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廷玉迅即陷入於沉思之中,對大廳內的情形,宛如視而不見,誰也不知道他在沉思些什麼。只過了頃刻,突然兩條人影閃電般撲入大廳,把羅廷玉在沉思冥想中驚醒。端木芙用手肘碰他一下,耳語道:「瞧!這就是證據了。」
崔阿伯厲聲嘿道:「什麼人?」
這兩個長衫漢子,面上都蒙著黑布。右面的一個,身材較為高大,身穿藍色長衫。
左面的是一襲灰衣,動作都極是矯健迅快,一晃眼已迫近崔阿伯和蒙娜。崔阿伯舉步出去,攔住這兩人。那藍衫大漢從袖中抽出一口短刀,倏然猛撲崔阿伯,右拳左刀,攻勢極是凌厲。崔阿伯揮杖力掃,發出呼呼的風聲,那藍衫大漢身軀雖是雄健,卻靈活之極,在杖影中進退自如,有攻有守。
這兩人,一下子就陷入了性命交關的激鬥中,那灰衣人掣出兵器,卻是十三節亮銀短鞭。只見他行動如風,霎時繞過激鬥中的兩人,直撲蒙娜。口中嘿嘿地吐氣開聲,健腕翻處,亮銀鞭抖得畢直,有如鋒銳的槍矛一般,勁急刺去。
假如椅子上坐的是端木芙,只怕萬萬躲不過這一記凌厲急襲。事關這兩名剌客動作迅快,一入廳就展開暗殺的行動,一句話都不說。端木芙縱然有千謀萬計,在這等情況之下,亦無法施展得出。羅廷玉勃然而怒,振衣欲起,但卻被端木芙扯住衣袖。
說得遲,那時快,蒙娜身子向後一翻,有如一縷輕煙般突退數尺,避過敵人急刺而來的一鞭。灰衣人不進反退,口中招呼道:「快走!那是假貨。」
藍衣大漢在如山杖影中,怒吼一聲,拳刀齊出,勢道之凌厲威猛,連崔阿伯也措手不及,非閃避不可。他得此空隙,躍出戰圈,跟看那灰衣人的背影,迅即飛躍出廳,霎時間巳去得無影無蹤。
端木芙透一口氣,道:「羅公子,你已看見了,這就是我非得使少林、武當兩派能重入江湖不可的理由了。」。羅廷玉道:「那藍衣大漢是陽將徐剛,灰衣人是誰?」
端木芙道:「相信是陰將宣碧君喬裝的,換作別人,出手之時,不會具有如此凶狠毒辣的氣勢。」
羅廷玉何等聰明,一點便透:心知這是因為宣碧君對端木芙心存妒恨,所以才會這般凶毒。他們一齊入廳,崔阿伯眉開眼失,道:「幸而小姐的神機妙算,從不落空。但假如蒙娜姑娘不肯幫忙的話,你又以何法消解此禍?」
端木芙把面紗還給蒙娜,與她各自換回外衣,這才說道:「你馬上就可以知道。」
話猶未畢,廳門口出現一個高大之人,他身穿寬袍,腰束綵帶,頭纏布帛,正是西域第一高手疏勒國師。
廳外影綽綽尚有數人,端木芙道:「國師居然這麼快就趕到了,我總算沒有失望。」
疏勒國師大步入廳,道:「小姐恕我醒悟太遲之罪,只不知可曾發生事故沒有?」
他一面說,一面向羅廷玉、崔阿伯等頷首為禮。端木芙道:「有羅公子在此,倒也未受驚嚇,現在我們走吧,莫受千百武林同道翹首苦盼。」
羅廷玉看看他們,加上他們的對話,心中已湧上一層陰影,但目下非是研究此事之時,便不多說。後面那片廣場中,已有數百之眾,但壁壘分明,各不混雜。獨尊山莊以雷世雄為首,率了十餘高手,以及二十餘霜衣衛隊,佔了一角。
少林、武當兩派的僧道門下,合為一體,自成陣勢。以崆峒眠雲山人為首的武林各路名家好手,又是一陣。西域近百高手,結集於另一角,他們個個服飾怪異,中土罕見,大部份都以布帛裹頭,身量平均比中土之人稍高。翠華城之人,沒有結集在一起,所以並未成為一個主流系統。楊師道率了十餘人,夾在少林、武當與眠雲山人這兩堆人之間。
羅廷玉一眼望去,頓時泛起了天下三分的感覺。但假如少林、武當這兩派退出江湖的話,則最弱的竟是自已這一方了。
吉祥大師師徒已在獨尊山莊的陣營中,羅廷玉一走入場中,他也移步出來,這兩人頓時成為所有的人注視的對象。端木芙在崔阿伯、疏勒國師及基寧三入護衛之下,突然間也走入場中,使眾人全都轉移目光,向她望去。
楊師道向秦霜波道:「秦仙子,這端木芙小姐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刻又不知使出什麼翻雲覆雨的手段?」
秦霜波微微一矢,道:「總是對廷玉有利之事,你拭目以觀可也。」
楊師道訝道:「仙子從何得知呢?」
秦霜波忖道:「你不是女人,自然弄不清楚此中的奇妙變化,我故意不陪著廷玉,就是特意給他一個機會。」但她卻沒有講出來,只微微而笑。
端木芙環顧全場一匝,高聲問道:「雷大莊主,那陰陽二將何在?」
她聲調之中,顯有不悅之意。雷世雄叫道:「他們隨侍家師,在下亦不知他們的下落。」
端木芙道:「但我卻知道,他們眼下尚在此地周圍數里之內,若不是我早有佈置,請蒙娜姑娘假扮作我,加上疏勒國師及時趕來,我已死在他們手底了。」
此言一出,全揚頓起騷動,議論紛紛。雷世雄雖是一時梟雄,這刻也為之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應付才好?端木芙又高聲道:「此事有人作證,諒你也不致於懷疑。在這等情況之下,我趁此機會,當眾宣佈從此脫離獨尊山莊。」
雷世雄腦中「轟」一聲,眼前發黑,彭典低聲道:「大哥,別著急,小弟深信此事必可轉圓,你交給小弟去辦。」
雷世雄此時六神無主,聽得這話,宛如失足於長江大河之人,抓到浮木,登時安心不少。彭典其實全無辦法,只不過他亦是罕有的人才,深悉當前形勢險惡,是以設詞穩住雷世雄。
只聽端木芙又說道:「程守缺真人,聞說您老人家即將退休,不管世事,只不知繼此大位的,竟是貴派中那一位才智傑出之士?」
她這話問得既突兀,內容又極是驚人,全楊都詫愕得靜寂無聲。武當派掌門程守缺真人踏前兩步,徐徐道:「貧道雖是已有了腹案,但這等大事,定須經過某種程序,始能向外間宣佈。困此之故,恕貧道未能奉覆。」
他雖然未曾答覆下一位掌門是那一位,但卻已證實他行將退休之事。全場之人儘管大感驚訝而議論紛紛,但誰也此不上雷世雄那麼震動,這位當代之雄,竟掩飾不住而完全從面上流露出來。
彭典碰他一下,低聲道:「大哥,你何故這般震騖?」
雷世雄道:「程守缺這一退休,則他與本莊所作的協定,豈不是完全落空了?此一金蟬退殼之計,真是使人大出意料之外。」
