鄺真真道:「我不走。我要在這裡把寶典上的武功練好。」

    萬家愁看看她。

    鄺真真的神色很堅決。

    萬家愁道:「好,你不走,我走。」

    鄺真真道:「你走?沒有我,你能在黑煞風河中打出風眼麼?」

    萬家愁冷冷一笑,道:「鄺真真,你把自己估計得太高了。

    「看來,莊鼎傳給你的不僅是武功,還有他做為魔教教主的狂妄。

    「我最後問你一遍,走還是不走?」

    鄺真真道:「大膽!萬家愁,你威脅本教主麼?」

    萬家愁不屑跟她多說,轉身躍入了風河。

    立刻順流而下。

    遠遠地;他聽到鄺真真尖聲叫道:「萬家愁,你會後悔的!」

    他沒有回答。

    他有神功護體,順河飄流,約半個時辰,遠遠已看見光亮。

    知道那裡便是黃泉福地,從懷裡掏出天蠶絲來,抖散在手裡。

    眼見來到洞口,算好方位.猛然出手!

    人在洞口一閃而過,飄出十數丈,突覺手下一沉。

    心中一喜,知是自己拋出的天蠶絲如願纏在了洞內的鐘乳石上。

    有天蠶絲引導,趟出風河對他來說就不是一件難事了,使出萬象神功,手臂長出,只倒了兩倒,便已站在了洞府之中。

    宋香見他平安回來,歡呼一聲,撲入了他的懷抱。

    萬家愁摟著她,眼睛在洞內巡視著。

    靠在假山邊,躺著段天民的屍體。

    他們從井口進來的那扇門卻大開著,門間夾著石頭,不再合攏。

    顯然又有人在這裡出人過。

    他心中一緊,問道:「阮瑩瑩呢?」

    宋香一愣,抬眼看著他。

    萬家愁抓住她的胳膊問道:「阮瑩瑩呢?」

    宋香冷冷地道:「你把我抓疼了。」

    萬家愁鬆開了手,不無歉意地問道:「宋香,你告訴我,瑩瑩呢?她到底怎麼了?」

    宋香長歎了一口氣,道:「咳,看來,她在你心中的份量還是比我要重些。

    「你放心,她沒死,她只是跟她表哥走了。」

    萬家愁瞪起了眼睛:「沈君玉?」

    宋香點點頭,瞟著萬家愁道:「天下竟有那等風流倜儻的人物。」

    萬家愁道:「瑩瑩,跟他走了麼?」

    不知為什麼,心中竟像長出了一口氣。

    宋香道:「也算是吧。」

    萬家愁心頭又是一緊,道:「也算是?這是什麼意思、』宋香道:「她是被他表哥拉走的。但也沒見她怎麼反抗。」

    萬家愁道:「拉走?為什麼?」

    宋香道:「我不知道,聽那沈公子說,是想叫你不忘與他之約。」

    萬家愁脫口罵道:「下流!我既然與他相約,到時自會去會他,這算什麼?」

    宋香譏刺地道:「算什麼?人家是瑩瑩的表哥呀!說來總比踉你在一起名正言順一些。」

    萬家愁嘿然無語。

    良久,仍心懷不滿地道:「他既與我約會在兩月後,便當耐心等待,怎麼提前來尋找?」

    宋香道:「這你可誤會了。他此來,不是尋你的,是來殺段天民,替師門清理門戶的。」

    萬家愁這才想起段天民,走到他身邊看看。

    只見段無民頸下被刺破一個小洞,不由心下一凜,道:「這大成聖劍果真名不虛傳。對段天民這樣的高手,竟也能如此利落地一劍致命,沈君玉的武功,似不當如此吧?」

    宋香道:「你能得師傅真傳,他為什麼不能?」

    萬家愁回頭看著她,道:「什麼?」

    宋香點點頭,道:「是,他師傅為了讓他能與你決戰,已將他一身功力全注給他了。」

    萬家愁道:「楊夫子?這是為何?」

    宋香道:「他於你師傅婆羅戰主曾有約,因故未能一會。為此抱憾一生。

    「現在若與你相鬥,又顯然是以大欺小,但若讓沈君玉與你相對,又知他略遜一籌。

    「除了這個辦法,還教他想出什麼辦法較量出你們兩派的武功高低呢?」

    萬家愁長歎了一口氣。

    他知道,自己與沈君玉的這場血戰是不可避免了。事關兩位先師的榮譽,正所謂義不容辭。

    神農架主峰上,山霧繞繞,古樹參天。

