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丹已閃了出來,鑽地掣下太白劍,但見銀光乍閃,映得這裡四人鬚眉俱白,直欲與天上冰魄爭輝。
她冷笑一聲,道:「我並不上台比劍,但你如欲插手爭奪劍會盟主須先過得姑娘這一關。」
說著話,古劍一揮,呼地一響,尋丈處一株碗口大的垂楊,忽地攔腰截斷,上半棵樹掉在湖中。
潘自達乍見她施展了這麼一手上乘已極的劍氣功夫,情知這種功夫練到高妙時,能夠像傳奇中飛劍傷人,收放自如。
不由得大大震駭,臉上連顏色也變了,幸虧時在黑夜,沒有人能夠瞧清他的面色變動。
要知潘自達這大半年來,苦那玄武古劍。
此劍本質乃屬詭奇毒辣,給他使用,配得正好。
他在苦練之時,忽然發現那最後一招,應該能夠遞出三寸。
這一來威力增加不止數倍。
可是不論身手步眼都沒有法子再推出那麼三寸。
這一招把個潘自達急壞了,也想破了腦袋;整整一個月沒有好好睡過。紅霞十分感激潘自達的情意,故此對他甚是體貼,這總算那潘自達有點兒福氣。
這時她見潘自達就像瘋了一般,整日價直著眼睛,哺哺自語,抽出刻又扯起架式,使得她甚是困擾,終於問他何以會如此形狀。
潘自達將實情告訴了她,並且說,假如這一招練得好,將可無敵天下。他清的這一招可真沒錯,正是癸水劍法中漏掉的絕招,須知這五行劍每一種劃法,都漏掉一點最重要的妙訣,載在另一柄與之相生的劍上。
這樣數下去,金生水,水生水,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循環追查,便可知某一劍之秘訣刻在哪一柄劍上。
他以天生穎悟的聰明,發現了劍法上更進一步的端倪,但卻沒法完成。紅霞一點兒不懂劍術,道:「你不會把手伸長一點麼、』「那還用你說麼?」
「身軀傾前一點兒成麼?」她道:『慨然又不能伸長手,又不能走上一點兒,唯有傾前一點兒,難道真個只差三寸便把你難倒了廣播自達聽她胡出主意,心中一頒,竟不理她。
紅霞忽然叫起來,道:「我想到辦法了,你用絲繩繫著劍炳和手腕,到時扔出去,別說三寸,三丈也可以哩。」
潘自達眼睛∼亮,又尋思了一會兒,才喜道:「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我怎想不到這一層,若果需要加長四寸,則我內力不繼,雖有絲繩繫著,不致甩手,但卻無法控制,變化由心。
「如今只差三寸,便可以用這法兒,劍雖出手,但仍能以無形的內力控制變化,只在收回時,須要借助此繩之力。」
這一招果真被他練成,登時發覺威力大得出奇,這一來他信心倍增,立刻趕來參加創會。
鍾基所使之劍,五行之中屬上,按生剋之說,乃由火所生。
底火的朱雀劍,卻是武當直機子所持有,因此他可沒學到刻在朱雀劍上的秘訣。
潘自達心中雖然大大震駭陸丹功力之高,已到不可思議之境。
但僅著自己也有毒絕天下的一招,故此日上仍不稍軟。
冷冷道:「你要攔住我麼?很好,反正我此來存心要鬥鬥四大創派究有什麼出人頭地的劍法。」
陸丹這時可不比往日,回眸一瞥鍾望,見他並無阻止之意。
當下也冷笑一聲,款款上前,用手中銀光燦然太白古劍指著潘自達道:「憑你那一點微末之技,也敢胡吹大氣。」