要知其時少林、武當兩大門派,在武林中有如泰山北斗,地位高崇,勢力強大。因此以嚴無畏、雷世雄這等人物,也萬萬想不到對方竟以拋棄掌門名位之舉,脫出所訂條約的束縛。如若想得到程守缺並不戀棧掌門大位,他們自然不會接受程守缺以個人身份所作的誓諾了。
此刻端木芙已轉過面望住那群少林僧人,高聲說道:「廣聞大師在不在?」
僧人群中,走出一個和尚,只見他面圓體胖,常帶笑容,那一團和氣,使人生出如沐春風之感。
他合什道:「貧衲在此,小姐有何見教?」
端木芙道:「大師好說了,這次貴寺派遣出數百之眾,領隊之人,即使不在此地,無由相見,但想必也是舉世知名的耆宿長老。」
廣聞大師道:「小姐猜得不錯,這一次率隊前來的,乃是敝寺的清風長老和香沙大師。」
端木芙笑道:「原來是貴寺大大有名的兩老三師中人,只不知這兩位高僧,在寺中輩份地位,比之大師你如何?」
廣聞大師道:「他們皆是貧衲長輩,小姐忽然下問及此,不知是何緣故?」
端木芙道:「沒有什麼,我是在想,大師你雖是貴寺一流高手,但那清風長老和香沙大師,既是名列二老三師之內,又率眾前來增援於你,可見他們的才智武功,都不會此不上你。加以輩份較尊,你的話對他們不生拘束之力,相反的他們卻可以否決你任何對外的諾言,你說是也不是?」
廣聞大師大為服氣,想道:「我自為這一番用心,極為玄奧,誰知她早已洞若觀火。假如她當時繼續為獨尊山莊出力的話,我所作的諾言,定然通不過她這一關了。」
他口中應道:「貧僧倒沒有想到這一點,且亦不明白小姐特地提了出來,有何用意?」
雷世雄又驚又怒:心想:「本莊好不容易使這兩大門派,須得置身於江湖之外,誰知被端木芙她從中一攪,那一番努力就完全付諸流水……」
只聽端木芙高聲道:「這一次程真人和大師你一同誤陷奴家所佈的奇門大陣之內,無由脫身。是以被迫向獨尊山莊有所承諾。但如若程真人隱退,大師你則權力輩份所限,則你們的承諾,亦等如白費工夫了。」
廣聞大師就是要她當眾說出,此時如若雷世雄反對,自有伶牙俐齒的她代為辯駁,不須自己開口。如果雷世雄不作聲,有天下名家高人作證,以後便不受承諾的拘束了。
他轉眼向雷世雄望去,只見他面現頹喪之容。這還是第一次看見。彭典則橫眉怒目,滿面殺機。
端木芙緩緩行去,一直走到西域群雄陣中。所有的人,又不禁紛紛交頭接耳,猜測她此舉的用意。
羅廷玉朗聲道:「吉祥大師,在下已在此候教,只不知在下出手之前,大師可有什麼話吩咐沒有?」
吉祥大師陰聲細氣地道:「羅公子說過能在十招之內,贏得貧僧的,是也不是?」
羅廷玉道:「不錯!在下曾經如此誇口過。」
吉祥大師又道:「你的條件是給你三天時間,以作準備。今日已是第四天了,貧僧已如你之言,妥為辨到,這一點羅公子想必也能滿意。」
羅廷玉道:「大師說的是,在下已盡力作了準備。」
吉祥大師道:「假如你十招之內,能夠勝我,貧僧從此封劍閉關,永不踏入江湖之內,羅公子可感到滿意?」
羅廷玉道:「大師的劍術造詣,別闢蹊徑,成就之高,使人佩服。因此你如失手落敗,從此封劍閉關,便等如嚴老莊主失去一條有力臂膀,在下自是極為滿意。只不知反過來之時,大師有何條件?」
吉祥大師道:「假如羅公子未能在十招之內,羸得貧僧,則貧僧要求秦仙子退出這一揚武林恩怨之外。」
全場之人,一聽他這種條件,不但毫不苛刻,而且十分合理。雖說這吉祥大師的份量比不上秦霜波,然而主動挑戰是羅廷玉,在這一場爭鬥中,自然是主動者有把握些。所以被動之人,條件略略超過一點,實是應該。
秦霜波突然插口道:「吉祥大師,蒙你提起了我,我可就不能緘默不言了,請問一聲,假如我也向你桃戰,以十四招為限,假如我僥倖得勝,不要你任何條件,反之,你對我有何要求?」
她此言一出,全場皆感意外,頓時靜寂如死。端木芙含笑點頭,露出若有所悟之色。
吉祥大師楞了一下,才道:「假如貧僧定要接下仙子的挑戰,則貧僧縱或得勝,也不敢有所要求。」
秦霜波道:「大師不愧是出家修道之人,這等答覆,公平之極,只不知我這個要求,大師接受不接受?」
她的話雖是徵求對方意見,但口氣很硬,充份流露出非接受不可之意,對方根木沒有選擇餘地。吉祥大師忖道:「假如我拒絕的話,她當場闖了起來,則我和羅廷玉之戰,便不能順利舉行了,由此可知,她竟是洞悉羅廷玉沒有取勝之望,方始出頭硬來。」
一念及此,頓時膽氣大壯,徐徐說道:「假使貧僧不接受的話,仙子大失面子。如若接受的話,於貧僧體能氣力,又大有關係,只不知仙子對此可有解決之法沒有?」
秦霜波不經思索,應道:「你們可以展延到明天才比劃,如此於大師並無影響可言。」
她越是堅持,就越是證明羅廷玉難有取勝的希望。
吉祥大師道:「如此甚好,貧僧有幸得會當世兩大名家,實是生平之幸,不過……」
他略一停頓,才又說道:「不過貧僧與羅公子約會在先,況且這一場反正非舉行不可,何不讓羅公子先行賜教?假如貧僧敗了,從此封劍閉關,仙子能不能贏得我,已是無關緊要之事了,同時假如仙子堅持先行動手,則不明內情之人,定必以為羅公子須得趁機觀察貧僧的手法,豈不是天大的冤枉?」
他直到最後才說出他的心意,老奸巨猾之處,許多人都自認望塵莫及,秦霜波難以措詞,芳心大為著急。殊不知正是因為她關心太甚,擾及靈台的空澄明澈,以致慮事不周,還不似平日那般睿智冷靜。
羅廷玉直到這時才說道:「吉祥大師之言有理,好!在下這就向大師領教十招。」
他以雄壯勁朗的聲音,結束了這一楊紛擾,隨即抱拳請對方移到戰圈中。全場之人,莫不感覺到他信心極是堅強,直有氣吞河岳之慨,登時掌聲大起,熱鬧非常。
秦霜波至此,也只好放棄了犧牲自己的理想,惘然向羅廷玉望去,卻無法從他那英俊的面上,看出勝敗之兆。全揚突然靜了下來,原來那吉祥大師已掣劍在手,繞敵盤旋,伺隙而動。但羅廷玉屹立如山,「血戰寶刀」仍然在鞘,未曾拔出。
然而羅廷玉的強大氣勢,竟似有形之物,旁觀之人皆能看得出來,吉祥大師與他相此之下,竟變成了無足輕重的人物一般。但在場觀戰之人,儘是行家,又無不知道羅廷玉雖然必可嬴得對方,可是若然在十招之限內,卻未必能勝。
因此之故,大家的心情都很緊張。有些熱心之士,已為那羅廷玉行將失去既得之威名,而扼腕慨歎不已!只見吉祥大師腳下如行雲流水,繞敵迅走,幾個圈子走下來,他自形成了一股陰柔詭毒的氣勢。他手中的長劍,吞吐不定,隱現無常,大有魚龍曼衍,變化無方之慨,這等極為詭異精妙的劍術,絕大部份之人,尚是平生首見,不由得都瞧得發呆。
