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表眼神一閃之際,已認出對方這等右掌左拳的打法,正是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中的「分心神功」,因他的拳路掌法完全不同,等如一個人能夠分心駕馭兩手,各自為攻地發出招數。
他奮力招架住對方的第一招,身形已差一點被向公度震退。觀戰之人無不大為震駭,都看出司空表形勢十分危殆,只因司空表為了不被對方迫出界限,所以第一招就已落在被動的局勢。假如他底下的兩招還想拚命守住在原地,說不定會因而受傷致死!
鬼醫向公度手法一變,化為右拳左掌,復又猛烈撲攻。司空表見他兩手使的均是極為毒辣的絕招,加上拳掌忽然互變,增加一種詭秘難防的威力,不禁大為凜駭,暗念這鬼醫向公度雖是在武林中成名多年,但從來無人知道他居然有這麼一身功力,實在耐人尋味!
所有的人都認定司空表一定無法拆解對方這一招,是以勢必自動後退,認敗服輸。
誰知司空表突然冷嘿一聲,雙掌迅疾地交叉拂出去,登時把向公度左掌右拳的凌厲攻勢完全化解。司空表更不怠慢,收回在掌,急如掣電般直劈出去。
鬼醫向公度錯愕中隨手一掌誰去,抵住對方還擊的一招。司空表朗聲一笑,退開數步,道:「想不到向兄居然練有『分心神功』,兄弟幾乎當眾出醜。」
鬼醫向公度厲聲道:「司空表,你第二拍用的是哪一家派的手法?」鬼醫向公度這一問,正是全場眾人都想出口詢問的疑團。只因那司空表出手之際,純是以雙掌掌背拂出去,這等手法,天下門只有無敵於世的「一皇」有此等神奇驚人的招數。
司空表平生經過無數大民大浪,此時面上神色絲毫不變,淡淡一笑,道:「向兄居然學得到少林寺數百年秘傳密授七十二種絕藝中的兩種,兄弟就算懂得一兩手出奇的絕學,也算不得是什麼希奇之事!」
鬼醫向公度嘿嘿冷笑一聲,突然轉頭向左邊望去,陰聲道:「無心長老可是出面根究此事麼?」
眾人一隨他目光望去,只見少林寺方丈大師無心長老,宛如淵停嶽峙地站在兩丈之處。
大家都因一直注意著向公度和司空表兩人,是以竟無一人發覺這位長老已從五嶽台上下來。
那無心長老身披黃色袈裟,一襲灰色布衲,相貌慈祥,左腕間垂著一串長長的楠木佛珠,右手衣袖特長,但此刻卻卷疊到腕間,沒有垂下來。他那副慈悲莊嚴法相,叫人一看便知是有道高僧。
他朗聲宣一聲佛號,道:「佛門弟子不打誑語,貧衲對此事也感到十分好奇,頗想聽聽向施主如何說法,是以走近一些,以便聽得清楚一點!」
鬼醫向公度好像胸有成竹,毫不慌忙,環顧四周群豪一眼,道:「老夫也不打誑語,這兩種手法一半是自己悟出,一半有人指點。但老夫卻不是從少林寺中學到,試想少林寺淵源悠久,這數百年來,難保沒有幾種絕藝流轉在外,無心長老你說是也不是?」
大家一齊轉眼看無心長老如何答覆,只見人影一閃,一個肩披紅色袈裟的大和尚縱到無心長老身側。場中群豪幾乎都知道這個大和尚就是少林寺天地二尊者之一的天尊者。這兩位尊者在少林寺中地位稍遜於「三長老」,但武功卻不見得就差於三長老。
那天尊者沉聲道:「向施主之言未免有狡辯之嫌,敝派秘傳絕藝,怎會流傳外間?」
鬼醫向公度淡淡一笑,道:「老夫以為令師不會同意尊者的話,是不是?」
無心長老善目微一開闔,突然道:「這事等日後再與向施主討論,容貧衲告退了……」
說罷就退回五嶽台上,天尊者也隨著方丈大師退開。
場中之人無一不是機智過人的老江湖,這時都感到向公度話中有骨,所以無心長老不肯在大庭廣眾之中,與他理論此事。
向公度陰聲一笑,道:「司空兄的機智令人佩服,但如若要解釋你那那一手武功來歷,只怕也不容易?」
司空表雖是老練無比,此時也感到無從說起。固然他這幾手奇招是當日從皇甫維那學得,但這話卻不能向武林公佈。再者今日在場之人,均是有心對付「一皇三公」之輩,如果承認和「一皇」沾有淵源,當時就得變成全場公敵。正在無法之際;突然有人朗聲道:「他學到哪一派的武功,與別人都沒有相干,你不過是不服氣,所以故意挑撥公憤,我倒想知道你這等用心何在?」大家向發請之人望去,原來是鐵劍公子尹世澤!
鬼醫向公度冷冷瞥他一眼道:「你三番兩次干擾老夫,如果不是看你年輕不懂事故,老夫焉肯罷休……」
尹世澤傲然道:「你不罷休又怎樣?」
向公度道:「你別以為你的武功很自心池聖女一脈,老夫不敢教訓於你!」他的話說得雖硬,但骨子裡無疑已表示他正因「聖女」之故,所以不敢發作!
