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柱雲旗 正文 第九章 武當山求藝反受辱
    趙岳楓接著道:「此一任務固然艱難絕倫,似乎不是人力所能勝任,但在下一想起當日種種慘狀,五內熱血沸騰,明知不易做到,也決意一試,成敗利鈍,非所計及,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白沙道長扔掉手中長劍,擊掌讚道:「趙兄壯志凌雲,豪情激越,貧道欽佩無限……」

    自霞道人似乎一點都不激動,緩緩道:「貧道卻在想,如何敝師兄他們要推派趙兄擔此重任?再說這等事何等重大,趙兄可有什麼憑據沒有?」

    趙岳楓道:「在下當時也感到奇怪,因此曾經詢問他們,他們都堅持要在下擔承此一重任,理由是在下最是年輕……」他的話聲微微一頓,接著道:「至於憑據一節,當時形勢急迫,根本沒有時間好好商量,哪有工夫將憑據交給在下?況且此事必須極端秘密,不可讓敵人推斷出來,更加不便當著敵人將憑證交給在了!」

    白霞道人冷冷道:「趙兄雖是言之成理,無奈這事關係重大,即使是敝派掌門師兄,也不能獨作主張,將師門心法速然傳授外人。」

    趙岳楓沉聲道:「在下的話已經完全說明,貴派掌門如何決定,在下並不勉強,再說此事乃是貴派白石道兄遺志,在下實在沒有一絲一毫想乞求貴派絕藝之心,兩位若是允予通傳,在下就在此恭候一會兒。如若不然,在下這就告辭離開便了!」

    白霞道人立刻道:「趙兄請等一等,貧道這就將趙兄的話,稟報掌門師兄!」

    他轉身入觀,白沙道人也跟了進去。單水仙低低道:「大哥,真想不到我們千辛萬苦才能到此地,卻被武當派如此盛情接待。哼!我本以為那白霞道人不懷好意,處處故意作梗,哪知還是他一口應承向掌門通傳,小妹幾乎錯怪了好人。」

    趙岳楓微微一笑,道:「愚兄不管局勢如何變化,仍然是抱定成敗利鈍,非所計及的決定去做。也不妄猜兩位武當派道兄是否有別的用心。」

    單水仙道:「大哥是君子胸襟,大俠懷抱,故不作多想。但世上人心叵測,卻不可不防!」

    這時,一陣步聲傳了出來,兩人揚目一看,卻是那高大的白沙道長一個人出現。

    白沙道長面色凝重,稽首道:「對不起,敝派掌門師兄目下身染恙疾,不能見客。至於趙兄此行目的,敝掌門要貧道奉告趙兄說,只要趙兄能夠學到少林門心法絕藝,敝派絕不敢自珍薄技,還請趙兄有諒。」

    趙岳楓想不到竟是這麼一個結果,不禁愣住,當下抱拳道:「在下此次未能踵謁貴派掌門,甚感遺憾,就此告辭,後會有期……」他一轉頭望住單水仙,道:「二妹,我們走吧!」

    兩人向下山之路奔去,此時尚是早晨,朝陽才起,滿山鳥語,甚是悅耳。

    走了一程,趙岳楓忽然怒嘿一聲,放步向一株合抱粗的老樹衝去,掄掌猛拍,左右開弓,一連拍了十幾下。

    那株老樹劇烈搖顫,葉子紛紛脫落,灑滿趙岳楓頭上和身上。一陣山風吹過,但聽勒勒連響,只見這株葉蓋亭亭的老樹忽然傾側下來。

    單水仙連忙奔上前去,柔聲道:「大哥,現在你心中之氣可曾消了?」

    趙岳楓本是面色鐵青,這時長長透一口氣,漸漸和緩下來,道:「唉,愚兄居然做出這種可笑之事,真是慚愧得很!」

    單水仙道:「小妹深深覺得大哥極有修養,如果換了別人,早就衝入觀去了!目下你幸好自己把心中鬱怒發洩出來,不然的話,後果真是不堪設想!」

    趙岳楓歎一口氣,道:「想不到武當派會這般對待於我,現下我縱然趕赴少林,看這情形,恐怕也沒有什麼用處。」

    單水仙一點也不跟他爭辯,只是順著他的口氣,道:「大哥顧慮得極是。」

    趙岳楓道:「我也做得再在江湖上奔走求人,這就去找一處隱僻的藏身之所,刻苦鍛煉武功,日後再赴陰風崖去會那干魔頭,勝敗生死,都不管了!」

    他的話聲停頓一下,接著又道:「可是愚兄此刻唯一的心事,就是放心不下二妹你……」

    單水仙道:「大哥千萬不用替小妹擔心,你吩咐我怎樣做,我就遵命去做。」她明知趙岳楓最是擔心她要到陰風崖去,所以放心不下。但她前赴陰風崖度化群魔之志並無絲毫動搖改變,不過為了暫時減少趙岳楓心中的煩憂,所以如此說法。

    趙岳楓灰白的面上不覺泛起一絲笑容,道:「二妹如此當真肯聽我這個大哥的話,那就好辦了。」

    單水仙存心要他輕鬆一點,道:「大哥準備怎生發落小妹?可不可以預先透露消息?」

    趙岳楓笑道:「這有何不可?不過我還沒有詳細想妥就是了!大致上不外要替你找個理想的人選,使你有了歸宿,不要再在江湖上飄蕩!」

    革水仙口中也不反對,道:「小妹自承也不知道理想人選是怎生模樣,既然大哥提起,小妹卻有一點可以提供大哥參考……」她格格一笑,接著道:「那就是這個人選必須像大哥這麼瀟灑英俊才行。」

    趙岳楓劍眉微皺,道:「二妹別開玩笑,你心中的意思卻當真要坦白告訴愚兄,免得找錯了對象,使愚兄一輩子都遺憾後悔……」

    單水仙見他十分認真,不便再開玩笑,暗自忖道:「其實我剛才說的話毫不虛偽,只不過世上恐怕已難找到一個像大哥你這麼瀟灑英俊的兒郎了!」口中卻應道:「那麼待小妹想過之後,再告訴大哥吧!」

