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戰場時,只剩下文丐宋清和,武丐區霸,中原丐俠畢忠,江湖郎中陳善仁等四位長老,及關東堂主戚五堂,三湘堂主古上人,西川堂主跛俠尚游,羊城堂主蕭子胥,西北堂主洪公琉等五位堂主,以及總堂十二護法,連同各堂高手在內,也不過五十人。
鬥酒神丐吳為非對梁芳娥這樣調度,大為不滿,卻又不好反對,其他長老和堂主,也覺得這樣前輕後重的佈置,大不合理,只有文丐宋清和暗地歡喜,誇讚梁芳娥用兵與眾不同。
他們到達戰場時,九大門派早在磨劍等待,重重疊疊,背西面東,站成一個「八」字形的行列,大約有三百人之多。
眾人前面,有九張太師椅,坐著九派的掌門人。
掌門人背後,站著九派長老。
陣容嚴整,肅穆無聲。
九位掌門人,武當茫茫真人居首,只見他,紅顏鶴發,五綹長髯,手執拂塵,身穿黃袍,一付不怒而威之相。
茫茫真人左側,是少林掌門方丈空空禪師,是個慈眉善目,禿頭無須的胖大老和尚,空空禪師下面是峨嵋派主持人廣緣大師,廣緣大師下面是很少在江湖走動的羅浮寺的掌門方丈浮塵大師,浮塵大師下面是泰山派主持人鬼見愁古蒼松,是個老學究的模樣。
茫茫真人右側,是華山掌門人六爻真人,他人高瘦,髯長及腹,極俱威嚴,六爻真人下面是終南掌門人鐵拐道人,他駝背彎腰,山羊白髯,手扶鴨卵粗,四尺五寸長的青鋼鐵拐,看去極為刺眼,鐵拐道人下面是伍家莊莊主五稜神鏢伍伯銘,伍伯銘下面是括蒼派主持人神州一奇朱世傑,是個老樵夫的模樣。
這九位七派宗師,除伍伯銘外,均是年邁八旬之人,雙目神光隱現,顯示出其等內功均已臻爐火純青之鏡。
鬥酒神丐吳為非領著五十人進入戰場,茫茫真人等九位宗師都一齊站起,道士稽首,和尚合什,其他均拱手為禮,其等心意如何,難予描述,表面上卻顯得異常客氣。
鬥酒神丐吳為非忙拱手還禮,哈哈笑道:「幸會,幸會,想不到為我老化子一人,竟勞動九位宗師大駕,老化子深感慚愧,抱歉!抱歉!」
吳為非說話之時,梁芳娥令同來之人,也站成一個「八」字形行列,然後與林元生一左一右站在吳為非肩後。
只聽茫茫真人道:「無量壽佛,吳幫主好說,今天如能善罷干休,敝派等九人,就是在此絕食三日,露宿三宵,也心甘情願,區區一趟之行,算得了什麼?」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道長慈悲為懷,究竟與眾不同,我老化子也有同感,今天如能兵不血刃而言歸於好,我老化子願意自斷一臂,以救無數生命。」
空空禪師道:「阿彌陀佛,就聽幫主此言,已不愧受人尊敬,幫主既有這等慈悲心腸,我們就不妨平心靜氣地談談。」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願聞高論。」
空空禪師道:「彼此以往之不快,自今以後一筆勾銷,重新修睦和好,你幫主意下如何?」
武丐區霸道:「龍頭峰下,貴九派一舉傷亡本幫數十人,也一筆勾銷麼?龍頭峰上,貴九派以眾圍攻本幫幫主,在眾目睽睽之下,制之而為人質,也一筆勾銷麼?」
伍伯銘道:「在龍頭峰上,貴幫堂主跋俠尚游,也傷亡敝九派兩人。」
玻俠尚游道:「那是因貴派之人,當眾污辱本幫幫主,且當時,閣下也連斃本幫數人,如算起這筆帳來,可不知怎麼算法。」
空空禪師道:「阿彌陀佛,如要重翻舊帳,事情就難能和平解決了。」
茫茫真人:「空空禪師這言不錯,吳幫主,你乃是個大智大仁而大量之人,你以往吃的虧,貧道代表敝九派向你道歉,並做七天道場,超度貴幫已死亡魂,你道如何?」
鬥酒神丐吳為非聞言暗忖:人死不能復生,如果不允,不說往後如何,眼前就不知又要死多少人,萬事皆為一口氣,如能忍下這一口氣,即可救無數生命,他們既肯認錯道歉,及肯做七天道場超度一亡魂,也可算是扳回一點面子了,唉,也罷。
當下,喟然道:「道長既如此誠心求和,我老化子尚有何話說呢,從今以後……」
伍伯銘忽地插嘴道:「還有一事要當面說明,就是你得把林元生交給我們,由我們……」
茫茫真人忙搖手,截斷他伍伯銘話頭,道:「林元生並非窮家幫之人,不應混為一談。」這番話,聲音極低。
鬥酒神丐吳為非白眉一掀,冷然道:「道長,你說什麼?」
茫茫真人道:「不關貴幫之事,從今以後,我們重修舊好,貧道這一次回去,即起道場,為貴幫死去的弟子超度靈魂。」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不行,話要說清楚,伍莊主所提林元生交與九派之事,道長是怎麼說的?」
梁芳娥冷然道:「他說林元生並非窮家幫中人,不應混為一談。」她內功精湛過人,吳為非猶未聽清的話,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鬥酒神丐吳為非冷哼一聲,道:「道長可是這樣說的?」
茫茫真人道:「不錯,林元生傷亡本九派一十餘人,實在無法饒恕於他。」
鬥酒神丐吳為非哈哈大笑,聲達雲霄,淒厲刺耳,半響才道:「你們就一點兒虧也不能吃,他傷亡貴九派十餘人,你們就無法饒恕他,龍頭峰上下,貴九派傷亡敝幫數十人,卻要我老化子大量不究既往,便宜的事,都給你們佔盡了,也太不把我老化子當人看了。」
茫茫真人道:「林元生並非貴幫中人,為什麼要與貴幫的事混為一談?若是林元生是貴幫中人,就是傷亡敝九派再多幾人,我們也沒有話說。」
武丐區霸道:「林元生雖非本幫弟子,卻是本幫幫主的侄孫,等於本幫弟子一樣。」
空空禪師道:「阿彌陀佛,區長老這話不嫌牽強些麼?」
伍伯銘道:「他這等強詞奪理,即是有意與我們一較長短。」
梁芳娥見此情景,忙湊近鬥酒神丐吳為非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鬥酒神丐吳為非忙點了點頭,對茫茫真人道:「你們既不願林元生與本幫之事混為一談,也罷,林元生現在這裡,就讓你們當場解決吧,不過,我老化子話說在前頭,必須按照江湖規矩,以一對一,三場分勝敗,如在此三場中,不管你們能把他如何,我均不插手。」
「貴九派的系名望顯著之名門正派,向為武林主持正義,想來,我老化子這話,各位一定不會反對?」
「我再說明一點,各位如不按江湖規矩,以多為勝,我老化子可不能袖手旁觀了,那時之戰,可非執恨之戰,也非意氣之爭,而是正義之爭了。」
茫茫真人等九人,聽了這番話後,都你看我,我看你,顯然,都大出他們意料之中。
鬥酒神丐吳為非這番話,可說得上大義凜然,光明正大,九門派自命名門正派,暗地裡如何不去說他,表面上,卻不能不擺出個架子來。
於是,九位一派宗師,忙集結一起,低聲商議。
這時,梁芳娥也靠近林元生身旁,低聲道:「看情形,他們是非殺你不可,這三場,是不可能了結此次大戰的,你切不可與他們纏鬥,白耗真力。」說著,遞了三枝松葉給林元生,繼道:「挾在指縫中,利用此物傷敵。」
林元生點了點頭,將二枝松葉藏於腰帶之中,另一枝挾在左手小指與無名指之間,若無其事地瞧著對方反應。
只見茫茫真人回過頭來,前進一步,道:「本來,報仇雪恨,是不講江湖規矩的,不過,幫主既提了出來,我們不能不看幫主金面,好吧,就這麼說!」回過身去,高聲道:「伍少莊主,請你打第一陣!」
只見一位粗眉大眼,長臉高鼻,滿面虯髯,身軀魁梧,年約二十七八歲的大漢,背負長劍,腰掛鏢囊,頭包黑布,身穿勁服,挺胸闊步地走將出來。
林元生冷哼一聲,即欲出場。
梁芳娥忙拉著他低聲道:「對方出陣者,一定都練過『萬流集』武功之人,你得小心。」
林元生一點頭,大步走出場中,雙手一拱,道:「請教閣下大名?」
伍少莊主也不還禮,傲然道:「伍家少莊主伍紋龍。」翻手抽出青鋼長劍,喝道:「快亮兵器!」
林元生冷然道:「在下就用這雙肉掌領教。」
伍紋龍一抖手中青鋼劍,道:「你找死!」
踏中宮,走洪門,長劍一開一合,「嗖!嗖!嗖!」一招三式,劍吐雲霧,竟把林元生罩在劍霧之中。
「萬流集」武功,果然不同凡響,就此起手一招,已足令人驚心動魄。
茫茫真人等三百餘人,都不由點頭微笑,認為林元生非死於伍紋龍劍下不可!