潘自達心中一怒,正是妒恨交集。
鑽一聲也掣下烏亮的玄武古劍,尖聲叫道:「別多言.發招吧!」
他意思似是讓她趕快動手,以免自己忍不住破口罵她。
但陸丹焉知他有這許多複雜的感情,當下也勃然大怒,工面凝霜,修然∼揮劍,以五成功力,發出一股劍氣,直撞向潘自達。
潘自達急忙一錯步,揮劍一斬,力透中鋒,居然將她那股劍風破解掉。可是眼前銀光一閃,她那柄太白古劍已分心刺到。
他大吃一驚,想道:「這樣打法,我又要破解劍風,又得拆換把式,可把我忙死啦!」
這念頭不過一掠即過,手中之劍,已使出以奇詭狠毒見長的努水劍法,回劍一封敵劍,跟著已連接斬劈而去。
這五行劍法,古怪之極,專用劍上兩邊的利刃,而不愛用劍尖。
這樣必須全憑腳法古怪,才能夠欺近敵身。
陸丹哼一聲,也自使出庚金劍法。
這時相隔得太近,劍風發出等於不發。
因為招式太快,僅有牽制之效而已。
霎時銀虹湧現,盤旋飛舞,潘自達那柄烏劍,雖在黑夜中,仍然得見光華閃爍,只不過並不奪目而已。
鍾整一心拿定陸丹能贏,故此毫不在意地在∼旁觀戰。
倒是鄧小龍但覺大半年不見,那潘自達劍上造詣,已大進一步,不由得甚是為陸丹擔心。
他在一旁觀戰,暗自揣測潘自達的劍路。
卻全都出乎他意料之外,當下知道若是當年潘自達功力造詣已如今日,恐怕他決擋不住人家十招。
然而陸丹劍法之妙,也委實教他驚訝。
這卻是自然不過之事,因為他無法揣測出潘自達的劍路,當然要佩服那能揮灑自如地擋住潘自達的陸丹了。
兩下越打越急,陸丹身形之快,宛如幽靈般飄忽往來,無從捉摸。
原來此時陸丹已施展出震駭天下的浮光掠影奇功,嚴如附骨之渡,一任潘自達進退或左右閃躥,她總跟個不即不離。
這種神妙無方的身法,比之適才的古怪劃法更令人咋舌驚奇。
一時眾人都看呆了。
萬通四大縹頭中的燕尾縹張濟和追風劍客元萬里兩人,當年曾敗於這兩人手下,這時得見兩人比劍,直看得目搖神眩。
對於人家的功力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點兒不再以當日之敗為冤了。
兩人一動上手,全是武林中絕頂高手,眨眼已過了三十招,陸丹陡然內力流貫劍上,壓力潛增。
潘自達論起內力造詣,可真不及陸丹曾跟仙果的修為,登時身形較早先呆滯得多。
劍上的招數雖然仍是詭毒之極,但身形一慢下來,旁觀的人,可都知道這是陸丹施展壓力的結果,不禁喝一聲彩助威。
須知庚金、癸水劍法,並不相剋。
故此各憑真實功力,以分高下。
潘自達屢攻無功,已到黔驢技窮之境,當下殺機大盛,尖聲一叫,猛可一劍拆出,準備施展那一招追魂奪魄的絕學。
陸丹見他這一劍,威力奇猛,心想道:「他這一叫,聲音中似乎含有凶毒殺意,我非看看他還有什麼絕學不可。」
心中想著,手上招數立刻稍鬆。
潘自達又尖叫一聲,那玄武古劍宛如烏龍出海,疾斬而至。
陸丹上身稍稍一仰,敵人劍鋒便差了寸許位置。
潘自達五指一鬆,烏亮劍光淬然移出三寸,改直所為斜劈。
這一著變化得神妙異常,本來他的劍勢已盡。
忽然多出三寸,已是驚人已極之事。
更何況算準部位,改作斜劈,使敵人避無可避。
陸丹猛覺劍風掠胸而至,不由得玉面失色,著實嚇了一大跳。