鐵劍公子尹世澤生氣地亮出他的鐵劍,遙指鬼醫向公度喝道:「你既是大言不慚,那就不妨試一試看」話聲甫歇,人群中走出兩位中年人,其一是個道人,看上去甚是平凡老實,面貌也沒有驚人之處。這兩人並非約好一齊出來,是以互望一眼之後,立刻抱拳稽首,互相行禮。那濃眉大漢搶先道:「兄弟想不到婁真人會出來,是以妄自悟越。」
那位稱為婁真人的中年道人稽道:「點蒼快劍張搏雲張施主名震武林,這話貧道槐不敢當。」
皇甫維碰一碰呂東青,道:「那道士就是武當派第一高手婁真人麼?看上去真難令人相信……」呂東青輕輕道:「點蒼快劍張博雲也是一代怪傑.在東南各省,名望不弱於婁真人呢!這些較早成名的人物我都認得,但像尹公子這一輩出道未久的年少俊傑,卻毫無所知。」
鬼醫向公度,淡淡一笑,道:「婁真人突然介入,莫非要替下尹公子,免得他遭受挫辱,因而減弱聖女威名麼?」鐵劍公子尹世澤氣得哼一聲,大踏步衝過來,厲聲道:「向公度你以為已經無敵於天下了,是不是?」
婁真人向尹世澤笑一下,道:「尹公子不須動怒,他如果自命是天下無敵,今日就不會到這來了!」鐵劍公子尹世澤一聽這話敢情真對,仰頭一笑.退了開去。鬼醫向公度想不到婁真人話鋒這等銳利,怔了一下,婁真人不等他發言,接著又道:「貧道想請問向施一件事,只不知向施主是否允予作答?」向公度聽他又扯到別處,倒不知有何用意。他深知這位號稱為武當第一高手的委真人武功超卓,幾乎還要凌駕少林三老之上,目下如果開罪了他,再加上點蒼快劍張搏雲在一旁虎視眈眈,這人的劍快得出奇,極不好鬥。這麼一想,便不敢輕啟事端,道:「假如老夫能夠作答,自然奉覆!」
婁真人緩緩道:「請問向施主,敝師弟武潘安余訪,目下在什麼地方?」鬼醫向公度眉頭輕輕皺動一下,道:「這就奇了,令師弟與老夫雖是相識,但他的行蹤怎會來反問於我?
應該問真人你才是……」
婁真人道:「這也不然,敝師弟一向不在山上居住,是以他的行蹤,貧道並不曉得!」
向公度道:「老夫也不知道,真人可去詢問別人」
婁真人搖頭道:「假如向施主知道,而又不肯說出,這等作法,則難怪貧道疑心了!」
向公度作色道:「真人這話越說越離譜,你若是藉詞想與老夫過不去,根本不必兜這個圈子。」
周圍的人也感到婁真人指摘得不大妥當,果真是有意尋事的樣子。不過那鬼醫向公度太過驕傲,眾人都對他不滿,故此無人為他說話。
婁真人默然注視著對方,向公度也運功聚力,準備出手相拼。正在這弩張劍拔之際,委真人突然冷笑一聲,道:「貧道的話乍聽起來,誠然似是有心尋事,但貧道如果說出內情之後,相信沒有人會作如是想!」
鬼醫向公度一聽他的口氣,敢情已知道五年前所約定的「煉藥」之舉,他可不想此事公佈於世,最低限度不要在此刻揭穿。此所以他早先有心要處死辣水仙杜筠和鐵騎大將蒲堅。
不過當時又轉念想到場中人數不少,自然不容他一口氣連誅兩人,所以決定先和這兩人製造糾紛,以便萬一離開此地,便可有理由誅殺杜、蒲兩人。目下那婁真人如果當眾揭穿此事,則顏面實在無光,是以連忙接口道:「老夫不知真人尚有道理,故此錯怪了真人。不過目前不是討論今師弟行蹤的時候,真人以為對不對?」
婁真人道:「向施主說得不錯,貧道可以遵命不再討論,但只要向施主先答覆一句,敝師弟到底生死如何?」
鬼醫向公度沉吟道:「這個……這個……老夫一時難以肯定奉答,也許業已遭遇不測也未可知!」
婁真人點點頭,道:「這就是了!」側轉臉望點蒼快劍張搏雲一眼,道:「貧道以為不宜再耽誤正事,故此不再打擾大家,張施主尊意如何?」
張搏雲見鐵劍公子尹世澤已經走開,他本是出面干涉他們動手,唯恐尹世澤吃虧而已,既然尹世澤已退開,他可就無需多事,於是點點頭,退回人群之中。
皇甫維瞧來瞧去,也找不出那五位掌門人有什麼好瞧的地方,因此對於眾人全部注意台上之舉,甚感訝異。不過這刻因陰魂袁京已將呂東青拉開數步,低聲說話,是以無人可以探詢。這一來他因為無所事事,便仗著天視地聽之術,傾聽袁京和呂東青所說的話。
只聽袁京低聲道:「王老哥,你可有意參加今日的逐鹿?」
呂東青道:「我連今日之會究竟內中有什麼事也不曉得,這叫我從何逐鹿呢?」
袁京道:「目下時間無多,兄弟已不暇詳細和王老哥商量,只希望你老哥記著我們的諾言,一力相幫!」
皇甫維疑惑地皺皺眉頭,不知今日之台,大家有什麼可以逐鹿的?若然爭的是五嶽台上那具大鐵箱內所藏的白色長劍,則令人不解的有三點:一,那柄白色長創有什麼好處,值得武林一流高手雲集來爭?二,五嶽台上目下分明已有五嶽的掌門人坐鎮,這五人非同小可,就算是三公親自來此,也未必就可以贏得這五位一等一高手的聯合陣線!更別說普通的人想出手爭奪了!三、假使那柄白色長劍有如此寶貴之處,值得天下高手都生心觀奪,那麼為何「三公」不來?縱使三公不肯親自參加,貶降身份,最低限度舒倩。
博秀、冷清影這三女,加上一個月公嫡傳高弟谷雲飛等四人該參加!
可是目下這些人一個不見,可見得三公並不重視這柄白色長劍,那麼這些人又為何要爭?皇甫維看不出半點道理,便移到辣水仙杜筠身邊,道:「杜姑娘可是有意參加今日逐鹿之舉麼?」他這句話乃是從陰魂袁京那裡借來用用的,自家也不知問的什麼。
辣水仙杜筠對這個面色蠟黃的少年實在沒有絲毫好感,冷冷道:「你貴姓大名?」皇甫維聳聳肩,故意跟她開個玩笑,道:「敝姓王,祖籍金陵,至今尚未娶妻…」
杜筠哼了一聲,道:「將來我到金陵找你可好?」
皇甫維裝出驚喜交集的聲音道:「那好極了,我此生尚未見過像杜姑娘這麼漂亮的女孩子……」
他正在胡扯之際,只見一個人大踏步走向五嶽台,登時把杜筠的注意力吸引住,沒有再理會他。
只見那人走動之時,下盤極急,一望而知這人雖然不擅輕功,但功夫必定紮實,或是擅長硬功!
