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雲旗 正文 第三十九章 護宮主總管點奇兵
    丁狼婆大怒道:「好哇,你這深謀遠慮的傢伙老好巨猾,居然在數十年前就有了預謀,直到今日我才明白,我那徒兒為何會無故自殺,敢情是她把她的那份解藥送給你了?」

    那武陽公使是現在年齡老大之時,仍然十分的俊秀瀟灑,數十年前的倜悅風流,自然不消說得,因此,丁狼婆的女徒被他勾引上手,騙去解藥,不足為奇。

    丁狼婆激起凶戾之性,狂嘯厲嗥聲中,亡命進攻。碧血爪化出無數綠影,籠罩住武陽公要害。

    謝、林二人趁機推波助瀾,施展出平生功夫,兇猛進撲。

    武陽公封架得十分嚴密,手中弧刀仍然不時劃傷了對方,可惜對方壓力大強,無法重創他們。

    約摸過了一頓飯之久,武陽公已經完全落在被動之勢。他的氣力消退很多,時時有力不從心的破綻出現。

    那黑衣女尼站在一邊,靜靜地觀戰,她已經自行包紮起肩頭,瞧來已經完全恢復。

    但她一直站著不動,默默地注視著戰局,眼光冰冷無比。

    武陽公身處危局,根本無法開口。這時忽然找到一個機會,目光迅快地掠過黑衣女尼。

    他瞧見她那對冰冷的眼光,登時心頭一涼,手腳不覺一慢,被林落紅一掌擊中胸口。

    武陽公只是搖晃一下,仍然揮刀招架,似是不曾受傷。

    色鬼林落紅大為駭然,心想自己此刻雖是功力減弱了許多,但被這一掌結結實實地擊中,居然不曾傷得了他。這樣說來,再鬥下去也是沒有用處。正在這時,武陽公突噴出一口鮮血,面色登時蒼白了不少。

    那謝無我、林落紅、丁狼婆三人身上都帶有傷勢,不過以他們的功力,這些皮肉之傷沒有什麼影響。

    他們眼見武陽公內傷吐血,都暗暗大喜,繼續環攻合擊。但人人都害怕自己擋上武陽公臨危拚命的一擊,所以各懷鬼胎,每一招都預留後步,只要武陽公一旦出手拚命,立刻可以抽身後退。

    戰局忽張忽弛,教人瞧得眼花締亂。武陽公果然不愧是蓋世奇才,一代梟雄,面對這等邪教中一流高手,負傷奮戰,仍然威勢驚人,有攻有守。

    黑衣女尼屢次想掉首徑去,可是雙腳像是被人釘牢在地上,竟移動不得。

    她本身也是時下罕曾得見的大劍術家,明知自己掣劍出手幫助武陽公的話,定可擊潰對方聯手之勢。而現在已是最後的機會,再拖延下去的話,武陽公內傷加重,氣力衰竭,便無法可想了。

    她從抽身離去的想法拐一個三百六十度的大彎,變成要出手幫助武陽公。其中的酸辛不足為外人道,正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武陽公倏然刀勢一變,大開大國,把那三人齊齊迫退數步,然後仰天狂笑一聲,道:

    「想不到老夫橫行一世,結局竟不是敗亡在正派高手劍下,卻覆敗在這些魔鬼息子手底,實在令我心有未甘。」

    謝無我冷冷道:「休得口發狂言,目下咱們尚未拚出生死!」

    丁狼婆大罵接口道:「我們哪一點不如別人,看招!」湧身撲上,利爪忽抓忽劃。

    武陽公手中弧刀毫不費力地把她擋住,說道:「若論武功的話,當今少林寺的一夢頭陀和武當派的青嵐道人,都比你們略勝一籌!」

    他轉眼望一望黑衣女尼,道:「一夢頭陀就是昔年的雲和禪師。青嵐是武當後起之秀,據我所知,紫心把全身功力都傳給他,紫心因而衰老死去。但青嵐卻是異軍突出,勁力極是精深。」

    謝無我道:「你的話不可全信,又不能完全不信。我們待此間之事一了,便到嵩山,武當兩處走上一趟,瞧瞧這兩名高手有什麼驚人的造詣?」

    武陽公左手一招「寒雨飛觸」,丁狼婆無法封拆,呼一聲一個觔斗向後打出,倒縱兩丈之外。

    武陽公迫退丁狼婆之後,這才說道:「那一夢頭陀和青嵐道人還不怎樣,但你們要是碰上趙岳楓,那就是有敗無勝之局。除非能夠像今日一般,有機會抽冷子施以暗算,先傷了他,再加上數人合力出手,才有取勝之望。」

    色鬼林落紅訝道:「趙岳楓竟可以與你相比?」

    武陽公點點頭,道:「不信就去試一試!」

    林落紅顧視謝、丁兩人一眼,道:「瞧來咱們還須合作一次。」

    了、謝二凶都微微頷首,黑主有女尼不悅地道:「你可是想假他們之手害死趙岳楓?」

    武陽公道:「不錯,我死了之後,天下間只有他們三人合力出手,才能取得他性命。我為了水仙之故,非弄死他不可!」

    黑衣女尼道:「你為何不親手取他性命?」

    武陽公道:「這只怪我數日前見到趙岳楓之時,還未曾得知趙岳楓已碰見過水仙,若是早點曉得,我自然猜得出水仙的痛苦鬱悶是因他而起廠他愛護女兒之情流露無遺,平昔冷酷寡恩的性格,不知往何處去了!