    峰頂有一平台,方圓約二十餘文,在合抱粗的冷杉樹包裹下,格外靜溫。

    山下較平緩,有採藥人踏出的小路到山腰。

    上山無路,均是峭壁奇石,險陡難行。

    但稍有功夫者甚或身強體壯者均可攀登。

    如果沒有人把守的話。

    今天卻沒人能上去。

    能上山的五處平緩處,均有人把守。

    而且是讓人望而生畏的名門大派。

    少林、武當、峨嵋、華山、崑崙。

    這五派中的任意一派,均招惹不起,何況五派連手?

    所以那些山下的人只能望山興歎。

    他們都是來看熱鬧的。

    江湖上的兩個後起之秀,秉承師父的遺願和武功,要在這神農架上決一雌雄,武林中人,誰不想一飽眼福?

    尤其這兩人均是當年武林中三大武學宗師的傳人。天竺的婆羅戰主當年闖蕩中原,許多一流高手都貼在他手下,聲名至今猶存。

    杭州楊夫子深居簡出,但大成聖劍卻威揚天下,正邪兩道無不恭敬有加。

    他們的兩個弟子均得二人畢生功力,武功造詣已堆彌宗師,遠在當今武林七大高手之上。

    這樣的熱鬧,誰不想看?

    可他們上不去山,只能在山下猜測,議論紛紛。

    南面守山的是崑崙派。

    崑崙派前些年在江湖中有些勢微,但自從出了陸天行以後,聲名大振,門下弟子已近千人,這一次帶出的二十人均是昆字輩弟子,陸天行的滴傳徒弟,他們跟從師傅以來,一位在山上練功,很少有機會下山行走,這次有緣擔此重任,一個個意氣風發,可想而知。

    也的確沒人敢跟他們作對。

    被攔在山腰的那些豪傑,武功高於這些崑崙弟子的也不是沒有,但他們五大派聯合行動,得罪了崑崙派就等於得罪了其他四派,這個梁子,誰也挑不起。

    眼見旭日高昇,料山上的比武已快開始,山腰的眾人心急火燎,有些不耐煩起來。

    可仍然沒人敢出頭闖關。

    大家都是一樣的心思,盼著別人出頭。

    為看一場熱鬧惹上五大門派,那熱鬧再好看,也不是非看不可了。

    日影漸高,人們由焦急至煩躁,有的更快一由煩躁到灰心了。

    諒想今天的熱鬧一定是看不成了,有人收拾了傢伙,準備下山。

    就在此時,在山下傳來一陣串鈴聲。

    隨著一個女子的嬌叱,一頭及驢搖頭晃腦地走上山來。

    大家都從山下來,知這山勢雖然不像山上那樣陡峭,但也坡急難行。人尚須不時手足並用,騎驢四平八穩地上來,有些異想天開。

    但這異想天開的事卻有人做了出來。

    而且並非只為譁眾取寵。

    那驢行走跳躍,十分自然,比山羊還要靈便。

    有這樣的驢做腳力,誰肯下地走呢?

    遠看看驢,近了便要看人了。

    驢上的女子一身跤絹,綠衣綠褲,頭戴斗笠,綠紗蒙面,手持一棍綠竹棒,身材苗條,揮棒趕驢時露出一截玉臂,白得耀眼。

    看不見她的面貌,因為看不見,更顯得清而惹人。

    女子來到眾人面前,並沒停下,而是催驢往山上去。

    崑崙派弟子擋住了她。

    女子道:「咦?你不是崑崙派的小道士麼?怎麼替我把起門來了?」

    道士一愣,道:「什麼?我,我替你把門?」

    女子道:「就是,這神農架從今天起,歸我修羅派管了。你不是替我把門麼?」

    道士道:「修羅派?沒聽說過。」

    女子道:「過去你是沒聽說過,今天你不是聽到了麼?起來,讓我上去。」

    道士道:「不行,現在山上五大門派有要事,誰也不許上去。」

    女子吟了一口道:「什麼五大門派?沒想到你們這些名門正派也要借人家裝幌子。」

    但凡在漂亮文人面前,男人的自尊心總是格外強些,那道士聽了她的話,果然面上生怒,道:「什麼裝幌子?你把話說清楚些!」

    女子道:「還用說麼?明明今天山上是人家婆羅戰主與揚夫子的弟子比武,與你們五大門派有何關聯?卻勞你們在這裡狗一樣的替人家攔道,這不是裝幌子麼?」

    崑崙派弟子一聽,盡皆大怒,紛紛圍上來斥道:

    「喂,你說話老實些!」

    「竟敢到崑崙派頭上動土麼?」

    「明白的,趁早下山去!」

    女子格格一笑,道:「怎麼,你們這一幫小道士要打我一個人麼?好哇,來呀!」

    崑崙派弟子中走出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揮揮手,止住了眾位弟子喧鬧,抬手一揖道:「在下崑崙陸放參見姑娘。」

    綠衣女子道:「哦,你就是陸老道的兒子陸放麼?聽說你也是一代英才呀,怎麼不上山去跟人家後起之秀比武,倒在這裡攔道?」

    陸放修養甚好,仍客客氣氣地道:「姑娘既知山上比武,就不要上去了。刀光劍影,若有閃失,大大不便。」

    綠衣女子道:「我來就為看這個熱鬧,你不讓我上去是什麼意思?我為什麼要聽你的話?」

    陸放道:「我是為姑娘好。」

    綠衣女子道:「謝謝,我心領了陸放,我看你這人挺懂禮貌。就給你一個面子,也不跟你打架了,你讓這些人讓開,叫我上山。」

    這番話顯然根本沒把崑崙派的門人放在眼裡,那些道士們聽了,個個摩拳擦掌,可防放卻並不生氣,仍謙謙有利地道:「姑娘,這個怨在下不敢做主。今日之事,乃五大門派相約聯手,別說在下,就是在下的師傅也不會獨自答應江姑娘上山的。」

    綠衣女子道:「五大門派,你抬出他們來嚇唬人麼?崑崙派怎麼淪落到這等地步!」

    陸放擺手止住門下,仍心平氣和地道:「姑娘此言,是不把我們五大門派放在眼裡了?

    不敢請教姑娘大名?」

    綠衣女子道:「我麼?說出來怕嚇你們一跳,我乃修羅派掌門鄺真真。」

    此言一出,不僅道士們,連那些江湖中的豪傑們均哈哈地笑起來。

    華北五虎中的老大李彪曾與鄺真真相識,遠遠地站起來,道:「鄺師妹,你可真會裝神弄鬼,怎麼到這裡佔山為王啦?」

    鄺真真頭也不回,冷冷地道:「李彪,你在這兒很好,我修羅派缺人手,想叫你們來幫忙,幹不幹呢?」

    李彪的身邊站起一個人道:「到鄺掌門的麾下,我們倒是一百個樂意,武林三艷,誰不垂涎三尺?能天天面對,是我們兄弟的福份嘛!只是不知掌門人肯不肯將面紗摘下來,讓我們兄弟五個看看,是不是值得?」

    鄺真真嬌聲一笑,道:「這位兄弟說話倒受聽。他是誰?」

    李彪方要答言,那人攔住他道:「大哥,我自己說。回掌門,屬下是華北五虎的老三李豹,不知掌門有什麼吩咐?」

    眾人聽他此言,都哈哈地笑起來。

    鄺真真點點頭道:「哦,原來是浪蕩虎,久仰。」

    李豹大咧咧地道:「彼此。」

    鄺真真突然怒道:「大膽,跟掌門也敢說彼此麼?」

    李豹挺著臉道:「咱們倆還有什麼不能說呢?」

    身邊的老大剛要阻止,鄺真真已經出手,她從驢背上一躍而起,飛到李豹身邊,綠捧在他額上點了一點,又飛回了原處。

    這一下飛去飛來,疾如閃電,眾人均大吃一驚。

    有許多瞭解鄺真真的人暗暗忖道:「真是上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這鄺真真在哪裡練出了這等武功?」