皇甫維問道:「這廝是誰?看來年紀很輕呢!」杜筠故意不理他,皇甫維伸手去碰她,她側身一閃,皺起眉頭,正要出手懲戒他,忽見那陰魂袁京及那個老家人一齊移過來,只好忍住心中之火,冷冷道:「這位金剛臂童虎你都不認得,我看你還是趕緊離開此地為妙!」
皇甫維嗯了一聲,道:「金剛臂童虎?他是哪一派的?」杜筠見他毫不在乎自己的譏諷,當真拿他沒法,賭氣閃開一旁。卻聽到陰魂袁京道:「王公子,你本來不是武林中人,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最好和王老兄站在門邊,免得我們要分心照顧。」
皇甫維頷首道:「好吧,我就到門邊站著,有事我就趕緊進出去,你可是這個意思麼?」
陰魂袁京道:「王公子真是聰明不過,你肯這樣我們就可以放心了。」於是皇甫維和呂東青向狹窄的石門移去,恰好又和辣水仙杜筠碰在一塊兒。這時那金剛臂童虎業已走到台下,因此辣水仙杜筠不暇理會皇甫維,直著眼睛向台上望去。其餘的人也都像是木雕泥塑,望向五嶽台上。
金剛臂童虎向台上抱拳道:「晚輩童虎,特地向五位老前輩請益一番,請恕晚輩狂妄大膽之罪!」
台上五位掌門人都各各還禮,少林無心長老善目一眸,道:「不敢,不敢,童施主打破僵局,令人心折。令師昔年以膽力武功兩者,稱雄守內。老衲記憶猶新,只不知今師如今可好?」
金剛臂章虎肅然道:「承蒙老彈師垂注,家師幸托慈悲,目下隱居避世。」
無心長老微微一笑,道:「童施主請!」
金銅臂童虎施禮道:「還是請老禪師先行賜教。」
無心長老雖是一派掌門之尊,但此刻似是已有默契,竟毫不客氣,向前跨了兩步,單掌當胸平推出去。
金剛臂章虎可不敢忽視老方丈這一掌,雙臂疾掄,只聽「砰」地一聲,原來雙方各以內力隔空拼了一下。
無心長老朗聲道:「童施主藝業出眾,老衲甚感佩服,請你再接老衲幾招擒拿手法……」
話聲一歇,欺身迫近。只見他大袖翻動,雙手齊出,扣血脈,捏穴道,手法奇奧迅疾。
這等擒拿手法本來不算是秘傳心法,但被這位老方文便出來,卻令人倍覺威力奇大,變化精奧。
金剛臂童虎雙臂疾掄,硬封硬拆。全場之人都看出兩點,一是那金剛臂童虎雙臂練有超世硬功,不怕老方丈扣抓。二是看出少林無心長老有心讓他,只因那童虎的武功他不是不知,偏偏用擒拿手法去對付他,正是攻堅擊強,難有勝望。這樣如何不是明讓童虎?台上那兩人動手得極為迅疾,轉眼之間,已拆了四招。無心長老倏然躍退尋丈,道:「童施主武功高強,老衲佩服,請……」金剛臂童虎抱拳道:「晚輩謝謝老禪師指點之思!」說罷,向左邊橫躍過去,落在由左邊數去第二瓣平台之上。
這一瓣台上乃是北嶽恆山掌門飛羽真人,他緩緩起立,向台下點點頭,登時一個道人縱上台去,雙手捧著一支銀光燦爛的長槍,恭敬地送到飛羽真人面前。
飛羽真人一手提起銀槍,道:「童施主清亮兵器!」金剛臂童虎反手一抄,撤下一支粗大的鐵鑭,立好門戶。飛羽真人不再說話,緩緩一槍平刺出去。
童虎鐵鑭疾撩上去,微聞「嗆」的一聲,槍鑭相交,飛羽真人倏然撤回銀槍,道:「童施主內力奇重,當真是罕見之材。」童虎趁機換口真氣,無暇說話。
飛羽真人銀槍一抖,迎面刺去,但見槍尖顫出數十團銀光,奇幻異常。金剛臂章虎也同時舞銅迎擊,只聽他鑭上發出勁風號嘯之聲,強烈震耳。
這童虎鐵鑭雖是勁道奇重,但鑭法一點也不粗疏,反而綿密細膩,大出眾人意料之外。
眨眼之間,飛羽真人收搶疾退,左手作個請他走的手勢。童虎喘一口氣,抱鑭行了一禮,又向右邊躍去。
這次碰上西嶽華山掌門靜虛子。這位面目端麗的中年道站亮出長劍,微笑道:「童施主勇闖兩關,可喜可賀……」童虎爭取時間喘息換氣,因此無法回答。
皇甫維突然評論道:「我看他一定過不了這一關!」
辣水仙杜筠嘲聲道:「你懂得什麼?他雖是有點喘息,但依我的看法,大概可以再闖兩關」她突然住嘴,原來一則她想起這個面色蠟黃的少年不宜與他多說話,就算嘲諷他也是抬舉他,所以趕緊住口。二則金剛臂童虎已經開始動手,揮鑭力接那靜虛子試探功力的第一招。
從表面上看,那金剛臂童虎雖然連闖兩關之後,真力損耗不少,所以第三關時他的功力要打個折扣。可是他用的是重兵刃,而對方只用一支又輕又薄的長劍,要把他震退三步之多,勢須功力比他高上一倍以上,才辦得到。
這樣也就是說靜虛子的內力修為,比之無心長老及飛羽真人都強勝一籌,這可是大家所料想不到之事,所以登時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靜虛子一劍震退對方之後,身形如行雲流水般迫到童虎面前,刷地一劍分心刺去。
這時童虎離台口只有一尺之地,因此已不能再退。他奮力一喝,掌鑭齊出。靜虛子倏地上身後仰,讓開他掌勢,同時劍尖挑處,已把對方鐵鑭盪開。
金剛臂童虎突然倒縮半丈之遠,落在台下。繞他見機得早,退得極快,但下盤仍感到一股勁風襲到腿膝之間。