鬥酒神丐吳為非等五十人,除梁芳娥外,無不眉頭緊皺,提心吊膽。
但見林元生雖在森森劍霧籠罩之下,卻不慌不忙,身如游龍,矯健無比,閃避自如。
伍紋龍大喝一聲,展開「萬流集」中的「梵音劍術」,大開大合,忽左忽右,倏上倏下,白光飛閃之間,仿若一團銀幕,冷風呼呼,直達二丈之外!
茫茫真人側對空空禪師道:「這套劍法,當真是天下無雙。」
空空禪師道:「林元生這套身法也是見所未見,似乎暗含八卦之數,莫非是塔中老婦所傳?」
茫茫真人道:「唔,逢招避招,化險如夷,定是塔中老婦所傳,所以,今天若不將他除掉,再假時日,必為大患。」
陡見林元生右手一揚,掌劈伍紋龍握劍手腕,同時,左掌反掃而出,這兩式均只遞出一半,似是虛招。
但聞「啪」的一聲,伍紋龍的鋼劍,竟無端脫手飛射而出,落在八九丈以外的長草之中,一個蹌踉,跌倒在地。
場中,雙方三百多人,除梁芳娥外,見此情景,無不驚異萬分,莫明其中蹊蹺。
伍伯銘,神州一奇朱世傑,及九人身後的各派長老,驚喝一聲,抖衝出去。
林元生忙上前一步,左腳踏在伍紋龍背上,喝道:「站住!」
伍伯銘見狀,忙煞住衝勢,雙臂左右一伸,攔住他身後之人,惟恐他們造次,傷了他兒子性命。
林元生凜然道:「誰敢再進一步,我即一腳把他踏成肉泥。」
伍伯銘雙目圓睜,臉色鐵青,陰側側地道:「你若傷了他的性命,我不把你碎屍萬段,誓不為人。」
林元生道:「好的,反正我不要他的命,你們也不會放過我,我現在卻把他踏斃,看你們……」
鬥酒神丐吳為非忙喝道:「元生,不可隨意傷人性命!」
林元生暗歎一聲,對伍伯銘道:「你們自命名門正派,卻是一窩子狗皮倒灶,乾坤三俠不知那裡得罪你們,竟強詞奪理,藉茅山事件,逼得他們走投無路,不敢露面江湖,猶不自足,硬要殺死他們才甘心。」
「我林元生,今年才二十歲,而在三年前,就被你們圍攻追殺,我對貴九派有何過錯?對江湖有何惡行?難道因系乾坤三俠的後人,就該死?」
他雙目神光炯炯,凝住空空禪師,道:「空空禪師,你乃當代高僧,請你說說。」
空空禪師雙掌合什,道:「阿彌陀佛,敝九派弟子追殺你施主之事,老衲一點不知。」
林元生道:「你推得倒乾淨,事到如今,說也枉然,即使你們不找我,你們殺了我父親,我也要找你們,若非受我吳爺爺仁慈所感,你們這些人,都難逃一死。」
「現在,看我吳爺爺金面,暫饒這位狂妄之徒一命。」
說著,撤腿後退五尺。
伍紋龍困難地站了起來,左掌托著右腕,一跋一拐地走回。
伍伯銘忙上前扶著他,關心地道:「怎麼啦?」
神州一奇等五六人,也圍了上前來探問。
伍紋龍道:「腕骨斷了,左腿似是中了暗器。」
伍伯銘把他扶到各長老之後,細一檢查,右腕骨節果然斷了,大腿上插入一枝松葉,深及腿骨。
原來林元生這一招,是按照「自然神功」訣門,借大自然之力,把伍紋龍擊倒。
只聽鬥酒神丐吳為非高聲道:「茫茫道長,請再派一人,出戰!」
茫茫真人站起身來,對他身後眾人道:「請計囊郭文郎出戰。」
但見一個三十七八歲的文士,面白無鬚,腰掛長劍,從行列中出來。
原來計囊郭文郎,就是龍頭峰出言污辱吳為非,被跋俠尚游打掉牙齒的華山派俗家弟子。
郭文郎武功本不高,茫茫真人派他出戰,顯然系華山派選出的修練「萬流集」武功之一。
他朝林元生一揖為禮,謙和地道:「林大俠名震寰宇,在下敬佩萬分,今天有緣一會,乃三生之幸,我們訂個道兒來切磋切磋,不知林大俠意下如何?」
林元生聞言暗忖:他有計囊之號,定系詭計多端之人,莫非想以計勝我,我得小心別著他的道兒。
當下,冷冷地道:「很好,不知什麼道兒?」
郭文郎道:「我們既系切磋武學,就該以點到為止,你先攻我五招,之後,我再攻你五招,被攻者,只能閃避,不許還手,你道如何?」
林元生暗忖:此時此地,尚以點到為止,這小子一定有什麼詭計,也罷我就由他先攻,若他點到為止,我攻時也點到為止,若他想使詭計殺我,輪到我攻時,也不留情份。
念落,冷然道:「可以,不過,我先到應為主人,兄台後來當居客位,該由兄台先攻。」
郭文郎聞言大喜,心道:你小子倒也夠奸險,卻仍是逃不出我的神機妙算,終於落入我計謀之中。
他抽劍出鞘,彎腰一禮,道:「林大俠不愧是大俠之風,小心,在下失禮了。」
話落,展開「梵音劍法」,梵音繚繞,僅揀凌厲,詭譎的劍招攻擊。
一時間,風、雷、雲、霧齊起,把林元生罩在一片光幕之中。
有道兒扣住林元生,只攻不守,威力平增數倍。
看他雙目火紅,招招指向林元生要害,狠毒無倫,那裡是點到為止,簡直要在這五招之內,把林元生斃於劍下。
武丐區霸和跋俠尚游見此情況,大為震怒,一齊躍身而出,卻為吳為非和梁芳娥中途擋住。
只聽鬥酒神丐吳為非厲聲喝道:「五招已夠!」
郭文郎裝未聽到,繼續狠攻。
鬥酒神丐吳為非再次喝道:「元生,五招已過,可以還手了。」
郭文郎聽吳為非這一喝,方收招後退,但也多攻了兩招。
饒是林元生身法精奇絕俗,神妙無倫,也嚇出一身冷汗。
他冷笑道:「兄台劍術,當真不同凡響,請小心,輪到在下獻醜了。」
郭文郎忙拱手笑道:「林大俠的武功,足可說天下無雙,在下冶談敗陣,後會有期。」說著,一晃身,躍回自己行列之中。
林元生白白被郭文郎攻了七招,氣得啼笑皆非。
武丐區霸大罵:「無恥,鼠輩,既這等貪生怕死,何不躲在你娘的懷裡。」
他生性忠厚耿直,脾氣又燥,那裡看得慣郭文郎這等陰險奸詐的行徑?
鬥酒神丐吳為非也十分氣憤,但他身為一幫之主,怎好開口罵人,反勸武丐區霸道:「他自認敗陣,算了吧。」
對茫茫真人道:「還有一戰,你們若想殺他,就必須派個厲害人物出來,如這一場仍殺不了他,以後你們可別再動殺他之念頭了,否則,我窮家幫還是要管這檔子事。」
伍伯銘不屑地鼻哼一聲,道:「你管得了麼?」
茫茫真人忙向伍伯銘招手道:「伍莊主,我們商議商議.」
九位宗師,又集結一團,商議起來。
半晌後,伍伯銘回過身來,對鬥酒神丐道:「這一戰,即使我們勝了,我相信你吳幫主也不會讓我們誅殺林元生,這一場不比也罷。」
顯然,九位一派宗師,都已自知,再也派不出能與林元生單打獨鬥之人來。
他們勢非殺林元生不可,若給林元生再勝一場,豈非給吳為非落下話柄,商議結果,倒不如不打這一場,使吳為非無話可說。
鬥酒神丐吳為非那有不知彼等心意之理,哈哈笑道:「你們到有自知之明,既不願再派人殺林元生,又不願放過林元生,想來,已決定不惜犧牲,要與我窮家幫決一死戰了?」
伍伯銘道:「幫主執迷不悟,不肯犧牲林元生一人,而挽救無數生命,我們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你們何以不放林元生一命,而挽救無邊殺劫呢?」
雙方爭執的焦點,只不過是林元生一人之命。
林元生見此情景,心付:若為我一人的生死,而釀成腥風血雨,可謂罪孽深重了。
他暗歎了一聲,面對吳為非道:「吳爺爺,我一人之事一人當,只要他們有本事殺我,就讓他們殺吧,請你老立即退出這是非圈子。」
梁芳娥冷笑道:「你以為你死之後,江湖中就會太平麼?」
林元生道:「起碼不敢連累窮家幫。」
梁芳娥道:「也許窮家幫遭遇更慘。」
林元生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梁芳娥道:「你可以請吳幫主解釋。」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孩子,我問你一句話,此戰之約是誰訂的?假如你不來,我們就不打了不成?訂此戰約何干?」
林元生乍聞此言,登時大悟,敵人之與窮家幫談和,是因有他在此,欲施詭計,將他與窮家幫分開,殺他後再戰窮家幫,豈非毫不費力?