    更讓人吃驚的是受傷的李豹在那裡大聲慘叫起來。

    他面上被部真真點了一棒,雖然沒有躲開,可也不覺疼痛,誰料轉眼之間,便潰爛成瘡,向外冒著膿水,且不斷擴大,須臾間,整個額頭便現出了骨頭。

    李彪大驚,忙道:「鄺真真,你這是為何?快拿解藥來!」

    鄺真真道:「解藥麼?我有。但必須是我的門人才給。你們五個,可入我修羅派麼?」

    李彪向眾兄弟使了一個眼色,大家一齊跪在地上,道:「參見掌門。」

    鄺真真格格一笑,道:「免禮!我知你們現在拜我,並非出於真心,只是想騙了我的解藥,再殺了我。對不?」

    李彪見李豹額上的演面已經上臉,急道:「鄺真真,我們不騙你!快把解藥拿來!」

    鄺真真道:「罷,強扭的瓜不甜,你們心裡不服,我就是收下你們,也不肯全心為我出力。但我告訴你們,今天可是一個絕好的機會,我們修羅派缺人,才招集你們,日後,只怕你們求我,我也不肯收你們呢!」

    說著話,手指一彈,將一團粉紅色的藥末彈將過來,敷在了李豹的臉上。

    她距此五六丈遠,能將細細的粉末彈來,均勻地塗在李豹的患處,其功力,在場的人均自料無法相比。

    一個個都收起了小覷之心。

    鄺真真轉過頭來,對陸放道:「陸公子,你現在可肯放我上山麼?」

    陸放斬釘截鐵地道:「不放。」

    鄺真真點點頭,道:「嗯,你這道士不錯,肯到我修羅派來麼?」

    陸放搖搖頭,道:「問姑娘不要開玩笑。請下山吧。」

    鄺真真道:「陸放,我告訴你,若不是我夫君與你們師傅有些交情,今天我絕不會這等輕易饒了你們。憑你們幾個人也想攔我?我走了!」

    她突然一揮手中綠律,那驢長嘶一聲,奔騰而起,從陸放等人的頭上躍過,向山上跑去。

    陸放等急忙出劍招呼,只聽得當當兩聲,陸放與兩位師弟剛來得及與她兵器相接,其他的人連這樣的機會也沒有,那驢已風馳電掣般躍了過去。

    只見它身體直立,兩前蹄搭在一塊岩石邊上,兩個後蹄又搭上去,爬山意象走平地一般敏捷熟捻。

    在它背上的鄺真真仍保持著直坐的姿態,當驢直立時她身體與山峰已成直角,卻沒有一絲搖晃。

    陸放倒吸了一口氣,道:「潛移法?」

    聽說世上曾有過這樣一種武功,能將人的內力附在動物身上,使那動物如人一般靈活機敏。

    但以前只當那是一種傳說,沒想到今日真真切切地見到了。

    與他一起跟鄺真真兵器交接的兩位師弟也神情愣然。方才一接之間,三人均覺渾身一震,連連退了三四步,可空中的鄺真真卻晃也沒晃一下。

    他們仁練武均在二十年以上,以二十年的功力,尚不堪一個弱女子隨手一擊,心中的懊惱,無可言表。

    主峰上,當世武林的七大高手圍著那塊空地環立,神情肅穆。

    少林圓音居乾位、崑崙陸天行居兌位、峨嵋鍾無垢居坤位、冀北包嘯風居離位。武當虛舟道長居器位、華山李玉真居震位、向來不大露面的江南萬柳散人張安世此次也破例佔一方居良位。