    趙岳楓點點頭,道:「如此才是正理,我看還是先替你安排好一切之後,愚兄再覓地苦修!」

    水仙道:「這個使不得,大哥你雖然因武當派的態度大感灰心,但焉知少林寺不會竭誠助你,若果大哥以一概全,從此不去見其他門派,不但三門四派自此分裂孤立,將來甚且或會引起一些無謂的誤會和麻煩呢!」

    趙岳楓怔一征,道:「二妹這話有理,你看愚兄該怎辦呢?」

    單水仙道:「依小妹愚見,大哥應即赴其餘門派中任何一源,如若情形和武當派一樣,大哥才可以覓地隱修,獨行其是!」

    趙岳楓沉思了一陣,道:「好,就是這樣決定!不過愚兄深信少林寺的態度一定與武當派差不多!」

    他振作起精神,環顧一下四周形勢,接著道:「我們如果從正路下山,免不了會碰見武當派的道士們,現在我不願見到這些人,所以我想從後山離開,一來可以避過他們,二來也教他們猜測不透我們的行蹤去跡。」

    這武當山地域廣闊,四周都是綿延山嶺,層峰疊蟑,盡多隱秘通路。

    他們一前一後轉到山後,穿行過許多谷嶺樹林,耳中忽然聽到轟轟之聲。單水仙叫道:

    「大哥,那是瀑布,聽起來似乎十分壯麗,我們去瞧一瞧可好?」

    趙岳楓停了下來,道:「那有什麼不好,我們就瞧瞧去。」瀑布奔流之聲從右邊傳過來,他們循聲走去。攀越過一片崎嶇險峻的坡崖,只見一道峽谷就在轉角之處。那道峽谷底下深不可測,前面這條羊腸小徑只有一尺寬闊,一面是陡峭石壁,滑不留手,形勢險惡異常。這條奇險小徑大約有十丈左右那麼長,彎彎曲曲,因此無法見到盡頭處的情形。

    峽谷的那一端,底下有道激流奔湍,一看而知這激流之水,亦是從那大瀑布而來。可惜那巨大瀑布隱在峽谷盡頭彎人之處,無法遠觀壯麗奇景。

    趙岳楓遲疑道,「二妹,你還要過去瞧那瀑布麼?」

    單水仙笑道:「如果大哥不願意的話,那就算了!」

    趙岳楓道:「這倒不是愚兄不願,而是這條小徑太過危險,萬一失足的話,真是千古之恨了!」

    單水仙道:「小妹的功夫雖然不能像大哥能夠擊敵防身,但用來走路卻綽有餘裕,大哥用不著擔心!」

    趙岳楓道:「縱是如此,你也得多加小心。可惜沒有繩子可以互相繫住。」

    單水仙嬉笑一聲,舉步向那小徑奔去,口中叫道:「大哥請跟在後面,待小妹領路。」

    趙岳楓連忙趕去,這時因見她已經踏上小徑,恐怕多說話反而分散了她的心神,便不敢再說。

    單水仙迅快向前奔去,在這麼奇險驚人的小徑上,仍然走得很快。趙岳楓十分擔心,連忙喊她走慢一點。峽谷中回聲甚是響亮,只聽趙岳楓的喊聲從谷中傳來,連響數遍。

    單水仙似是覺得十分有趣,也尖聲叫喊,並且開心地回頭嬌笑。這一來害得趙岳楓更是擔心,全神貫注著她的一舉一動。

    這時她剛好走到轉彎之處,也剛剛向趙岳楓笑完,回過頭來看路。頭轉回來,目光到處,只見一個渾身毛茸茸的巨大怪人就站在她身前,如果她不是剛好停住前進之勢,此刻非撞上這個巨大怪人身上不可,最可怕的還是那怪人忽地低頭彎腰,衝著她露牙咧嘴地獰笑,她這一驚非同小可,雙腳一軟,向後便倒……

    單水仙和平常女子沒有太大區別,猝然受驚之下,口中尖叫一聲,雙膝一齊發軟,身子向後便倒。此刻如若是在平地上,最多跌上一下,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在這尺寬的小徑之上,身子這一倒下,非滾落千仍谷底不可!

    後面的趙岳楓駭得出了一身冷汗。閃電般撲了上去,人未到掌力先發,掌心向前虛虛一按,恰恰抵住她後倒之勢。

    他接著已縱落她後面,伸手把她抱住,驚魂未定,趕緊向前面望去,瞧瞧是什麼事物使她這等驚駭!

    一看之下,不由得勃然大怒,敢情正是早先在觀外戲弄單水仙的那頭巨猿,此刻猶自毗牙咧嘴,喉頭發出低低的咆哮聲。

    他深怕那巨猿猛撲過來時,先傷了單水仙,故此無暇出手,首先急退數步,單臂運力,五指緊握單水仙胳臂,迅速提起掄到身後。

    這一來便變成趙岳楓在前,單水仙在後面的形勢,那頭巨猿在趙岳楓退時,也移步上前。它的體積巨大,因此站在那條只有一尺寬度的仄徑之上,倒有大半身軀突出在路徑之外,看上去甚是危險,只要身軀在石崖上碰一下,便會掉落谷底似的。

    它走到趙岳楓身前兩尺左右處,方始停住前進之勢。趙岳楓一隻手反轉到背後扶住單水仙,騰出另一隻手,運勁聚力,舉到胸前。

    他發現單水仙餘悸猶在,嬌軀微微發抖,心中突然湧起怒火,厲叱一聲,手掌向前一按,發出一股內家真力,突向巨猿胸前擊去。

    那巨猿咆哮一聲,比薄扇還大的巨爪神出來疾向趙岳楓頭頂抓落。

    趙岳楓大吃一驚,心想自己這一記掌力縱然擊中巨猿,將它擊落深谷,可是自己的天靈蓋勢必也給這頭巨猿的大爪抓裂。心念一轉,掌勢微抬,呼的一聲,掌力發處,已擊中巨猿長臂。