羅廷玉突然大喝一聲,血戰刀驀然出鞘,發出一下龍吟虎嘯的響聲,只見刀光閃處,迅若雷霆般向吉祥大師劈去。吉祥大師橫劍封架,刀劍相觸,火星迸射,同時發出震耳的金鐵交鳴之聲。羅廷玉這一刀非同小可,硬是把對方連人帶劍劈退了六七步之遠。
他雖然不曾一刀敗敵,但那氣勢又增強了不少。只見他大踏步迫去,虎虎生威。臨到切近,又是一刀劈出。
吉祥大師見他刀勢如虹,威勇難當,不敢硬接,一招「飛星擲光」,人隨劍走。但見他動作如電,快如鬼魅,在刀光籠罩之下,忽左忽右的進退了三四次上這才從一絲縫隙中,緘然穿出了那一重刀幕。群雄見了他這等劍術身法,都不能不大為驚凜佩服。
羅廷玉虎軀一旋,血戰刀上迸出千百道精光,耀眼欲花,追殺而去,隱隱挾著風雷之聲。氣勢有增無減,冠絕當世。
他這一刀把吉祥大師迫得連退七八步,先後使用了四五種身法,仍然未能躲周這一刀之威。但正當這生死一發之際,吉祥大師不知如何突發一劍,詭奇無此,居然衝破了這道鬼門關,又逃出生天。
全場之人,但覺這一楊凶險拚鬥,千變萬化,難以推測,個個都泛起了透不過氣來之感。羅廷玉縱聲長嘯,震得眾人耳鼓生疼。嘯聲中只見他揮刀續攻,連連劈刺,一招之中,竟含有兩路進擊的奇奧手法。
這一招「左旋右抽」,乃是他七大絕招之一,後著變化,無窮無盡。吉祥大師長劍灑出百數十朵劍花,寒芒電掣,只聽「錚錚鏘鏘」一陣連珠脆響,羅廷玉這一招奇奧刀法,居然未能奏功。饒是如此,吉祥大師竟已被對方的刀氣迫得呼吸急促,汗珠沁出,損耗了不少真元。
因此他方才一面發劍抵禦,腳下一面退個不停。假如他屹立強拒,說不定就被羅廷玉的刀氣傷了心脈、經穴而當場傷亡了。羅廷玉繼續施威猛攻,人人都恨不得羅廷玉一刀砍倒了對方,偏生那吉祥大師柔韌之極,雖是顯明的敵不過對方,可是一直不曾失招落敗。
疏勒國師直到此時才說道:「端木小姐,羅公子雖是勇絕當代,但十招之內,決計贏不得對方。」
端木芙略略提高聲音,道:「我一向很佩服國師的才智眼力,不過若論中原武功,國師只怕尚有疏漏之處。依我看來,羅公子今日必可取勝。」
她的話立刻被那些懂得漢語之人,譯為番語。,傳遍了眾人之耳。她話聲甫歇,吉祥大師恰好極為奇詭的攻出一劍,羅廷玉大吃一驚,長刀一抽一挑,光芒閃處,吉祥之劍已飛上了半空。而羅廷玉的寶刀此時已抵住了他的咽喉要害。全楊寂靜如死,都等羅廷玉結束了此僧,方能做聲。
羅廷玉雙目中光芒閃動,盯著吉祥大師,只見他神色如常,全無驚惶懼怕之色,只有胸膛因喘氣而劇烈起伏。,疏勒國師大惑不解,問道:「端木小姐\你看羅城主會下手殺死對手麼?」
端木芙道:「那得看吉祥大師的表現了,假如他一點都不懼怕死亡,羅公子定必下手取他性命。假如他恐懼的話,便放了他。」
疏勒國師點頭道:「大有見地,換作是我,這對手的劍路如此高明,假如膽力強得不怕死亡,我也不得不下手取他性命,以絕後患。」
話未說完,羅廷玉已收刀退下。其實羅廷玉與吉祥大師的面上表情看得很清楚。
基寧道:「假如我沒有看錯,那和尚分明全無懼色,羅公子理應取他性命才是,何以反而釋放了他?」
端木芙道:「那和尚其實很害怕,所以面上才裝出不怕的樣子,要知他並非江湖人物,不必講究斧鐵加頸也不皺眉這等過節,所以他如若真的不怕,反而會皺起眉頭,表示他不耐煩對方刀抵住咽喉之舉了。」
基寧歎道:「小姐的話教人不能不服,但小可這一來,也就知道羅公子實在是極為聰明睿智之士了。」
疏勒國師道:「這個自然,大凡是一代高手,定必有過人的智慧。」
吉祥大師在原地中呆了一下,這才一拂大袖,向雷世雄高聲道:「貧僧有辱使命,敗於羅公子刀下,只好就此別過雷大莊主,返回佛門清修,老莊主面前,還望你代為致意。」他合什遙遙行禮,轉身行去。
人叢中的支林僧竟不跟過去,吉祥大師走了十多步,停腳回頭望了一眼,見支林僧還沒有出來,自個兒沉痛地搖頭歎息一聲,很快就走出場外。廣場中的主角雖是巳經走了,但卻沒有人移動,仍然保持原狀,戌了數方對恃之勢。這時候的局面,十分微妙複雜,假如大家各不表示,獨尊山莊這一路可能立刻向翠華城挑戰。
或者反轉過來,翠華城首先啟報仇。這兩路人馬,早晚須得拚個勝敗存亡。因此目下先拚一陣,也不是奇怪之事。以雙方目前的實力看來,獨尊山莊方面的高手有四十餘人之多,在量的方面略勝一籌。但翠華城方面擁有羅廷玉和秦霜波這兩個超級高手,是以在質的方面,又強於對方。
然而雙方此時都按兵不動,自是大有文章在內。只因現下少林、武當兩派,態度未明。
是否守約退出江湖?抑或藉端木芙之言,公開支持翠華城?尚是未知之數。這兩派的態度,自然於大局影響極大。
其次,西域這一路人馬,已擁有端木芙這位才女。他們是離開中原,回返西域呢?抑是留在中原,掀起種種紛爭?第三是武林各派及許多名家高手,此一集團,顯然是偏幫翠華城。
但少林、武當兩派態度未明之前,他們也不敢表示意見,因為他們各有背景基業,如若得罪了獨尊山莊,後患無窮。
除了以上種種因素之外,那個一直未曾露面的七殺杖嚴無畏,也是足以影響整個局面之人。他越是神秘莫測,這些集團之間的關係,就更加難以弄個明白。
這一片廣場之中,靜寂了一盞熱茶之久。端木芙突然縱聲嬌笑,使得全場的目光,都集中於她身上。
端木芙尚未開口,疏勒國師已挺身走出兩步,洪聲說道:「木人留在中原期間,決意率領部屬,效忠於端木芙小姐。」,酗H對此都不作表示,因為西域這一路雄師悍將,將替端木芙做什麼事情,無人猜測得出?少林群僧中走出一人,朗朗誦一聲佛號,眾人視之,原來是廣聞大師。他那圓圓的面上,笑容全消,肅然道:「中原之地,紛爭甚多,國師何不率眾西返?如若不然,中土豈有容你們插足之地?」
疏勒國師冷笑道:「廣聞大師此言差矣,想那端木小姐乃是世不一見的才女,本人率同部屬多人,東來中土,行程萬里,如若就此離去,豈不是有如白走一趟?因此之故,我們打算輔助端木小姐,創一番事業。在中原武林中,佔一席地。至於我們這些人,落葉歸根,終究要返回西域。因此在中土所創的事業,自是端木小姐所有。此理顯淺之甚,想來中原的武林朋友,定能明白。」