卻聽鑽地一聲大響,銀虹烏龍交擊硬碰,播自達可真不知敵人這一劍從何而至,震得退開兩步。
陸丹嬌喝道:「這一劍真不錯,但還有什麼壓箱底的沒有?」
敢情方才陸丹在極危急之際,也使出庚金創法最厲害的一招,這一招本已漏掉,刻在另一柄相生之劍上。
她的劍屆西方庚金,生金者為主,是以那句秘訣,只須在屬土之劍上尋覓。
鍾基之劍,正是屬土的太微古劍。
故此陸丹已盡得慶金劍法之秘,不但多出一招絕學,使出時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另外在整套劍法上,也自威力大增,通非昔日可比。
這也是何以播自達苦練了大半年,功力倍進之後,陸丹和他對敵時,不但沒使出劍風而且未盡全力便能敵住。
如今形移勢易,陸丹覺得這活自達的確詭清異常,心狠手辣。
口中雖說得輕鬆,但手上卻立刻加緊,絲毫不敢放鬆。
潘自達見這最後一劍,仍傷對方不得,立刻心沮膽怯,鬥志全失。
他本來已非陸丹敵手。
這時加上此消彼長的情形。更加敗象屢呈。
但聽陸丹嬌叱一聲,跟著劍刃相觸,鏘地震人耳膜。
潘自達哎一叫,手中玄武古劍已掉在地上,身形忽地向後一仰,卻終於讓他拿樁站定。
陸丹見那廝的確功力深厚,在掉劍之時,吃她以劍民撞了一下,仍然沒有跌倒,當下也逕自收劍退到鍾基身旁。
眾人喝聲彩,鄧小龍朗聲道:「潘自達你還要過湖去參加劍會麼?」
潘自達聽他口氣不善,便道:『哦又不是四大劍派的,參加什麼?我不過來把馬還給鍾基。」
這封時候將屆,鍾荃要趕著過湖,便拱拱手道:「潘兄如沒事,便請一同過湖如何?」
陸丹在黑暗中秀眉一皺,甚不願意再惹這個人。
可是鍾茶話已出口,不便當眾駁池,便沒有做產。
鄧小龍等人也有同樣的想法,他們更不好出有反對。
潘自達歇了一下,才道:「不,我還有事,但總有一天,我會來拜訪作……你們……」
他的眼光從鍾荃面上移到陸丹的臉龐,忽地凝住不動。
這刻他一方面要運氣支持傷勢,那內傷雖不嚴重,卻也不是好受之豐。另一方面,心中情濤洶湧,他已知道自己徹底敗於鍾基手下、廣論是在清場或亞戰場最少在目前,他得完全放棄和他角逐爭勝了。
他將要退出江湖,隱居苦練,直到真個有把握的一天,再重人江湖,找尋這一對夫婦比個高下。可是有沒有這麼一天呢?他自家也覺得很渺茫。
他喝然歎息一聲。
為了這生平第∼次的認輸而歎息,在月色下,他拾起玄武古劍,插回背上,然後徐徐走開。
這裡眾人見這怪人走了,立刻沿岸而走,大約走出三丈多,只見一艘大舫,泊在岸邊等候。
不大工夫,他們踏上百花洲草地,∼徑向洲中那片礦場走去。
這∼片曠場,早由去機子命他俗家的子侄輩著人蓋搭好兩座長棚。
規矩形式就像二十年前一般,分作東西兩棚。
東棚是用作玄機於俗家南昌李府的親友觀戰之用。
西棚長達五丈,寬也有三丈餘,足夠兩人作那殊死之戰用了。
那片曠場中,人影幢幢,黑壓壓一片,最少也有千多人。
此時談論紛紛,甚是喧嘩。
西棚上空無一人,卻燃插著十餘支大火炬,照得四下光如白晝。
觀戰之人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甚覺騷動。