    巨猿低吼一聲,長臂震得蕩起老高,龐大的身形也退了兩步。

    趙岳楓厲聲道:「趙某念你乃是通靈之物,故此不下煞手,你如果仍然擋住我們去路,趙某就不得不施展毒手啦!」

    那頭巨猿在仄徑上蹦跳吼叫,卻一點也不怕跌落深谷似的。

    趙岳楓見它神態兇猛獰惡,心想這等猛獸到底難通人性,再費唇舌也是沒用。

    要知他肚中塞飽了武當派給他的氣,因此對這頭巨猿,自無好感,這時迅速回顧單水仙,道:「二妹你站得穩麼?」

    單水仙吸一口氣,道:「可以是可以,但大哥你想幹什麼?可是要上前與那怪物動手?」

    趙岳楓沉聲道:「你且安心站穩,待愚兄上前把那巨猿趕走!一切有大哥在此,你用不著害怕!」

    單水仙正要說話,趙岳楓已放開手,看她果然站得穩穩的,當下回頭轉向前追去。單水仙這時可就不敢說話,生怕使得趙岳楓心神分散,反而送了性命。

    趙岳楓陡然迫到巨猿前面,一掌護身,一掌迎面劈去,口中大喝道:「孽畜還不與我讓開道路!」

    那巨猿厲嘯一聲,巨爪起處,其中一隻巨爪施展卸字手法,化解趙岳楓掌劈之勢,另一爪則虛虛實實,攫抓趙岳楓頭面,它的手法精妙異常,而且爪上風聲銳烈,大有擊石成粉的威力。

    趙岳楓心頭微凜,暗忖此猿敢情深諸武當心法,造詣甚深,並非尋常猛獸可比。心念一轉,決定使用奇險招數,速戰速決。

    那巨猿招發連環,一連數爪疾抓過來,口中厲嘯之聲響震山谷,聲威極是兇猛!

    趙岳楓使出迅快護身手法,嚴密封拆。但那巨猿身高手長,爪利力大,此時攻勢宛如泰山壓頂一般,迫得趙岳楓一步一步後退,形勢甚是危急。

    單水仙駭得面色發白,她本來看破世情,死生之事早已淡然處之,但她卻無端端害怕這頭巨猿,有如一些女人極怕老鼠或蛇類一樣,雖然明知最多不過一死,卻忍不住心中的害怕!除了這種無名的害怕之外,同時也萬分替趙岳楓擔心,所以面色泛白,很不得自己能代替趙岳楓,然而雙腳卻軟得一點力氣都沒有,根本無法移動。

    眼看趙岳楓連連後退,眨眼之間,已經退到她身前,她曉得自己應該趕緊退開,免得把趙岳楓堵住,可是心裡儘管這麼想,雙腳卻一點也不聽指揮,無論用多大的力,依然紋風不動。

    趙岳楓的後背已經碰到她,那巨猿一聲厲嘯,巨爪挾著凌厲風聲,齊齊抓落,單水仙看得清清楚楚,登時三魂七魄都飛上九天。

    趙岳楓突然大喝一聲,震得單水仙耳鼓嗡嗡作響,喝聲起處,形勢一變,只見那巨猿雙臂伸得畢直,被趙岳楓十指扣住脈門,不能動彈。

    趙岳楓厲聲道:「好孽畜,你爪下不知傷過多少生靈,趙某今日是為世除害!」他右肩一沉,正要運力將那巨猿摔下深谷。

    單水仙尖叫一聲,全身力氣忽然恢復,雙手一伸,摟住趙岳楓肩膊,急急道:「大哥,大哥,不要這樣!」

    趙岳楓訝道:「二妹你這是什麼意思?為兄幾乎斷送一命,才以生死擒拿手法將它擒住。」

    單水仙道:「大哥別殺死它,千萬別殺死它。」她根本說不出一點道理。

    趙岳楓搖搖頭,道:「真是沒有辦法,假使它的利爪抓住為兄,只怕二妹你無法為愚兄求情。」

    那頭巨猿想是雙手脈穴被制,此時絲毫不能揮動,空自雙目瞪著那對銅鈴似的巨眼,喉中一直發出咆哮之聲。

    趙岳楓運聚內力,突然舉步向前走去,推得那頭巨猿不住後退,這時單水仙似乎已經沒有那麼害怕,居然能夠舉步跟上來。

    不久工夫,已經走完這條險惡厭徑,前面卻是個山場。趙岳楓沉聲命單水仙上前,瞧瞧山坳之內的情形。他的話說得簡短有力,單水仙不敢多言,趕快向場口奔去,耳中聽到那頭巨猿突然發出慘厲嘯聲,回頭一望,只見趙岳楓仍然是原式扣住它的脈門,並沒有出手加害,不知它何故發出這等慘厲長嘯之聲。

    那山場之內地勢陡然曠朗,對住山助出口的正面有座蒼翠崖壁,高達五丈,一道瀑布如長虹般倒桂下來,濺珠噴玉,激起滿天水霧,在陽光之下,幻出無數彩虹,確是奇麗壯觀!

    瀑布底下是個清潭,四周均無其他水道,不知那道瀑布長年奔流下來的水都往何處去了?瀑布高崖兩邊綿展開去,極是曠闊,瓊花瑤草,古樹蒼松,點綴得景物清幽,宛如靈山仙境,使人塵慮都消。