    智慧仙人阮雲台站在坎位,與他們成八卦陣。

    在此陣中,站著四個人。

    兩男兩女。

    南邊的一對是沈君玉和阮瑩瑩。

    北邊的一對是萬家愁和宋香。

    沈君玉怒視著萬家愁,眼裡都是仇恨。

    不僅愁恨,而且惱怒。

    惱怒的是這個萬家愁一露面,便不曾正眼看過他,一雙眼睛只盯在他身邊的阮瑩瑩身上。

    阮瑩瑩的模樣也的確好瞧。

    兩月不見,她面容推懷,臉色蒼白,那張美麗的臉上憑添了一種淒涼,一種無奈,楚楚動人,楚楚可憐。

    萬家愁的心都要碎了。

    她顯然有什麼話要跟他說,可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開口。

    萬家愁只好自己問。

    他用傳音入密法問道:「你怎麼了?」

    阮瑩瑩沒有回答。

    萬家愁又問:「你喜歡他?」

    阮瑩瑩還是沒有回答。

    萬家愁再問:「你希望我贏麼?」

    阮瑩瑩微微搖搖頭。

    萬家愁訝道:「你想我輸?」

    阮瑩瑩頓了頓,輕輕點了點頭。

    萬家愁突覺一陣心痛,旁邊的宋香輕輕挽住了他。

    在場的人均是內家高手,雖不知他們在說什麼,可從二人的神情中已知他們在對話。

    圓音大師看了一眼身邊的阮雲台,搖了搖頭。

    阮雲台也輕輕歎了口氣。

    他名為知慧仙人,這一世不知為武林中解了多少疑難,到後來卻給自己和自己的女兒設下了這樣一個難題。

    如果不是自己多事,女兒和那位表哥沈君玉已是一對伉儷。

    可現在,女兒的心思顯然不在沈君玉身上了。

    更惱人的,是萬家愁現在心中不僅存有他的女兒,還有另外兩個女人:宋香和厲無雙。

    宋香猶可想,那厲無雙……無論如何花容月貌,也已是一個四十歲的人。

    讓女兒和這些人共一個男人,而且甘居其下?

    他這一世很多事情都看得很淡,活得很瀟灑,可這一次,卻瀟灑不起來了。

    可他面上還是很平靜。

    因為他要主持這場武林中的曠世紛爭。

    時至正午,他開口說話了:「二位,今天我們八個不請自來,請二位不要見怪。

    「我們此來,並無惡意,只是為二位維持秩序,免得外人干擾。

    「當然,也想一飽眼福。

    「同時,也為了維護武林的安寧。二位比武,天下皆知,多少江湖人士,嘯聚山下,恩怨情仇,難免相見,為避免一場無妄廝殺,我們派門下將他們隔開。這一點,二位想來不會有異議吧?」

    萬家愁與沈君玉均點點頭。

    阮雲台道:「好,二位不嫌我們多餘,我們就再毛遂自薦,為二位當一裁判如何?」

    萬家愁與沈君玉愣了一下,可還是點點頭。

    阮雲台道:「當然,我們也知道,二位的武功已出神入化,非我等所能裁決高下,武學一道,高手看低手,如同兒戲,低手看高手,眼花鐐亂。我們這些裁判,只為二位維護一個公平。

    「保二位不使毒、不暗算。至於輸贏,二位乃宗師學問,心下自知,願意讓我們明白,知會一聲,不願讓我們明白,憑我們眼見。二位同意否?」

    萬家愁道:「我告訴你。」

    阮雲台點點頭道:「多謝。還有,為使二位不兩敗俱傷,咱們約定三百招如何?三百招過後,無論勝負,均不許出手,若互不服氣,可來日再戰。」

    萬家愁與沈君玉又愣了一下,相對看了一眼,不知怎麼面上都湧起會意的微笑,點了點頭。

    阮雲台道:「二位可還有什麼話說?」

    萬家愁搖了搖頭。

    沈君玉卻舉起手道:「萬兄,咱們此戰代表各自師傅,你我二人是不是也加點綵頭呢?」

    萬家愁看著他,不解地問道:「什麼意思?」

    沈君玉從身邊拉起阮瑩瑩,道:「這個女人,我愛過,你也愛過。愛過我,也愛過你。

    就是現在,我想她也說不清楚愛誰。

    「但事情總要有一個了斷,所謂大下寶物,有力者居之,女人也慨莫能外。咱們這一場,就賠上她如何?你勝了,她歸你,你敗了,她歸我。」

    眾人聽他此言,均轉目看著阮雲台。

    智慧仙人這次臉可丟得大了。

    沈君玉方纔這番話,不僅污辱廠阮瑩瑩,他這個當父親自然更掛不住。

    以阮雲台的身份,當世武林中誰敢小覷?更別說敢拿他的女兒當賭注了。

    何況說這話的還是他的外甥?