    黑衣女尼微微一哂,道:「我知道水仙實在忘不了趙岳楓。再說趙岳楓一身武功大半是我傳授與他的,多少有點師徒之情,豈能讓他們加害趙岳楓?」

    武陽公吃一驚,睜眼道:「什麼?你曾傳他武功?怪不得他博通三門四派的絕藝心法。

    很好,你居然存心借他的手來取我性命!」

    他說出這等氣話,根本不似是心黑手辣的一代梟雄。謝無我不由得輕狂地笑道:「武陽公你怎麼辦?一頭撞死在她眼前吧!」

    武陽公目光從女尼面上移開,冷冷地掃瞥那三凶一眼,道:「上來吧,本人今日把性命送給你們!」

    三凶面露喜色,齊齊上前。武陽公提起弧形利刀,冷笑一聲,驀然出手,只見他一刀劃出,瞬息之間連襲三人。

    他們又展開激烈搏鬥,黑衣女尼眼中光芒閃動,瞧他們戰過數招,緩緩舉手把面上黑紗取下。

    她雖然已屆中年,可是膚色白皙嬌嫩,面貌秀麗,別有一種動人心弦的魅力,眉眼輪廓與單水仙甚是肖似。她丟掉黑紗,掣出長劍,舉步迫近戰圈。

    色鬼林落紅偷眼一覷,但覺此尼姿容世間罕見,不由得又偷望了一眼。

    武陽公是何等人物,就在林落紅分心覷視黑衣女尼之時,己覺察出破綻,左掌倏然劈去。掌快如電,劈在林落紅臂膀上。林落紅但覺臂骨斷裂時一陣劇疼攻心,身子同時飛出數丈,砰一聲摔在塵埃。

    黑衣女尼長劍一揮,喝道:「諸位初施暗算,繼又以多為勝,貧尼瞧不過服,非出手不可……」

    她這話一出,丁、謝二人心膽俱寒,武陽公卻勇氣百倍,掌劈刀削,招招反擊。

    但武陽公內傷甚重,此時只是仗著一股氣勢支持著不曾倒下,因此他反擊之勢並不兇猛,丁、謝二人呼嘯連聲,分頭遁走,林落紅也忍疼爬起身,沒命飛逃。

    武陽公眼見三凶已去,心力一懈,登時四肢酸軟無力,一跤跌倒地上。

    黑衣女尼遲疑了一下,才上前去抱起他上半身,讓他盤膝而坐,她自己便在後面支撐著他的身子。

    武陽公調息了一陣,便忍不住說道:「玉環,咱們多少年不曾相見了啊!」

    黑衣女尼柔聲道:「這些話慢慢說不遲,你先運功調理內傷要緊。」

    武陽公道:「我連中程賓血手印和林落紅兩記落紅掌,以他們的功力,縱是千載堅巖也能擊裂。我雖是仗著多年苦修之功,提了下來,但內傷之重,卻不是別人能夠猜想得出的!」

    黑衣女尼也是大行家,不禁大驚道:「是啊,天下間恐怕只有你能夠連接三下重手還不曾倒下,趙岳楓也不行,他最多只能挺上一記重手。」

    武陽公皺眉道:「不要提起他,我聽到他的名字就討厭!」

    黑衣女尼輕輕他說聲對不起,武陽公又道:「趁我未死之前,須得即速安排後事,水仙的終身前途只好由你安排了,但不要嫁給趙岳楓。」

    黑衣女尼驚道:「你不能自療傷勢麼?」

    武陽公道:「不是不能,但我一身武功只能恢復幾成,永遠不能稱雄宇內,所以我寧可死掉。」

    黑衣女尼道:「世間上沒有使你恢復功力的法子麼?」武陽公沉吟一下,道:「有是有,譬喻千載靈芝及成形人參、何首烏之類的靈藥,卻叫我到何處尋覓?」她搖搖頭,道:

    「不錯,這等靈藥實是難求。」

    武陽公道:「你本是玄門修士,幾時落髮為尼的?怪不得我竭盡心力,仍然找不到你。」

    黑衣女尼緩緩道:「做女道士或者做尼姑都是一樣,唉!早知道我就該及時出手助你殺死那些凶人,現下已留下後患,如何是好?」

    武陽公安慰她道:「不要緊,他們暫時會聯成一氣,但時日稍久,就不會走在一道了!」

    突然間一陣——響處,似是有人迅速奔開,黑衣女尼正要起身追看,武陽公道:「不用瞧了,定是那瞎了眼的血手印程賓無疑。」

    黑衣女尼道:「他已把我們的秘密聽去,若是傳出江湖,那三凶便將毫無忌憚地來找咱們算賬,我覺得我們一道死了也好,但水仙這孩子怎麼辦?」

    她一提起單水仙,武陽公面上泛起慈藹之色,微笑道:「想不到我們暖違二十載之後,第一次見面,就為了兒女之事操心!水仙這孩子可愛得很,長得極似你昔年的樣貌……」

    黑衣女尼微歎一聲,道:「我昨夜跟她在一起時,因為我已化過裝,改動了眉眼輪廓,所以她竟深信我的話,以為我是她的姨媽。」

    武陽公沉吟一下,道:「我本想找一處人獸絕跡之處了卻殘生,那三凶不知我己死,定然十分防備忌憚,大概不會在中原停留很久,可是現在秘密已洩,此計已不可行了……」

    黑衣女尼道:「那麼乾脆設法恢復功力!」

    武陽公奮然道:「這話甚是,靈藥雖是難求,但還有別的法子,只要你全力助我,尚有指望。」

    黑衣女尼追問是什麼法子,他卻不肯詳細說出,反而要黑衣女尼立誓全力助他,要她卸下尼裝,戴上假髮。

    他這些要求都很奇怪,不合情理,黑衣女尼想了一陣,她的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這武陽公的面龐。

