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家愁呀道:「哦!原來他想玩花樣!」
魏寒一觸厲無雙那對清澈而又含有憎厭神色的眼睛,心知無法瞞得過這個野心大的老江湖,無奈歎一口氣,道:「小老兒雖然沒有現成的解藥,但那神仙瘴乃是敝門毒功之一,小老兒自然曉得解救之法
厲無雙道:「曉得就好,只不知要多久時間?」
這一句正好擊中了要害,魏寒吶吶道:「這……這很難說。一來要看中毒深淺,二來要看她本身的毒功與那神仙瘴相剋情形如何,方能得知。」
厲無雙冷笑道:「笑話,若是要幾十年才治得好,人壽幾何,莫不成人家一輩子陪著你麼?嘿,嘿,如果小朱這一手沒有獨到之處,怎會用來對付他的同門高手!萬公子,這姓魏的包藏禍心,言語不盡不實,甚是可惡。」
萬家愁武功雖高,胸中城府卻淺,要他像厲無雙從對方言語,找出真假虛實,實是有所不能。
他對厲無雙這種本事相當佩服,道:「對,這廝真可惡,我把他遠遠丟出去,任他自生自滅。」
魏寒大驚哀求道:「萬大俠,厲谷主,你們行行好,高抬貴手,日後大富大貴,長命百歲。小老兒實是該死,不該用了鎖骨斷腸重手法,小朱絕對活不成的,所以無法向他討取解藥……」
鄺真真打個寒嘴,負心竹上發出的勁力便不均勻,燈焰搖閃。
厲無雙連忙推動燈為,補上空隙。
氣流一穩,那燈焰便恢復如常。
萬家愁道:「胡說,小朱明明未死……」
魏寒道:「他雖是未曾斷氣,但中了鎖骨斷腸重手法,生機已絕。大羅金仙也救不活他。小老兒絕對不敢有一字虛言……」
厲無雙和鄺真真各用一半力量,已可護住打火,故此能夠開口說話,「萬公子,這話問鄺姑娘,便知真假。」
鄺真真道:「剛才我見了小朱的面色神情,便已疑心是中了鎖骨斷腸重手法。他說得不錯,小朱目下生機已絕,但神智仍在,知覺未失,正慘受身心諸般無量艱苦,須得等到骨髓乾枯,肛腸寸斷才當真死去。這是敞門最殘酷的重手法之一,你們瞧瞧他眼睛,多可怕啊她雖是毒門高手,殺人不當一回事,但提起這鎖骨斷腸重手法,竟自驚怖不已。
小朱的眼睛張開,並沒有睜得特別大,面部肌肉也一如常態,可是細細看時,他那時眼珠當真流露出快要發瘋的意味,面色又青又白,微覺刺眼。
鄺真真又道:「以他的體魄,恐怕須得熬上七日七夜之後才死得了。唉,任是天下間骨頭最硬之人,到了他這種時候,若能開口說話,一定哀求別人給他一刀……」
萬家愁沉吟道:「照你說小朱是斷斷救不活了,解藥怎麼辦?」
鄺真真感激地道:「小朱雖是救不了,那神仙瘴也不是無法解救的絕毒。你……你不必為我擔心……」
她叫人家不要擔心,這話本來沒有什麼,但她不知怎地紅染雙頰,羞得垂下眼皮。
萬家愁無意中見她面靨上霞染丹抹,艷光照人,還有那股似羞似喜的神態,美不可言,不覺呆了一下,心想:鄺真真名列武林三艷,果然美貌之極。
依我看來,武林三艷應該以她為首。
萬家愁雖是思量鄺真真美貌之事,心中全然不涉遇想。
當下目光轉回小朱身上,暗念這廝既是恨不得趕快死了以求解脫,在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幫他一個忙有何不可?這時他只有左手閒著,當即揮手一指遙遙戳去,只聽嗤地破空一響,小來身子震動一下,隨即眼皮垂合,真個氣絕斃命。