    單水仙大聲叫道:「這地方美極了,大哥快來瞧瞧!」

    趙岳楓道:「瀑布可是在裡面麼?你先進去欣賞,為兄還要等一等才行。」

    單水仙回頭蹩眉道:「大哥可不要殺死它啊!」

    趙岳楓道:「那要看它聽不聽話了。」他換轉方向,將那巨猿推向仄徑,一會兒工夫便踏上仄徑。趙岳楓雙手一鬆,隨即退開數尺,屹立凝望住這頭兇猛巨獸。

    巨猿厲喝一聲,果真又張臂舞爪,向趙岳楓抓攫。趙岳楓掌劈拳擊,毫不相讓。眨眼間兩下已劈啪啪地激鬥了七八招。這一次趙岳楓腳下不曾移動過半步。

    他不但內力深厚,手法也極是精奇迅快。好幾次砍劈中巨猿雙臂,雖然不曾將它擊倒,但那巨猿雙臂似乎沒有早先那麼靈活,可見得並非不怕趙岳楓拳掌。

    那巨猿雙爪挾著銳烈風聲,一聽而知這十隻利爪不比尋常。故此趙岳楓不敢冒險再施展生死擒拿手法,如果他不是忌憚這巨猿的利爪,早就施展這一路玄奧無匹的手法,結束這一場搏鬥了。

    雙方又戰了數招,只聽單水仙嬌聲叫道:「大哥,這山場裡面風景幽絕。那巨猿如果不再生事,你就別再打它,快點進來瞧瞧。」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分明已進入場內。那頭巨猿突然厲嘯一聲,刷地縱退,迅快向厭徑那一邊疾奔,速度絕快,轉眼間已去得無影無蹤。

    趙岳楓微微一笑,說道:「只要你知道我的厲害,也就夠了,諒你也不敢再來。」

    當下轉身奔入山坳之內,但覺身上頓感溫暖,不似在場外那等寒凜。鼻中更嗅到陣陣花香。

    單水仙等他走到,便遙指那條玉龍倒掛似的飛瀑,道:「大哥,那瀑布真是壯觀無比,我們到潭邊瞧瞧如何?」

    趙岳楓道:「此地不知何名?景物這等清幽奇絕!」說時,和單水仙一齊向前走去,腳下踏著軟綿綿的細草,甚是舒服。

    周圍都是瓊花瑤樹,奇花異草,還有一些罕見的鳥獸,在花草樹木間飛騰走臥,果是一片仙山福地的景致。

    那道瀑布從翠嚴綠壁上瀉下,落在潭中,發出雷鳴似的水聲,濺起一片霧氣,陽光照射之下,格外壯觀。

    他們沿著潭邊走去,正在指點說笑,忽有數聲大喝,隱隱傳入耳際,轉頭一望,只見山坳入口處出現不知多少名道士,個個手持長劍,動作迅俠,直向他們奔來。

    趙岳楓微微一驚,忖道:「他們人數眾多,若然被他們困往,我雖不怕,但二妹卻萬萬難以脫身,說不定還會傷在他們劍下。」

    那些道人像潮水一般湧到,人人面現殺氣,劍光四起,一看而知他們不但來意不善,而且已準備殺害趙、單兩人。

    趙岳楓不暇多想,一手拉住單水仙,急急奔逃。這時那一群道人已經分散,因此趙、單二人只能沿著潭邊飛奔。

    轉眼間繞到翠崖側面,趙岳楓放目一瞥,不覺叫聲苦也。原來那片翠崖的側面也是平滑高削,長滿了青苔,武功再高之人,也難在這等滑溜的地方落腳換力,因此這一面已是絕路,

    沿著崖壁向前望去,大約十丈左右,便是一個淺湖,面積甚大。湖中有許多突起草丘,但見許多白鳥棲息丘上,另是一種奇景。

    但這時趙岳楓哪有心情欣賞景色,暗忖此湖岸也是插天峭壁,縱然涉水渡湖,到了那邊,也未必走得掉。

    可是若是順著湖邊走,那就要折轉方向,恰好被分散開來的道人包抄截住。換句話說,他們已經走到死角,四下無路可逃。

    趙岳楓只好決定涉水落湖,不管此舉能拖得多久,也得一試。

    他指一指那個淺湖,道:「二妹,我們又得落水啦!」

    單水仙道:「湖中如果都是爛泥,我們更走不動。」

    趙岳楓道:「那也是無法可想之事,我們絕不能坐以待斃,何況爛泥對他們一樣不方便!」

    單水仙道:「我們何必怕那些道人,待小妹上前跟他們理論一番!」趙岳楓急道:「不行,他們已存心殺害我們,你還看不出來麼?」

    他接著又道:「我不懂武當派為何人人這等暴民,個個都想殺人洩憤一般,嘿,嘿,如果只有為兄孤身在此,今日定要教訓教訓他們!」

    單水仙道:「那邊崖下有些樹叢,小妹且躲到樹叢之後,或者能瞞過他們耳目。如此也可免去大哥後顧之憂!」

    趙岳楓眼中一亮,道:「二妹這話提醒了為兄,目下尚有個法子。」

    他拉住單水仙向翠峰奔去,崖邊有不少密密的樹叢,擋住了日光。他們轉到樹叢後面,貼崖前奔。大約走了兩丈遠,只見崖邊有個洞穴,近前一看,這洞災只有四五尺深,而且前面也沒有樹木遮擋。

    趙岳楓道:「行啦,二妹你且躲進去……」

    單水仙訝道:「躲到這裡面,豈不是無路可走麼?」

    趙岳楓豪笑一聲,道:「為兄就站在這洞口之前,且看武當派哪一個衝得入洞!」

    這時喝罵之聲已經到了切近,單水仙只好鑽入洞中,眨眼之間,七八個道人持劍奔到,為首的正是那白沙道長和白霞道長。

    這一群出家全真,三清弟子,都面含凶氣,眼露殺機。白沙道長怒罵一聲,首先揮劍進攻。白霞道人轉到側面,似是準備乘隙進入洞中。此外尚有三名道人也跟著白沙道長挺劍攻擊。

    趙岳楓本想一出手就制住白沙道長,以後就可挾持著他離開武當。但那白沙道長劍法凶毒,而且虛虛實實,分明也防他奇奧無雙的擒拿手法。趙岳楓頓時改變心思,雙掌潛運真力,急劈疾掃。但見他掌勢一出,狂飆頓生,呼嘯旋捲,威猛無情。