    她輕輕道:「好吧!都依你,反正我已活不了多久。」她指一指心窩,又道:「為了推究三門、四派的絕藝,耗費心力過多,壽元已是有限!」

    武陽公竟毫不在意她壽命不長之事,問都不問,黑衣女尼微感不悅,道:「我應承你也使得,但你卻也須答應我一件事。」

    武陽公道:「什麼事?」

    黑衣女尼道:「你恢復功力之後,除了那海外三凶之外,不得加害三門四派之人。」

    武陽公搖頭道:「我不答應。」態度甚是堅決。

    她不禁一怔,道:「你為何要加害正派的武林人呢?」

    武陽公冷澀地道:「這是我自己的事。」

    她歎口氣,道:「你還是從前一般驕傲倔強,永遠不肯讓任何人干涉你的行動。」

    武陽公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的事不要你管。但你的事我卻要管……」

    黑衣女尼道:「因為你是堂堂的男子漢大丈夫,所以不能讓女人干涉,是不是?唉!你一絲一毫都不曾改變。我剛才一直不出手助你,我決定等你出言求我才肯出手。可是你的驕做和自尊心一如往昔。其時我已曉得你一點都沒有變……」

    武陽公微微而笑,默然承認。她又道:「你要別人死心蹋地毫無條件的愛你,為你犧牲。而你自己卻不肯為別人犧牲一丁點。」

    她用力地搖搖頭,好像拒絕這麼做。武陽公輕輕道:「這就是我的毛病,這輩子別想改得掉。」

    黑衣女尼無可奈何地道:「好吧,我就把這有限的餘生給了你,以後你要殺盡天下正派武林人物也好,反正我死了之後,什麼都不聞不見。」

    武陽公緩緩道:「如果你以前肯這樣說,我就……」他突然停住,致對方猜不准他究竟想說什麼?他就不會加害三門四派之人?抑是他就不會白白被困了二千年?又抑是想說他就不致白受多年想思之苦?

    他沉吟一下,道:「咱們稍為調息一下,就前往南方一處地方。動身之前,須得替水仙安排一下。」

    黑衣女尼相信他一定有幾分把握得以恢復功力,雙眉一舒,笑靨盈盈,道:「好極了,關於安排水仙之事不難解決,最要緊的還是你南下求藥之事,那是什麼地方?」

    武陽公道:「在湘北常德,兩百餘年以前,中原正遭兵燙,本門的一位祖師璇璣子曾經遷駐湖北。其實他尚是初傳本門無上心法,功力未深,故此憑借他胸中所學,佈置了處洞府,足以阻止虎狼惡獸以及當時的邪教高手侵擾……」

    這些中原一派的較聞秘史武林中從來無人得知,所以黑衣女尼聽得十分入神。

    武陽公略略一頓,接著說道:「那座洞府當時起的什麼名字不得而知,本門後人卻稱之為天秘府,以示天險隱秘,人跡難及之意。據傳在這天秘府外方圓二十里都經過璇璣子祖師佈置,樹木山石都含蘊奧妙,足以迷惑入侵之人的心智,使之終日迴旋奔馳,結果又繞回原處……」

    黑衣女尼吃一驚,道:「我從未聽聞過設伏擺陣竟達二十里方圓之廣的,那真是舉世罕見的大手筆,你可認得出入之道?」

    武陽公搖搖頭,道:「我認得就不會等到現在才涉險前往啦!」

    黑衣女尼道:「聽你的口氣似乎那二十里方圓的陣圖之內還有不少危險呢!」

    武陽公道:「不錯,除了懸崖峭壁,飛瀑急湍這一類天然奇險被璇璣子祖師充分利用之外,還有他匠心獨運的埋伏佈置。越是接近天秘府,危險就越甚。初時只不過迷路而已,到後來簡直是步步危機,動輒便有殺身之禍。」

    他微微一笑,隱隱露出做然之色,道:「我們這中原派只要承傳得博學一門的人,必是天縱奇才,聰慧絕世之上。那璇璣子祖師身兼本派三門之長,才能佈置這等天險難越之地,因此得以在天秘府中潛修數十載,不受外界打擾,終於把本門無上心法完全通悟……」

    黑衣女尼道:「中原派內的三門就是你的博學門、孫子瀟的精一門和戴家的外功門了,我說得對不對?」

    武陽公道:「對,放眼當今天下,本門以外的人恐怕只有你知道這等秘聞了。」

    黑衣女尼面上掠過愁色,道:「你既是不識入府之路,豈不是也危險萬分?」

    武陽公道:「危險總是難免的,但好在近十餘年以來專心鑽研天下奇門遁甲以及各種陣圖的奧妙,頗有所得。加以我知道多少有關天秘府的各種險關,自然比旁人強勝得多……」

    黑衣女尼仰天沉思了一會兒,道:「我本來打算去把水仙找到攜帶在身邊,眼下你既然功力遠非昔比,那天秘府又是艱險萬分,我不得不陪你同行,但這一來卻把水仙托與何人?」

    武陽公微笑道:「有一個人你萬萬想不到,那就是少林寺的一夢頭陀。」

    黑衣女尼起初不禁一驚,旋即泛起一絲苦笑,道:「他果然是最合適的人選,水仙與他甚是相熟,也到過嵩山少林寺。一夢道友瞧在趙岳楓的份上,自須全力保護。」

    武陽公道:「此舉雖是有點托庇少林威名之意,但事非得已,水仙又是我們唯一的骨肉,若不是有萬全之計,咱們此去也不得安心。」

    兩人計議又定,便即動身起程。武陽公行事一向縝密,樣樣都有佈置,因此走出不遠,便找到個鐵柱官的人。武陽公自負武功蓋世,所以安排的人並非準備助戰之用,而是他傳佈命令的通訊網。

    他親筆寫了一道命令,吩咐華、鄧二人接到此令之後,立即盡出宮中高手,竭盡所能把單水仙平安送到嵩山少林寺,見過一夢頭陀,把水仙托付給他才算數。事後他們兩人及十數名高手一同留守在少林寺附近,萬一有事,可助少林僧侶抵禦強敵。