再說,梁芳娥是他的未婚妻,他死這後,梁芳娥性情偏激,胸羅萬機,豈肯甘心寂寞終生,那會讓江湖太平?
只聽梁芳娥道:「你且回去,看他們還有什麼伎倆?」
林元生點頭返回吳為非身後。
伍伯銘見計謀敗露,大為震怒,冷笑道:「吳幫主既有心一戰,就你我二人對上幾招如何?」
他雖是一派宗師,武功並不很高,此時,竟敢當眾叫陣,若非有甚奸謀,必定練過「萬流集」武功。
鬥酒神丐吳為非哈哈笑道:「好極!好極……」
梁芳娥忙道:「幫主乃大軍之帥,豈能輕易出戰?」
武丐區霸道:「讓老丐領教他幾招?」
梁芳娥道:「他可能練過『萬流集』武功,區長老須小心為是。」
武丐區霸道:「謝謝姑娘關心。」
大步走了出去。
伍伯銘冷笑了笑,回身向戚家仁道:「戚大俠,借你的劍一用。」
戚家仁忙把「青霜寶劍」擲給伍伯銘。
他本非用劍之人,此時借劍使用,已明顯的他練過「萬流集」中的「梵音劍法」。
他朝武丐區霸略一拱手,道:「區長老請亮兵器。」
武丐區霸不敢小視伍伯銘,忙回來在十二護法之中,取來一條足有二十斤的鐵棍,道:「莊主請。」
武丐區霸急忙側身一步「呼」的一聲,使出一招「農夫打麥」,朝伍伯銘的腦門劈下。
伍伯銘早知武丐區霸臂力過人,不敢舉劍封架,忙閃身躲避,同時,展開「梵音劍法」,劍吐冷風白霧,神奇妙絕地把區霸罩住!
武丐區霸在武林中,可算是一流高手,尤其臂力甚大,但此刻,卻像綁手綁腳似的,施展不開,因「梵音劍法」,神奇詭譎,著著佔了先機,且被伍伯銘欺得過近,鐵棍反成了累贅之物,鬧得險象環生。
西北堂堂主洪公琉見此情景,顧不得窮家幫數十年的名譽,救人要緊,來不及請命,大喝一聲,一躍而出。
敢情,對方早已料到這一著棋,洪公琉剛躍身而出,對方也躍出一人,同時發掌向洪公琉攻擊,使洪公琉無法援救武丐區霸。
洪公琉擰身閃過來勢,定目一瞧,登時,氣得鬚髮皆冒,也不打話,掄掌反擊過去!
原來九門派躍出之人,正是那貪生怕死,詭計多端的郭文郎,敢情,他不但貪生怕死,而還是個欺弱怕強之人。
他見洪公琉攻來,忙倒退三步,「嗆」的一聲,拔出鋼劍,展開劍法,舞成一團銀霧,再次欺上。
洪公琉之能在窮家幫濟濟人材中,任職堂主,自是相當了得,當下,就以一雙肉掌,與郭文郎打了起來。
郭文郎劍法驚人,只不過五七招,就把赫赫有名的洪公琉罩在劍光之中,佔了絕對優勢。
洪公琉一落下風,其派中五名高手,恐其堂主有失,立即一湧而去。
梁芳娥忙喝道:「回來!」
他五人心慮洪公琉喪命郭文郎劍下,竟不聽梁芳娥之命,依然向郭文郎疾撲。
六爻真人見六人圍攻他們下弟子郭文郎,冷笑道:「要群毆麼?好!」回身向他身後眾人一揮手,喝道:「上!」
此話一落,即有十人躍出場中,反把窮家幫西北堂的五位高手包圍起來,這十人中,有一二人練過「萬流集」武功,劍法十分驚人,窮家幫西北堂這五位高手,那能對付得了?
只一會工夫,便有一人受傷,一人死亡。
文丐見狀,暗暗歡喜,悄然向後溜了出去。
梁芳娥見這五人不聽命令,造成這等局勢,大為生氣,對方人多,又不能派人出場援救,以防引起對方一湧而上,說不得只好自己動手了!
她隨手拾起一根草莖,折成三四寸長,握在掌中,對鬥酒神丐吳為非低聲道:「趕快通知埋伏路旁人員,準備弓箭阻敵。」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要撤退麼?」
梁芳娥道:「正是。」
鬥酒神丐吳為非焦急地道:「場中幾人怎麼辦?」
梁芳娥道:「我自有辦法救他們。」
鬥酒神丐吳為非一點頭,即令人去通知路旁埋伏人員,準備弓箭阻敵,但通信之人尚未離開,埋伏在路旁人員,已喊殺連天,一窩蜂似的湧了上來,並向九門派飛撲而去。
梁芳娥大驚,忙喝令阻止,但已晚了,九大門派三百餘人已然迎了上來。
這就這一會工夫,雙方已成混戰場面。
梁芳娥定了定神,四下一瞧,已不見了文丐宋清和,登時恍然大悟,暗道:我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想利用他,反被他利用了。
只見擔任戰地和大營傳遞信息的吃祿丐鄧化龍,匆匆而來,道:「姑娘,護守大營之人手,是否開來?」
梁芳娥蹬腳道:「誰說的?」
鄧化龍道:「宋清和通知老丐的。」
梁芳娥急道:「沒有此事,快回去,通知陸長老,沒有我親口命令,不准任何行動。」
吃祿丐鄧化龍領命匆匆而去。
陡聞一聲慘呼!
梁芳娥心頭一震,循聲望去,見武丐區霸已被伍伯銘刺倒在地。
場中一片殺伐之聲,驚天動地。
九門派除場中三百餘人之外,埋伏後面的,也陸續現身,參一與戰鬥,勢如破竹,殺得窮家幫弟子落花流水。
梁芳娥對吳為非道:「快率眾後退,再派弓箭手埋伏路旁,這裡由我和林相公來應付。」
鬥酒神丐吳為非,雙目赤紅,臉色鐵青,道:「你們二人能應付千數之人麼?」
梁芳娥頓腳道;「快去吧,我自有辦法。」
鬥酒神丐吳為非把與他同來的人員,向後撤退。
梁芳娥走近林元生身旁道:「把劍給我。你去把區長老的鐵棍拾來使用,記住,專揀九位掌門人出手。」
林元生忙應了一聲,一躍五六丈,舉手之間,即斃兩位前來敵人。
他拾起武丐區霸遺下的鐵棍,即欲朝茫茫真人等撲去,偶一側頭,忽見洪公琉滿身鮮血,被文郎長劍氣光罩著,脫身不了,其堂下五位高手,早已死的死,傷的傷,無人支援,已到油盡燈殘之境了。
林元生大喝一聲,躍了過去,一棍擊出。
郭文郎陡覺背後風生,無暇思考,更無暇回身觀看偷襲者是誰,忙一轉身,以劍封架。
「噹」的一聲,右臂一麻,鋼劍已不知去向。
他反應靈敏,知道來人武功高強,趕忙向前躍出二丈之外,回頭一看,見是林元生,嚇得魂飛魄散,拔步就跑。
林元生為阻敵前進,無暇追擊,只對洪公琉道:「快回去!」
猛一翻身,向茫茫真人撲去。
他尚在中途,各派長老一共五人,已然躍出將他截住,這五人,是華山六陽道人,終南鐵腳道人,括蒼神州一俠,峨嵋廣世大師,武當茫杳道人。
林元生喝道:「擋我者死!」一招「橫掃千軍」,鐵棍未到,一股強不可擋的銳風已然先到。
五人大驚,即忙倒退。
但,晚了一瞬,首當其衝的六陽道人,已被銳風劃胸而過,胸脯開了一道八九寸長,二寸來深的血口,胸骨已斷,可見肝肺,倒地身亡。
所謂銳風,是與劍氣差不多,可在數步之外傷人。
這一招,足稱驚世駭俗,擋路的四位各派長老,被嚇得飛魄散外,九位一派宗師,也驚懼萬分,一個個亮出身邊武器,凝神防備。
林元生一招得手,一抖手中鐵棍,朝鐵腳道人等四人欺近。
四人見狀,那敢低擋,忙分左右閃開。
林元生視若無睹,大步直進。
九位一派宗師身後,忽然飄出一人,橫劍而立,冷冷的道:「站住!」
林元生直走到距那人七尺之處,才停前進,道:「戚家仁,你可是想與我一較高下?」
戚家仁:「正是!」
林元生道:「好!接招!」
一矮身軀,欺進一步,手中鐵棍橫掃而出。
二人相距本有七尺,林元生欺進一步,仍有五尺多遠,林元生的鐵棍約四尺五寸,這麼遠的距離出招,戚家仁乃武林中的後起之秀,那會放在心上。
那料,突感一股無形勁力襲來,後退不及,忙舉劍擋架。
「噹」的一聲,右臂一麻,「青鋼寶劍」仿若一道電光,飛出十四五丈外。
戚家仁打了一個蹌踉,虎口破裂,涔涔血流。
他大驚之下,忙飄身後退。
林元生冷然道:「不要驚,我若有心取你性命,此刻,你已命喪黃泉了。」
戚家仁乃是少林派選為修練「萬流集」武功之人,數月苦練,竟接不起林元生一招,說來,豈不荒謬?