    那四支長劍遞進來時,被他掌力一迫,都退了開去。除了白沙道長之外,多餘三人手中之劍,俱皆脫手。白沙道人哼了一聲,長劍一揮,又有三名持劍道人奔到。白霞道人大聲道:「你們三人一組,分三圓進雙,貧道倒要瞧瞧這廝能支持多久」

    那些道人刷地分開,變成三人一組,每個人都是右手持劍,左手外抱住左邊向門的腰身。接著白沙道長首先推劍進擊,狠毒地急刺迅劈,從正正進攻。左側一排道人跟著挺劍衝去,三支長劍化為品字形,上一下二,劍尖搖擺不定。

    趙岳楓運起精純內功,鐵掌猛揮,先將白沙道長震退,接著發掌橫掃,左側襲到的這排道人登時吃他掌力迫退,可是趙岳楓卻感到沉重力計,似乎這三名道人聯成一體,故此力量倍增。

    接著右面的一排又衝了過來,三支長劍忽上忽下,更是難以提防。

    趙岳楓哪肯與他們近身肉搏,大喝一聲,掄掌橫掃。眼中已瞥見正面的一排道人也衝上來,疾忙運掌迎面劈去。

    這兩掌先後擊退來敵,卻耗力不少。白霞道人嘿嘿冷笑,卻不動手。有白沙道長不斷在那三排道人間隙之中屢屢發劍。

    眨眼之間,趙岳楓已經連劈十餘掌,嚴密擋住那三排逼人的凌厲衝擊。如果換了別人,此刻早就內力將竭。但趙岳楓此刻玄關己通,雖然沒有工夫勤修苦練,故此進境有限,可是氣脈卻特別悠長,與普通武功高強之士大不相同。連續發了十餘掌之後,仍然若無其事一般。

    白霞道人面色大變,長劍一招,又有九個道人奔來,他大聲道:「你們分為三組,把第一批替下來。」

    白沙道長暴聲道:「何用替換,我這就可把這廝收拾下。」白霞道人卻不理他的話,長劍一指,第二批生力軍立刻出手將第一批替換下來。

    趙岳楓心中大怒,暗討武當派之人真不要臉,竟仗著人多勢眾,以車輪戰法圍攻一個手無寸鐵之人。一怒之下,陡起殺礬。

    他面上不動聲色,仍然運掌劈掃,力拒強敵。等到時機一到,突然踏前兩步,掌劈指掃,勁風飆捲,凌厲無倫,登時將那一排道人手中長劍完全而落。

    這時左右兩側的兩排道人相繼攻到,窺伺許久的白霞道人也突然出手,人隨劍走,化為一道寒光精芒,電射他後背。這白霞道人一出手,顯然與眾人大不相同。而且劍勢來路甚是刁鑽陰險,分明是想迫開趙岳楓之後,沖人石洞之內對付單水仙。

    趙岳楓疾若飄風般急旋回去,運掌猛劈白霞道人。這時形勢凶險異常,如若白霞道人抵擋得住他這一掌的話,趙岳楓勢必一定被身後兩側的六支長劍所傷。

    他這一掌因性命攸關,已盡全力,內力一發,竟然生出銳厲的嘯風之屍。

    白霞道人萬萬想不到此人越戰越勇,本來應該筋疲力盡之人,此刻卻反而威力倍增,心中大凜,哪敢變招硬擋,疾快縱退。

    趙岳楓人隨掌進,跨前兩步,但覺劍鳳拂背而過,那六支長劍都落了空。

    他急急翻身搶佔位置,仍然攔在洞口之前,這時已無後顧之憂,那白沙道長及白霞兩人雖是齊齊出手輔攻,但他憑著驚世絕俗的劈空的掌力,硬是迫得敵人們無法侵越雷池一步。

    看看又激鬥了七八招,白沙、白霞兩人好幾次險險被他蓋世掌力劈死。白霞道人首先退開,長劍一招,又有八名持劍道人奔來。這時,聚集在洞口外面已達二十餘人之多。

    自霞道人陰聲道:「師兄且退,暫勿與這廝硬拚!」白沙道長厲聲道:「今日非手刃這一雙藐視本派的狗男女不可!」

    白霞道人面上毫無表情,陰聲一笑,道:「他們負隅頑抗,作困獸之鬥,自然比平常厲害許多。咱們若是施展千針迷心陣,將他們一齊活擒,然後再慢慢處以應得之罪,豈不更好?」

    白沙道長刷地退出來,站在白霞身邊,暴聲道:「算你說得有理,等把他們擒住之後,我要親手處以極刑!」

    趙岳楓自然完全聽到他們的對話,轉眼四瞥,但見武當派的道人們個個滿面怨恨之色,奮不顧身地衝撲攻擊,似乎人人對他們都懷有深仇大恨一般。因此甚覺不解,迅速忖道:

    「假如只有白沙、白霞兩人對我仇恨,還不出奇。目下人人如是,難道我犯了他們武當派什麼大忌不成?」

    念頭剛剛掠過,只見白霞長劍一揮,口中發出號令,所有的道人全部退開。

    趙岳楓鬆了一口氣,只見這一群道人結集在洞外,排成半月形,堵住逃路。又見白霞道人長劍連揮兩次,登時有五名道人收起長劍,迅快地捲起雙手衣袖,同時在袍下面翻出兩個皮囊,分別懸掛在左右兩側的腰部。

    他暗暗冷笑,忖道:「原來要施放暗器,我豈懼怕你們?但奇怪的是那白沙道人雖是師兄身份,可是發號施令,卻完全由白霞主持……」

    白霞道人舉起長劍,陰光之下,劍身寒光四閃。他舉得高高,過了一會兒,才突然落下。

    那五名分散站在洞口四周的道人雙手從皮囊中抽出,迅快向洞中兩人揚去。只見百數十點細細光芒疾射入洞,原來這五人發放的都是體積細小的鋼針。

    趙岳楓站在洞口外面一點點,掄掌劈掃。他的掌力果然萬分驚人,那百數十縷寒光本來籠罩住整個石洞之口,大有無孔不入之勢。卻禁不住趙岳楓這一陣掃劈,登時全部劈飛,沒有一支鋼針射入洞內。