    他又另外寫了幾個字給水仙,說是目下有急事即赴南方,不久將與她母親同至少林與她見面。

    這兩道命令由那名手下裝置在信鴿頸下,直達鐵柱宮,此外,尚有口頭命令此人馳回布達。口頭命令又與信鴿上的不同,只因倘若此人到達之時,華、鄧二人仍然接不到信鴿所傳的命令,便是信鴿在中途發生變故,可能是被敵人截獲。因此這一道命令則是著單水仙立即遷住於銅牆宮中,此宮四方八面俱是鋼牆鐵壁,大門一關,誰也進不去。

    各事安排妥當,他們便向南進發。黑衣女尼姑改變了裝束,穿上普通人的服飾,戴上假髮。變成一個甚是美麗成熟的中年美婦,跟風度翩翩的武陽公走在一起,誰都以為是一對和諧的夫婦。

    他們在路上不須掩藏行蹤,只因武陽公罕得在江湖上露面,見過他的人寥寥無幾,不怕被人認出,何況這刻還有一個絕妙的伴侶,教人根本無從想到這對夫婦竟然是武林中人。

    另一方面,他們都料定那謝無我等三凶從血手印程賓口中得悉武陽公負傷以致功力大減這件事之後,他們一定先合力擒捉單水仙無疑,從時間上推算,他們得訊出動之時,單水仙離嵩山已經不遠。以華、鄧二人及宮中精選的數十好手護衛,定可平安抵達少林寺。

    謝無我等三凶等到無法向單水仙下手之時,才轉過頭來想直接找武陽公,卻已為時已晚。

    理論上是這麼說,尋常人總不免左疑右慮,難以安心。但他們兩人卻毫不擔心,深信一切發展都將在意料之中發展,揚長上路。

    那黑衣女尼以前就是峨嵋派的高手玉環仙子,現在恢復俗家裝束,武陽公有時叫她單玉環,有時候管叫她做阿環。

    單玉環從武陽公口中得知璇璣子這位一代宗師早年在秘府內練有一些極珍貴的靈丹,具有奪天地造化的功效。但為數已經極是罕少,大概最多不過三粒,少則一兩顆則已。這等靈丹常人服下可以延年益壽,易筋換骨,力大身輕。練武之人無事服了可以增長功力,若是有傷,藥到病除。

    此外可能尚有些拳經劍譜之類,但這些對武陽公並不十分重要。這就是武陽公以前為何不曾前往查探天秘府的緣故。因那璇璣子後期有所謂武林之寶,但都不在天秘府而在以往鐵柱宮坐落的陰風崖附近,這也是武陽公的鐵柱宮為何建造在陰鳳崖的原因,雲旗孫子瀟和戴默公亦找不到。本書前面述及過這座寶庫,那戴默公雖是終於因趙岳楓之故找到了那座寶庫,卻也送了一命。

    此處暫且按下武、單兩人前往湖北之事,單表那只信鴿把兩道命令帶到鐵柱宮之後,其時華、鄧等人未回到鐵柱宮。

    過了大半日,他們才簇擁著單水仙返宮,拆令一看,華、鄧兩人都感到事非尋常,以老山主這等手段之人,尚且隱隱有把女兒托庇少林之意,這一路上自然得不到老山主的幫助無疑。說不定除了那四凶之外,還有別的邪教高手趕到。

    單水仙並非不知凶險,可是她到底童心未退,想到自己經過這番風險之後,不獨不被父親斥責囚禁在鋼牆宮內,反而能夠再次出門到少林寺去,舊地重遊,舊友重逢,自然是人生難得的快意之事。

    再說武陽公還說日後與她母親一道到少林接她,這也是個大大的喜訊。

    總之,這件事在她心中喜悅大於憂愁。她憂愁只有兩點,一是路上難免會有危險。二是以前一夢頭陀帶她踏遍天涯,為期達一年之久,為的就是找尋她的母親,好追問昔年之事。

    現下她母親不但透露出,還到少林寺去,豈不是逃不過老頭陀的盤潔。若是母親不肯回答,雙方鬧僵動起手來,那她就慘了。

    不過這都是以後的事,目下先檢抬行囊要緊,當下興匆匆地奔回寢宮。

    華、鄧兩人已傳出命令,不久,有九個錦衣漢子魚貫人廳,向兩人行了一禮,便分別站在兩邊。這九人都十分年輕,最小的只有二十五六歲,最老的也不過三十一二歲。可是個個眼神極足,都透出一股剽悍不怕死的神氣。

    華劭望住左邊一排四人,說道:「你們四衛瞧起來近日武力頗有精進。」

    那四衛一齊躬身道:「總管過獎啦!」

    華劭目光又轉到右邊的五人面上,說道:「上次出門本總管沒有帶同你們四衛五兵全出宮,以致險些被敵人所乘。這一回不但你們九人同行,還須挑選數人以增聲勢……」

    話未說完,又是一名壯漢匆匆進來,躬身行禮道:「屬下周奔雷來遲,請兩位總管裁處!」

    鄧當擺手道:「站好,聽華總管說話。」

    華劭瞧住他,道:「你是本宮百人中的騎御冠軍,這一趟出門由你駕馭宮主馬車!」

    周奔雷躬身應一聲是,便站在四衛這一邊。

    華劭吩咐他們帶備山行露宿應用之物,鄧當道:「本宮特製乾糧也多帶些,將來潛匿嵩山之內,說不定就靠乾糧度日。」

    那一騎四衛五兵等十大高手見他們如此鄭重其事,心知此行十分艱險,反而個個面泛興奮欣喜之色。

    這十人出去之後,又有十八個年輕力壯的侍者進來報到。這十八人都是經過特別訓練的高手,分為三組,每組六人。一組擅長箭法,一組擅長各種暗器,另一組擅長火器。

    他們往常有事出動,每組最多派出一兩人,率領幾個經他們自己訓練的手下,就已經足夠,這一次每一部門的六名頭領人物都召集出動,實是史無前例之事。

    華、鄧二人吩咐過之後,這才自去帶備足夠的金銀珠寶,又依照以前定下的計劃將全宮侍者部署安排,縱是三五年不回來,宮中一切仍然可以井井有條。

    這些行動都極迅速,宮門口早已停了一部黑色的四輪馬車,甚是精美堅牢,車上還有許多別出心裁的設備,可以上落險坡,崎嶇石路或山路,又可浮水,必要時還可以減去一截,變成一部極輕巧便利的雙馬車。此外,車上還可以供己方之人站立環衛,這種守衛法有一套招數,互相配合之下,堅如金湯城池。