當然,這其中有許多因素,一則林元生練的「自然神功」,並不注重招式,只重一種玄妙的借力訣竅,二則林元生自開始修練神功至今,每十天即服用二粒增進內功的罕世靈丹,他此時的內功,誰也猜不到有多高了。
再者,戚家仁雖曾練過「萬流集」武功,但為速成,只修練劍術,尚未修練內功心法,而過於大意,至被林元生舉手而敗。
九位一派宗師見此情景,更加驚懼,也更心切殺戮林元生。
林元生一招把戚家仁擊敗後,又繼續前進。
六爻真人為師弟之死,悲憤交集,冷哼一聲,舉步迎來。
茫茫真人忙攔阻道:「道兄切不可激動。」
朝左右八位一派宗師道:「散開!」
九人一晃身,擺出一個半月形,讓林元生走將過來。
此時,鐵腳道人,神州一俠,廣世大師,茫杳道人已在林元生後面,見九位掌門人站成半月形,立即散開堵了林元生後路,而成為一個圓月形。
林元生止步站在圓圈之中,四下瞧了一眼,冷然道:「圓圈太大了,如想把我戮殺,就得把圓圈縮小一些。」
六爻真人陰惻側地道:「你放心,今天你插翼也難飛了!」
說著,凝神向前逼進。
伍伯銘忙道:「道長不可躁進,這小子內功深厚得很,別著了他的道兒。」
六爻真人到底修養有素,雖在悲憤交集之中,聞言後,仍能把激動的心情壓制下來,停步不前進。
林元生見眾人只把他圍住,不動手攻擊,便又冷然道:「他們不進攻,我可要出擊了。」
茫茫真人拂塵一擺,道:「你只要敢出……」
他話猶未完,陡聞一聲慘呼傳來。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戰場通往窮家幫的路口處,一名和尚搖搖晃晃,似是中了暗算。
那和尚附近的五六人見狀,忙趕去探詢究竟。
在那道閃電同繞之下,六人之中,竟有三人身首異處,另外三人雖然未死未傷,卻被嚇的魂飛魄散,傻立不動。
九位一派宗師見狀,都被嚇退一步,臉色大變。
林元生一見那閃電,即知是梁芳娥使出的劍氣殺人絕技,倏見眾人驚駭之狀,腦筋一轉,計上心來,遂冷冷地道:「你們可知那是什麼絕技麼?」
這以劍氣殺人之技,二百年來,只聽傳說,無人見過,九大門派人都是博古通今之士,自然猜想得到,但卻沒有人答應。
林元生又道:「告訴你們吧,那是茅山教的絕技,叫什麼……什麼劍氣……」
他故意說得似懂非懂,使得九位一派宗師,更加相信。
茫茫真人冷然道:「你怎知是茅山絕技?」
林元生道:「太上真人自命武林盟主,要窮家幫聽命於他,並曾當眾表演,我自然知道。」
茫茫真人道:「窮家幫有否聽命於他?」
林元生道:「茅山教只不過是邪門左道,赫赫大幫,豈會聽命於他?哼!」
茫茫真人道:「太上真人懷此絕技,窮家幫不肯聽命,他豈肯干休?」
林元生淡淡一笑,道:「當時因有區區在座,太上老道雖身懷絕技,也得顧忌三分。」
九人互看了一眼,都覺得林元生莫測高深,若硬拚起來,即使能將他戳殺,自己方面,也一定要付出難以逆料的代價。
茫茫真人暗自忖度:「太上真人已潛入場中,若與林元生硬拚起來,他很可能插上一手,到那時,勝負傷亡,就更難逆料了,何不按原來計劃,用計勝之。」
心念及此,遂冷然道:「林元生,你自量能勝我們九人麼?」
林元生道:「很難說,即使你們能把我殺死,他們也得死傷一大半。」
林元生可以隻身留此,主要目的是阻九門派東進,掌門人被他絆住,其他之人,自然不敢妄動了。
茫茫真人道:「也未必見得,今天之戰到此為止,我們明天再戰。」
說著,移步後退。
林元生道:「既是如此,請喝令貴九派弟子休戰,放窮家幫弟子回去。」
茫茫真人一退其他八人及鐵腳道人等四長老,也隨之後退。
茫茫真人令廣世大師和茫杳道人傳令休戰,放窮家幫弟子回營。
林元生遊目場外草坪的混戰,窮家幫後來的一百餘人,已然傷亡一大半,九門派雖也有傷亡,比起家園家幫來,卻輕多了。
他手扶鐵棍,走出場外草坪,指揮窮家幫未傷弟子,搬運傷亡,及順便偵察有無敵人埋伏在附近長草之中。
忽見前面三四丈處,長草搖動,似乎有人隱伏其間,因見他行來,想改換隱身位置。
他冷哼一聲,一躍二丈,喝道:「誰在這時鬼鬼祟祟?」
執棍橫於胸前,以防暗算。
此地長草特長特濃,雖被霜雪所侵,一二人隱伏其中,若不移動,近前八尺,也難發現。
他話落良久,仍不見有人現身。
他想:莫不是長蟲野獸?不,此季節,長蟲猶在冬眠之中,若是野獸,聞我喝聲,定然嚇得驚跑。
他冷冷地道:「若再不現身,可別怪我不客氣了!」
驀地,二人身長草中丫立起來,同聲道:「不客氣又能把我們怎樣?」
林元生乍見二人,不由一怔,忙走上前去,道:「你們二人藏在這裡幹嗎?」
原來現身的二人,乃是白紫燕和柳玉瑤。
柳玉瑤冷笑道:「我們若不藏在這裡,此時,窮家幫已全軍覆沒了。」
林元生聞言一驚,道:「有那麼嚴重?」
柳玉瑤道:「誰還騙你不成?你來看看。」
領著林元生向東走了七八丈,陡見一人躺在長草之中。
林元生忙上前一看,駭然道:「文丐宋清和。」
柳玉瑤一指草叢道:「你再瞧瞧這個是什麼?」
林元生彎下身子,見是一條手指粗細的白色繩子,自北而南,不知有多長,再一細認,登時,冒出一身冷汗,道:「火引子!」
柳玉瑤道:「正是火引子,每十丈有一包火藥,這老化子假傳令諭之後,便到這裡來點火。」
她笑了笑,接道:「不幸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正在燃點此火引子時,卻被我點了他的穴道。」
林元生長歎一聲,道:「這老不死的,當真陰險毒辣俱備。」
柳玉瑤道:「你瞧,今天這麼大的西北風,燒將起來,前面是河,窮家幫七八百人,往那裡跑?」
林元生道:「可不是。」
柳玉瑤臉孔一扳,冷笑道:「那狐狸精自作聰明,明知這老丐是奸細,卻不肯揭發,而想利用他,今天若非我們二人,瞧她如何向鬥酒神丐吳為非交代?」
林元生道:「今日之戰,你二人功勞最大,現在要不要把這火引子毀掉?」
柳玉瑤道:「毀掉它幹嗎?這些事那狐狸精早已知道,並有周全防備計劃,只是未料到這老丐這等奸詐陰險,把這老丐估計得太低了。」
林元生道:「你這話一點不錯。」
他瞧了瞧天色,太陽早已下山,大地已是一遍蒼茫,接著又道:「天快要黑了,你們那裡去,我看還是回窮家幫大營中去吧。」
柳玉瑤道:「我才不願去看那狐狸精的死人臉孔呢。」
白紫燕也道:「她老是冷冰冰的,看了就討厭。」
林元生雙手一攤,道:「女人的心胸真窄。」他瞧了瞧文丐宋清和,又道:「這老丐怎麼辦?」
柳玉瑤道:「你順便帶他回去吧。」
林元生點了點頭,把文丐宋清和挾在脅下,道:「這裡危機四伏,你們二人要特別小心。」
二人同聲道:「我們知道。」
林元生道:「我先走了。」
二女同聲道:「去吧。」
林元生又叮囑了二女幾句,才大步朝窮家幫大營而去。
這時,未受傷的窮家幫弟子,已把傷亡搬運完畢,附近十畝之地,不見人影,偶而掠過一陣西北風,蕩起陣陣血腥,使這淒涼戰場,更覺淒慘。
林元生挾著昏迷中的文丐宋清和,回到窮家幫大營時,廳中早已掌上燈火。
鬥酒神丐吳為非,梁芳娥,五位長老,九位堂主均在廳中,卻都未說話,個個色臉凝重,愴惻中隱現悲憤。
長老和堂主均落坐兩旁,不動不言,吳為非在廳中站立起來,梁芳娥站立窗前,面向窗外,廳中充滿著濃重的悶鬱氣氛。
林元生一入門,眾人都精神一震,長老和堂主都站立起來,吳為非停止來回,梁芳娥回過身來。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
「孩子,怎麼現在才回來?」
林元生道:「在途中遇上了一件事。」
說著,將文丐宋清和放在地上。
鬥酒神丐吳為非及五長老九堂主,異口同聲地道:
「他怎麼了?」
林元生道:「被人制了穴。」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他也曾與人動手?何以不替他解開被點穴道?」說著,俯身檢查文丐宋清和被點之穴。
梁芳娥冷冷地道:「是你把他制倒的麼?」
林元生道:「不是,你認為應如何處治他?」
長老吃八方陸雲中聽林元生話意中有異,驚駭道:「公子,是怎麼回事?」
林元生為恐有損眾人顏面,不好直說,只瞧著梁芳娥,徵求梁芳娥的意見。