他把立場用心說出,雖然真假莫辨,但卻是言之成理,使人感到他們這一路人馬,並非入侵中原。
廣聞大師遙望端木芙一眼,心想:「此女真有一手,竟能使疏勒國師當眾表示奉她為主之言。既是如此,倒也無話可說了。」當即退回群僧之中。
只見獨尊山莊雷世雄走前兩步,顯然有話要說。全場之人,頓時鴉雀無聲,形成極為緊張的氣氛。
雷世雄環視全場一眼,才高聲道:「羅公子,兄弟意欲請教一事。」
他們乃是世仇死敵,天下皆知。雷世雄說出「請教」之言,無疑是決戰的前奏了,因此之故,氣氛益發緊張。
羅廷玉高聲道:「雷兄有何指教?」
雷世雄道:「假如沒有不便的話,兄弟甚望能借一步說話。」
羅廷玉毫不思索,毅然拒絕此議,應道:「在下平生光明磊落,幾事皆可對人言。雷兄如若有所指教,便請在此示知。」
雷世雄吃了他這一記悶棍:心下大怒,但又不能發作,還須裝出很有風度的樣子,說道:「羅公子既然這樣說,兄弟亦不便多說了。」
他極力抑制住怒氣,沉吟一下,才道:「請問羅公子的尊翁大人,近況如何?」
人人都為之楞住,包括羅廷玉在內。雷世雄又高聲道:「據家師說,當日之會,雖然已分勝敗。但羅老城主未曾喪生,卻是千真萬確之事。只是他近況如何,卻未有所聞,是以特地向羅公子打聽。」
羅廷玉心亂如麻,耳中只聽楊師道說了幾句,這才依他之言,說道:「家父受傷不輕,這是無可置疑之事,只不知雷兄忽然提起家父,是何用意?」
雷世雄傲然一笑,道:「假如令尊大人傷勢有復痊之望,敝莊的做法自然兩樣了,家師認為羅公子雖是一代人傑,名傾四海。但如若老城主尚有奮擊之力,他願意等候令尊賜教。
至於羅公子這一方面,在未與令尊交代清楚以前,打算暫不相犯。」
這話聽起來冠冕堂皇,大有冤有頭債有主的光棍味道。但羅廷玉卻有了說不出之苦。
一來他自問刀道日高,大可以與嚴無畏一拚,如若由老父出頭,暫時便沒有這個機會了。可是當看天下群雄面前,又不能說出拒絕的話,因為拒絕對方之後,等如承認老父已無復痊之機,似是表示老父巳不堪與嚴無畏一拚。
這實在是個令他左右為難的陷阱,自然他可以說尚未與老父聯絡上。但那麼一來,不免教天下英雄小看了翠華城主羅希羽,而在心中相信羅希羽的確比不上嚴無畏。
楊師道的馨音在他耳邊低響,道:「這話實是難以答應,亦無法拒絕,公子你不妨使用移花接木之計,小可建議你且把當前的注意力轉移到你自己身上。」
羅廷玉恍然大悟,仰天長笑一聲,道:「家父之事,暫時不提,雷兄乃是眼下獨尊山莊的領袖,在下則是目前翠華城的主人,你我何不趁此機會,在天下英雄同道眼前,印證咱們兩派的武功?」
全場之人,聽了羅廷玉的挑戰,都大感興奮,紛紛低聲議論起來。這回輪到雷世雄自家跌入進退兩難的窘境中,若然只是窘一窘,倒還罷了。最可怕的是這等上陣交鋒之事,生死攸關,實是非同小可。
他暗自忖道:「剛才我的話表明上一代之入的恩怨,由他們身上了斷。因此羅廷玉提出與我印證功力,亦是利用此意,我豈能拒絕他的挑戰?如若拒絕,獨尊山莊只好從此認栽。」
他深知已騎在虎背上,當下一橫心,朗聲道:「羅公子既然有這等興致,兄弟當得奉陪。」
全場之人,都想不到局勢突然作此轉變,竟掀起了高潮,都感到異常的興奮……疏勒國師望了端木芙一眼,道:「這真是想不到之事,獨尊山莊如若失去了雷世雄,等如減弱了一半實力,你說是也不是?」
他突然發覺端木芙陷在沉思之中,不禁暗覺奇怪,略略等了一下,才道:「端木小姐,你何以對這一場比劃似是感到擔憂?」
端木芙回眸一笑,道:「我也不必瞞你。我目下是替雷世雄擔心。」
疏勒國師哦了一聲,道:「你已脫離他們,何以還替他們擔心?」
端木芙輕輕道:「我木來要嫁給雷世雄,這件事你不知道?」
疏勒國師點點頭,道:「原來你對他尚有餘情。」
端木芙搖頭道:「不是餘情,而是憐憫。雷世雄不失為當代豪雄』心地亦不奸惡。因此之故,他行將喪生於羅廷玉刀下,不免使我怦然心動。」
疏勒國師不再說話,端木芙凝神望去,只見雷世雄已卸下長衫,手提怒龍杖,渾身結束得十分俐落,氣度豪雄,雖然際此生死關頭,仍然沒有一點失常之態。對此之下,羅廷玉卻更為惹人注目。他背插寶刀,英姿颯颯,雖然尚未上陣出手,但已有一股懾人的堅強氣勢。
由於羅廷玉曾經在淮陰出手擊敗了疏勒國師,已稱天下第一高手。是以今日之戰,雷世雄凶多吉少,殆無疑問。
彭典趨前兩步,問道:「大哥,這一陣讓小弟上場如何?」
雷世雄搖搖頭,道:「假如愚兄不幸喪生,本莊領導之責,就落在賢弟身上了,你須得忍辱率眾撤退。萬萬不可衝動,以致全軍覆沒,愚兄之仇,自然可在短時期內煎雪,你即管放心。」
彭典道:「縱是師父親自出手,也末必能在短期內擊殺羅廷玉,大哥何不忍一口氣,今日別與他拚鬥?」
雷世雄歎口氣,道:「愚兄自幼蒙師尊收養,傳以功力,授以權位,深恩如海,難以報答。今日如若死在對方刀下,也是以身報恩之意。」
他斷然擺手麾退彭典,提杖大步走入場中。羅廷玉也從對面走出來,面含秋霜,殺機森森。這一場大戰一觸即發,縱是嚴無畏親自趕到,亦不能加以阻止。
雷世雄已橫心豁了出去,是以毫不猶疑,橫杖作勢,蓄聚功力。羅廷玉亦不打話,雙膝微屈,上身略略傾前,作勢欲撲。兩人對峙了頃刻,雙方的氣勢都是一般的堅凝強大,無懈可擊。羅廷玉虎目一睜,口中大聲叱道:「看刀!」
聲中,人已躍起七八尺,向對方迎頭撲下,便在此時,刀光如閃電般出現,耀眼生輝,迅猛劈落。
雷世雄橫杖封架,寶刀砍中鋼杖,發出一聲且響,震耳欲聾。但見雷世雄連退五步,方始穩住腳步。這一招雖說雷世雄乃是守勢,而羅廷玉則是全力一擊,故此雷世雄連退多步,不算十分稀奇。
然而若以雙方的內外功行以及天賦膂力而言,雷世雄顯然略遜一籌,終究不是羅廷玉之敵。全場之人,皆知此是一場生死存亡之戰,出手的又是當今最震動江湖的兩個頂尖人物。
是以氣氛特別緊張,當真是鴉雀無聲,可聞落針。
羅廷玉停歇了一下,復又道:「看刀!」
只見他手中血戰刀幻化為一片光幕,雷轟電閃般攻去。雷世雄揮杖一擋,又是「噹」的一馨巨響,雷世雄蹬蹬蹬又退了四五步之多。
羅廷玉蓄勢待發,人人一望而知,他第三刀一定更為兇猛凌厲。而且由於前兩刀硬拚無功,這第三刀必定蘊含奇奧變化,好使對方須得分出心力,消耗在招數之上。此時如若再硬接一記,自是比前兩刀較為吃虧。