    此外尚有二十餘匹駿馬,全都備好鞍,那四衛五兵和十八名特技好手都站在鞍邊等候。

    單水仙上了馬車,周奔雷執韁揮鞭候令。只見華、鄧二人一躍上馬,另外二十七人都齊齊登鞍。人馬雖是眾多,可是不聞一點響聲,軍容之莊肅,極是少見,單水仙在窗口瞧著這一切,不由得暗暗驚佩。鄧當一馬當先馳夫,四衛分散為前後左右四方貼車而行。

    其餘二十三人跟在車後,五兵在前,十八名特技好手稍後,押尾的是華劭。

    那四衛便是分作前衛,後衛,左衛及左衛,故此他們一起步全按照本身的位置分侍車邊。五兵是使用五種不同兵器的高手,分為刀劍槍矛矢。其中的矢便是弓箭,此人稱為神箭耿滔,箭術之高妙,有如以長槍大戟搏人,除了遠射,還有近身短射之法。是以他身上只帶了一把硬弓,不帶其他兵刃。可是箭卻有三壺之多,長短大小不一。

    這隊人馬浩蕩出發,一上路之後,周奔雷便施展出他駕馭的驚人造詣,那兩匹駿馬在他驅策之後,跑得又穩又快,並且顯得毫不費力。

    單水仙還是第一次坐這周奔雷駕御的馬車,覺得果然特別平穩迅快,不同凡響,不由得暗暗佩服父親的才能,竟收羅得有這等特異奇技之士為他效力拚命。

    從開封府到嵩山,只不過兩百餘里之遠。有兩條路走,但都是經中牟縣到達鄭州之後,才開始分岔,一是折向南再轉向西,直達登封,一是直通幅師。嵩山就在登封與偃師之間,所以兩條路都可以走。

    他們出發之時已經是下午,因此黃昏之時才到達鄭州。華鄧二人一商量,覺是連夜趕路固然能夠盡快抵達少林寺,可是夜間在路上防備自然疏漏百出,倒不如在鄭州歇宿一宵,明晨再繼續上路為好。

    於是他們投宿在鄭州最大的一家客棧之內,包起整座客店,連店伙都通通轟出去,以免有閒雜人出入,妨礙他們的戒備。

    到了中宵時分,華、鄧二人都休息夠了,起身出來巡視。

    他們都是才智過人,經驗老到之士,毫不浪費時間,料定縱然有敵人來犯,也當在子夜過後,所以他們一投店就命大家飽餐休息,只派四人守衛。但到了中宵之時,便通通起床。

    他們巡視之時,都極力潛匿蹤跡,所以在外表上瞧來,這座客棧根本無人活動,全都進入黑甜夢鄉中。

    突然間三道黑影像飄風閃電般落在客棧屋頂,這三人的身法佳妙之極,一望而知必是高手。

    他們四下張望,片刻,其中一個飄身落在院落中,向上房走去。

    黑影中閃出一人,說道:「謝道長深夜駕臨,敢問有何見教?」

    這人話聲一如平日說話,那人影倏然止步,眾星微輝之下,可以瞧得出是個黑衣道姑。

    上房房門一響,接著燈光射出,照得院落相當光亮,黑狐謝無我大模大樣地冷冷道:

    「我們只要把單水仙帶走,姓華的你認為怎樣?」

    華劭淡淡一笑,道:「在下認為十分不妥,要知道謝道長若是得手,在下項上這個吃飯傢伙就保存不住了。」

    謝無我冷冷道:「武陽公雖是一代之雄,但今日已無力覆護他的女兒,你們若是打算多活些時日,最好識相點讓開!」

    屋頂上傳來了狼婆凶房的聲音,道:「哈!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賬東西居然擺出陣勢來啦,咱們今晚可以痛痛快快地大殺一場了!」

    色鬼林落紅道:「不錯,可惜沒把老程弄來,否則他可以出出胸中之氣!」

    鄧當在另一邊的牆頭上大笑數聲,道:「別吹大氣,提防風大閃了舌頭。你們要是以為鐵柱官之人都是手到擒來的話,不妨先向在下出手試試……」

    鄧當發話之時,站在另一座屋脊上,與林、丁二凶相距的是五丈左右。

    丁狼婆大怒喝道:「好小子,那一日老婆子失手受辱,只不過是你得別人指點,取巧得手,你竟以為我們的功夫比不上你麼?」

    喝聲中身形拔空而起,疾若飄風地撲去。她這一起落,已到了屋簷邊緣。只要再一縱起,凌空渡過中間的院子,就落在鄧當立足的那座屋頂上。

    然而就在她身形方落,欲起未起之時,鄧當郎聲招呼道:「丁狼婆小心!」弓弦之聲響處,三支勁箭分從三面激射而至。這三支勁箭不但來路各異,而且所襲取的部位及抵達時的先後無一相同。但合起來卻成一招毒辣無比的招數,宛如蓋世高手當頭猛撲。

    丁狼婆等人進犯以前已經約略曉得護送單水仙的人皆是宮中高手,加上上一次被箭陣阻擋過,所以對他們的強弩硬箭特具戒心。此時耳聽弦聲一響,立刻氣沉丹田,煞住縱起的勢子。

    三支箭閃電般先後襲到,丁狼婆猛然失驚於三箭配合得如此高明,雙爪齊揮,兩股勁道應爪發出,撞開左右夾射而到的兩箭。但迎面射到的一支卻無法以可拒,只好一仰身摔倒在瓦面上,砰的大響一聲過處,接著便是瓦片碎落的吵嘈聲。