梁芳娥冷然道:「待他自己說吧。」
林元生點了點頭,走到桌前,倒了一碗茶,一口氣喝了下去。然後,對梁芳娥低聲道:「好險只差一點兒即要全軍覆沒。」
梁芳娥道:「你見到她們二人?」
林元生道:「你怎麼知道?」
梁芳娥道:「這還不簡單,宋長老的穴道,既非被你所制,自然是她們了,再說,你久久不回,這等情況下,除她們之外,誰能留得住你?」
話裡言間,醋勁十足。
林元生雙手一攤,道:「你的疑心太重,我們除正事之外,什麼也沒說。」
梁芳娥道:「鬼才相信你的話。」
林元生微怒道:「不信算了。」
梁芳娥見林元生生氣,不敢再詞嚴厲色,微歎了一聲,道:「她們定曾大罵我而自誇一番,是麼?」
林元生道:「人家救了我們一次大劫,說幾句也是應該的,況且她們並沒有罵你。」
忽聽鬥酒神丐吳為非道:「這人點穴手法十分怪異,元兒,是誰點的穴道?」
梁芳娥道:「解不開麼?」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是呀,我已用了好幾種手法,均解它不開。」
林元生道:「是柳姑娘點的。」
「柳姑娘?」
眾人都大感驚異,吳為非怒道:「柳姑娘何以點他穴道?」
梁芳娥搶先答道:「我來瞧瞧,稍等你自會知道。」
她輕移蓮步,走上前來,略檢查了一下,輕輕碰了一碰文丐宋清和的腰間,宋清和渾身一震,登時甦醒過來。
鬥酒神丐吳為非忙把他扶起來,道:「四師弟,柳姑娘是自己人,你怎麼與她動起手來?」他們師兄弟相處幾十年,吳為非怎會想到宋清和的不軌行逕。
文丐宋清和舒了一口氣,環視了眾人一眼,陡然右臂一翻,一把扣住吳為非的腕脈,並以左掌貼住吳為非背心,冷慘慘地道:「誰敢上前半步,我即要他的命!」
五長老,九堂主見此情景,無不大為驚駭,齊聲喝道:「你瘋了?」
文丐宋清和這舉動太突然了,不要說與他相處數十年的吳為非和各長老堂主萬萬料想不到,就是洞悉他奸謀的梁芳娥和林元生,也未料到。
吃八方陸雲中臉色大變,大聲喝道;「老五,快給我放手!」
文丐宋清和陰惻惻地道:「還未到時候!」
吃祿丐鄧化龍怒極地道:「老五,你這是什麼意思?」
文丐宋清和冷笑道:「師父臨終時,我適逢外出,他老人家說了些什麼?你們說吧!」
吃八方陸雲中道:「除吩咐大師兄接掌門戶,及叮囑我們除惡為善之外,什麼也未說。」
文丐宋清和道:「這二宗中,恐怕有一宗不實吧?」
吃八方陸雲中道:「那一宗不實?」
文丐宋清和道:「前一宗。」
吃八方陸雲中道:「那裡不實?」
文丐宋清和道:「我聞師父歸天訊息後,立即日夜兼程返回,師娘告訴我,師父遺囑,並非是叫大師兄接掌門戶,而是你們六人違師逆命,硬要大師兄接掌的,是也不是?」
吃八方陸雲中怒極反笑,道:「同門師弟屍體未寒,我們六人俱在,誰敢說師父不是叫大師兄接掌門戶?」
吃祿丐鄧化龍道:「不是叫大師兄接掌門戶,難道還會叫你接掌不成?」
文丐宋清和道:「正是,是師娘親口對我說的。」
吃八方陸雲中鬚髮皆張,道:「別提師娘了,提起她,大家都無顏面。」
文丐宋清和道:「為什麼?你們作了虧心事,一提起她心裡就不安,是也不是?」
吃八方陸雲中怒聲喝道:「胡說,我問你,可知道師父是怎麼死的?」
文丐宋清和冷笑道:「師父歸天之日,我不在家,但師娘怎麼死的,卻清清楚楚。」頓了頓,繼道:「我今天這樣做,一則是為執行師父遺命,一則是為師娘報仇。」
吃八方氣得渾身顫抖,道:「好,我們也毋須顧慮外人笑話了,就把所有內幕情形都抖出來吧,哼!你小子作的好事,以為我們都是瞎子……」
林元生和梁芳娥都非窮家幫中人,不應聽人家內幕醜事,因情況緊急,又不能迴避於外,白耗寶貴時光。
於是,林元生走上前去,搖手阻止吃八方陸雲中往下說,道:「貴幫家務之事,我無權過問,不過,在此生死存亡的情況之下,家務之事,應容後再說。」
轉對文丐宋清和道:「宋長老,你不能老這樣制著幫主,你有什麼條件,請說出來吧。」文丐宋清和道:「本幫家務之事,請你別管。」
林元生道:「我不是管你們家務事,而是公事。」
後退一步,冷然道:「宋長老,我先警告你,他是我的伯祖,你若傷他一根寒毛,管教你血濺五步。」
自茅壁中抽出一根長草,折取一節草莖,只微一揮手,竟把那堅硬如鐵的烏木桌,洞穿一個小孔。
接著,又道:「我就這點兒本領,你自量一下,能否逃得了?」
文丐宋清和見狀,不由倒抽了一口涼氣,暗忖:「想不到這小子已練到摘葉傷人的境界,好漢不吃眼前虧,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此戰下來,他們即使不全軍覆沒,也不會剩下多少實力,以後再藉九門派之助,奪取幫主之職,豈非更妙。」
心念及此,冷笑道:「林公子武功,誠然罕見,不過老丐並非怕死之人,若想把老丐嚇倒,你是大錯而特錯。」
林元生道:「我並非嚇你,只是不許你傷我伯祖,並請你立即放手,好讓我們全力對敵。」
文丐宋清和道:「天下間,那有這等傻蛋。」
林元生道:「你毋須顧慮,我拿生命擔保,今番決不讓各位長老難為你。」
文丐宋清和雙目轉了幾轉,道:「好,我信得過你。」
對吳為非道:「大師兄,對不起,請送小弟一程。」
挾持吳為非向後退去。
鬥酒神丐吳為非陡然厲聲喝道:「老二、老三,不要顧我,快給我把這奸賊劈掉。」
林元生忙道:「吳爺爺,對敵要緊,不可為一時之氣而誤大事。」
鬥酒神丐吳為非站著不肯動,但腕脈被扣,用不出勁,心不自主地被文丐宋清和帶出廳外。
他不停地大喝大罵道:「老二、老三,你們都是死人,可知他這一去,為害多大?」
林元生跟在吳為非身前,(吳為非是被挾持後退)以防文丐宋清和失信,及他身後之各長老突然出手,誤傷吳為非性命。
文丐宋清和把呆為非帶出房外後,對林元生道:「林公子,為防他們追擊,我得點他一處穴道。」
道:「你不必點他穴道,他們若追擊於你,我把們他攔住就是。」
文丐宋清和道:「好的,請林公子小心,老丐就要放手了。」
說著,扣住吳為非腕脈的手,微加了一下勁,接著,鬆手,一躍三四丈。
吃八方陸雲中等長老,欲要追擊,卻被林元生攔住,吳為非待氣血暢通後,文丐宋清和早已沒入夜霧之中。
鬥酒神丐吳為非雙目火紅,臉色鐵青,大發雷霆之怒,罵五位長老不中用,不聽他的話,縱虎歸山,罵得五位長老低頭垂手,老淚如泉。
林元生道:「吳爺爺,各位長老並沒有錯,何必生這麼大的氣呢?」
鬥酒神丐吳為非冷笑道:「全是你小子多事……」
林元生連忙單膝跪下,道:「好,就算是我的錯吧,事情已經過去了,對敵要緊,以後再教訓我吧。」
鬥酒神丐吳為非長歎一聲,道:「罷!起來。」抬頭對吃八方陸雲中道:「吩咐他們取飯來吃。」
不一會,司廚化子送來酒飯,擺了三桌,吳為非、梁芳娥、林元生等三人一桌,五位長老一桌,九位堂主又另一桌,三桌擺為一個「品」字形,吳為非等三人在上,長老和堂主在下方左右。
酒至三巡,吳為非臉色稍齊,對林元生道:「你把事情經過告訴我。」
林元生碰了碰梁芳娥,徵求她的意見。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事情已到這個地步,還怕損我顏面麼?」
梁芳娥道:「你就把經過情形說給大家聽聽吧。」
林元生點了點頭,便把回途中遇到柳玉瑤和白紫燕後的經過情形,詳說了一遍。
眾人聽了這番話後,無不膽戰心寒,冷汗淋淋,無不誇獎柳玉瑤聰明過人,作事老到精細,功德無量。
鬥酒神丐吳為非對梁芳娥道:「他們當真毒辣無比,竟想把我窮家幫一網打盡,姑娘對他們的謀略,有無對策?」
梁芳娥道:「他們這個謀略,在二月前我就已料到,不足為奇,只是未料到宋長老居然敢預先而私自行事,至於對策,早已想好,且已準備完善,幫主但請放心。」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姑娘預料他們幾時行這火攻謀略?」
梁芳娥道:「若我判斷不錯,他們原來的計劃是在明天早晨,現在可能會提前於今夜四更至五更之間。」
林元生道:「你據何而斷?」