魏寒見他隨手一指點出,相隔尋丈,兩股指力竟能震斷小朱心脈,內力之精妙強勁,真是聽都沒聽過,不禁大為震憾戰慄,忖道:我就算騙得他中計,負心竹被我搶到手,這小子武功出神入化,深不可測。我再練十年,恐怕也不是他的敵手,何況負心竹剛到手,還不能夠發揮妙用,那時計謀被識破,我非死不可……
轉念又忖道:我使奸計把負心竹搶到手的話,或者可以死中求活。
如果不能搶到負心竹,不消一盞熱茶工夫,定被黑煞陰風捲去,死得更慘。
左右是死,不如搶竹,還有萬一的機會。
魏寒心志一決,便拋開雜念,暗自盤算。
萬家愁向厲無雙道:「幸虧谷主提醒,不然的話,誰想得到魏寒的手段毒辣呢。咱們不理他,這種囚徒死一個少一個,倒也乾淨痛快。」
厲無雙見他謙和有禮,心中甚是受用,不覺把對待男人的歧見敵視消滅了許多,愛屋及烏之心油然而生,道:「鄺姑娘,我去把小朱的白衣剝下來給你。」
鄺真真道謝一聲,摧動內力護燈。
厲無雙收回掌勢,見燈火只微微搖晃而已,這才放心躍出燈陣,迅快地剝下小朱外面罩著的白色長衫。
回到陣內,把白衫放下,發掌接替鄺真真。
鄺真真不敢怠慢,迅即把白衫穿上,突然大驚失聲,道:「啊,瞧啊,小來他……」
她叫人家瞧看,自己卻駭得移開目光,再也不敢望去。
萬家愁厲無雙雙眼望去,只見小朱下半截身子靠近黑煞陰風之處,鞋襪都沒有了,長長的褲管隨風飄揚,褲管內的腿腳也沒有了。
他們聽過鄺真真魏寒等人說及,得知這等現象乃是因小朱體內含有各種毒性,正好被黑煞陰風克制,吹掠之下,轉眼侵蝕成發。
故此他的屍體現下只剩了半截。
這情景實是說不出的恐怖詭異。
萬家愁回頭向鄺真真望去,道:「你靠近來一點,站在我背後,不要再看……」
鄺真真在驚驚中,聽得這話,心中陡然湧起一陣暖熱,忽地覺得這一場災劫很有價值,就算逃不過殺身之禍,也是甘心。
萬家愁見她驚恐的神情一下子都消失,面靨上微微泛起笑容,甚是嬌艷動人。
他實在弄不懂這個漂亮的女孩子何以在驚怖欲絕中,一下就變得歡說起來?
不覺瞧得呆了。
厲無雙顧盼之間,見到他們一個瞧得呆頭呆臉,一個含情微笑。
她為人甚是偏激,對世間男子極為仇視。
當下冷笑搖頭,心中大不以為然。
突然一股銳風刺破厲無雙的掌力,「砰」的一響,風燈裂開傾側,狂部卷處,立時熄滅。
變化倉卒,燈陣內的三人還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時,勁風狂捲入陣,嘯號之聲震耳欲聾。
原來那燈陣一燈既滅,其陣便破,四下熟風從缺口衝入,勢不可當。
另外兩燈被風力內外夾攻,也自搖搖欲滅,燈光大為暗淡。
萬家愁連忙摧動內力,從長索透出,盡力護住燈火。
忽聽鄺真真叫一聲,目光一轉,已瞧見一道白色人影飛掠向右側的黑暗中。
萬家愁目力何等銳利,一瞥之下,已瞧出那道白色人影竟是屍橫遍地魏寒。
此人一直表現出傷重不能移動的樣子,是以大家都對他不甚注意。
哪知魏寒待機發難,暗中破去厲無雙的掌力,三燈熄滅其一。
這刻趁亂撲火,攫奪了負心竹,端的動作如電。
眼見魏寒身形堪堪隱沒在黑暗中,萬家愁冷笑一聲,左掌一揮,勁道湧出,但見他五指或勾或捺,這股掌力竟有五指不同變化,抵住了四方八面旋捲的狂激。