    她雖是避過這三箭之危,可是情狀甚是狼狽,只激得她凶野之性大發,狂曝一聲,再度猛撲過去。

    這一回她身在空中之時,便已爪揮腳踢,嚴密封住全身。果然弦聲響處,又是三箭襲到,這三箭來路與上一次的三箭全然不同,因此可知發箭之人先後共是六名。

    但見她身形橫渡院子之際,三箭齊齊被她擊落。鄧當喝道:「老婆子名不虛傳,看劍!」起身迎撲上來,手中長劍宛如匹練般捲去。

    這鄧當本是武林劍術名家鄧定遠之子,十年前他才十八歲,已盡得家傳劍法。其時鄧定遠陷入一樁武林恩怨仇禍之內,卒於喪身。鄧當自小就機智過人,性情陰鷙多智。心想既然父親數十年奮修之功,還敗亡敵人手下,自己貿然前去復仇也是枉然,於是忍住悲忿攜劍出門求師學藝。但四大劍派都不收他為徒,迫得他前赴陰風崖碰一碰運氣。武陽公見他根骨極佳,相貌心性都很對脾胃,便收留了他,盡傳絕藝。

    他原本底子甚佳,得武陽公這等絕代明師指點,不但不須拋棄原有所學,反而化腐朽為神奇,把以往學得的劍術武功加以變化應用,然後再增加新的武學秘藝。所以十年之後,他已筋身於高手之列。

    此刻一劍擊出,大見功力。丁狼婆狂怒之中也不由得心頭一凜,真氣一沉,煞住前衝之勢。左手利爪一招「雲霧不開」,封住身前要害。右手利爪一招「擒風裁雨」,忽然從劍光中探人。

    五根碧綠長爪微微散開,分襲五處不同的穴道。鄧當打心中贊出聲道:「好手法!」身形一歪,長劍把下沉,劍尖借勢翹起,反襲敵爪。

    這一劍又怪又妙,丁狼婆一瞧不但不能迫退敵人而乘機施展連環毒手,反而要被敵劍迫退。心中大是不首,猛嘯一聲,不管右爪將受重刨,左爪幌然抓去,她凶性大發,便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使出兩敗俱傷的招數。鄧當那麼狠毒的腳色,此時心中也不由得冒起寒氣,猛然間一個觔斗向橫邊打開,雙腳落地之時,踩碎了無數屋瓦。

    丁狼婆見他敗退的狼狽,胸中惡氣稍消,厲聲大笑道:「小子不敢拚命啦,真沒種……」身子微微一弓,便要再撲過去。

    左方三丈外弦聲響處,一支長箭破空勁急射到,此箭來勢快得異乎尋常,弦聲才響,銳風已到。

    丁狼婆大吃一驚,心想發箭之人在三丈外出手,那箭竟是如響斯應,瞬息便至。這等功力可以稱得上宇內無匹。尤其可怕的是她無法從此箭風聲中查出取準部位,以致無法抵禦,當下疾然後退。

    這一退已經是用盡平生功力,快逾掣電。可是仍然感到那支長箭在肋下掠過,只差毫黍之微就傷及皮肉。

    她在驚詫之中又發覺身形已退出屋頂,於是提氣飄落院中。黑狐謝無我問道:「這一箭誰人施放的?」在她前面丈許遠的華劭應道:「此人姓耿名滔,外號神箭,位列五兵之內。」

    謝無我道:「箭法果是高明,但汝等若是妄以為仗恃暗器就可以逃得大劫,未免可笑得很。」

    華劭道:「諸位決意不肯止息兵戈,那也是沒有法子之事,鋼槍鐵矛何在?」隨著這一聲大喝,兩道人影分別從兩扇窗戶中躍出,都是勁裝疾服的漢了,手中各持兵器,一是大槍,一是長矛。

    他們齊齊應道:「屬下恭候總管吩咐!」

    華劭道:「鋼槍周大標先上,向謝道長請教幾手!」話聲中抖一抖手中長刀,風聲猛銳,顯然他自家也已運足功力。

    黑狐謝無我一聽這兩人外號,便知是五兵之列,本來她不把這干人放在心上,可是目下一則眼見神箭耿滔的功夫,二則華劭居然只命一人上前搦戰,可見得必有擅長的絕藝。當下收攝心神,暗暗提功聚力,口中卻冷笑道:「華總管居然不讓兩人齊上,敢瞧不起貧道?」

    話聲中只見她已移到鋼槍周大標身前,拂塵抖處,塵尾化為一蓬黑網,捲向對方手中大槍,口中又道:「你可得拿穩一點啊!」

    那一蓬黑網去勢奇快,卷在槍桿之上。周大標大喝一聲,奮力提槍急扯,槍身順勢橫掃出去。

    黑狐謝無我但覺對方槍身上力道剛強絕倫,心頭一震,暗忖此人臂力好強,練的內功也霸道得緊。她本待以巧妙勁道把敵人摔個大觔斗,然而那周大標槍上力道之剛大大出她意料之外。只好放棄此想,彎腰低頭避開橫掃而至的鋼槍,拂塵上內勁傳出,軟軟的塵尾突然間化柔為剛,根根豎直,疾向周大標胸口刺去。

    人影乍然分開,周大標已閃開六七尺遠。謝無我不覺一愣,心想此人身法之快,竟然還在自己之上,這是什麼道理?她卻不知道周大標這一招妙用無窮,當時槍尖掃出,槍尾順勢便擊在自己大腿上,身子借力飛開。這原是招數的連環手法,不管對方撼塵有沒有迎胸戳刺,也是這般施為。目下事情趕得湊巧,因此謝無我還以為對方是為了閃避反擊才閃開的。