梁芳娥道:「對方主持人若是伍伯銘,根本就沒有今天之戰,昨晚就已施用了,原因是,茫茫真人心地不及伍伯銘狠毒,故而決定白天放火,減少我方的傷亡。」
林元生道:「現在為什麼又可能提前在今夜呢?」
梁芳娥道:「一則因見你武功過高,一則是茅山教已到了,恐夜長夢多,橫生節枝。」
吃八方陸雲中道:「我剛才得報,茅山教人員屯駐於西南偏西的出口處,正好堵塞我們的去路,敵人若以火攻,除非涉水渡河外,已無路可走了。」
梁芳娥道:「茅山教部署之地,也在我意料之中,各位只管放心,宋長老既已陰謀敗露,未點燃引子,我一定勝回他們一場,只可惜他們提前了放火時間,減輕不少傷亡。」
眾人聞言,都滿目迷茫,他們處於西北風之風尾下,又無逃走之路,遍地長草,燒將起來,武功高者,倒還不妨,武功尋常者,怎麼得了?但她卻說得斬釘切鐵,把握十足,如何不令眾人迷茫。
她退席走到窗前,仰首看了看天色,道:「相公,時已一二更了,同我去辦一件事。」
林元生道:「什麼事?」
梁芳娥道:「走吧,馬上你就知道。」
略整理了一下衣裳,即朝外走去。
林元生即忙隨後跟去。
二人來到山坡下,一人帶了一大把梁芳娥預先令人準備好的青竹竿。
這兩把青竹竿,足有一二百枝,每枝均約拇指般粗細,丈許長短,林元生猜不出是何用途。
二人施展輕功飛馳了一程,又小心翼翼地走了一程,到達長草坪之西北方,也就是九門派人員出入之處,梁芳娥蹲在草叢中,靜聽了一會,沒有任何發覺,便把青竹竿毫無規則的東插一枝,西插一枝,疏密不等,畝許之地,足足插了五六十枝之多。
之後,朝南伸展,但這時所插的,都有相當距離,一氣把一二百枝青竹竿插完才停,林元生略估計了一下,自頭至尾,約有四十丈之遙。
梁芳娥把青竹竿插完之後,道:「走,快回去。」
二人返回大營時,已將近三更了,吳為非和五長老、九堂主仍在廳中喝酒,等二人回來。
梁芳娥道:「吳堂主、段堂主、戚堂主、蕭堂主、古堂主,你們五人各領十名手下,到小龍坡前面二十丈處,嚴防敵人前來偷取情報。」
五位堂主忙領命而去。
梁芳娥又道:「李堂主、尚堂主、方堂主,你們三位各帶十名手下,北行二十丈處,嚴防敵人前來偷取情報。」
三位堂主各自應了一聲,隨即匆匆而去。
梁芳娥又對侍候的小化子道:「傳十二護法聽令。」
小化子奉命快步走了出去,不一會,十二護法魚貫進入廳來,排成兩列,靜立聽命。
梁芳娥道:「你們到後面河畔,嚴防敵人渡河來偷取情報。」
十二護法應聲行了一禮,即又魚貫而去。
梁芳娥喘了一口氣,又道:「黃長老、畢長老、陳長老,三位請到各處巡視一番,瞧瞧有無敵人混了進來。」
三長老也各自領命而去。
西北堂主洪公琉見眾人都有使命,獨不派他,忙站起來道:「姑娘,怎麼把老丐漏了?」
梁芳娥道:「你身負數處劍傷,好好休息吧。」
洪公琉道:「這點兒傷算得什麼!還有什麼任務,派我去吧。」
梁芳娥道:「好的,事情尚多呢,不過還未到時候。」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我看你們還沒有吃飯,再吃一點吧。」
說畢,吩咐小化子暖酒添菜。
接著,又對吃八方陸雲中、吃祿丐鄧化龍和西北堂堂主洪公琉道:「他們也過來,陪梁姑娘喝一杯。」
六人圍坐一桌,一面吃喝,一面談話,直到四更。
梁芳娥道:「陸長老,請你立即把這大營附近的人員,帶往東南方那株古松附近駐紮,請記住,吩咐他們盡量選擇較高之地安營,越快越好,更要緊的,不許把此項行動洩漏出去,最好分批而去。」
吃八方陸雲中,未問原因,即領命而去。
梁芳娥又對吃祿丐鄧化龍道:「請你把駐守小龍坡的人員,也立即帶到古松附近,擇高地安營。」
吃祿丐鄧化龍也未追問原因,起身而去。
二長老去後約一頓飯的工夫,梁芳娥又命洪公琉往北撤回三位防守奸細的堂主。
又過了一盞條工夫,梁芳娥對林元生道:「相公,你到小龍坡前面去,請吳堂主等立即撤往古松下。」
林元生一口把杯中之酒喝乾,帶了鐵棍,大步而去。
梁芳娥對吳為非道:「幫主,我們到外面去瞧瞧。」
二人剛走出茅舍,防守北面敵人奸細的蛇丐李炳坤,跛俠尚游,鐵面丐方外等三位掌主,已隨洪公琉回來。
梁芳娥道:「你們回來得正好,請把坡下的樹枝茅草,搬到河邊去,並通知十二護法回來幫忙。」
跋俠尚游等立即依命行事。
此時,盤龍坡附近,除搬運樹枝茅草的二十餘人之外,就只有坡上的梁芳娥和吳為非了。
梁芳娥仰首觀了一下天色,道:「敵人放火的時辰已到……」
她話猶未完,陡見小龍坡前三十丈處,火星跳躍,接著,「轟隆」一聲,同時,火光沖天,附近長草,隨即燃燒起來,緊接連,又幾聲「轟隆」巨響,就這一會工夫,火勢已擴展到三十餘丈,在西北風助燃之下,迅捷無倫地向東南伸展。
鬥酒神丐吳為非見此情景,大為驚駭,焦急地道:「姑娘,火勢擴展如此迅速,我們怎麼辦?」
半晌,不聞梁芳娥回答,回頭一看,那裡還有梁芳娥的人影,他心頭一愕,急忙飛身下坡,幾個起落,已到河邊,只見梁芳娥正在指揮二十人,將一把一把的樹枝和茅草,扔落河中。
扔落河中的柴草,隨著激流而下,但流到橋下時,卻統被橋樁阻住。
激流被阻,登時高漲上漫,流入長草坪中,直往古松下衝去。
梁芳娥見所有的柴草均已扔落河中,河水也已漫上草坪,始才舒了一口氣,道:「快走,到古松下去。」
他們到達古松下時,火勢已燃到達小龍坡。
春初草干,火勢甚烈,照得滿天通紅,一陣一陣的濃煙隨風捲來,使人心頗膽寒。
吃八方陸雲中忙迎了上來,焦急萬分地道:「他們真的用火攻了,怎麼辦?」
梁芳娥悠閒地道:「不要緊,請通知眾人不必驚慌。」
吃八方陸雲中道:「火勢來得甚快,瞬圍即到,我們處此低窪之地,莫非坐而待斃?」
梁芳娥朝二丈外一指,笑道:「慌什麼?你看,火的剋星已經到了。」
吃八方陸雲中回頭一看,只見二寸來厚的水頭,穿過長草,滾捲而來。
吃八方陸雲中舉手敲了敲腦袋,茫然地道:「唉!姑娘真如神仙也。」
梁芳娥道:「令他們利用掌風,把水濺上草上,就不怕了。」說著,縱身飛上古松之上,四下觀看。
林元生和吳為非也隨後縱上樹梢,觀看火勢。
此時,烈火已越過小龍坡,正向這裡盤龍坡伸展。
鬥酒神丐吳為非勃然大怒,罵道:「王八蛋,好不狠毒,竟然在我們的可能出路處,埋下弓箭手。」
再向東一瞧,更加憤怒,道:「反了!你們瞧,連對河也埋有弓箭手。」
梁芳娥道:「這也無可厚非,古往今來的戰爭,都是這樣,為求勝利,必須不擇手段,若人人都像你幫主這般仁慈,字典中,根本就沒有『戰爭』二字。」
鬥酒神丐吳為非再向西北瞧,見起火之處,人影幢幢,烈火向西北漫延。
此時,火勢已距盤龍坡不到十丈,距這古松,也只不過三十餘丈。
吳為非俯首一瞧,地下積水已有四五寸深,始才心定。
忽聞梁芳娥長歎一聲,自言自語地道:「怎麼可能呢?」
林元生道:「什麼事?」
梁芳娥道:「我觀天象,風向轉向時間,應在卯時之後,但現在已開始轉向了。」
林元生道:「轉的是什麼風向?」
梁芳娥道:「東南風。」
林元生細看地下長草,沒有一點動靜,似乎沒有風,但草尾仍是垂向東向,應該仍是西北風。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有這等事?」
梁芳娥道:「你瞧,火勢來得已慢多了。」
鬥酒神丐吳為非留神瞧了一陣,道:「一點不假。」他看了看天色,天已微亮,又道:「現在距卯時不過是一盞熱茶工夫了。」
此時,火勢已燒上盤龍坡,只距數尺,火焰便可伸到三間茅舍了。
伸向這邊的火勢,已為眾人用水阻止,無法再前伸了。
驀地,一陣風掠過,吹得樹枝搖動,使人有一種溫暖舒適之感。
鬥酒神丐吳為非拍掌道:「東南風,風向果然變了!」
梁芳娥道:「他們若按原定計劃於現在放火,這一場火根本就沒有,即使有,也是我們放的。」
林元生道:「你們看,那邊的火勢越來越旺了。」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常言道:『玩蛇之人被蛇咬,玩火之人遭火焚』,他們是自作自受。」
此時,天已大亮,東南風越來越大,那些阻火東北伸展的許多久,都向後跑,不再再阻了。
只將軍崗上,站了許多人,顯然系為突變的風向作緊急處置。