    白沙道長怒道:「這小子掌力太強,咱們千針迷心陣恐怕不行,還是衝上去劈翻這廝為是。」

    白霞道人嘿嘿冷笑一聲,道:「師兄不要著急,今日本派絕不能放過他們,眼下只要派出兩排弟子奮加進攻,一面發動千針迷心陣,絕無失敗之理!」

    趙岳楓心中大驚,忍不住厲聲道:「想不到堂堂四大劍派的武當派,也用這種卑鄙手段對付兩個手無寸鐵之人!」

    白沙道長環眼一瞪,喝道:「你廢話少說,今日之事豈可用常理而論?眼下你們即使自縛跪降,也不能繞你性命!」趙岳楓哼了一聲:「你們敢情都是瘋子?我看你們這些出家之人比江湖大盜還要凶狠嗜殺。」

    洞內的單水仙一直沒有做聲,此時低低道:「大哥,你快點衝出重圍遠走高飛吧,我們一定是犯了他們的禁地,所以……唉!大哥快走吧,你身上責任何等艱巨,不比小妹是個無用之人。」

    趙岳楓一聽這話,心中又悲又憤,不由得仰天長嘯一聲,朗朗大喝道:「爾等如果膽敢胡作妄為,我趙岳楓這就大開殺戒,將武當全山之人誅盡斬絕。」

    白沙道長厲聲大笑,長劍一揮,正要衝上,忽然一陣語聲傳入眾人耳際,道:「哪一個要大開殺戒?」這陣話聲清如春風,壓倒了所有的聲音。

    所有的人都流露出驚訝之容,白沙。白霞也不禁一齊扭頭去瞧那發話之人。

    站在洞口的趙岳楓目光雖是被眾人遮斷,可是他卻聽出來人的口音,振吭大叫道:「紫心老前輩來得正好……」

    白沙道長已暴聲大叫道:「甚麼?是師叔來了……」白霞道人長劍一揮,厲聲喝道:

    「大家快走!」喝聲中他自己首先開步急奔,一手還拉住白沙道長。

    其餘的道人們莫看剛才那麼凶狠,奮不顧身,可是此刻卻好像大禍臨頭,一哄而散,各自逃走。

    眨眼之間,二十多個道人都走得乾乾淨淨。離石洞五丈左右的草地上,站著一個年老全真,身上道服甚是破舊,但雙目神光外露,宛如兩顆寒星。

    他面上也流露出驚訝之容,望著那些亡命奔逃的道人們,雙眉緊鎖,似是用心尋思。

    趙岳楓的驚訝更不用說了,要知道這位紫心老道人乃是武當派前一輩高手,白沙、白霞他們見他出現,應該歡喜才對,就算這紫心道人有點神經失常,不一定會出手幫助他們,卻也不該驚惶至此,難道是他們圍攻自己之舉違犯門規,十分嚴重,所以大驚之外,急忙逃去不成?

    正在尋思之際,紫心道人已經舉步走過來。趙岳楓迎將上去,躬身行禮,道:「老前輩仙駕忽降,敢是因為此間的糾紛而來?」

    紫心老道人霜眉一皺,答非所問地道:「貧道記得那一干人好像是我的徒子徒孫們,怎的一下子都逃走了?」

    趙岳楓聞言忖道:「原來他仍然神智不清!」口中答道:「晚輩也不明其故,正想向前輩請教。」

    紫心老道人眼睛一瞪,道:「我好像曾經見過你,哦,對了,你是那天和陰風崖對敵之人,對不對?」

    趙岳楓不管他是不是神經失常,仍舊恭恭敬敬地道:「老前輩說得是,在下是東海門趙岳楓……」

    紫心老道人沉吟一下,若有所思地道:「東海門……東海門……貧道好像有個好朋友也是東海門的……」

    趙岳楓聽他提起師門中人,恭聲接口道:「先師是鐵蓑漁隱莫平。」

    紫心老道人舉手一拂白髯,道:「我與令師只見過數面。」他的神情似乎已恢復正常口氣,舉止中流露出一種出塵超俗的豪華風度。

    紫心老道長接著道:「令師一向隱居東海之濱,我們睽別已久,不知近況如何?」

    趙岳楓沉聲道:「先師已於五年前仙……」

    老道人輕輕啊了一聲,惋惜地搖搖頭。趙岳楓接著道:「我師叔是鐵槳霜刀金陽,老前輩一定見過的了!」

    紫心老道人雙眼一睜,道:「不錯,就是他,想當年三門四派選出一隊高手,同赴陰風崖鐵柱宮,那一役,所有助紂為惡的黑道豪雄全部喪生在我們七人手下,可以說是屍橫遍地,血流成河。金兄的鐵槳和那柄鋒快霜刀都變了顏色,全是鮮血……還有那少林寺的雲和道兄滿口佛號,念誦個不絕,可是下手之際,又狠又辣……」

    他停住口,面上飛越的豪情突然斂去,皺眉道:「貧道至今不解的是那十面閻羅武陽公一身武力,己達出神入化之境,若是拼將起來,我們最少也要合三人之力,才能抵擋得住那無量變化的詭毒殺手。然而武陽公卻遲遲不出手,直到手下黨羽全部被誅,七人合力對付他一個人之時,才拚命支撐殘局……他為何不早點出手?難道他不喜歡那一群當代黑道高手,故意要葬送在我們手中?抑是他自以為能夠贏得我們七個人的力量?」