金剛臂童虎落在台下之後,羞慚滿面地跺一跺腳,轉身向門口奔去。
皇甫維原本就站在門邊,這時伸臂一欄,道:「童兄想幹什麼?」那門只不過尺許寬,因此他一伸臂,就完全攔住。
金剛臂童虎身形一挫,緩緩道:「我已無顏再在此間,尊駕別阻我去路。」
皇甫維道:「童兄當真不要看看結果?」
童虎眉頭一皺,簡短地道:「不要!」伸手遙遙一勾,皇甫維吃他無形勁力勾得身形旋開一邊,那童虎已從窄窄的石門中竄了出去。
場中所有的人無不看見這一幕,於是人人都深信那皇甫維當真武功甚差。辣水仙杜筠本來已對皇甫維起了疑心,因為他早先居然能預言童虎過不了第三關,眼力之高,還在自己之上。但目下一看他武功有限得很,登時把疑慮之心打消。
一片寂靜之中,突然又有人步向五嶽台。只見那人身量中等,身穿儒衫,面上戴著黑色眼罩,掩住鼻子以上的部分。
此人舉止甚為瀟灑,生似胸有成竹,極是從容不迫。人群中微微起了一陣語聲,大家都在交換意見,此人是誰,但在場那麼多的高手?竟無一人知道這儒生來歷。
只見那蒙面儒生一運走向五嶽台右邊,雙足微蹬,身形破空飛起,輕飄飄落在台上。
衡山派掌門大力神翁後世一宏聲道:「尊駕高姓大名,可許見示?」
那蒙面儒生低聲道:「區區自知難闖五嶽大關,因此不願說出姓名,請唐老前輩海涵……」
唐世一諒解地頷首道:「這也是人情之常,既然尊駕不願說出姓名,那也不相干!」他隨即也拽開架式,只見他雙手環抱,身形微旋,腳尖向外斜錯半步,蜂地橫臂掃劈出去。鐵臂揮處,勁風山湧而出。
眾人一看之下,迅即明白今日凡是上台之人,首先必須自信捱得住台上五位名山掌門人開頭第一招試探功力的重手,才可以談到其他。這話聽起來好像沒有什麼了不起,但台上那五位掌門人無一不是練功數十寒暑的武林高人,要和他們各各硬拚一招,豈是容易之事?就算功力高強之上,卻因那五位掌門人各有所長,每次應付時均須變化剛柔,全力抵禦,這一來首先就得耗去大半的真力。此所以早先那金剛臂童虎雖是武功出眾,但到了第三關時,已經力不從心,知難而退。
這時台上的蒙面儒生已經疾然出手,只見他身軀一旅,突然變為太極門的手法,一招「琵琶手」,隨手一拽,便把大力神箭唐世一那股驚人神力化開。
唐世一宏聲道:「尊駕不肯硬接老朽一招麼?」蒙面儒生應道:「對不起那就從頭算起好了!」唐世一道:「那也不必一」話聲中左臂連拳橫掃出去,勁風到處,只見那儒生身上長衫拂拂飛舞,聲勢驚人。
蒙面儒生左手捏住右肘,疾出右掌遙遙相抵。微聞「砰」他一聲,兩人身形均是絞風不動。
陽魄王精二低低怪叫一聲,轉眼望著明魂袁京道:「那廝內力好生驚人,這一招是什麼名堂?」陰魂袁京道:「我也不曉得……」忽地發現自家聲音不小,這話勢必被旁人聽去,登時感到面上掛不住,狠狠地瞪那王精二一眼,道「你別說話行不行?」
台上的大力神翁康世一也認不出對方這一下古怪的手法是何家數,心中微微一怔,但面上卻不便表露出來,以免有損衡山派的威名。當下繼續近身發招。這時因摸不出對方路數,是以較為小心,不敢行僥冒險。一連發出三拳,都被那蒙面儒生以太極門手法—一拆解。
唐世一倏然退開,伸手道:「尊駕好俊的身手,請吧!」那儒生欠身一揖,道:「唐老前輩有意栽培,區區衷心感銘!」
台上幾位掌門人聽到此人出言儒雅謙恭,完全是名家風度,不由得都對他生出好感。
蒙面儒生隨即躍到左起第二瓣平台之上,把守這一關的是東嶽掌門人矮頭陀。只見他身高不滿五尺,長得矮矮胖胖,頭上戴著一個金箍,束著頭髮。
矮頭陀笑嘻嘻道:「貧僧想請施主接幾手地堂刀!」蒙面儒生欠身一揖,道:「大師的地堂刀數十年來為武林一絕,只望大師刀下留情。」說時從腰掣出一把緬刀。矮頭陀也亮出一柄精光閃閃的戒刀,先是迎面所去。蒙面儒生舉刀一架,各震退一步。
矮頭陀大頭一晃,身形倏然維得更矮,同時之間,地面灑出一片刀光。這正是東嶽一派稱絕武林的「地堂刀法」,這種刀法極是刁鑽難防,唯一的缺點是不耐久戰。
那蒙面儒生偏低上身,刀掌並用,只見他飄飄灑灑,修起倏落,腳底下雖是刀光如雪鋪滿台上,卻無法迫他退落台下。
轉瞬之間,東嶽掌門矮頭陀收回戒刀,退躍尋丈,朗聲道:「施主以猿公劍法化入刀法之中,不減一分神秘,貧僧甚感佩服!」
蒙面儒生欠身作揖道:「好說,好說,大師有意成全,區區感銘於心。」他一點也沒有氣喘之相,足見武功造詣,遠在金剛臂童虎之上。
這時那蒙面儒生已躍到當中的一瓣平台,也就是酉岳華山掌門人靜虛子把守的大關。
第一招照例互較真力,刀劍相觸之際,兩人各個震退,但這一回那蒙面儒生被靜虛子多震退一步。
辣水仙杜筠透一口氣,道:「那廝武功雖是比金剛臂童虎高明,但看來也過不了這五嶽大關!」
皇甫維接口道:「恐怕未必」此言一出,杜筠受時含怒回頭瞪他一眼。皇甫維立刻補充道:「我這人專愛唱反調,杜姑娘萬勿見怪!」