只見他虎軀微微前傾,勢道業已蓄滿,在此欲發未發之時,一個人高聲說話,打破了這一陣緊張的靜寂。這人說道:「兩位暫且罷手,我有一言奉告。」聲音嬌軟悅耳,可是清朗異常,全場皆聞。
場中的羅、雷二人,根本不必轉眼瞧看,已知說話之人,便是端木芙。羅廷玉收刀退了幾步,雷世雄這才透得一口大氣,站直身子。
他們一齊轉眼向端木芙望去。羅廷玉首先道:「小姐有何見教?」
端木芙道:「奴家阻擾兩位的雅興,甚感歉疚,但奴家也是迫不得已的,所以只好仗恃著與兩位都有點交情,作此不情之請了。」
羅廷玉心想:「這端木芙果然聰明得很,假如不是因為她傳我兩招劍法,是以我能夠在十招之內,贏得吉祥大師的話,她休想使我停手罷戰,不過假如她以後再挾恩干擾我的大計,我決不加理會。」
雷世雄乃是被動挨打之入,如今端木芙把羅廷玉弄開,他立時明白此是因為端木芙看在曾有婚嫁之約這點情份上,暗助自己。
他們各自轉念之時,端木芙又道:「從今而後,我們之間無恩無怨,奴家日後自然不會再做出這等行徑。」
羅、雷二人聽了此言,各自會悟於心。端木芙娜地走前三四步,仰天一歎,道:「江湖上仇殺之事,世世代代,無時或巳,但卻以現下最是激烈可怕,唉……聞話休提』言歸正傳,相信在場之人,都很奇怪我為何出頭打岔,而又聒絮不休。」
羅廷玉道:「假如小姐別有妙思,在下甚願恭聆高論。」
端木芙道:「羅公子妤說了,奴家乃是忽然發覺一件事,想請大家前往瞧瞧。這件事定必使大家極感興趣。」
她以智慧著稱於世,既然這樣說法,羅廷玉也不敢一口回絕卜別的人更加觸發了好奇之心,無人反對。
端木芙道:「假如大家都有興趣,請隨奴家前往,是什麼事,諸位一瞧便知。」
她當先走去,疏勒國師和基寧二人迅即趕上,加上崔阿伯,變成一個三人衛隊。此時羅廷玉、雷世雄、秦霜波以及幾位當今一流入物,也和她一同走去。於是次一級之人,都跟隨在後面,組成一個浩蕩的隊伍。端木芙出得村莊,一馬當先,向前行去。其他的人都緘默地跟著。
大約走了三四里路,端木芙突然停下腳步。她走到樹蔭下,似是躲避頭上的太陽。除了崔阿伯之外,連疏勒國師也沒有跟到樹蔭去。只見黑壓壓一條人龍,都窿擁在路上。
端木芙低頭看看草地,似是在尋思一個重要的問題。過了一會,她抬起頭,向雷世雄說道:「雷大莊主,你的眼力經驗都不比尋常,請你看看這一片草地,不久以前,曾經發生了什麼事情?」
雷世雄不能推辭,只好走上前去,低頭觀察地面。看了一會,說道:「此處似乎發生過一楊格鬥,有一個人被殺於此,事情發生並不太久。」
端木芙點點頭,道:「大莊主眼力過人,果然有領袖之才。你觀察所得,與我猜想的完全一樣,唉!只不知那被殺之人,體到那裡去了?」
雷世雄道:「這一點卻無法觀察得出了,因為若非曳而行,決計不會留下痕跡。」
端木芙目光轉到別人面上,道:「當咱們在莊中對壘之時,這兒也發生了一件兇殺血案。這實在是很奇怪之事,我希望能找出體,瞧瞧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當先行去,穿過對面那片稀疏的樹林,正行之時,羅廷玉高聲道:「端木小姐,難道你竟能找得到體麼?」
端木芙含笑點點頭,道:「有時候既然沒有線索可供追查,那就只好全憑想像了。」
人人都覺得很奇怪:心想她若然全靠空想,就找得出體來,那就買是令人難信之事了。
因此大多數人反而抱著看看她找得出找不出體的心情,對於那死者是誰,反而不大注意了。
端木芙走出不遠,便又停下腳步。原來一條溪流,橫亙在她前路。由於她不是循路而行,是以沒有橋樑可以通過彼岸。這條溪流至此恰好轉彎,是以河面較別處寬大一倍!轉角處河水顏色黝暗,顯然相當的深。
端木芙站在轉角處,離水面約有五六尺。她俯首下望,高聲道:「此處河水甚深,咱們如若打算渡過此溪,斷然不能在這兒涉水而過。」。崔阿伯應道:「這個自然,小姐如若要渡過此河,老奴可以搭一條便橋,不須多久時候。」
端木芙搖頭道:「不!我們就到此為止。」她回頭一看,便向人龍中一招手,頓時出來了四五個大漢。
她高聲問道:「諸位想是向來在長江水上行走的英雄,是也不是?」
那些人紛紛點頭,其中一個應道:「小可等皆是長江水上出身,但小姐萬萬不可稱呼過當,使小可等汗顏無地,只不知小姐有何吩咐?」
端木芙眼見這條大漢長得方面大耳,氣宇不凡』心中動了憐惜之念,當下詢問姓名,得知他乃是長江相當有名的水道高手范龍。近兩年來俠名甚盛,實是一個鐵錚錚的英雄入物。
她微笑道:「奴家意欲勞范兄大駕,到水底撈出體來,只不知范兄可曾帶著水衣水靠等物?」
范龍精神一振,道:「小可帶得有。」迅即從包袱中取出各物。
端木芙回頭向崔阿伯低語數言,隨即又向與范龍一同過來的數人說話,要他們在岸邊接應。范龍很快就套上了水靠,在眾目睽睽之下,一縱身躍入水中上見然全無聲息,點水不濺。過了老大一會工夫,水面上出現一串氣泡,並且晃動旋轉,緊接看一個人升起來,露出水面。
艷陽之下,但見三點寒星從岸上人叢中疾射入溪。人人都鼓噪起來,因為這三點寒星分明是暗器,並且快如閃電般射中冒出水面之人。岸上的人龍突然間出現打鬥的場面,形成了一陣騷亂。但轉眼之間,局勢業已澄清打鬥之人只有兩對,其餘無關之人都避開了。
只見出手的皆是知名之士,兩個是獨尊山莊的陰陽二將宣碧君和徐剛。另外兩人一是青城青霞羽士。
一是癩僧晏明。雷世雄濃眉一皺,怒喝一聲,陰陽二將迅即躍出戰圈。而所有之人,在許多入強力指證之下,都曉得暗器就是陰陽二將發出的。
人人都想知道的是:陰陽二將為何要用暗器襲殺范龍?范龍冒起來之時,可曾撈起了體?雖然無人得知內情,但有一點卻是千真萬確的,便是這河灣內的沉,必與獨尊山莊大有關連。
端木芙發出一串銀鈴似的笑聲,吸引了在場數百人的注意。每個人都深恐聽不見她的說話,是以無不凝神噤聲,這一來場面雖大,人數雖多,卻是靜寂無聲。
端木芙笑聲一收,道:「雷大莊主,貴莊的陰陽二將向來隨侍著嚴老莊主,因此之故,他們今日所作所為上這筆賬不能記在你頭上。」
雷世雄苦笑一下,道:「小姐之言對鄙人雖然有利,但底下的話,只怕就使人不大好受了。」