同時之間撤回長索,如經天長虹般向魏寒搭去。
這條長索去勢神速無比,末端一沾魏寒身形,刷一聲把他右腕連同負心竹一齊捲住。
魏寒身子去勢不停止,帶著一聲慘叫,飛入黑暗中。
萬家愁的長索電掣飛回,捲住一齊腕截斷的手掌,這隻手掌還緊緊握住負心竹。
萬家愁左手接住負心竹,右手長索飛出,又護住了兩盞風燈。
萬家愁換手護燈,飛索奪竹等動作眨眼完成,如羚羊掛角,香象渡河,無跡可尋。
旁人看來他不過順手而為,絲毫不須著急用力,厲無雙的武功雖是遠遠不及這等境界,但眼力卻能看到,禁不住讚歎道:「萬公子神功絕世,曠古絕今,無怪這陰風洞名列天下一十八處險絕之地,卻也來往自如了。」
鄺真真接過負心竹,摔掉那只血淋淋的手掌,深呼吸幾下,才失聲道:「哎呀,我差點透不過氣來……」
萬家愁問道:「現在怎樣了?」
鄺真真道:「現在好啦,呼吸血氣都暢通無礙。」
厲無雙道:「這樣說來,那負心竹對你們毒門中人果是大有妙用……」
她忽然沉吟不語,凝目尋思。
萬家愁左手不斷發出掌力,抵禦勁厲狂飄。
原來燈陣一破,那缺口便有風部衝入,外面的黑氣也漸漸凝聚成團,隨著狂部前撲。
萬家愁的掌力雖是僅僅對付黑煞陰風,但缺口太寬,是以極為耗費真元。
厲無雙見他左手五指挑。勾、剔、捺、戳,極盡變化曼衍之能事。
那黑煞陰風成團湧到也好,散為千萬縷激射也好,全被萬家愁變幻無方的神力擋住,瞧得目瞪口呆,好一會兒才道:「唉,人間竟然真有這等神通絕藝。厲無雙今日算是開了眼界啦。看來就算冥天宮的三大魔使出手,最多也不過如此。」
鄺真真道:「三大魔使有這般神通麼?他們是誰?冥天宮是什麼地方?」
厲無雙道:「咱們在這兒說話,想必不會有人能竊聽去。」
她望了萬家愁一眼,見他也在側耳而聽,便又道:「若是在別的地方,哼,哪怕拿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是不敢洩露一言半語的。」
萬家愁忍不住問道:「為什麼?若不然洩露秘密也不過一死的話,你為何不敢說出?如果查不出你洩秘,至少可以逃過眼前殺身之禍呀。」
厲無雙搖頭道:「不可能,冥天宮主人有通天徹地之能,若是洩秘時被他的順風耳聽來,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不能冒這個險。」
鄺真真解釋道:「有些用刑手法比死難過千百倍,厲谷主怕的想便是那酷刑了。」
厲無雙道:「正是,正是……」
萬家愁聽得洩秘後果如此嚴重,本想叫她別說。
誰知黑煞陰風壓力增強了很多,尤其是散為千萬縷激射而來之時,每一縷的勁道方向俱有差別,掌力便也須得分別相應,這一來耗力更多。
這時突然發覺內力已有衰竭之象,心中一震,知道又是內傷在作怪,否則他的內力生生不絕,又正當年輕力壯之時,哪有衰竭之理?
當下不敢開口說話。
厲無雙道:「那冥天宮久是廉教主壇重地,數百年來天下無人得知確實所在。這個秘密乃是魔教禁忌之一,除了本教門下,知秘者死。哼,我偏要把秘密洩出去,看魔教能不能奈何萬公子!」
鄺真真道:「厲谷主說的好,萬公子雖是不怕魔教導仇,但你自身卻很危險!