    這位老道長一面沉思,一面捋髯。單水仙拉一拉趙岳楓的衫角,低低道:「大哥,你看紫心老道長雖是凝眸苦思,可是目光閃爍不定,此中必有隱情……」

    趙岳楓訝道:「何以見得?」

    單水仙道:「老道長豈非全然猜不出其中原因,但他似乎心中有所避忌,不肯向可能想得通的路去想……」

    她停歇一下,接著道:「你不相信,不妨以一針見血之法,直接問他,要他無法自我瞞騙。」

    趙岳楓道:「你的想法看法都比常人玄妙古怪,但是……為兄卻不妨試上一試。」

    他朗聲道:「前輩暫勿苦思,晚輩膽敢請問一事。」

    老道人從沉思中醒來,道:「你說來聽聽!」趙岳楓道:「老前輩尋思當年那武陽公一直不肯出手的疑問之時,可另有可疑之處,老前輩卻不便從這條路上細究?」

    紫心老人瞿然一驚,瞠目瞧著他。趙岳楓暗暗歎口氣,想道:「二妹的念頭雖然玄靈古怪,可是卻頗有道理呀!」

    老道人緩緩道:「你說得不錯,但如果貧道往這一條路想去,就變成不義之人了……」

    他長長歎息一聲,接著道:「你既是金陽兄的師侄,貧道跟你說說也不妨事!當日武陽公好像故意使自己陷入危局,自遭三門四派選出來的七個高手環攻,生死只是俄頃之間的事,可是他從我們七人現身之時開始,以迄被我們合力圍攻之際,他一雙眼睛,牢牢盯住峨嵋派的玉環仙子玉環道友,而到最後,他身負數傷,行將不支之際,卻是從玉環道友那一面衝出重圍,奔入那座死關之內。」

    趙岳楓聽得目瞪口呆,不敢做聲,心中卻暗自忖道:「照他這樣說法、分明峨嵋派的玉環仙子與那老魔有什麼不妥之處!哎,那怎麼可能,玉環仙子乃是峨嵋派極負盛名的高手,聽說雖是艷若桃李,可是冷若冰霜,又是出眾之人,斷然不會與那萬惡的魔王……」

    他想到這裡,自己覺得對前輩大是褻瀆不傲,連忙打住思潮。

    紫心道人拂髯歎息一聲,道:「其時我們人人身上都多多少少負了一點傷,玉環道友忽然看出傷口都有絕毒,必須急求解藥,但時間已經無多……」

    趙岳楓雙眼睜得大大,細聽下面如何發展。

    紫心老道人接著道:「玉環道友說,在這陰風崖周圍二十里路之內,長有一種異草,高達五尺,宛如七彩長虹一般,極是好認。但只有這一叢生長在陰風崖附近,還有就是長於海外神山之上,我們找到這一叢彩虹草之後趕緊將草心摘下嚼服,因為只有那麼一根草心,所以只能救活一人,加以時間無多,根本無法大夥兒一道走,只好分散找尋,各碰機緣。」

    這位老道人凝目望著天空,滿面憫然之色,似是想起昔年之事,不勝惆悵。

    趙岳楓心中雖是急於想聽下文,可是卻不敢出言打岔,生怕自己一開口,這老道人突然不肯再說下去。

    老道人長長歎息一聲,緩緩道:「我們問明白只有三個時辰的時間,劇毒便發作。這還是我們大家功力深厚。才能將毒迫住,到三個時辰後才發作出來,如是旁的人,只怕一個時辰也支持不到,當下我們大家約定,不管找到找不到那彩虹草,都在三個時辰之後在陰風崖東面十五里路的求仙峰上聚集,大家在臨死以前,再見一面。」

    他停住口,突然像想起什麼事似的,瞠目出神。

    過了一會兒,趙岳楓實在忍耐不住,開口道:「老前輩,你沒有赴約麼?」

    紫心老道人不說地望他一眼道:「誰說的,想我們這一干人沒有一個不是當世的豪傑之士,千金一諾,說過要在求仙峰上見面,自然非踐約不可!」

    趙岳楓緊緊接口道:「對不起,晚輩失言了。敢問老前輩那位峨嵋玉環仙子可曾赴約了麼?」

    紫心老道人道:「她是第一個到達求仙峰上之人。不過……不過少林寺的雲和老禪師卻一直沒有抵達那求仙峰頭……」

    趙岳楓道:「這就奇了,二十年來晚輩也未曾聽說雲和老禪師的下落,這一次晚輩前赴陰風崖鐵柱宮時,在路上眾人談起昔年之事,少林寺的冰峰大師坦白告訴大家說,名列少林兩神僧之一的雲和老禪師二十年來一直不曾返寺。」

    紫心老道人緩緩道:「我正是在尋思此事,要知當日我們三門四派一共七位高手之中,大家心中有數,論起武藝高強,功力精深的話,要以雲和老撣師為最……假如這位神僧在場的話,那一次的龍爭虎鬥絕發作不起來!」

    趙岳楓大訝道:「聽老前輩口氣中,似乎後來你們曾經動手搏鬥?」

    紫心老道人哼了一聲,道:「貧道這樣說過麼?」

    趙岳楓心中想到:「不好,這位老前輩要關起話匣子了……」一面想口中卻應道:「老前輩沒有親口說出,是晚輩自己猜測之言。」

    紫心老道人道:「你只是個年紀輕輕的人,最好不要妄測前輩們的事。」他說話之時,自有一種威嚴氣度。

    趙岳楓躬身抱拳道:「老前輩說得是。」

    紫心老道人又陷入沉思之中,單水仙輕聲對趙岳楓道:「小妹聽江湖上傳說,那三門四派推選的七位高手,二十年來都未曾在人間見過一面,儘管三門四派之人守口如瓶,少林、峨嵋、華山等門下弟子提及此事時,都說是這些老一輩的高手們均在深山隱修,可是二十年來從無一人現身露面,這話到底有沒人相信?」

    她的聲音雖低,可是紫心老道人卻似乎都聽到耳中,驀地抬頭向天,大聲道:「江湖上之人以為我們七人到哪兒去了?」他的話雖是緊接著單水仙的話而發,但眼睛卻不瞧她。

    趙岳楓身為三門四派中人,自然也不知道江湖上的人對這七位前輩高手作何猜測,心中也想知道,故此定睛望住單水仙。

    單水仙柔聲道:「江湖上傳說紛壇,與三門四派沒有仇怨的人相信二十年前赴鐵柱宮的七位高手雖然將武陽公迫入死關,但七人也身負重傷而死!另一個說法是:有些與三門四派結有仇恨的,則深信七大高手盡被武陽公擊斃,而那武陽公也負傷在身,惟恐三門四派繼續派人侵襲,所以自己封閉死關。」