端木芙道:「恐怕正是如此,假如大莊主心中懼怕,不妨獨自退開,我雖然很想袒護於你,無奈陰陽二將既然當眾出手,這宗事我不能不向天下英雄交代個清楚。」
雷世雄那裡能獨自退避,只好硬看頭皮,道:「小姐的美意鄙人心領了,你即管說吧!」
端木芙高聲道:「我斷定陰陽二將這次出手,乃是奉了嚴老莊主之命。不然的話,放著現成的一個雷大莊主在此,他們豈敢不先行請示,就妄自出手?然則嚴老莊主何以發佈這等命令呢?自然不外是怕水底的沉撈了起來,被天下英雄眼見,無法狡辯。」
廣聞大師道:「這就奇怪了,嚴老莊主乃是一代之雄,今古無雙。他有什麼事竟怕被別人看見?」
端木芙道:「這道理簡單得很,嚴老莊主天不怕地不怕,卻怕手下之人離心離德,如是那樣的話,獨尊山莊不擊自潰,因此之故,他可就不想這河灣中的體,被手下之人所見了。」
此言一出,議論之聲大作。獨尊山莊方面之人,以雷世雄為首,以至五大幫派的屬下,都默然不語。
過了一陣,恢復了極度寂靜。
端木芙突然攀手向田野那邊指去,高聲道:「嚴老莊主,你說是也不是?」
所有的目光都朝她手指之處望去,但見田疇中一望瞭然,杳無人跡。即使是三尺小童,也難隱起身形。
眾人驚疑交集地查看了好一會,端木芙發出一陣笑聲,說道:「嚴老莊主其實不在此地,奴家施此狡猾,愚弄了諸位一次,實是迫不得已之舉。」
眾人要聽她的解釋,所以仍不作聲。端木芙道:「諸位向田野間張望之時,河灣內的沉,已經撈了起來。」
所有的目光向河邊望去,但見水邊的一塊平坦岩石上,放著一具體,渾身水濕,但面目仍然可辨。
這個死者人人認得,竟是早先與羅廷玉作過龍爭虎鬥的吉祥大師。支林僧唰地躍落石上,望著體,全然楞住。只見體上有著刀劍傷痕,還有三枚銀釘,釘在腦門上。釘尾光華閃閃,使人一目瞭然。
端木芙接著說道:「我深信尚有別的高手混在人叢之中,假如不轉移大家的注意力,范龍兄第二次冒出水面之時,仍然難免暗殺之禍。」
只要是稍有頭腦之人,都判斷出她這話乃是實情。因此之故,再也無人怪她施此狡猾技倆。
端木芙又道:「我雖是曉得此事乃是嚴老莊主所為,但空口無憑,如何能使大家相信呢?這個問題,使我傷了不少腦筋。一直等到抵達此地,才找出解決之法,現在我說這吉祥大師乃是嚴無畏所殺,相信沒有入說得出反對的理由了。」
她略一停頓,又道:「范龍兄不愧是水道名家高手,他撈到了沉,攀出水面之時,竟能同時攪動河水,使人在河岸上看不真切。不然的話,陰陽二將豈知發出暗器?好了,言歸正傳,我要提到吉祥大師的死因了。」
雷世雄的處境最是尷尬不過,他雖想設法不讓端木芙說下去。但目下在場的一流高手太多,如果授人以柄,群起來攻,獨尊山莊這數十人,定必粉身碎骨,難有生還之機。因此他只好硬著頭皮聽下去。
只聽端木芙道:「狡免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這是古今奸雄如出一轍的手段。
吉祥大師本是不可多得的高手,但他既是敗於羅公子刀下,永遠不入江湖,也就是再無利用的價值了。是以嚴無畏毫不猶疑就取了他的性命。」
雷世雄抗聲道:「小姐這話未免過甚其辭了。」
端木芙道:「我那一點過甚其辭了?」
雷世雄道:「就算你所說吉祥大師已無利用價值之言不錯,但讓他從此歸隱,於本莊有何妨礙?」
端木芙道:「對你沒有妨礙,但對嚴無畏卻大有妨礙。這一點你有所未知而已。」
雷世雄道:「如何見得對家師便有妨礙?這妨礙因誰而生?」
端木芙又道:「因我而生。」
雷世雄一怔,說不出話來。端木芙又道:「假如吉祥大師仍然活在世間,令師怕我找他詢問一些隱秘之事,因是之故,他便斷然下手殺死了這個曾經賣命出力的手下。」
獨尊山莊之人,表面上都沒有一點反應。可是人人內心中都激起了陣陣波瀾。但覺嚴無畏手段太辣,冷酷無情。這吉祥大師的遭遇,隨時隨地可以降臨到自己的頭上,不禁泛起了自危之感。古語有道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端木芙揭發嚴無畏這件暴行,果然已發生預期的效果了。
雷世雄高聲道:「這件事即使是家師所為,其中亦必有重大原因,決非如端木小姐所言一骰。鄙人認為無須曉曉置辯,目下就此別過。」
他傳令支林僧歸隊,便即率眾去了。端木芙向范龍道:「范兄已得罪了獨尊山莊,今後行動務須小心在意,最好暫時不要單獨行動。」
她又轉眼望向羅廷玉,道:「吉祥大師的後事,就拜託公子派人料理,妾身另有私務待理,即須上路。」
羅廷玉心中十分感激,因為她撈起了吉祥大師之舉,對獨尊山莊的打擊極大,可能是日後眾叛親離的種因。然而他滿腔感激之言,卻被她那脈脈含情的雙眸給堵了回去,全然說不出口。端木芙想是因為眾目睽睽,莫不注意看她的一言一動,所以只含情望了羅廷玉一眼,再也沒有其他表示。
她接著向其他的人道別,然後率了西域近百人馬,匆匆離去。武當、少林兩派,也接著離開了。他們本有數百之眾,都駐紮在十餘里外的一座古廟中。當程守缺真人和廣聞大師率眾回到古廟,不久,一批批的僧道先後離開,分路而行。
這是因為人數太多,如果成群結隊返回武當山和嵩山,太以驚世駭俗。所以化整為零,分批上路。到了晚間,偌大的一座古廟,已恢復了原先的冷落。又是少林派的主腦入物廣聞大師,以為武當派掌門程真人,仍然留在廟中,未曾返山。
天色巳完全黯黑,佛殿中的長明燈,照出靜寂無人的大殿,一片寧謐的氣氛,籠罩看這佛門淨地。片刻間,一陣步聲響處,幾個僧人走入殿堂。燈光驟明,但見這七八個僧人有老有少,他們在佛前行過禮,便退到右下角,那邊有幾組兒椅,燈燭也是此處最明亮。僧人們先後落座,其中一個年紀最老的灰袍僧人道:「廣聞師弟,你何故尚不動身返寺?」
廣閒大師道:「小弟打算等明朝方始動身。這一次有勞師兄大駕,率領一眾同門,趕來搭救,感銘不忘。」
灰衣老僧道:「師弟說那裡話來,方丈大師說,獨尊山莊橫行多年,咱們忝為武林中大門大派,系天下之重望,一直苦於沒有機會出頭對付嚴無畏。如今借此藉口,給他們一點顏色看看,也是好的,愚兄奉命率隊前來,做這等水到渠成之事,豈勞師弟掛齒。」
廣聞大師那張一團和氣的面龐上,透出十分嚴肅的表情,環視坐看的六個僧人一眼,緩緩道:「小弟想請問師兄一言,假如羅廷玉公子竟不派人前來,咱們其勢又沒有自告奮勇之理,其時師兄有何打算?」