厲無雙道:「魔教還有一條規矩,那就是須得先把外間曉得秘密之人殺死,才可以對付洩秘之人。在未能殺盡得聞秘密之人以前,只准軟禁洩秘者。所以只要萬公子一日沒事,我便可過那悠閒自在的日子。唉,現下我是冥天宮侍者,每天過的都不是人過的日子,鄺姑娘,我日子的難過法,你做夢也想不到的……」
鄺真真道:「原來如此,那我現下聽了這秘密,也變成魔教沫殺的對象了?是也不是?」
厲無雙微微一笑,道:「對,但你放心,魔教之人想殺你也不是容易得手的。」
鄺真真搖搖頭,道:「據我所知,銀老狼的武功高過我十倍,冥天宮不必派人,只派銀老狼就可以輕易取我性命了。」
厲無雙道:「你錯了,要知你目下已得到毒門至寶負心竹,形勢業已大……」
原來厲無雙早先一聽鄺真真提到一竹在手,便自恢復如常的話,登時曉得這負心竹對五毒門之人,果然有無窮妙用,連專門克制百毒的黑煞陰風也失去作用,便等於她的功力增強了不知多少倍。
鄺真真忙道:「但我還是不知道這秘密的好,厲谷主,我即使武功高了很多,但與魔教結下仇怨,也是很不划算的事。」
厲無雙歎口氣,道:「好吧,那就只好靠那塊石板了。我每天抽一點時間到這陰風洞來,在東北角一方石板上刻下魔教之事,到現在為止,已經有很多秘密在那方板上啦。」
突然幾縷黑氣透了人陣,厲部二人同時驚啊一聲,一個揮掌,一個舞竹。
把幾縷黑氣抵住。
萬家愁明明見到那幾縷黑氣從空隙鑽入,小指捺出,卻是力不從心,仍然沒有補住空隙。
他心中大為發愁,忖道:「我內力越來越弱,若是勉強支撐下去,只怕內傷發作,那時候連運氣護身也是有所不能。
但我又怎能不支撐下去呢?」
鄺厲二人忽又驚叫一聲,出手封擋侵入的黑氣。
鄺真真揮動負心竹,連發數招,突然身子一震,但覺一道熱流由丹田升起,循脈逆行衝上,霎時過十二重樓。
接著沿督脈運行下降。
此時脊椎骨必必剝剝微響,全身真力彌謾,目光明亮。左右兩方忽然有兩縷黑氣激射而至,鄺真真左一竹,右一竹掃了出去,淋淋兩聲那兩縷黑氣消散無蹤。
她手腕微轉,負心竹琳一聲圈回來,從當中掃,一片內力從竹上透出,把厲無雙奮力抵住的數十縷黑氣一舉擊敗。竟是毫不費力。
鄺真真見自己內力突然如此強勁,而且得心應手,全不費勁,不禁一愣。
跟著又醒悟方才一氣呵成的三式正是五毒門人人皆知的五大疑難絕招之一,這一招叫做「勾心鬥角」,一招之內,含有左右中三式,虛虛實實,變化無窮。
鄺真真從前也曾暗中苦苦練過這一招,但總是勁道不對,出手快則全無內力,慢則變成三招而不是一把三式了。
此時黑煞陣風又有十餘縷激射入來,鄺真真正在驚喜欲狂之際,不暇轉念設想如何抵擋,手中負心竹隨手劃個大圈,腕指勁道一變,委時間又劃了七個小圈圈。
只聽一片敲金擊玉之聲不絕於耳,使人疑是置身於茂密竹林之中,數十縷從不同角度射到的黑氣,盡數化為烏有。
鄺真真但覺勁到意動,意到動時,宛如萬流赴海,極是奔放暢順。
當下不禁又是一陣狂喜。
原來她這一招稱為「七環飄籟」,亦是毒門數百年無人練得成功的五大絕招之一。
如今她隨手使來,自然嚴謹,果然含有無限威力。
厲無雙突然驚道:「萬公子,您……您怎麼啦?」
鄺真真聞聲驚視,只見萬家愁面色慘白,滿頭冷汗。
身子搖搖晃暈。
厲無雙伸出去相扶,忽又收回。
原來她身為傷心谷主,這一派向來仇視男人,連說話也覺得站污了自己,何況用手碰觸?