杜筠在鼻子中哼一聲,不再理他。
台上那身形神秘的蒙面儒生突然使出少林秘傳「無敵神刀」,抵住靜虛子水銀瀉地般的數創。
群豪暗中觀察到少林寺老方文無心長老眼中詫愕之色,因此都明白連無心長老也摸不出那人來歷,是以更感驚奇。
須知今日凡是能夠到此地來的人,幾乎可以說都是武林出類拔萃之輩,以這些人的耳目,也無法查出那蒙面儒生來歷,單是這一點,就足以震動武林,何況那蒙面儒生武功博雜,大有無所不能,能者皆精之慨,是以更加使群豪驚詫交集。
那蒙面儒生擋住靜虛子劍招之後,大大喘口氣,橫躍到北嶽恆山掌門飛羽真人那一瓣台上。
飛羽真人見他氣度雍容,儒雅有禮,同時武功又強絕一時,對他甚為激賞。當下稽首道:「施主絕藝驚世,貧道有幾句話要請教……」
蒙面儒生微笑道:「真人有何事垂詢,區區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但在真人開口之前,區區先說兩件事,第一件是區區姓名來歷,要等事後方能奉告,至祈真人原諒!第二件是如若真人乃是有心成全,暗中設法讓區區喘息一陣,則盛情只能心領,不敢當真接受。」
他說得光明磊落,已經博得不少人叫好喝彩。還有他的機智和口才,也叫人心服傾倒。
飛羽真人微笑道:「既然施主這等說法,貧道倒不便饒舌了,請!」
蒙面儒生欠身施禮,抬頭之際,飛羽真人的銀槍已緩緩地刺到。他舉刀一格,登時被飛羽真人震退三步之遠。
觀戰之人看出他內力已竭,大部分都替他擔憂起來。但這刻正是要緊關頭,是以無人做聲,場中一片寂靜。
皇甫維胸有成竹地遊目四顧,只見那鬼醫向公度面上呈現緊張之色,正和那同來的蒙面人咬耳朵。他一看而知那鬼醫向公度並非因擔心蒙面儒生失敗而緊張,相反的他卻是怕那儒生得手,因此和蒙面人咬耳朵商議。
向公度與蒙住頭面的無意大師商議了一下,就悄悄向門口移來。
皇甫維不知他們有何用意,轉眼望望台上,只見那蒙面儒生正以武當派的秘傳心法「回龍十二手」化入刀法之中,左封右拒,抵住飛羽真人的銀槍。他目光再轉到武當第一高手婁真人面上,只見他修養之功雖深,這刻卻無法掩飾得住內心驚訝之情。
皇甫維突然叫道:「杜姑娘小心,那個老傢伙又來找你麻煩啦!」
這一叫把所有的人都驚動了.齊齊向這邊望來。只見鬼醫向公度。蒙面人、妙手巧匠耿青等三人都移到離門口六七尺之處。
鬼醫向公度陰森森哼一聲,舉措向皇甫維虛虛一點,口中道:「干你什事,合該處死!」
他雖是輕描淡寫地隔空點去,但群豪卻看出他這一指之上,已匯聚極為陰毒的真力,可以在兩丈以內,取人性命。
只見皇甫維打個寒嚶,雙手捧住胸口。他的面色原來就蠟黃得難看已極,這刻似乎變得更黃。
呂東青在旁邊叫道:「公子,你覺得怎樣啦?」叫聲中一頭白髮搖顫不巳。
群豪都瞧出他已經身受內傷,說不定五臟六腑都被鬼醫向公度的指力震碎,不禁都對那老家人十分同情。可是目下誰都不願意惹那鬼醫這等強敵,是以無人做聲。
人群中走出一人,飄然走到皇甫維身邊,眾人移目一瞧,卻是個身材矮小的青衣人,頭臉上蒙著青巾,只露出一對眼睛。
這個蒙面青衣人看也不看鬼醫向公度他們,還自取出一顆龍眼大小船朱紅色的藥丸,遞給皇甫維。
皇甫維緩緩伸手去接,須知他身上有「血功」護體,鬼醫向公度指力雖是厲害,卻難以傷他分毫。但湊巧的是他用的面具使得面色十分枯黃,所以群家都以為他業已內臟重傷。那蒙面青衣人低低道:「服下此藥就會好啦!」
皇甫維手掌突然一震,那顆藥丸掉在地上。
旁邊突然風聲微響,那青衣蒙面人和皇甫維轉眼一看,卻是鬼醫向公度電樸而至。只見他雙目注定地上那顆藥丸,伸長手臂,向那藥丸攫去。
皇甫維情急之下,竟忘了假裝內傷,修然曲膝撞去。鬼醫向公度左手去握地上的藥丸時,右手早已蓄滿功力,準備封架右方的青衣蒙面人。卻萬想不到那個業已身負重傷的皇甫維突然一膝撞到,竟是功力十足。這一來顧不得那顆藥丸,先行撤回左手,順勢拍去。
他一掌擊在皇甫維膝上,雖是把皇甫維震開三步,但自家也被對方震退兩尺。
鬼醫向公度這一驚非同小可,凝目望著皇甫維。不但他大吃一驚,就是四周的群豪甚至台上的幾位掌門人,也為之大感詫駭。
青衣蒙人極快地把藥丸抬起來,揣在懷中。然後望著皇甫維,緩緩道:「原來你不曾受傷,差點糟蹋了我這粒救命靈丹……」
口氣之中,微有譴責之意。皇甫維不知怎的,但覺受不住此人半點誤會,連忙道:「請不要這樣說,我根本未有吞服之心。」
鬼醫向公度冷冷道:「尊駕當真是真人不露相,想不到竟然身負絕技,你的姓名可敢說出來?」
皇甫維理也不理他,又向那青衣蒙面人道:「剛才假使找沒有失手把藥丸跌在地上,我會還給你的,你信不信?」
鬼醫向公度勃然大怒,但他為人陰沉毒辣,反而壓抑在心,並不發作。那蒙面青衣人緩緩道:「我相信你就是了!」