灰衣老僧道:「若是如此,愚兄便領隊返山覆命,師弟以為如何?」
廣聞大師道:「錯非是師兄這等德行修養,焉肯就此返山覆命呢,小弟也竊以為此計極妥。」
他忽然住口,而所有坐著的僧人們,也都微露瞿然注意的神色。那六七個侍立著的僧人,,只有一兩個若有所覺。
灰衣老僧向廣聞大師點點頭,廣聞大師立刻提高聲音,道:「何方高人駕到?現身出來談談如何?」
大殿門口頓時出現幾條人影,當先跨入來的是身量高大頭纏布帛的疏勒國師,後面才是白衣飄飄的端木芙。她身後一定是黃衫白髮的崔阿伯,然後是基寧和另一個高手札布。
疏勒國師哈哈一笑,聲震屋瓦,卻在離殿門不遠就停下腳步。基寧往左角搬了一張靠背椅過來,給端木芙落坐。這等情勢,一望而知,疏勒國師並非與端木芙合作,而是甘願為她效力賣命。是以在這些細節上,處處顯出他們對端木芙的尊重。
廣聞大師淡淡道:「原來是端木小姐,只不知帶了多少部屬前來?」
端木芙道:「這一點請你向國師詢問,便知其詳。」
疏勒國師道:「我所有的手下都來了,假茹有人擅出此殿,只怕不易生還。」
座中一個中年僧人哼一聲,道:「那也不見得。」
疏勒國師望了他一眼,道:「大師既是不信,何不出去試一試?只不知你的法號怎生稱呼?」
那僧人道:「貧僧鐵燈,果然有一試之意。」
他站了起身,目光轉向灰衣老僧,還未開口,廣聞大師竟搶先道:「據我所知,西域諸國高手,必擅騎術。疏勒國師既然敢誇這等海口,必是利用強弓硬箭,遙襲敵人,若是如此,的確不易應付。」
灰衣老僧道:「廣聞說得有理,鐵燈你且坐下。」
端木芙發出一陣羨聲,道:「廣聞大師才智絕世,令人佩服,只不知你可猜得出我們的來意麼?」
廣聞大師道:「慚愧得很,貧僧無從猜測。」
端木芙道:「我們此來,有兩個用意,一是動手拚鬥。另一則是保護你們返寺。」
這兩個目的性質完全相反,眾僧都聽之愣然。灰衣老僧道:「假如端木小姐存心開玩笑,貧僧等皆是無所事事之人,倒也不怕浪費時間。」,端木芙道:「您一定是清風長老了?我看此處除了廣聞大師之外,尚有五位大和尚與您平起平坐,地位必定十分尊隆,只不知能參加貴寺長老會議的有幾人在座?」
她問得好生奇怪,而又十分深刻。清風長老沉吟一下,才道:「既蒙下問,老衲不必隱瞞,此處能參加長老會議的,只有我和廣聞師弟兩人。」
端木芙道:「雖是比我希望的稍為少了一點,但也可以了,現在我先解釋一下我此來的目的。首先說到保護諸位返山這一點。」
另一個中年僧人插口道:「端木小姐提到保護二字,豈不嫌過於誇大麼?」
端木芙問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這僧人道:「賤號鳳尾。」。端木芙仰天一笑,道:「大師何故不敢說出江湖上人人皆知的名號呢?」
那鳳尾大師一怔,端木芙已接著道:「你姓郭,名邪,人人皆稱郭神拳的便是,我有沒有弄錯了?」
鳳尾和尚道:「小姐說得不錯,但貧僧向來不使用這個綽號,出家之人,亦不必提名道姓,是也不是?」
疏勒國師道:「原來閣下就是少林寺大大有名的神拳郭大師,名列兩老三師之中,我真是失敬得很。」
郭神拳聳聳肩,道:「國師客氣了,貧僧倒沒有想到端木小姐探聽得這般清楚。」
端木芙道:「假如你曉得我早就有了殲滅少林全寺的打算,你就不會覺得希奇了。」
她的話越說越奇,郭神拳左邊一個僧人站了起身,他是在座中年紀最輕的一個,相貌清俊,只有三旬左右。只見他怫然不悅地道:「既是如此,多說無益。貧僧倒要看看你們有些什麼手段?」話聲方歇,大袖一拂,發出勁厲的風磬。
崔阿伯上前一步,橫拐掃去。兩下相距尚遠,這一拐只是迎著對方袖風掃出,並非掃擊那僧人。崔阿伯的九曲拐才掃出兩尺,便碰上一股強絕無倫的潛力,竟把他的拐勢迫住,不能再向前移動。
自然這一來對方的袖風也就不能襲到端木芙身上,疏勒國師等人皆知崔阿伯功深力厚,眼見他運拐掃出上見也贏不得對方二記袖風,頓時心中大生惕凜,忖道:「少林寺果然是藏龍臥虎之地,這麼一個年輕和尚,居然如此了得,餘人可想而知。」
札布掣出明晃晃的長刀,猛可遙遙劈去。郭神拳道:「好刀法!」
揮拳一擊,兩股力道相觸,發出「篷」的一聾,勁風激湯旋捲,甚是驚人。
清風長老道:「師弟們坐下,都別動手。」
端木美道:「既然那一位也是長老的師弟,那麼想必就是以不老之術著稱武林的玉金剛大師了?」
那俊秀僧入道:「端木小姐果然是無有不知。」
端木芙淡淡一笑,道:「今日貴寺陣容之中,除了廣聞大師之外,竟然擁有一老二師,其餘的亦必是出類拔萃的高手,無怪聽了我『保護』之言,很是不悅。」
玉金剛大師道:「敝寺這些人縱然碰上什麼危難,以致遭遇不幸,亦不會怨怪小姐袖手旁觀。」
端木芙道:「據我所知,獨尊山莊已全力調兵遣將,要把貴寺及武當派一網打盡,這一次我敢打賭,嚴無畏一定親自出手,這個消息你們愛信就信,不過,在闖出獨尊山莊這一關以前,還須先行突破我的包圍。」
清風長老舉手制止別人開口,徐徐道:「小姐何故要與敝寺作對?」
端木芙道:「貴寺在十六年前,也曾派遣了數百人手離山,那一宗公案,如今自應了結。」
眾僧面面相覬,儘是茫然不解的神情。
端木芙冷冷道:「清風長老,你是參加長老會議之人,那一次的調兵遣將,你斷無不知之理,對也不對?」
清風長老道:「不錯,老衲自然曉得。」
端木芙道:「那麼我也不必再說什麼了,血債血債,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清風長老站起身,眾僧以他馬首是瞻,因此全都站了起來。
端木芙尖聲喝道:「廣聞,昔年那宗公案,是不是你為首發動的?」
廣聞大師略一遲疑,才道:「出家人不打誑語,那一次組軍下山,乃是貧僧一力主張的。」
端木芙美眸中閃耀出奇異的光芒,冷得有如冰雪,毒處可比砒霜,此是她弟一次流露出心中的情緒,竟是如此的強烈,廣聞大師那麼鎮靜之人,也不覺駭了一跳。只見她突然站起身,左手一揮。颼颼颼一陣破空之聲連珠響處,百數十支勁箭從門窗間電射入來……這一陣箭雨自然是對看群僧所發,但聽慘叫之聲頻起,群僧都已跳起身撥打或閃避勁箭,但其中有四五名僧人,業已中箭躺在地上。要知這些勁箭皆是高手所發,是以比之一般的箭手,又略有不同。這些武術高手不但手眼皆比常人高明,同時又深悉對方將會如何閃避,取準的方位暗中蘊有奇正變化之妙。