萬家愁這時內傷發作,全身乏力,雙腳一軟,坐在地上。
但仍然奮餘力發出內勁,護住兩燈。
只是他勁衰力竭,兩燈在狂風呼嘯聲中,搖搖欲滅。
鄺真真搶出兩步,負心竹伸出挑起一燈,隨即左手提住。
餘下一燈突然熄滅,登時四下黑氣奔騰鼓蕩,發出使人心悸不已的異聲,鄺真真揮動負心竹,只聽一陣陣清晰的財咐聲,那麼強烈刺耳的狂飄鼓蕩嘯號,竟也掩不住她竹子的淋淋之聲。
鄺真真道:「厲谷主,我們已守不住,只不知可有地方躲避一下沒有?」
厲無雙道:「有,往東南角走,十丈左右便有兩根石柱,好像門戶一樣。入得這道門戶,便少了強風狂飆這一重威脅了。」
鄺真真哦一聲,道:「好,我們試一試。」
厲無雙道:「但那道門戶之內,黑煞明風凝聚如山,乃是陰風洞最凶險的所在。」
鄺真真已感到越來越難周全抵禦狂風中的無數黑氣,心想左右都是喪生之險,何妨一試?
當下說道:「不管啦,你帶著萬公子,我們走!」
厲無雙皺起眉頭,但覺若要自己抱起或背起這個男人,實是比死還要痛苦。
鄺真真催道:「走呀……」
但片刻還不見厲無雙動手,偷眼一覷,只見厲無雙望住萬家愁發愣,滿面憎厭的神情。
鄺真真心中歎口氣;暗想:萬公子不知幾時得罪了她,以致到了這等生死關頭,她仍然記根。
當下大聲道:「厲谷主,我們若想死裡求生,須當同舟共濟,才有一線希望。萬公子於我有救命之恩,我絕不能捨他而去。厲谷主,你把他帶著,我們闖闖看。」
厲無雙哼了一聲,突然抓起地上的白布袋,抖開袋口。
接著兩指勾住萬家愁後領,把他身子提起來,放人袋中。
鄺真真喜道:「這法子敢情好,黑煞明風料已傷他不得,走,我們並肩闖闖看。」
萬家愁在布袋中一片黑暗,但覺身子離地而起,接著便昏迷過去。
且說那吳芷玲獨個兒在房中守候萬家愁回來,她躺在床上,蓋著被子,雖是極力想睡一會兒,但心情起伏,哪裡睡得著。
遠處傳來更鼓聲,由二更數到四更,她更為擔心了,身子一時冷一時熱,好不辛苦。
到了五更時分,她更是心神不定,睜眼側耳,凝神留意外邊聲息。
晨雞啼聲此起彼落,直叫得她心亂如麻,一時想像萬家愁在陰風洞中遇險。
一時想像萬家愁入莊時,被人發現攔截。
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兒,突然外邊傳來低微的步聲。
那人來到房門前。只嚇得吳芷玲心兒撲撲亂跳。
片刻間門處那人輕輕叩門,接著推開沒有閂上的門板,閃身而入,壓低聲音道:「少奶奶,小人是周老二。」
吳芷玲啊了一聲,全身癱瘓地喘幾口氣。
周老二道:「還沒有動靜麼?」
她在被窩裡搖搖頭,旋即想到他可能看不見,道:「沒有,這怎生是好?天都亮啦……」
周老二道:「咱們只有兩條路可行,一是馬上逃出此莊。二是擺個假局希望瞞過人家。」
吳芷玲坐起身,忽然恢復冷靜,腦筋轉得飛快。
她只想了一下,便道:「逃走之路是一定行不通的,這集賢莊防守嚴密,關卡重重,我也不必細說了。只有第二個法子,還可一試。」
周老二豎起耳朵,傾聽了一陣,決然遭:「好,就走第二條路吳芷玲掀掉被子,將堆疊假人的被枕移開,又把被窩撥弄成曾確兩個人睡過的種種褲紋形狀。
周老二檢查窗戶之後,將窗門推開一條縫隙,留下有人曾經出人的痕跡。之後,他走到床前,注視著吳芷玲,道:「此計亦冒著相當風險,姑娘心裡自然明白。」
吳芷玲點點頭,道:「我明白!」