皇甫維大感高興,然後轉頭望住鬼醫向公度,道:「你突然出手搶奪靈丹,是何用心戶向公度哼了一聲,不去回答他的質問,卻望著蒙面青衣人道:「尊駕那顆靈丹,叫什麼名字?」
蒙面青衣人道:「你若是知道,那我就不必說出來,若果不知道,我倒要請問你為何急急出手搶奪?」他的話說得毫無火氣,卻有一種震懾人心的力量。
鬼醫向公度竟然不敢撒野,乖乖地道:「老夫沒有瞧清楚,不知道是不是與少林寺能解千毒的大檀丸同享盛名的傷科聖藥……」他突然住口,沒有把那藥的名字說出來。
辣水仙杜筠聽得心急難熬,衝口道:「少林寺大擅丸乃是武林至寶,還自什麼能夠和大增丸齊名?」
鬼醫向公度談談一笑,道:「如果真是那藥,可就比大檀丸還要珍貴,大檀丸只不過能解千毒罷了,我說得可對?」
鬼醫向公度這句話乃是向蒙面青衣人而說,辣水仙杜筠感到沒趣,面上熱辣辣地紅了起來。
蒙面青衣人正要開口,忽地有人叫道:「台上的蒙面仁兄已經闖過五嶽大關了……」
眾人一齊轉面向台上望去,只見那面戴黑色眼罩的儒生,卓立台上,流露出一副脾俄當世的氣概!
蒙面青衣人低低評論一句:「我不喜歡這人!」皇甫維已移近他身邊,立即接口問道:
「為什麼呢?」
他道:「你看他早先禮數周到,謙沖自守,但一旦得志,就擺出這等架說到這裡,陰魂袁京突然躍過來,面色甚是難看。呂東青連忙也跟過來。袁京道:「王老兄,你家公子身懷絕技,連向公度的指力也傷他不了,但你卻哄騙兄弟說他不大懂武功,不知是何用意?」
呂東青雙眼一翻,傲氣迫人,道:「那有什麼希奇,江湖上誰不是爾虞我詐的…」
陰魂袁京聽了這話,居然不怒反笑,道:「王老兄說得好,江湖上正是如此。兄弟現在請王老兄說句真話,那就是兩位還肯不肯幫忙兄弟?」
皇甫維生怕他索回人皮面具,連忙接口道:「早先已經說妥之事,自然不會更改,你放心好了!
陰魂袁京眼珠一閃,道:「那麼王公子你就是留在此處,王老兄則跟我到那邊去。」是南維側顧呂東青,道:「那你就去吧!」呂東青當下便跟陰魂袁京走開。
這時五嶽台上的五位掌門人肅然直立,天尊者則用五把鑰匙去開啟大鋼箱。弄了好一會工夫,方始把那柄白色長劍捧出來,送到少林寺老方丈無心大師手上。
無心長老肅容遣:「施主武功超世,老衲等甚為心折,目下妖氣瀰漫武林,是以這柄深藏了二十年的『聖劍』,今日再度出世……」
那蒙面儒生伸手去取那柄白色的聖劍,無心長老退開一步,道:「這聖劍關係重大,在未曾車交施主之前,務請施主將姓名見示,否則日後老納等見到此劍舊主人時,連施主姓名也無法報告,如何交代得過去?」
皇甫維聽到這裡,不由得伸伸舌頭,道:「那還得了?這聖劍畢竟是何來歷?連無心長老也用報告兩字?」
蒙面青衣人道:「此刻是心池聖女昔年行道時所用利器,你怎的會不知道呢?」
皇甫維不禁失聲道:「啊,是她的兵器,怪不得大家都這麼崇敬了!那麼請問兄台你,此劍有什麼好處?是不是能夠斬金削玉,吹毛過發。』那青衣人反問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可想得到?」
皇甫維立即道:「不瞞你說,我才不希罕呢!」
「這就對了,若果單單有這等好處,那麼天下之上,誰肯到此地來,冒著毀名之險求取此劍?」
「那麼有什麼好處呢?兄台可以見示麼?」
「當然可以,此劍第一樁好處,就是凡獲得此創者,只要能安然出此門外,就可以用來號令五嶽掌門人,那就等如說,這位劍主可以成為武林盟主。」
剛剛說到此處,只聽台上那戴著面罩的儒生縱聲大笑道:「士各有志長老豈能相強?我寧可不要此劍,也不肯說出姓名來歷……」
他當真是一語驚人,場中群豪都不由得講疑相顧,想不透此人為何把姓名來歷守得這等秘密,而且居然比那「聖劍」還要重要?台上的五位掌門人個個都為之怔住,歇了一陣,無心長老道:「阿彌陀佛,施主仗著驚世神功,眼看已可變成當代第一人物,為何竟有此一說?」
那儒生道:「請回答我,假如我堅持不說出姓名,此劍就一定不能給我了是不是?」
無心長老道:「老衲蒙幾位道兄指派代為發言,目下可以敬告施主的,就是施主問得一點不錯,你如不說出姓名,聖劍就不能奉與施主!」
那儒生道:「那也不見得,假如長老堅持的話,區區只好無禮出手硬奪無心長老微笑道:「施主這話有欠考慮……」剛說到這裡,對方已疾然伸手搶劍,老和尚微一晃身,突然斜斜閃開六七尺遠。那儒生心頭一凜,也自施展身法,疾撲過去,雙手分用兩種手法,一面槍劍,一面攻敵。
轉眼間那儒生出手已達五次之多,最後的一次他左手已勾住無心長老手臂,右掌疾掃對方面門。場中群蒙不少失聲而叫,他們雖然都瞧出無心長老武功奇高,早先對付那儒生之時,敢情是存心相讓。因而大家也就聯想到另外四位掌門人也可能和無心長老一般,故此那儒生能夠輕輕易易闖過五嶽大關。不過目下無心長老手臂既被勾住,情勢危殆,就算仗著神奇武功,不致傷在對方手下,但手中的聖劍勢必被對方奪去無疑!