    紫心老道人朗聲道:「不對,貧道已經說過,武陽公實繫在我們七人圍攻之下,無法支撐危局,等我們身上劇毒發作,是以逃人天下皆知的死關之內……」

    單水仙立即接口道:「然則老前輩乃是取食過彩虹草草心,所以解去劇毒,活至今日。

    其餘的幾位卻因毒發身死,是也不是?」

    紫心老道人冷冷一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簡單不過了」

    單水仙躲在趙岳楓背後,不讓那老道人瞧見,接口道:「難道老前輩你沒有服食彩虹草草心,居然活了下來?」

    紫心老道人道:「貧道從來未服食過彩虹草草心,你瞧我可曾死了沒有?」

    趙岳楓一直搭不上口,這時急忙插嘴道:「敢問老前輩,你們七位之中,可有人見過那彩虹草?」

    老道人道:「我等盡皆見過,那叢彩虹草就在求仙峰對面的天屏峰峰頂,這種異草果真是高約五尺,葉如水仙,但比水仙長得多,而且七彩繽紛,十分悅目!」

    單水仙道:「哪一位前輩服食了這種彩虹草草心?」

    老道人搖搖頭,道:「誰都沒有服食過,我們六人在求仙峰頂會齊之後,華山的屠龍師太是最後到達。」

    單水仙道:「老前輩等一等,你們一共是七人聯袂前赴陰鳳崖鐵柱宮,怎的剛才卻說六人?」

    紫心老道人點點頭,道:「這又是個不可解之謎,少林寺的雲和老撣師在陰鳳崖上分手之後,沒有到求仙峰與我們會聚,其後我們曾經找了一陣,也沒有找到……」這位老道長湛湛眼神之中,突然又露出混亂的光芒,似是清醒以後,往事想得太多,神智又漸漸錯亂。

    單水仙輕輕叫聲「不好了!」趙岳楓為之一怔,回頭道:「什麼事?」目光到處,只見這個美麗的少女眼中閃動著智慧的光亮。一點不像平日那麼膽小心慈的樣子。趙岳楓心中大感驚訝,覺是她這副樣子似是曾經見過,用心一想,突然記起前日在漢水江邊,她要跟那武宮主鬥智之時,曾經現出這種機鋒智慧的樣子。

    單水仙指一指紫心老道人,又迅快作個手勢,表示說那位武當高手快要發瘋。趙岳楓低低道:「誰曉得呢?」單水仙迅快打幾個手勢,趙岳楓這一回可不知她意思何指,不由得劍眉一皺,茫茫地望住她。

    她連比兩次,趙岳楓還是糊里糊塗。單水仙伸手掀住他的耳朵,拉到嘴邊,低聲道:

    「這位老前輩大有用處,小妹這就詐作暈倒,你可趁他心智尚未全失,請他出手救治,等他俯身診視時,你已貼住他身體,可即出手點住他的穴道。」

    趙岳楓聽完之後大驚失色,道:「這怎麼可以,他是……」底下前輩高人四字還未說出,單水仙已經推開了他,向左方草地上奔去。趙岳楓疑惑萬分,大聲叫道:「二妹……二妹……你上哪兒去?」

    單水仙奔出十多步,突然一跤跌在地上。身軀挺直,動也不動。

    趙岳楓愣一下,忖道:「我還未曾答應她,她就做了。」那位紫心道長目光閃閃,向單水仙望去,眼中神情帶著萬分迷亂。

    沉寂了片刻,紫心道人袍袖一拂,舉步向單水仙走去。趙岳楓生怕老道人發起狂性,傷了二妹,連忙也跟過去,只見那老道人彎腰俯身拉起她一隻手腕,診察脈息。

    這紫心老道長是武當老一輩中的高手,不但武功奇高,而且懂得醫術。他明知雖是快要神經錯亂,但恰恰這時單水仙突然奔跑,忽又跌倒,這一來使他心神一分,反而恢復正常,定一定神之後,本著俠義慈悲之心,舉步走去替她診脈,瞧瞧是怎麼一回事。

    趙岳楓走到他身邊,他已決定無論如何不能聽單水仙的話,突然點住老道人的穴道。可是腳下卻不知不覺向老道人身軀移去,垂下的右手已碰到老道人的腰部。

    這時他只要反掌出指,立刻就可把老道人穴道點住,但他武功再高,這一下偷襲絕難解救。

    老道人診了一會兒脈息,皺眉道:「這位小姑娘六脈失調,體內有十六處大穴閉塞,如果是被武林高手所傷,已經死了十六次啦,哪得還有脈息?」

    趙岳楓大吃一驚,想道:「我也算是當世武林中知名之士,但當日我玄關未通之時,要求自閉五處大穴都辦不到,她怎能自閉一十六大穴?這等功行,除非已練到三花聚頂,奇經八脈均已打通之後,哪能辦到?」

    老道人又接著哺喃道:「貧道如果要替你施救,非施展本門玄力真火通關破穴大法不可,還得有千年參王或成形何首烏之類的靈藥不可!唉,唉,貧道縱然拼著三年面壁苦功,但何處去找這等罕世難逢的靈藥?」

    趙岳楓更是聽得呆了,只因這位得道全真的口氣之中,分明已肯大耗真元,為她施展武當派名震天下不傳之秘的玄力真火通關破穴大法,這種無上玄功施展之後,須得面壁三年,方能恢復元氣。這位老道長對一個毫不相識全無淵源的人尚肯如此相救,可見得他俠義心腸實是出自天性。

    他真想開口叫單水仙起身向這位義薄雲天捨身救人的得道全真拜叩謝罪,誰知單水仙忽地睜開雙眼,直直望住紫心老道長。

    趙岳楓哼了一聲,老道長已經訝道:「咦?你還能夠睜開眼睛?」

    單水仙嫣然一笑,道:「老道長,我會不會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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