因為他們只見在東棚上,武當玄機子正與俗家子侄輩在說話喝茶。
其餘的三派,全沒有一人露面。
尤其是那發帖邀約這次劍會的華山渠姥,仍沒有露面。
時候已屆,玄機子站起來,下Z東棚一直走到西棚之上。
一名手持銅鑼的家人,也跟著上了湖面。
鍾整等人一走到曠場,立刻被人發現了,本來擠遍得麻麻密密的人叢,忽然波分沒裂般讓出一條通路。
鄧小龍等在擁前停住腳步,鍾基和陸丹卻一徑走上擁去,方巨扛著那根紫檀杖,不管三七二十一,也上湖面。
觀戰的江湖豪俊,一見他的身材和那根竹杖,立刻知道他是殺死雪山豺人的紫竹神像方巨,不覺紛紛談論起來。
直機子和鍾望兩人通了姓名之後,一見方巨慢悠悠走過來,細瞧∼眼,也自了然此人是誰,當下問道:「方壯士也要參加這場劍會麼?」
方巨瞪瞪眼睛,不知所云。
鍾整道:「巨兒你上來幹嗎?快回鄧師兄那裡。」
陸丹見他愣頭愣腦,也自抿嘴∼笑,那絕世容光,竟把棚下之人看呆了。
鍾基向直機子拱拱手道:「華山桑老前輩,著在下轉告道長,她已放棄參與此場劍會。」
玄機子點點頭,道:「貧道也風聞渠道友已接任華山掌門,思是因此不便下山參加劍會,貧道就向天下英雄宣佈此事。」
他正待轉身。
陸丹那銀鈴也似的聲音已響起來。
她道:「敝派掌門峨嵋曉月崖三元官一葉真人,法諭禁止敝派參加劍會,理當奉告道長……」
武當玄祝子不覺一愣,回眸道:「你們峨嵋也不參加?那麼豈不只剩下我和你?」
他轉眼瞧著鍾基,大有詢問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話之意。
鍾基微微一笑:「在下看來,恐怕正是如此。」
玄機子眼光掃過他背上那柄太微古劍的劍柄,以及那金黃色的穗續;輕輕哦了一聲。
鍾望從他眼光所落之處,以及那一聲哦字的表情,立刻明日這位安坐天下的劍術盟主寶座垂二十年的武林名宿,因自己背上古劍形狀與他的朱雀劍∼模∼樣而驚訝。
但以他的聲望地位,卻不好出口相調。
當下朗聲道:「在下此劍名喚太微,與道長的朱雀劍,同屬五行劍之陸丹一聽他把底細都抖露出來,心中有點兒不滿。
,可是隨即又因他之光磊落的胸襟而消失了不滿之意。
她低聲道:「我先下去等你,嗯?」
鍾荃看他一眼,也回報她一個微笑。
玄機子瞧見陸丹背上之劍,又見他們兩人的態度,苦有所悟地點點頭.道:「陸姑娘的劍也是五行劍之一,這樣也好,兵刃無眼,這種爭強鬥勝的場合,最容易傷了和氣。」
他那古板嚴肅的臉上,看來鬆弛得多。
鍾基和陸丹兩人,∼齊覺得這個出名怪脾氣的玄機子,並非一如耳食之言般不近人情。
陸丹一躍下棚,那美妙的身法,博得台下觀戰的人群齊齊喝聲彩。
須知此刻觀戰之八,有近千之多,而且都是練武之人,比普通人中氣特別充沛,這一聲彩,就宛如轟雷乍響。
玄機於走到棚口,等到眾聲俱歇,然後朗聲宣佈道:「這一場劍會,原本由華山桑姥傳帖邀約,貧道只是應約參加,但如今有些變故,非向各位不辭遠道而來捧場的朋友奉聞不可。便是這場劍會,原本有四家參加,如今華山派由鍾少俠轉告,宣佈退出。峨嵋派也由陸丹姑娘宣佈退出。」
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可惹得全場甚是騷動,討論的喧嘩聲,嗡然升起。忽然有人引吭大呼道:「陸丹姑娘不可放棄,在下是來捧峨嵋的場啊此言一出,許多和峨嵋有淵源的都轟然喝彩叫好,掌聲不絕。