林元生突然一縱身,落在最高的枝頭上,道:「奇怪,將軍崗後面好像也起火了。」
梁芳娥和吳為非聞言,運集目力看去,果然不錯,霧峰與將軍崗之間,已濃煙滾滾,而火勢也與剛才一樣,漫延甚快。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這一下他們可慘了!」
只見將軍崗上之人,即速向西撤走,人頭晃動,估計之下,少說也有千人以上。
風向一變,火勢反向西北伸展,已差不多燒到西面的出路了。
林元生道:「若早知有此變化,命人埋伏於他們的退路兩旁,以弓箭射之,他們就更加慘了。」
梁芳娥道,「早有人在等待他們了。」
鬥酒神丐吳為非訝異地道:「你什麼時候派人埋伏等待他們?」
梁芳娥道:「昨晚二更時,我同林公子出去就是為這件事。」
林元生道:「我們只插了幾枝竹竿,難道那幾枝竹竿會變人不成?」
梁芳娥道:「也可以這麼說,不過,它們不會動手,只會帶路。」
此時,九門派之人,因火勢將要封鎖出路,都慌不擇路,湧入梁芳娥所插的竹竿之間。
倏然間,前頭人員竟突然在其間團團亂轉,不知前去。
前頭人員不走,後頭人員因之而停了下來。
無巧不巧,正逢一陣東南風掠過,強烈火勢,一下子伸展一二丈,已然燒到後面之人。
北面是霧峰,東南是火,只有西面,及西南可走,但西面出路,已被前頭人員堵塞了,而將軍崗後面的火勢,因受東南風之助,正迅速的向西伸展。
因情況過於緊急,逃命為上,於是,都即向西南湧來。
那些進入竹竿間之前頭人員,團團亂轉了一陣之後,陸陸續續地也向西南方向走去。
但猶未完全離開,烈焰已到,竟有二十人被活活燒死。
他們所走路線,正是梁芳娥所插竹竿伸展的路線,正對著茅山教的營地,一點不偏,一點不斜。
林元生道:「奇怪,這是怎麼回事?」
梁芳娥道:「那些竹竿,是我布的『迷蹤陣』,叫你學你又不學。」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姑娘真乃天人也。」
林元生放目百畝寬廣這長草坪,除古松附近一隅,和西南一角之外,已是一遍焦土了,不自覺地惦念起白紫燕和柳玉瑤來,暗付:「怎麼不見了她們?」
忽聞吳為非道:「姑娘,將軍崗後面那把火起得好怪,可知是誰放的?」
梁芳娥道:「除柳玉瑤和白紫燕外,還有誰?」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對,定是他們二人。」
林元生暗自點了點頭,心道:「不錯,她們可能登峰走了,她們這一手也真夠狠,硬生生地封了九門派登峰之路,必系柳玉瑤想出來的汁謀。」
此時,九門派之先頭人員,已離「迷蹤陣」,將要到達茅山教營地了,千餘人,仍繼續前進。
林元生道:「這個時候,仍不見茅山教現身,莫非走了。」
梁芳娥道:「太上真人是何等人物,那肯失此大好機會而悄然溜走?」
林元生道:「九門派並沒多大傷亡,有足夠實力與茅山教一拚,我猜不出是什麼大好機會。」
梁芳娥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九門派雖無多大傷亡,現有人數,也不會少於茅山教,甚至猶要多出數倍以上,但這一場火攻,已使他們膽戰心寒.士氣消盡,兵法有云『軍心一亂,草木皆兵』,又云:『兵敗如由倒』,人多有什麼用?」
「要知,太上真人乃是個非常人物,駐紮於此,必有出人意外的佈置,根本不會與九門派對面硬拚。」
「再說,九門派迷迷糊糊地撞去,茅山教突起發難,很可能尚懷疑是我們呢。」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姑娘這話一點不假,這等大戰,與三人五人之搏鬥不同,全靠智謀,和士氣,以及明瞭敵情,團結一心,方有克敵之效。」
林元生道:
「話是不錯,但為什麼……」他話猶未盡,驀地,傳來一陣喊殺,喝吃,慘呼之聲。
林元生忙運集目力,循聲看去,只見九門派千數之人,亂成一片,東奔西跑,後面人員,竟有些轉身回去,卻不見有茅山教的人現身。
同時,在九門派人數最多之處,陡然黑煙冒起,接著,傳來數聲「轟隆,轟隆」震天價響。
響聲起處,人影翻飛,因距離過遠,而黑煙太濃,看不清其間狀況。
梁芳娥道:「若我猜材不錯,那是『索命雷』的聲音。」
林元生道:「什麼是『索命雷』?」
梁芳娥道:「所謂『索命雷』,製造十分簡單,把火藥裝入一個生鐵罐中,安上一條火引子,再把生鐵罐口封了,裝一個彈簧,彈簧上裝上火石,把火石和火引子紮在一起,再接上一條長繩,使用時,只要一拉繩子,彈簧一彈,利用它的彈力,將火石在鐵罐上一磨。自會發生火花,火花沾在火引子上,傳入罐中,罐子立即爆炸,厲害異常,當年,武林賢儒以一人之力,大勝勾漏派一百餘人,就曾用過這種『索命雷』。」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
「不錯,我也聽人說過。」
三人雖在談話,眼睛卻是望著九門派眾人的情況。
只見在黑煙迷漫中,千數人倉皇逃命之間,接二連三地見人倒下,顯然,系中了強矢。
不一會,千數之人,已然四分五散,各自逃生,只剩下十餘人,雙掌飛舞,一面撥架射來強矢,一面大叫大罵,不問而知,這十餘人,定系各派宗師和長老了。
直到此時,才見距十餘人三十丈外,出現一撥道人,約有二十餘人,卻成列而立,沒有向十餘人走近。
林元生道:「讓我前去瞧瞧。」
鬥酒神丐吳為非道:
「去幹什麼?隔山觀虎鬥不是頂好麼?」
梁芳娥道:「前去瞧瞧也好,或許他們有所後約,我們預先知道,也好有個準備。」
林元生道:「正是。」
說著,飄落地上,踐水而去。
梁芳娥見古松下附近火勢已為眾化子撲滅,便令跛俠尚游帶了一百人,除去新增橋樁,放水下流,並令清查傷亡人數,亡者,暫葬於古松之下,又令江湖郎中療治重傷之人,各長老和堂主替輕傷之人療治。
且說,林元生行至途中,突聞幾個化子雷聲大喝:「什麼人?」
林元生扭頭一看,見三個和尚,兩個道士,正向這邊鋪甸而來。
五人聞喝,忙站立起來,雙手高舉,當首和尚宣了一聲佛號,道:「貧僧峨嵋弟子清淨。」
二十餘名化子,自草叢中現身出來,迅捷地把五人圍住。一個五旬化子冷笑道:「你們已潰不成軍,竟還敢來作奸細,哼!各位兄弟,把他們幹掉!」
「幹掉!」
二十餘人同聲附和,並把圈子慢慢縮小。
清淨和尚道:
「不!我們並非奸細,是錯走途徑。」
五旬化子道:
「別信他的鬼話,兄弟們上!」
林元生忙趕上前去,喝道:
「且慢!」
五旬化子道:「公子,你來得正好,這五人前來作奸細,可要把他們幹掉?」
林元生瞧了五人一眼,見五人都是四旬左右年紀,長相不惡,知道是為茅山教襲擊,慌不擇路,誤撞來此,遂道:「他們並非奸細,不必殺死他們,留給幫主處理好了。」
清淨和尚道:「大俠明鏡高懸,仁心相救,貧僧永生不忘。」
五旬化子道:「領公子令諭!」
轉向五人道:「看林公子金面,暫饒你們一死,走!」
五人朝林元生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後,便由二十餘人押古松之下。
林元生繼續前行,來到距茅山教駐地二十丈處,躲在一塊巨石後觀看。但見九位掌門人,只有八人在場,同七位各派長老,以及戚家仁和伍紋龍,一共十七人。
十七人的四周,足足躺著七八十名傷亡。
剛才現身的茅山教二十餘人,仍在原處未進。
十七人的左右前三面,依然不停地射擊強矢。
十七人中,除一派宗師外,其他也都是各派中的頂尖高手,來矢雖多,卻統統被他們揮掌撥開,或震落地上,傷不得他們分毫。
茫茫真人忽地對戚家仁和伍紋龍說了幾句話,二人點了點頭,立即冒著箭雨,朝正西飛馳而去。
太上真人見狀,雙目轉了一轉,發出一聲震耳長嘯。
嘯聲甫落,九門派的四周,各出現一撥人員,每撥都在二十人左右,連同原來現身的太上真人那撥人員,共約百餘人。
四撥人員均與茫茫真人等相距十五六丈。
林元生前面五六丈遠處,也現出一撥道士,幸他心機靈巧,沒有被人發覺,但他也沒有發現人家。
他很覺奇怪,這裡茅草並不很長,在此白日之下,這點距離,怎麼會看他們不見?