    阮雲台心裡十分惱怒,面上卻沉靜如初,道:「好,說得好。我阮雲台強自出頭,該有今日之辱。」

    眾人本來替他難堪,聽他此言,不由得想起往事。

    阮雲台此舉,現在說來,自然會有各種各樣的評價,可在當初,萬家愁善惡未分之時,誰能說不是一種壯舉?

    世人以成敗論英雄,這些人均是當世高手,大俠大義,自然不肯落俗。追想往事,對阮雲台的敬佩由衷而生。

    阮雲台又道:「以我女兒為注,我不反對。所謂咎由自取,我當受此辱。但既然是我的女兒,我就有權說了算,我不把她嫁給贏家,而是嫁給輸家。」

    眾人均是一愣。

    圓音大師點點頭,忖道:「善哉!阮仙人果真是良善之人。為使這兩個年輕人不拚死相搏,竟出此下策,策雖低,善莫大焉!」

    眾人轉念之間也明白了阮雲台的用意,均同情且又敬佩地看著他。

    只有沈君玉誤會了姨父的心意,以為他是想成全自己和阮瑩瑩。

    但心中毫不感激。

    阮雲台這樣講,就等於小看了他沈君玉,認定他一定會輸。

    的確,當日在銀老狼的婚禮上,他表現不佳,而萬家愁的神勇,盡人皆知。

    可今非昔比,自己身受師父楊夫子畢生神功,姨父還提這樣的條件,不僅是污辱他,簡直是連他的師父也一起污辱了。

    他心中對姨父很不滿意。

    向來不滿意。

    如果不是姨父,豈有今日尷尬?

    他武功平平,卻不自量力,要當這武林的領袖,憑三寸不爛之舌,呼風喚雨,為搏一己之名,竟不惜搭上女兒清白,報在當日,還不思改悔,仍充正人君子,做出慈愛為懷的姿態,豈不可笑?

    阮瑩瑩這些天來在耳邊絮絮叨叨,也盡講些萬家愁的好處,勸兩人握手言和,這等女人,朝三暮四,還有什麼可愛之處?

    自己若勝了,搏一綵頭,或無不可,若敗在對方手下,得這樣一個女子,同床異夢,豈不是自找苦吃?

    當下開口道:「阮仙人,瑩瑩是你的女兒,你要將他嫁誰;我不敢多言。

    「但我在這裡表明自己的態度。

    「如若我勝了萬家愁,阮仙人認為我堪稱佳婿,將女兒嫁我,我自感激不盡;「倘我敗在萬家愁手下,你既使將女兒嫁我,我也決不會娶她!

    「何況,此一戰乃我們兩門榮辱之戰,師父將畢生功力付於我,我目可為一女子讓人?

    讓師父九泉之下不得瞑目?

    「就是我自己,又有何面目立於天地之間?」

    他刷地一聲拔出劍,對萬家愁道:「時間不早了,咱們先斗三百招吧!清亮兵刃。」

    萬家愁向前站了一步,拍拍手道:「我一生不用兵刃,就只一雙手。」

    兩人對立凝視,場內登時煞氣襲人。

    場外突然傳來串鈴聲,一個女子嬌聲叫道:「我來了!」

    萬家愁聽出是鄺真真的聲音,方要收式。

    沈君玉全神貫注在劍尖,只覺對方雖只一雙肉掌,卻封閉得全身密如鐵桶,無一隙可乘,突覺對方左肩露出一空,想也不想,一劍刺出!

    萬家愁式在欲收未收之時,暮覺殺機透入,急忙側身,回指一彈!

    這一指彈在劍上,發出龍吟之聲,那劍若在別人手中,早被擊飛,可拿在沈君玉手上,卻只偏了半寸。

    萬家愁的肩頭衣衫被劃破,還被粘去了指甲大的一塊皮。

    他向後跌退,抬手示意。

    沈君玉也向後一躍,這才發現場外多了一個騎驢的女人。

    不禁多看了她一眼。

    能將驢騎到這修羅架上來的女人,的確引人注目。

    更何況她還那麼苗條。

    只是不知她長相如何?