陸丹在棚下,耳中儘是掌聲彩聲,不由是心血沸騰,興奮之極。
鍾基一躍下棚,走到她面前,向她笑道:「丹,你聽,許多朋友捧峨嵋的場哩廣鄧小龍立刻冷冰冰地插嘴道:「師弟此言從何說起,他們還安著什麼好心腸麼?只不過想看多點兒熱鬧而已。你下來幹嗎?」
鍾基本因自己和峨嵋,已有極深關係。
因此對於人家捧峨嵋,心中也甚為高興,一時忘其所以,躍下來打算喚陸丹上台。
這時給鄧小龍∼盆冷冰倒在頭上,回心一想,若果陸丹真個上棚,他們是真打呢,還是假打?而且,以陸丹之功力,除了在攔江絕戶劍上他能夠贏地之外,其餘的劍法,可就太難說了,最多只能打個兩敗俱傷,真個要贏她,可就辦不到了。
當下一愣,道:「師見教訓得是。」
陸丹伸出玉手,推他一把,道:「你快上去吧盧鍾基訕訕一笑,道:『你不會怪我吧?」
她報他以一個甜蜜的微笑,沒有做聲。
一切盡在不言中,鍾整心中如釋重負,反身一躍上棚。
觀戰眾人又一陣喧嘩。
原來他們一見鍾基也躍下棚,以為崑崙也不打了,故此擔心這一場劍會會告吹。
如今鍾荃像神龍般重複現身棚上,眾人可就放心了。
玄機子向那家丁點點頭,那個家人走到台口,高舉銅鑼,猛可敲下。
銷的一聲過處,眾聲俱寂,到底這場劍會,非同小可。
因此雖然只有兩人比劍,但已不啻兩大劍派,作那護名之爭。
玄機子情知崑崙既敢讓鍾基參加劍會,必有驚人藝業,心中可不敢怠慢,徐徐技好道袍,使動作能夠利落。
鍾荃也脫掉長衫,露出裡面一身裝扎得十分利落的短打衣裳,走到棚中心。
彼此俱是大教當前,各各收攝心神。
那武當玄機子數十年苦修,又是內家正宗。
火候之純,令人咋舌。
這刻他已全神貫注,對棚下近千之人,視如無睹。
鍾基卻在這地方遜了一籌,他到底年紀尚輕,第一次參加這種盛會,攸關著本派聲譽,本就夠他心情緊張的廠。
何況觀眾又多,又不時想起陸丹為了自己而放棄比劃之事,以致有點兒不安。
玄機子明朗道:「鍾少俠請」
口中招呼著,稽首為禮。
那聲音圓渾雄勁,使得近棚觀戰的人,宛如聽到耳邊極響的大鼓聲,震得心神搖蕩。
這一手上乘氣功,博來∼聲喝彩。
須知玄機子在二十年前,已是武當第一位人物。
武當為內家正宗,秘技凌冠天下,乃是武林俱都景仰的正宗大派。
這玄機子能夠在本門稱為第一人物,武功可想而知。
經過這二十年來潛修苦練,他又是玄門清修羽士,清心寡慾。
這二十年的修為,比之俗家人苦練又不可同日而語。
更何況他重身習武,至今元陽未洩,更加不同凡響。
鍾茶吃他喝一聲,直似當頭律喝,忽然驚醒,連忙收攝心神,抱劍施了一禮朗聲答道:
「道長前輩高人,定然不肯先動手賜教,請總在下無禮。」
他的聲音,並不高亢,卻字字清晰地傳到近棚處觀戰眾人耳中。
與之方才直機子震盪心弦的一喝,顯有異曲同工之妙,但細究起來,鍾望終不及玄機子的功力湛深。
鍾基果然先攻,金光乍閃,一式「龍子初現」,一縷劍風,直掠對方眉宇之間。
玄機子一滑步,上身仰處,避過這一劍。
鍾望第二劍已如電光石火般向中盤戳到。
他本可仍用「龍子初現」的一招,在招數中變出異式,繼續攻敵。