他探出半個頭來,凝神看了一看,原來有個土坑,二十餘人都藏在坑中,上面用茅草遮蓋了,難怪看不見他們,他暗道:太上真人確非尋常之人可比。
太上真人見手下人員都已現身,即領著二十餘人,朝茫茫真人等走近。
他一行動,其他四撥人員也跟著行動,向茫茫真人等逼近。
當太上真人接近九門派十餘人十丈時,停止下來,喝道:
「停止放矢!」
聲落,強矢也隨之而停,但放矢之人,卻未現身。
只聽茫茫真人冷笑道:
「太上道友,想不到你已與窮家幫聯成一起。」
太上真人冷冰冰地道:「憑你這點兒本領,也配運籌指揮作戰,真不怕笑掉人家大牙!」
茫杳道人怒聲喝道:
「狂徒,你敢小視本派掌門人?」
太上真人道:「你上不懂天文,下不識地理,外不明敵情,內不諳軍心,還打什麼仗?直到現在,還說本教與窮家幫聯盟,豈不笑話!」
空空禪師道:「此戰,乃敝九派與窮家幫之約,貴教與窮家幫若無盟約,你道長率眾來此何干?」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直是孩娃之見。」
頓了頓,冷然道:「敝教如若與窮家幫有盟,你們一個也逃不了,現在,我懶得與你們多說,請問你們,想死還想活?」
他可真狂妄無倫,對九派宗師,竟也毫不客氣,像對他教下弟子一般。
茫茫真人聞言,氣得不怒反笑,道:
「太上,有種就你和我走幾招試試!」
太上真人道:「匹夫之勇,貧道素不為之。」
停了停,又道:「現在,你們生命均已在我掌握之中,順我者生,逆我者亡,我為念好生之德,給你們盞茶工夫考慮。」
茫茫真人道:「沒有什麼好考慮的,有絕技就請拿出來!」
太上真人道:「我若拿了出來,你們十五人決無一個有命,你能代表十五人麼?」
伍伯銘道:「你有什麼絕技,不妨先說出來聽聽。」
顯然,伍伯銘心機較深,不願含恨九泉。
太上真人道:「告訴你們也無妨,你們腳下有三個『索命雷』,我只要一聲令下,你們就立刻屍骨無存。」
此話一出,十五人無不臉色大變,「索命雷」的厲害,他們都曾親眼見過,太上真人此言若非恫嚇,他們確有屍骨無存之可能。
一時間,十五人你看我,我看你,都沒了主張。
誰說大丈夫不怕死,只因絕了生機,無可奈何罷了,或到了生不如死的情況下,不能不死。
只聽太上真人又道:「如果你們不願死,我也沒有苛刻的條件。」
他自懷中取出一方書著黑字的白布,又道:「只要你們咬破指頭,用鮮血簽上你們的門派和名號就成了。」
話畢,一伸手,將白布擲了過去。
伍伯銘一伸手,將白布接下,即展開細看,只見上面寫道:
「茅山教教主太上真人,上承天命,下順人心,本人代表本派,衷心擁護為天下武林盟主,自今以後,絕對聽從盟主令諭,赴湯蹈火,如有三心二意,祖師神明共鑒,不得好死——具結人。」
伍伯銘看畢之後,不自覺地倒抽一口涼氣,將之交給茫茫真人。
茫茫真人接過結約,展開與人眾同看。
登時,都渾身顫抖,看不出是氣憤,抑是悲傷。
只聽太上真人道:「你們只要咬破指頭,在『具結人』下面簽上門派,大名或法號就成了。」
茫茫真人看畢後,冷冷道:「這是有關一派盛衰榮辱,以及眼前個人的生死問題,貧道不便勉強,各位自行決定吧。」
這是一件最最重要的大事,若為怕死而在結約中籤下門派名號,無異是作了太上真人的奴隸,永遠也別想抬頭了。
只聽太上真人道:「各位別咬文嚼字,把結約看得太重,這只不過是表面文章,輕重都是一樣,實際上,貧道並非要作武林盟主,而是要各位捐棄前嫌,彼此聯盟起來對付窮家幫。」
「我這番話全出至誠,決無半點虛偽,各位儘管放心。」
伍伯銘道:「你既要我們捐棄前嫌,與你聯盟,為什麼不立盟約,而要我們單方具結呢?」
太上真人道:
「其實盟約和結約,在我來說,根本沒有分別,但在貴方卻大大不同,盟約可以隨時推翻,我若放你們走後,你立即毀約,豈非多餘?」
他微歎了一聲,又道:「我實在告訴你們吧,我之率人來此,全系為助你們消滅窮家幫。」
「你們或許會認為我危言聳聽,花言巧語地想說服你們,其實大謬其然,你們瞧瞧,我所部署的位置,根本就與你們無關,而純係為堵窮家幫出路,這難道還不能證明我的來意麼?」
伍伯銘道:「你既系為窮家幫而來,且有意與我們結盟,何以又狠施殺手,傷亡我們七八十人呢?」
太上真人道:「這也是不得已的事,我若不這樣做,你們自視太高,肯與我如此面對面談話麼?」
括蒼派掌門人神州一奇冷笑道:「饒你舌綻蓮花,能將死人說活,我也不信。」
太上真人道:
「為何不信?那句話沒有道理?」
神州一奇朱世傑道:
「憑窮家幫那幾個叫化子,就能把你道長驚成這樣麼?」
太上真人哈哈笑道:「錯了,你們都錯了,把窮家估計得太低了,告訴你們吧,今日的窮家幫,並非往年的窮家幫了,文有梁芳娥,武有林元生,說句不好聽的話,如單憑貴九派與之相對,我敢拿首級作賭,你們十戰下來,必有九戰慘敗,即使我們聯盟起來對付他,貧道也不敢說有多大勝他的把握。」
「就拿此戰來說吧,實力方面,你們起碼勝之一倍,足可稱兵多將廣,高手如雲,地利方面,又佔了絕對有利地形,卻得狼狽而逃,慌不擇路,撞到這西南方來,試想想,這是為了什麼?」
「再說,你們之以火攻,雖非上策,卻未多加想想,他們知你們的計策,卻敢大膽地在盤龍坡紮營。」
「不說梁芳娥,就窮家幫那幾個長老,也能看出盤龍坡乃是一處絕地,你們都以為他們是死人,糊里糊塗地安營給你們燒,天下間那有這麼便宜的事?」
這番話,把一十五位自命不凡的一派宗師和長老,說得無不心服口服。
伍伯銘點頭道:「道長此言,誠然有理,不過,據你道長推測,他們憑什麼敢用盤龍坡為大本營呢?」
太上真人道:「據我猜測,梁芳娥乃是個諸葛亮再世,武林賢儒重生之人,胸羅萬機,除把你們的行動算得一點不差之外,還把氣候風向算得準準確確,故才敢大膽地使用盤龍坡。」
「不但天文、地理、敵情,都在她掌握之中,連貧道也在她掌握之中,供她利用,你們不走正西,反而衝向我營地而來,就是一個例子。」
伍伯銘點頭不語,心忖:真奇怪,我們為什麼走此方向?
太上真人道;「如我猜測不錯,正西之路,一定被梁芳娥的迷陣堵了,故……」
他偶一側頭,陡見六十丈外,來了大批九門派的援手,登時,臉容一板,改口道:「你們先在結約上簽下門派名號再說。」
茫茫真人對空空禪師等道:
「各位意下如何?」
太上真人冷然道:
「限你們在半茶工夫簽好,否則我即要你們屍骨無存!」全本書庫圖檔,fsyzhOCR,全本書庫獨家推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