    鄺真真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撂起了面紗,朝他一笑。

    沈君玉不由得出了神。

    鄺真真從驢背上跳下來,對萬家愁道:「萬公子,你好狠心!怎麼就扔下我跑了?」

    一邊說著話,一邊朝在場的眾位舉舉手,挨個打著招呼。

    這七大高手都不認得她,但因她是萬家愁的朋友,均點了點頭。

    鄺真真瞧著沈君王,噴噴讚歎,道:「好,果真是一表人材!喂,我方才在路上聽你們打賭,我再加個賭注如何?你們誰要是贏了,我就嫁給誰!」

    眾人聽了她的話,均是一愣。

    萬家愁小聲斥道:「真真,休得胡鬧!」

    鄺真真道:「哎,怎麼是胡鬧?我是當真的歎!方才阮仙人說把他的女地嫁給敗家,那贏家豈不是太吃虧了麼?興他賭女兒,為什麼我不興賭自己?」他看看沈君玉道:「怎麼樣,你對我這個賭注可感興趣麼?」

    沈君玉一生不苟言笑,現在當著阮雲台的面,不知怎麼就想氣池一下,笑著點點頭道:

    「感興趣,只是小姐……」

    鄺真真道:「我叫鄺真真。你叫我真真好了。」

    沈君玉道:「是,真真,如若我真的贏了,你不要失言。」

    鄺真真道:「失言我就不會。不過我可是有條件的。嫁給你,我要踉作比武打賭,誰贏了呢,誰就說了算,你答應不?要是不答應,現在反悔,可還都來得及呢!」

    沈君玉笑容滿面,連聲道:「好好,咱們一言為定!」

    萬家愁悄聲道:「真真,不要胡鬧!」

    他忽然聽得鄺真真用傳音人密法說道:「萬家愁,我說過叫你後悔,就一定叫你後悔!」

    心裡一愣,抬頭看她。

    鄺真真卻仍在跟沈君玉說笑:「喂,沈公子,這一位,我賭你贏。」

    沈君玉笑道:「如此說來,你豈不是有心於我了?」

    鄺真真道:「你好好打呀!好好打我就是你的了!」

    峨嵋師太鍾無垢對她這付風騷樣本就不順眼,見她羅裡羅咦,心中不耐,喝道:「鄺姑娘,這裡有要事,你靠後!」

    鄺真真調皮地看著她,道:「怎麼,老師太,你也想押上一注麼?」

    眾人大駭。

    鍾無垢的脾氣江潮上無人不知,最是乖戾,這女子敢這樣說他,想是不要命了。

    萬家愁知她惹下了禍,忙向她身邊靠了一步。

    於此同時,場內的沈君玉也向鍾無垢身邊一躍,抬手便是一劍!

    鍾無垢兩袖本已飄起,喜覺劍光刺到,急忙揮出右臂,卸去劍氣,左袖之力仍然揮出,拍向鄺真真。

    萬家愁正要出手遮擋,不想鄺真真驢頭一橫,攔住了他,挺身受了峨嵋師太這一掌。

    鍾無垢大吃一驚。

    發出的掌力竟如石沉大海,無一絲反應。

    鄺真真安坐驢背,紋絲未動。

    沈君玉本就無心傷人,只為分散師太功力,見鄺真真無恙,躍後罷手,向師太施了一禮。

    鍾無垢長歎了一口氣,道:「長江後浪推前浪,我老了!以後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身形一飄,人已在數丈之外,竟是一去再不回頭。

    鄺真真驅驢站在她的位上,道:「八卦陣缺人可不行,我來補上吧。不知阮仙人和七大高手,可看我還中用否?」

    圓真等見她方才行為,已知她內功高超,非自己能比。況當此情況下,有萬家愁和沈君玉兩大高手為她護架,當真是打也打不得,罵也罵不得,一個個雖然氣得目瞪口呆,但又無可奈何。

    圓音悠然開口道:「阿彌論佛。阮施主,我看我們今天是多管閒事了。白雲師太說得對,咱們老了,以後該是年輕人的天下了,是非強弱,非我等可勉力主持了。倘再自不量力,只能是徒取其辱。」