大家正在驚顧間,只聽數聲朗喝一齊發出,震響人耳。眾人轉目一瞧,敢情另外四位掌門人已經聚集在鄰台上,和無心長老相距不過是丈半左右。
他們齊齊朗唱之際,也一同行動,各自發出一招。
他們雖是隔空遙遙發出招數,可是那矮頭陀的刀風,靜虛子的劍氣,飛羽真人的槍勁,大力神翁唐世一的拳力,每種都非同小可,直取那蒙面儒生。
那儒生倏然鬆手疾退數尺,無心長老面色一沉,道:「施主若要用強,莫怪老油等不按規矩行事!」儒生仰天大笑道:「區區故意試一試長老的真功夫,卻不料一舉數得,把各位前輩的真正武功都引出來,當真是難得之事!
還望五位老前輩曲予有諒。」
他這麼一說,無心長老頓時變回早先的態度,道:「施主既是故意相試,老衲等自然不能見怪。」
那儒生火身揖道:一區區復娃歐陽,單名純,本來沒有隱瞞之必要,這才故弄狡猾,至祈前輩們海涵。」
無心長老見他彬彬有利,心中甚喜,把劍遞過去,道:「歐陽施主好說了,有話等出了那是非之門再說吧!」
老和尚遙遙指一廠那道窄窄的石門,場中群豪固然明白所指,連皇甫維這刻也知道所謂「是非之門」,就是指他身後那道石,只因必須出了那道窄門之後,此劍方始屬他所有,而目下尚有數十高手,眈敢虎視著那柄聖劍,是以要出此門,勢必惹出無數是非。
那儒生接過那柄通體白色長劍,便理也不理無心長老,退開兩步,退自掣劍出鞘。
但見一道白光應手而起,場中不少人為之暴聲喝彩,紛紛讚好劍。那蒙面儒生瞧了一眼之後,突然仰天大笑。
台上五位掌門人見他這等形狀,不禁又訝異又不悅,只因他這等態度大以不敬,而且十分奇怪。難道是因此劍居然到手,所以為之忘形?皇甫維哼了一聲,道:「我曉得他要幹些什麼!」
青衣人道:「你說說看!」
「他要設法侮辱那聖到!」
「你根據什麼理由?」
皇甫維尚未回答,只見台上那儒生突然高舉聖劍,冷電般的眼光疾掃全場一眼,然後道:「各位都有奪取此劍之心,但我要告訴你們,這劍我不屑一顧…」
他隨手一扔,那柄聖劍直向人群中落下。底下的人登時都看準聖劍來勢,紛紛讓開。那聖刻碑啪一響,墜落塵埃,劍身和劍鞘相距大約三尺左右。
無心長老赫然震怒,厲聲道:「老衲等愛惜你一縣武功,通異凡俗,是以暗中相讓。你卻不知好歹,竟敢把聖劍摔在塵埃?」
那儒生若無其事地道:「誰要你們暗中相讓的、』無心長老啞口無言,一怒之下,左手微提,斜按胸口,然後一翻掌,突然劈出去。
這「大乘心印手」發出之時,兩丈之內當面的敵人就算人數眾多,也能夠一掌全都擊斃。那儒生相距不遠,自是無法逃出威力範圍。
風力到處,把那儒生一身衣服壓得向後退急拂,幾乎要裂體而去。那儒生微一咬牙,雙掌齊起,連綿斜劈出去。轉眼間大乘心印手勁力已拂過他身軀,只見他絲毫無恙。
那儒生斜目一瞥.只見另外四位掌門人都躍躍欲試,他自然抵擋不住這些一等一的高手夾擊,立刻大呼道:「無心和尚,你可知道我是什麼人?」
無心長老冷冷道:「你是三公門下,老納焉有不知?」
那蒙面儒生轉目瞥處,只見那四位掌門人仍然蓄勢待發,他可真怕成為事實,那時非吃虧丟人不可。立刻厲聲道:「不錯,本人就是月公佟雷門下谷雲飛是也,今日上台,乃是叫你們略知一皇三公手段,我這就回去覆命,你們有什麼話,我姑且替你們轉稟!」
無心長老面色甚為難看,其餘的四人見他沒有行動,便都不肯貿然出手。谷雲飛冷曬一聲,縱下平台,大搖大擺地向門口走去,作出一副目空四海的態度。
鐵劍公子尹世澤斜斜躍來,按截在他面前,冷冷道:「給我站住!」跟著嗆一聲,鐵劍出匣。
這鐵劍公子尹世澤不但功力奇佳,同時劍法更是奇奧難當。一連四五劍,把谷雲飛迫退六七步之多。
全場之人無不用心揣摩那鐵劍公子尹世澤的劍法,但覺每一格都變化莫測,極是神奇,乍看時似是青城派或武當派的手法,但出手後的變化,卻又另辟捷徑,只看得群蒙中十之八九大感佩服。
谷雲飛突然間出手反攻,只見他第一把雙掌齊飛,快得如同電光石火,平常的人只能攻出一招的時間,他卻已連發數掌。
這一招以快制慢,只迫得鐵劍公子尹世澤劍勢一滯。谷雲飛手法忽變,突然攻出一招,掌力手法極盡陰毒之能事。尹世澤雖有一劍在手,無奈對方已搶回主動之勢,而且貼身肉搏,劍法無從使出,勉勉強強劃出一道劍光,護住頭胸要害,淡然急退。
武當婁真人忽然插口道:「尹公子創法誠然深不可測,但谷施主的話也有道理,尹公子你應該先闖過五嶽大關,才找他理論,諒他也躲不到什麼地方去。」
谷雲飛陰笑一聲,道:「笑話,你們雖是自以為了不起,但我卻不放在眼內。」
尹世澤讓開一邊,道:「我勸你少吹牛皮,等此間事完之後,本公子一定找你一決生死!」
谷雲飛傲然遊目四顧,然後大踏步走去,轉眼已出了石門之外。
他一走掉,大家的注意力又集中在地上那柄劍之上。鐵劍公子尹世澤移步向聖劍走去,突然有人喝道:「公子且慢!」尹世澤抬目一瞥,只見發話之人,正是那功力奇高的鬼醫向公度。不覺面色一沉,道:「怎麼樣?」
鬼醫向公度道:「依照規矩,你一拾起此劍,老夫就可出手搶奪,老夫特地提醒你這一句而已!」
尹世澤轉眼一看,只見四周都站滿了人,個個露出虎視眈眈的神色。還有那個武功極強的蒙面人,此刻也站在鬼醫向公度左邊。他迅即想到就算不怕其餘的人,但這鬼醫向公度已不易應付,何況還有一個硬手相幫,更加難以討好,便當真不敢貿然去拾聖劍!