她眼中神色甚是堅決冷靜,而且毫不猶疑地當著周老二眼前,脫掉外衣長裙等,剩下貼身的褻衣,露出兩隻雪白細緻的臂膀。
她鑽入被窩,側身向內睡好。
周老二道:「姑娘你心知明兒早上驚動對方的時候,也是這一身打扮讓對方很多人看見。所以你情願先在自己人眼前準備妥當,以免尚有破綻。也含有不讓敵方之人先看見的意思。」
吳芷玲面對著牆壁,道:「週二哥,幸而你報瞭解我的心意,我實是感激不盡。」
周老二道:「在下蒙你信任,感激的應該是在下才對。唉!阮先生曠代奇人,聰明才智世無然其傳。只見姑娘風範,便可以遙想阮先生的絕代才華了!」
吳芷玲輕輕道:「既然週二哥錯愛推許我為知己,便請動手。」
周老二應一聲好,伸手掀起被子,於是那雪藕似的玉臂又發出眩人眼目的光芒。
周老二瞧也不瞧其他部份,目光集中凝視在她背上,認識穴道,迅即探指一點。
他縮手放好被子,靜靜仁立一陣,聽到吳芷玲發出均勻悠長的呼吸聲,這才悄悄轉身出房而去。
由天亮開始,直到紅日滿窗,萬家愁仍不見影蹤。
周老二隻好歎口氣,奔出去找到一名莊客,道:「有煩老哥向胡總管報告一聲,有重要事情發生,須得與他見面。」
那在客道:「胡總管不在,有事只好找李副總管了。」
周老二心中叫聲不好,忙道:「那也使得,但兄弟這幾天天天都沒見過李副總管,只不知是怎樣一位人物?」
莊客道:「本莊李副總管在江湖上大大有名,人稱色膽包天李俊李三爺,你聽過他的大名沒有?」
周老二一怔,忖道:「原來是這個貪淫好色的李俊,聽說他本是白蓮教十二行宮的十二名總管之一,何以在這集賢莊內,卻只是副總管身份?幸而跟他還未見過面,只是此人有名的好色,所以外號叫做色膽包天,後來簡略為膽包天而已。唉,若是此人,一旦見吳姑娘的艷姿,定必垂涎生出歹心……」
那在客退:「喂,老周,你不用擔心,李副總管不久巡查過來,有什麼事當面跟他說。」
周老二道謝一聲,和那莊客在院門外等看,心中卻趕緊盤算怎麼應付這個著名的色狼。
他在轉眼工夫已想了六、七個方法,卻發覺沒有一個法子可以行得通。
莊中四下不時傳來雜亂的蹄聲,或來或往。
周老二心知那是莊子裡調派一隊隊的鐵騎出去,有些則是回來看這繁忙的樣子,似是發生了什麼重大之事。
尤其是總管胡藩忽然不露面,更是大有文章。
突然有四名勁裝佩刀大漢奔來,到了院門,也不跟那莊客打招呼,迅即散開,除了一個站在門邊之外,其餘三人,都分抄院測和院後,竟是分四面包圍那院子。
周老二心中雪亮,曉得這是十二行宮總管巡查各處時的慣例。
從前他跟隨梅剛,海剛也是十二總管之一,故此這慣例周老二熟悉得很。
片刻間一個長身英挺的錦衣青年出現,大步行來,一手按住腰間佩劍劍柄,既瀟灑而又威武,面膛白淨,竟是個相當俊俏的人物。
那莊客忙上前行禮,道:「啟稟李副總管,那姓周的說是有要緊事,想見胡總管。」
李副總管稅利的目光在周老二身上轉一匝,道:「你是周老二?你們的事情我已詳細閱看過檔案了,心中卻有一個疑問無法解得,不知你能不能解答?」
周老二道:「副總管有什麼疑問呢?在下若能夠解答,自然不敢有一字隱瞞。」
膽包天李俊冷冷笑一下,道:「好,體告訴我,胡總管為何留下你們三人?他究竟打什麼主意?」
周老二愕然道:「這個……但個在下實是不得而知了。」
李俊道:「老實告訴我,是不是為萬少奶奶?」
周老二罵聲該死,這廝果然一腦門子都是女人。
口中應道:「在下豈敢胡亂猜測?不過萬少奶奶已是有夫之婦,胡總管怎會為了她?