    將身一飄,退出八卦陣,向山下走去。

    虛舟等人也一言不發,飄身而退。

    七大高手連同阮雲台一起,轉眼散盡。

    峰頂只剩下幾個年輕人了。

    鄺真真道:「萬公子,當年你獨鬥七大高手及這阮仙人,身受重傷,今日我一人退盡他們,是不是勝你一籌?」

    萬家愁心再忠厚,也覺出她此來是專找自己麻煩來了,皺眉道:「真真,我知你神功初成,心內發癢,你能不能暫耐一時,待我與沈公子決鬥又後,再試你功力?」

    鄺真真道:「好哇,打!不過你們可別忘了,我和瑩瑩在這裡押著呢,勝負自己可掂量著。」

    她向驢頭上一拍,毛驢聽話地後退了數步,讓出了場子。

    邊退邊向沈君玉一笑,道:「沈公子,當心!」

    沈君玉也向她笑笑。

    凝劍在胸,立了個門戶。

    殺氣驟起。

    萬家愁也嚴陣以待。

    兩人對峙,雖未行動,卻殺氣騰騰。

    阮瑩瑩功力稍弱,退後幾步。

    宋香開始還勉力支持,後來漸覺殺氣襲體,也退出三步。

    只有鄺真真騎在驢上若無其事,嘴裡不斷地點評著:

    「阮瑩瑩,你父枉稱智慧仙人,在武學一道,卻大有不足。

    「方纔我聽他說,約好三百回合,真是井蛙之見。

    「像他們七大高手,死纏爛打,互無高低,可能須三百合方見分曉。

    「在這兩個絕世高手之間,何用三百合?

    「你看那場上殺機,縱七大高手在此,也得退出十丈開外,才能保無事。

    「如此濃重,一發已已,二發嫌甚,豈會有三?

    「我看他們兩合之內,立見輸贏。」

    宋香與阮瑩瑩瞠目結舌,如鴨子聽雷。

    面對鄺真真,她們有恍如隔世之感。

    鄺真真說話之間,宋香與阮瑩瑩已被劍氣逼得又退出了數步,可鄺真真依然騎在驢上,紋絲未動。

    縱算她功力大增,抵得住劍氣,可那驢怎麼也能抵擋得住?

    莫非她真的練成了潛移之功?

    呆愣之間,忽聽得鄺真真輕聲道:「看!」

    兩人只覺面前紅霧一閃。

    場上兩人一臥一立,殺氣頓消。

    臥著的身上無傷。

    立著的鮮血如霧。

    她們不知道是誰贏了。

    只有鄺真真看得清楚。

    沈君玉突然出擊,刺了萬家愁一劍。

    他畢竟才得師父功力,未能完全消化,又心浮氣躁,這一劍刺得早了些。

    當然他也是有恃而發。

    以劍對徒手,他本已佔了先機,手中兵刃比萬家愁長出數尺。

    是以才敢搶先攻擊。

    可他沒有想到,萬家愁的萬象神手竟能出人意料地長出數尺,在他的劍刺中他肩時,自己的肩頭也是一痛,腫骨格格一響,已碎在萬家愁手中。

    萬家愁並非想與他兩敗俱傷。

    可對方的劍實在太快,他無法躲避,只得以手代創,搏個平手。

    沈君玉右手脫劍,左手搶到,握住劍柄,順勢一劃。

    萬家愁右手也疾出,點向他肩頭。

    他這一指本可將對方的肩頭刺透,可驀然間腦中閃過了阮瑩瑩蒼白的臉色,力道收回了四成。

    萬象神手卻長出數丈,抵著肩頭將沈君玉推後。

    沈君王身手再快,怎及他深臂之速?

    為卸去力道,只得仰面躺倒。

    萬家愁胸前被利劍劃出一道傷痕,由深及淺,雖深處不過半寸,但因內力洶湧,噴血成霧。

    雖得他及時收住,但胸前鮮血淋漓,很是狼狽。

    沈君玉從地上站起來,忍著傷痛,點點頭,道:「你贏了。」

    萬家愁道:「不,你贏了。」

    沈君玉歎了一口氣:「平手。」

    萬家愁道:「平手。」

    沈君玉用左手提起劍,向山下走去。

    鄺真真叫道:「喂,我呢?跟誰呀?」萬家愁突然伸臂將她攬人懷中:「真真,不要再任性了,跟我走吧!」

    右手牽住阮瑩瑩的柔美,伴同宋香一起往山下走去。

    以後江湖中只怕是再也見不到這個傳奇性的人物了。

    江湖中有一個沈君玉已經夠了,這也是萬家愁和阮瑩瑩對他的一點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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