但只因他情知對方必定讓他一招,才肯還手,故此立刻改用別一招,以便對方可以還手,彼此見個真章。
玄機子是何許人也,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刷地一劍挑出,削敵腕,撩敵臂,兼且封住敵人隨時可以點進來的左手劍決,一式三用,果是一代刻家風度。
目中卻低低道:『嚷道已領小俠之情。」
鍾望也自脫口讚聲好劍法,清嘯一聲,忽然收劍,蹈空B起。
但見金虹疾射,改退為進,光華陡然大盛,直向玄機子頭頂罩下。
這一劍正是雲龍大八式中三天式之一,稱為「飛龍回天」。
威力奇大,身法神妙。
棚下觀戰之人,儘管許多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甚且身經百戰,經驗豐富。
卻也罕曾見過這種身法和劍招,登時彩聲又起。
武當玄機於朱雀劍起處,宛如平地湧起一條火龍。
乍眼一看,直疑是棚上忽然著火。
鍾望身劍合一而成的那道金虹,盤空繞飛,修下倏上,似是下擊時因敵人無懈可乘,故此一沾即起。
他一連下去了三劍,其實三劍中已疾如風雨般戳了十餘劍之多。
玄機子以絕頂天資,得到內家正宗秘傳劍法,一生苦練,已達爐火純青之境。
這時展施開九宮劍法,腳下按著九宮部位,行雲流水般跨步踏位,手中那柄朱雀劍,發出血紅映眼的光輝,護住全身,竟無絲毫縫隙。
須知在二十年前,玄機子苦不使出離火劍法,那柄朱雀劍便顯得暗淡無光。
但一別二十年,這位老道雖然沒有悟出朱雀劍所遺的秘訣。即是刻在五行劍中屬木的劍上秘訣,但憑著自身深厚之極的功力,已能充分發揮朱雀劍離火威力。
鍾望也是使劍的大行家,尤其得過胸羅萬象,學究天人的白眉大和尚提及過這五行劍的奧妙。
這時立刻覺出不妥,怪不得當年師叔大惠禪師和華山木女桑清和這老道比劍之後,真氣竟受炙傷。
剛才他下擊三劍,覺得敵人劍上火光過處,烤熱迫人。
必須趕緊用太微古劍封住,才不致被火熱攻入,這教他如何不驚。
棚下轟雷般的彩聲,仍然隱隱傳入他耳中,反看那玄機子,氣定神閒,宛如這世上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
光是這一點修養之功,鍾基大不如人家了。
玄機子清叱一聲,待鍾望身形落地,倏然出劍反攻。
那九宮劍法乃是武當鎮山劍法,經他數十年苦修,威力奇絕無論,劍出處真有山崩地裂,風雲變色之勢。
鍾整一看玄機子這等威勢,心中一震,自然而然使出崑崙無上心法,雲龍大八式,金虹匝地湧起,堪堪擋住玄機子攻勢。
這兩人一上手。
陸丹在台下秀眉立皺。
鄧小龍心上也經挪了塊大石壓住,甚是沉重。
他輕輕道:「真想不到武當第一位人物的玄機子,竟然如此厲害。」
陳丹道:「要說功力造詣,當然是玄機子深厚一點兒,但這還不打緊,最令人擔心的是鍾茶似乎不能收攝心神,做到無我無相的地步,這可太危險了。」
鄧小龍一面點頭,一面道:「我記得這老道手辣得很,姑娘你可得仔細看著,盟主寶座拿不到可不要緊,性命卻不是玩笑的。」
陸丹焦俊道:「不會吧,我能上台去幫他麼?」
鄧小龍奇怪地瞧她一眼。
但一瞧她的表情之後,便立刻釋然於懷,道:「是啊,你上台出手,他可能會生氣。」