因是之故,那七八個侍立的僧人當中,已有五人中箭倒地。即使是身份較尊,武功亦強而有資格坐在椅中的七名僧人當中,亦在兩人受傷,只不過沒有倒下就是了。
端木芙發出尖銳淒厲的笑聲,陣生箭雨,仍然連珠射到。群僧掄拳揮袖,或是以兵刃磕打,大都顯得有點手忙腳亂。廣聞大師屢次想硬闖過去,出手進犯端木芙。然而形勢擺得很明白,端木芙有疏勒國師這個頂尖人物,再加上數名一流高手保護,無論如何,也近不了她的身。但這只是理由之一,更重要的是他曉得此事大有蹊蹺,須得找個機會說明白。假茹他近身侵襲了她,此一公案,永遠無法弄得明白。
基寧和札布都躍躍欲動,疏勒國師凝神望看對方,口中卸發號施令,不許他們上前出手。轉眼間一聲慘叫起處,又有一名僧人倒下。
清風長老怒氣填膺,厲聲道:「她既下此毒手,咱們亦可放手反擊,咄!速速各就各位。」
他發出號令,只見餘下的八名僧入,突然間湊在一起,倏又分散。此時但見鋼鏟禪杖,以及寬袖戒刀,上下翻飛。八條人影兔起髑落,互相照應。霎時間已完全抵住那陣陣箭雨的威脅。
端木芙深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轉頭向疏勒國師道:「他們是施展羅漢大陣中的三十六小陣,現在使的是金剛陣,以八個人組成。壓力越強,抗力越大。等到爆發之時,威不可當,有金剛降魔蕩妖,無堅弗摧之勢。」
疏勒國師道:「那麼咱們改變方式,不用勁箭遙攻。」
端木芙道:「好!」
舉起右手,發出暗號,登時箭雨減少了一大半,卻從殿門外湧入九個彪形大漢。這些人都曾在中西大會上露過面,皆是一流高手。入得殿來,端木芙指示他們排列戌一個三角形的陣勢,尖端向看群僧。之後,她叉下令停止放箭,少林群僧的金剛陣法也就停下不動。
清風長老暗暗大騖,忖道:「此女深悉我羅漢大陣的奧妙上道金剛小陣的威力尚未發揮,她就移除了壓力,看來今日只怕凶多吉少。」
端木芙人在三角錐陣後面,穩如泰山,不虞受襲。她縱聲而笑,笑聲甚是可怕。接著說道:「清風長老,你在我面前施展陣法,無異是班門弄斧。我端木芙今夜誓必盡殲你們,方肯罷手。」
廣聞大師高聲道:「你豈可不分青紅邑白,便下毒手,以暗箭傷人?」
端木芙狂笑一聲,道:「十六年前,你們也曾起過慈悲之念麼?」
廣聞大師道:「慢著,十六年前,敝寺沒有……」話未說完,端木芙已發出命令,那個三角錐形陣迅向前移。
廣聞大師一看情勢不妙,不暇再說,口中喝道:「師兄速估乾位。」
清風長老功行雖深,但臨敵應變,以及陣法之學,遠不及廣聞大師。因此廣聞大師不得不出頭領導。
幸而清風長老道高德重,並不介意領導權轉移之事,迅即依言佔了乾位,餘眾跟著變化,布下另一個陣勢。假如是權力慾望較強,或是小心眼之人,當此要緊關頭,還在講究這等小節,那一定一敗塗地,全無挽回劫運的機會了。
眾僧陣勢一變,端木芙道:「好啊」我們就鬥一鬥陣法,總要教你們死而無怨。」
她向基寧和崔阿伯吩附了兩句話,這兩人齊齋出,在三角陣前佔取兩翼方位,此陣頓時變成另一種陣法。疏勒國師已得到端木芙的指示,以番語發施號令。只見那三角陣底線上的四個人,突然分為兩撥,抄上前頭,直撲敵陣。這兩撥人馬宛如兩隻利鉗般攻去,餘眾亦隨之而迫上,透湧出重重殺氣,威勢驚人。眾僧的陣勢不攻自破,廣聞大師高喝一聲,齊齊後撤了六七尺,結集成一個圓形陣勢。
端木芙冷冷道:「我有三種奇奧陣法,可以對付你們,其中的一種,立時可以把你們切為四五片,然後以大吃小,逐一殲滅。」
廣聞大師道:「端木小姐,請聽貧僧一言。」
端木芙嗤之以鼻,道:「你就算跪下求饒,也不中用。我說過今晚定要殺盡你們,方能消心頭之恨。」
此時廣聞大師如若再說下去,便跡近求饒了。他終究是代表少林之人,如何能使人生出這等誤會?換言之,他們縱是全軍覆沒,亦不能讓江湖上有這等流言,恥笑他少林派不敵之時,苦苦求饒。
饒他廣聞大師智謀過人,這刻也束手無策,連說話的機會也爭取不到,他把心一橫,朗朗誦聲佛號,道:「諸位師兄弟同門聽著,咱們以師門聲譽為重,明知其中誤會很大,也不能不出手應戰。」
端木芙怒呸一聲,道:「誤會?有什麼誤會?你們罪該萬死,還找出種種藉口拖延時間,真可恥!」
廣聞大師肅然道:「貧僧平生只做錯了一件事。」
端木芙道:「那一定是十六年前派遣全寺高手之時發生的,對不對?」
廣聞大師一忖,才道:「對的,但是……」
端木芙尖聲道:「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我早就宣佈過,你們就算跪下求饒,亦難逃一死。」
廣聞大師突然間大步走了出去,疏勒國師看他大有直闖之勢,冷冷一笑,下令部屬開一條道路。廣聞大師果然踏入他們的陣中,雙手皆垂,全不防備,亦等如表示沒有出手攻擊之意。
疏勒國師喝道:「停下來。」
廣聞大師應聲止步,圓胖的面上,泛起一抹笑容。疏勒國師道:「你此刻已陷入重圍,但我仍然給你一個機會,你可選擇突圍而出,或是與我放對獨鬥,但這兩途,只怕都難有生機。」
他深知廣聞大師不但武功卓絕,同時心智高於群僧之上。如若有他領導群僧,而群僧之中,又有清風長老、郭神拳、玉金剛這等高手,縱然能盡數殲滅,也須得付出十分慘重的代價。因此他故意示以生路,以便先行擊殺此人。一旦除去此僧,餘下七僧,就容易收拾多了。
廣聞大師道:「恕貧僧暫不奉告,因為貧僧心中有一個莫大疑團,無法解答。」
端木芙嘲聲道:「你何必拖延時間呢?你希望誰來援救?羅廷玉?抑或是嚴無畏?」
廣聞大師道:「端木小姐,那南海端木世家與你有何干係?」
端木芙道:「這也難怪你會疑雲重重,因為你絕對猜想不出我與端木世家究竟有何關係!」
小弟我第一次參與這項工作,花了將近三個小時才校對完,不知各位都花多久,可有什麼技巧?不過有一些字不會打,所以仍有錯字,請多包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