哈……哈……」
他忽然輕鬆地笑了兩聲,又道:「在下明白了,李副總管定是故意開玩笑的。不過……
不過這話若是傳人胡總管耳中,只怕不大好吧李俊雙肩一聳,隱隱有股殺氣透出,道:「胡總管若不是為了那俏媳婦兒,還有什麼別的原因?你知不知李三爺的外號叫什麼?叫做膽包天。這些話就算傳人胡藩耳中,李三爺也不怕。」
周老二聽了這話,心知那胡落目下定是失了勢,只不知他是因辦事辦得不好而失勢?抑是本人遭遇意外或傷或死?
這白蓮教內傾軋爭權,人人甚是現實冷酷,周老二素所深知,所以並不以為奇。
膽包天李俊見周老二谷觸無語,冷笑一聲,舉步走入院內。
周老二忙跟人去,一面道:「敝少主失去蹤跡,小人正要向總管報告……」
李俊哦一聲,但腳下不停,人得房內,目光凝注床上的人。
不過只能見到一頭黑黑的長髮,鋪灑枕上。
「還好,她沒死!」
李俊一邊說,一邊轉四下查看。
目光在後窗上稍稍停頓一下,便回到床上。
「週二,你幾時發現萬人傑失蹤的?」
周老二道:「今兒早上,小人過來叫了幾聲,不見少主回答,進來一瞧,便是這等情狀。」
李俊冷冷道:「也許萬人傑一早起來出去走走,你憑什麼斷定他是失蹤的?」
周老二道:「小人已等了好久,還不見少主回來,再說敝少主向來膽小,斷斷不敢大清早獨自亂跑。假如敝少主當真出去散步,恐怕也是被莊中之人誤會留住詢問,是以久久未歸……」
膽包天李俊道:「咱們說了不少活,你家少奶奶兀目沉睡,她平時也是吵不醒的麼?」
周老二道:「這正是最蹊蹺的一點,小人叫過許多聲,她仍然不醒,但呼吸均勻,顯然又是在睡夢中。」
李俊葛似不信,道:「聽說你練過武功,這等蹊蹺也瞧不出?」
周老二搖搖頭,李俊皺眉尋思一下,突然伸手抓住他左肩,食指扣住「虎門穴」,勁力透出。
周老二悶哼一聲,全身僵木。李俊道:「你現下有何感覺?」
周老二吃力地開闔嘴唇,發出不甚清晰的語聲:「小人全身都……都沒了知覺……」
李俊哈哈一笑,左手疾出,並指在他「神封「通谷」兩穴各點一下,這才放開手,道:
「周什謀,這回你棋差一著了,哈……哈……」
他笑得聲震屋瓦,遠遠傳出屋外。
但床上的吳芷玲仍未回醒。
周老二突然大為悔恨,直到這刻,他才知道己方行錯的一著棋,敢情是沒有把萬家愁的武功估准。
要知周老二自然算過有被人認出真面目的可能性。但一來已易容改裝,二來若是對方已認出自己,則對方的反應必有痕可尋。
因此他們對方設詞羈留下幾天當中,周老二雖然仍瞧不出一點痕跡,問題卻出在萬家愁武功太高,出入此在必然有人能夠發覺,否則以此莊重重佈防,萬家愁不能出莊,則對方仍然不揭穿秘密,等著瞧己方有何行動。
只要這樣拖下去,定能看破對方用心而設法應付了。
膽包天李俊突然揮掌向床上拍去,接著掌勢一變,改直拍為橫掃。
只見蓋住吳芷玲身子的被子先是應掌掀起一邊,跟著打橫飛開,落在床尾地面。
床上現出吳芷玲蟋曲而臥的身子,其貼身褻衣質軟而薄,曲線畢露,尤其兩隻胳臂和粉頸,肌膚勝雪。
李俊口中噴噴兩聲,道:「真迷人呀,周仲謀,你瞧,這妞兒當真是嬌美尤物,李三爺實是艷福不淺……」
他欺近去,伸手向吳芷玲手臂,但動作一點也不魯莽,可見得李俊心中仍有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