棚上的鍾望,這時越打越不是頭路。
但覺整座棚上,烈火熊熊,把他閉在當中。
地哼一聲,煥然全力一劍擋出,這一下硬來的劍招,倒是出乎玄機子意料之外,不由得劍勢略挫。
鍾望手中太微古劍倏然斜斜削出,金光宛如驚濤駭浪般湧鋪而出。
這一劍正是武林絕學攔江絕戶劍。
那絲絲之聲,刺耳之極,使得近棚觀戰之人,都覺得甚是難受。
陸丹和鄧小龍這時一齊睜大眼睛,看看鍾襲使出這攔江絕產刻有什麼效果。
玄機子雖然身為武林一代名宿,卻也未曾見識過這攔江絕產劍。
修然繞步欺身,刷地一劍戳去。
忽見那條火龍般的劍光一歪,整個人已移到鍾變面前來。
鍾基的攔江絕戶劍,使將開來,源源不絕,金紅如浪濤拍岸般洶湧捲去。
玄機於連使九宮劃法的連環三式,卻見敵人劍光直湧進來。
竟不知從哪一方攻進來的。
形勢危殆之極,棚下觀戰的人,全都鴉雀無聲,幾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到。
玄機於暴叱一聲,火龍倏然如野火燎原般冒升起來。
叱聲過處,跟著當地一聲刻刀相去之聲傳來。
陸丹玉面失色,道:「不好了,他的攔江絕產劍,居然會讓人家擋住。」就這說一句話的工夫,玄機子又挽回頹勢,那柄朱雀古劍泛射出奪目紅光,宛如熊熊火堆中;火舌亂吐。
本是鴉雀無聲的剎那,忽然爆出比雷還響的喝彩聲。
鍾荃乍然失色,棚下的彩聲的確太響亮了,使得他沒法子能做到充耳不聞的地步。
他知道直機子乃是使出本雀古刻上刻著的離火劍法,故此招數如此特別霸道,加上那數十年潛修苦練之功,居然能在危蔽之際,挽回大局。
方才劍刀相觸的一聲,便是鍾至使出反方三把時,劍勢一逆時,碰個正著。
他連忙使出太微古到上的戌士劍法,試驗一下是否還會像使出攔江絕盧劍時,因真碰引力只能吸引兵器而致門戶洞開,讓朱雀劍上的火熱炙上身上那種難受的弊病。
果然五行劍上的劍法,神妙無比,這火上兩封,彼此並不相剋,因此身前立時一片清涼。
同時也因他們俱都不曾全懂各自的那套劍法,∼時之間,金虹火龍,交織飛舞,倒也戰個不分勝負。
這一場比劍,的是好春之極,鍾荃一連用過三種劍法,全是人間罕睹的神妙招式。
便那武當名宿玄機子,也用上兩種劍法。
那九宮劍法在江湖上流傳甚廣,許多人都曾見識過。
但被玄機子這種高手使將出來,威力全然不同。
就是這一點,已夠規戰之人認為值得這一番跋涉,何況末後兩人各用古怪之極的劍法,戰在一起,打得緊湊時,幾乎連人影也瞧不清楚。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這可便是較量上動力之時。
鍾荃打到這時,心神漸漸能夠收攝,但仍未曾能夠完全忘掉身外一切。陸丹不知不覺咬著嘴唇,暗中直在替鍾荃用力。
她身負絕技,早已觀察出神更弱點,情知時候一大,必定給玄機子找到破綻不可。
這種絕頂高手比劍,只要一著之差,極容易便血濺當場,飲恨棚上。
可是她又無法改變這件事實,編貝似的牙齒,把下唇咬得深深凹下,看來再過一刻,她的下唇多半會給咬破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