鬼醫向公度陰森森地輕笑一聲,道:「假如你拾取此到,老夫可就不客氣啦!」
對面有兩個人一齊吟出聲,其中一個道:「貧道也得提醒施主一句,此劍可不大容易取到手中!」發話之人正是武當類真人,另外同時吟出聲的,卻是點甚快到張搏雲。這兩人一齊出聲,鬼醫向公度雖是目空四海,卻也不敢造次。
突然間一個人縱到聖劍旁邊,只見此人白髮蒼蒼,身上裝束一望而知是個老家人。只見他滿面虔敬之色,道:「這柄聖劍乃是她老人家昔年隨身利器,何等神聖,豈能任它墜落在塵埃之中。我這一把年紀的人,可沒有爭奪此劍的野心,因此不管你們怎樣,先把聖劍歸鞘,送回台上再說!」他話一說完,立刻彎腰拾起聖劍,卻居然無人喝止。
台上的無心長老朗朗誦聲佛號道:「多謝老施主護劍之德。」
那老家人正是江南孤客呂東青,他一生冷做孤僻,全無朋友,獨獨對心池聖女無限欽敬,這等人雖是偏激,故此剛才絲毫沒有考慮到數十高手環伺四周的危險,退自衝入去拾起聖劍。
他一舉步向五嶽台走去,四面那道人牆立時隨著他緩緩移動。他走了數步,突然大驚忖道:「目下這些人因受到牽掣,所以都不敢先行出手。但這種均衡之勢,一旦破壞,那時這麼多人都齊齊向我發招奪到,我這把骨頭非丟在此地不可!」
這麼一想,登時不敢再向前走。這時皇甫維與及那青衣蒙面人都被擠在外面。皇甫維聰明機警,早在呂東青縱火拾劍之際,就全盤了然這等微妙的局勢。是以他不敢硬擠進圈子之內,城恐自己一動,其餘的人發生誤會,紛為出手,則呂東青立成齏粉。
青衣人用低沉悅耳的聲音道:「那個不是你的老家人麼?」
「是的!他平生最是崇拜那位聖女,就算我多問幾句,他都會不高興,說是褻瀆於她,我真不懂。」
那青衣人點點頭,又道:「你不去幫他的忙?」
皇甫維道:「我一過去,可就越幫越忙!說不定大家一齊出手,把他打成肉醬,對不對?」
「這話有理,也許要等我上去替他解圍才行了!」
「你?皇甫維訝異地說:「你既是不與世俗來往之人,何以要介人漩渦之中?」
青衣人默然想一下,才道:「既然你沒有辦法,我不出手也不行啦,是不是?」
皇甫維本來是故意迫地吐露多一點線索,以便推測他到底是誰!但對方這麼一說,不禁激起滿腔雄心,眼珠連轉,瞬即想到計較,便道:「那也不一定,有些事情只可智取,不可力敵!老實說,我如果不是以前受過內傷,哼,哼,這些人我都不放在眼內……」
皇甫維突然振聲大叫道:「王安,你在幹什麼?」
呂東青應道:「小的捧著聖劍!」
皇甫維道:「你為什麼不走出來?我可瞧不見你!」
呂東青也不明白皇甫維為何問得這等無聊,只好應道:「小的被許多人圍住,哪能走得出來?」
皇甫維道:「那些人圍住你幹嗎?要是想得到你手中的聖劍,他們為何不動手搶奪?」
呂東青深恐他這句話意得眾人一齊出手,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卻勉強鎮定地答道:「小的也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我告訴你吧,他們生怕一出手去搶,就有別人全力阻截,誰也不敢冒著被人四面夾攻之險,所以僵在那兒啦!」
呂東青冷汗出得更多,口中含糊道:「原來是這樣,小的可就明白啦!」皇甫維大聲道:「你想不想脫身走出人圈?」
呂東青應道:「當然想啦!」
皇甫維道:「我教你一個法子,那就是把聖劍向你看不順眼的人身上一扔,大家都向他搶撲攻擊,你就可以走出來啦!」這話一出,人人都退了數步,可見得大家當真怕他來這一手。
皇甫維又大聲道:「我還有個法子教你,那就是你覺得哪一個好像要出手搶劍,你就先一步把劍扔去,就可以把這個存心不良的人害死,你記得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