    鋼槍周大標這一騰出地方,大槍起處,吞吐挑刺掃,連環發招。只見他槍法滑溜毒辣無比,招招都是攻守兼備,寓意深奧難惻,簡直無法猜測得出每一招的後著變化。

    這一路大槍只攻得黑狐謝無我連連後退,根本找不到絲毫空隙可以出手廳傑。

    丁狼婆和林落紅一個在屋上,一個在地下,藉著四下透到院中的燈光瞧得清楚,都暗暗吃驚。

    鋼槍周大標威猛無比地連攻三十餘招,眼見謝無我已經退到牆邊。華劭忽然下令道:

    「周大標暫退,黃奉先上前向謝道長請教!」

    手綽鐵矛的漢子躍出院中,周大標手中大槍忽然向地上一點,身形呼地飛起倒退,落在三丈開外的院牆牆根。

    謝無我剛剛喘一口氣,那個漢子已洪聲喝道:「黃奉先奉命向道長請教!」手中長矛刷地刺去,架式手法沉雄無比。

    黑狐謝無我剛才被敵人大槍一陣猛攻,他那遠攻狠毒的槍招打法恰好克制住自己微嫌陰弱的武功路數,是以一直沒有還手之力。

    以她的聲名身份,這一戰簡直是奇恥大辱,心中的惱恨氣憤難以形容。這時一看換了別人上來,這股怒氣只好向鐵矛黃奉先身上發作。

    對方矛勢甫發,她已運足內力貫注拂塵,陡地拂出,烏黑塵尾一下子卷在矛身上。但塵尾才一觸及敵人鐵矛,便覺不妥,敢情這根鐵矛的力道比周大標的鋼槍更是兇猛沉雄,倘若他練的矛法能夠配合起兇猛沉雄力量,便又是一個恰好克制住自己武功路數的敵手。

    她心念一轉之下,到底覺得性命比較寶貴重要,迅即收回內勁,身軀也像是飛花落絮般橫飄數尺。

    黃奉先矛尖一轉,兇猛地向謝無我攻去,矛上風力勁厲無匹,招數雖然比不上周大標的大槍那麼嚴密變幻,可是卻能以兇猛沉雄彌補矛法的粗疏。

    但見他神威凜凜地運矛硬攻,謝無我的一身功夫使不出平日的三四成,一味在縱橫矛影中騰挪閃避,又是一場捱打的仗。

    黃奉先連接攻了數十矛之多,華劭喝道:「奉先且退!」黃奉先鐵矛一收,縱退一旁。

    黑狐謝無我不但感到面目無光,而且想到這兩個硬手倘若聯手夾攻的話,真是凶多吉少的結局,登時氣焰全消,暗萌退志。

    鄧當在屋頂朗聲道:「敝宮老山主若不是深知敵我之勢,豈能把萬金之軀的宮主放心大膽地托付下來?嘿……嘿……」

    華劭接口道:「諸位前輩都是一代高手,犯不著跟我們這一群無名小卒拚命。諸位若是有什麼地方跟老山主過不去的,何不等他老人家口來之時再清算?」

    這兩人說的話一硬一軟,迫得那邪教三凶須得立作決定,要拼就拼,要走就走。

    丁狼婆冷嗥一聲,屋面上的色鬼林落紅陰聲笑道:「你們倒是乖巧得很,深悉我們各人武功弱點,選派手下出戰,佔了莫大的便宜。哼!哼!這兩個兔息子落在林某人手中的話,決然撿不到便宜。」

    謝無我本是武學名家,這時不禁哎一聲,道:「原來如此!」

    華劭淡淡一笑,道:「那麼請林老師下來試一試!」

    色鬼林落紅輕輕一縱,飄落院中,做然顧視周,黃二人,道:「小子們出手吧!」

    周,黃二人動也不動,卻聽華劭喝道:「金刀銀劍何在?」喝聲中兩個人打兩扇窗戶中躍出,一個手提金刀,一個綽住銀光燦然的長劍,齊應了一聲有字。

    華劭道:「金刀劉蛟上去向林先師討教幾招!」

    手提金色長刀的漢子朗朗應一聲,反身躍落林落紅面前,金刀斜斜遞出,封住門戶,這才說道:「請林老師賜教!」

    色鬼林落紅心想,若是不能在三招兩式中擊敗此人,傳揚出江湖,威名盡行掃地。當下運足獨門奇功,雙掌似乎陡然變得薄了許多。口中道:「跳樑小丑,也敢出頭露面,看招!」

    但見他雙掌齊出,但快慢不同,雙掌上兩股力道也有剛柔之別,齊襲劉蚊。這林落紅練就了百煉心功,內力勁道瞬息間千變萬化,使人無從捉摸。而那十三招落紅手更是極盡雕鏤刻琢之能事,精巧無比。

    旁人只見他雙掌分別攻出,可是局中的對方,卻被他的內力勁道,以及雙掌來勢弄得千頭萬緒,不知從何招架起才好。

    劉蛟金刀刷地斜出,宛如鷹鷲展翅,刀鋒挾著森寒風力,直向敵人左臂內側要穴削去。

    色鬼林落紅駭一跳,縮臂收掌,身形一旋,滑到劉蚊中側,再度出掌攻去。

    原來劉蛟這一刀使得拙撲無奇,只是全心全意地出刀向敵人臂上穴道削去,對於敵人掌上刀道變化以及另一隻手掌視若無睹。說他是拚命的打法卻沒有那股凶戾狠厲之氣,倒像是一個極誠實謹願之人,平生只得師父傳授這一招,這刻只是依法施展,不曉得變化進退。

    但這一刀卻把林落紅砍出一身冷汗,再度出手之時,劉蚊出手無功,那柄金光閃閃的長刀忽地掉轉逕自反手劈出,又快又穩,取的竟是林落紅上部要害。

    這一刀又迫得林落紅自動撤回攻出的掌勢,原來這林落紅雖是功力精深,出手如電,穩穩可以早一步先擊斃敵人,然而妙就妙在劉蛟的刀勢勁道都十分著實地向他面門疾砍,不管劉蛟是不是早一步被擊斃命,但這柄金刀決對毫無疑問的繼續砍落,不會因劉蛟喪命而中止。

    這等拙樸老實的刀法舉世罕睹,正因如此的真實不假,林落紅一切心機妙算都失去效用。十三招落紅手中說不盡的精微奧妙誘敵人人斷的心機,絲毫發生不了功效。

    但見劉蛟一柄金刀不快不慢地連續所砍,把個武林高手也聞名皺眉的林落紅砍得團團直轉,越戰越無法還擊。

    院門忽地吱呀一聲打開,四下燈光隨即大亮,照得整座院落明如白晝。

    一個白衣女子在四個勁裝大漢護衛之下踏入院中,林落紅眼角一膘,瞥見那個白衣女子的絕世姿容不由得心神微分,這一剎那間掌法減少許多變化。

    劉蛟不但沒有因對方心神分散而得手,反而險險被林落紅抓住金刀,迅即湧身躍退數步。

    華劭道:「劉蛟且退!」劉蛟口中應道:「是!」人已退到牆邊。

    色鬼林落紅顧不得追擊對方,轉過頭定睛向那白衣女子凝視,面上泛起那股色迷迷的勁兒,瞧來這傢伙真見不得美女,便皇帝老子站在旁邊他也是不管的。

    丁狼婆也直著眼睛瞧著那白衣女,只有謝無我見過,認得是單水仙,因此目光轉到護衛在周圍的四名剽悍大漢,但見這四人年紀都在三十以內,可是熊腰虎背,眼神極足,分明是內外兼修的硬手,而他們的兵器也與眾不同,四個人一式一樣的在左手前臂上套著一面狹尖形的鋼盾,精光閃閃。右手握著一柄劍,比常見之劍稍短,但劍身又厚又闊。

    他們這一套兵器,教人一望而知都是肉搏血戰的裝備,從他們前後左右夾護單水仙的位置瞧來,可知便是鐵柱宮十大高手的前四名,簡稱四衛。

    謝無我何等老練、狡猾,只瞧了幾眼,便深知這四衛天性強剽好鬥,是那種死而不侮的人。雖然細細觀察之下這四衛的功力並不驚人,還及不上華劭他們。可是他們一則裝備奇特,自具妙用,二則具有強悍好鬥的天性。這兩個條件再加上武陽公特別為他們構想出的招數手法,實是萬萬忽視不得。

    她暗自盤算道:「若要劫擄單水仙,第一要緊之事是除去這四衛……」

    心念一轉,身形已電急掠過林落紅,飛到站在最前頭的那個壯漢身前,拂塵無影無聲地拂了出去。

    那人正是四衛中的前衛林鈞,四衛之中數他功力最強,這刻雖是被人突起襲擊,卻宛如早已有備一般,左手鋼盾猛可封出,右手闊劍卻在欲發不發之間。

    鋼盾上內力勁撞出去,竟把對方拂塵攻到之勢封住。謝無我拂塵正待變化,卻因對方鋼劍架式險惡無比,硬攻上去便陷入兩敗俱傷的險境。心中大為忌憚,忽然間旋到一側,出手疾攻左衛馬催。

    左衛馬催踏前半步,右手厚闊短劍斜斜所出,疾取對方左肋要害,左手鋼盾業密護住自身。

    謝無我口中冷笑一聲,拂塵上貫足內勁。她一則先出手,二則兵器較長,這刻塵尾抖得筆直,分心刺人,正好刺在對方鋼盾之上。兩人暗中一較勁,馬催抵擋不住,退了半步。黑狐謝無我陡地變化勁道,手中倏地拂塵橫拽,心中暗喝一聲「滾開!」

    她這一拽,借力生力,用的全是巧勁,便是數千斤重的石頭也得飛開數丈半步。

    誰在拂塵空自橫飄,馬催身形只微微搖晃一下,竟不曾離開防地半步。

    謝無我心下大感震駭,暗忖自己幸好向來深沉持重,這一下沒有喝叫出聲,否則這個人可丟大啦!

    她更不遲疑,身形如風,旋掠而去,迅攻單水仙身後的壯漢。這一回她拂塵抖處,幻出六七支拂塵,分別罩住對方咽喉胸腹等六七處死穴。

    那壯漢乃是四衛之中的後衛李嚴,眼見敵人拂塵手法來勢神奇幻化,惡毒異常,卻毫無懼色,劍盾齊施,採取中央突破的戰略,腳下踏中官,走洪門,一招刀劈華山反擊過去。

    他這一招甚是平凡無奇,可是固有鋼盾護身,減少許多破綻,是以攻勢變得特別的兇猛。

    謝無我不等雙方接觸,忽然間使個身法,宛如一道黑煙般退開院落當中。

    她在這指顧之間,先後試過四衛中三人的功夫內力,但覺他們都具有一種極為凶狠的氣勢,大有任何敵人若要動一動他們護衛之人的話,必須先把他們盡行殺死之概。

    華劭、鄧當二人眼見對方這三個不可一世的高手連番出師無功,都暗暗大喜,心想:我等目下這等鋼鐵陣容,這三凶多半知難而退,不再糾纏。

    丁狼婆大怒喝道:「以咱們三人還收拾不下這一班凡夫俗子,還有什麼面目見人,大家一齊上啊!」

    華、鄧二人雖怕他們三人凶性一發,聯手夾攻,聞言都不禁暗暗驚心動魄,但外表上仍然鎮定如恆。鄧當朗聲大笑道:「丁狼婆此言差矣!」

    丁狼婆本來雙腿微蹲,正待撲出,聽了這話,緩住勢子,厲聲道:「只要能把你們碎屍萬段,別的都不必提了,有什麼差不差的!」

    鄧當道:「在下沒有別的意思,只不過想告訴諸位一句話,那就是諸位雖是當代高手,但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在下等出道時日不久,聲名遠不及諸位響亮,可是諸位卻不該視我們如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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