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決定之後,便須立即動手,天府神偷應先青道:「我先去查清楚,賢弟你用什麼方法通知東方老局主?先讓我知道,待我研究一下」
「東方老局主佈置了七道通訊線,其中兩道是平常聯絡消息之用,另外五線乃是東方老伯向那號稱「仙子鴿」的崔老人借了五頭極佳信鴿,分佈五地,我如得到確實證據,方始與此五線聯絡,他們一齊放出信鴿,我向金陵報告,這樣縱然其中有一兩隻被楊迅攔截住,卻決不致於全部被封鎖!我自己直接連絡三線,其餘兩線,就由那平時聯絡的兩人去通知—
—」
應先青頷首道:「東方老局主老謀深算,佈置如此嚴密,必無意外!怪不得他成名多少年,穩如泰山,實在不是幸致。我看這樣好了,你仍在此地等我,大約不久便能回來……」
歐劍川道:「大哥,其實我們不須太急,你白天進堡,固然不易,還要向楊迅的藏寶箱下手,更是難上加難。何不等到晚上才動手?」
應先青笑道:「白天固然容易被人發現形跡,但有一樁好處是在大白天堡中防衛定然較為疏忽,而且楊迅不可能老是躲在房中,下手機會要比晚上好得多,這叫做攻其無備……」
歐劍川道:「大哥之言自然有理,但小弟仍然覺得擔心……」
正說之時,忽聽數響清冷琴音,隨風冉冉送來。人耳便令人心舒神暢,煩慮全消。
歐劍川拉住應先青的手臂,道:「大哥你聽,那是星郎琴的聲音……
天府神偷應先青側耳而聽,口中應道:「不錯,我曾聽過那端木公子隨手撫弄,當真是這麼優美悅耳的聲音。如今好戲馬上便上場啦,可惜你沒有機會看!」
歐劍川道:「我可以變回王坤的身份,回到白水堡中……」
應先青笑道:「賢弟何以沉不住氣,其實你已得到佳人芳心,何須呷端木公子的醋?」
他一語中的,歐劍川說不出話,低頭不語。
「賢弟你還是在這兒等候好了,老哥哥去去就來,趁堡中有事,混水摸魚,豈不妙哉!」
老神愉展開腳程,一直出谷。那美妙如九天仙樂的琴韻隨風繼續飄散,生像由雲端落下來,美不可言。
一個壯漢飛馳人堡,急匆匆向副堡主倪盾報說,那端木公子率著一女三男,直向白水堡而來。
飛蛇倪盾心知事態嚴重,忙忙親自闖上三樓,只見在走廊上,天罡手楊迅倚欄凝眸望天,邵風卻在近樓梯這邊緩緩踱著方步。
他知道這對師徒正在欣賞房中的楊小璇奏弄那面古琴。如在往常,他真不敢驚動楊迅,什麼事他都自行作主便算數。
但目下來的俱是莫名底蘊的勁敵,憑他倪盾真架不住這等事。
他過去把邵風攔住,輕輕道:「少堡主快去把堡主悄悄請來邵風訝道:「有什麼事?啊,一定很重要,是不?你等一等……」他隨即急步過去,在楊迅耳邊輕輕喚道:「師父,師父
楊迅望著蔚藍色的明淨的天空,正在出神。
這刻他自覺心頭一片寧靜,所有的機心和貪嗔狠毒的性情,就像布上的皺紋,在這俄傾間已被那美妙絕倫的琴聲撫平。
他正在想:「假如這一閡樂曲,是別的人所奏弄的話,我會不會覺得這麼動聽和恬適?」
他輕輕唱歎一聲,眼前陸續閃過許多人的面容,男男女女,都是綠鬢朱顏,青春煥發!
他又想道:「少年時代已隨年華消逝,我原以為我的情感也跟著時光枯萎了,誰知不是……」
耳邊的邵風已叫了三次,現在開始第四次叫他。
他轉頭看看邵風,眼光中蘊含著一片柔情,比起他平日那種陰沉冰冷,真不可同日而語。邵風一看,竟然怔住。
楊迅溫和地道:「孩子,有什麼事?」
邵風啊了一聲,心中突然十分衝動,道:「師父,你從來沒有這樣叫過我……」
「嗅,是麼?那是因為我把一切都深藏在心中的緣故,你不必為此而驚訝……」
邵風率然道:「師父,單單為了你叫我的一聲孩子和這等眼色,邵風縱然為你老死上百十趟,也不後悔……」他的聲音充滿了感情,因此雖然措詞不大恰當,卻也使人十分明了。
楊迅怔了一下,轉眼忽見飛蛇倪盾站在那廂,登時料到必定有什麼重大之事發生,於是眼中的柔情摹地收起,只有無限冰冷。
邵風道:「副堡主請師父立即過去……」
楊迅用手按在唇邊,噓了一聲,道:「別驚動你師姐」說罷回頭瞥一眼那房間,然後戀戀地掃過蔚藍色的天空。
適才的兒時情景,少年舊夢,如今已飛向九霄雲外!他自知難得這樣重溫一次舊時夢境,是以對於恰巧有事發生,不免甚為懊惱。
他們一徑走到樓下議事大廳中,楊迅這才聽倪盾的報告。然後傳令著總管副總管與及現下尚在堡中的中路管領蘇進和北路管領蕭同立刻來此。
眨眼工夫,議事廳中已多出數人。天罡手楊迅慎重地道:「大家務必打醒精神,今日這路對頭,後台板硬。
而他們這五人我們便已不易接下來,讓我看看,我們這裡頭只有我和副堡主,正副總管四人可以動手。
蘇進、蕭同兩位藝業雖然不弱,但對方無一不是武林頂尖好手,你們恐怕仍然接不住!」
蘇進蕭同兩人平日在外面那麼威風八面的人,此刻卻不敢做聲。
須知楊迅所收羅的人材,全是黑道中一流高手,倪盾、郝衡尹尉這三人武功高強,固然不用多說。
便那五路管領,無一不是足以獨當一面黑道巨霸,各有獨門功夫,極不好惹。
可是當年楊迅創立白水堡,有稱霸天下黑道的雄心,故此千挑萬揀,認定了這幾個人,足以助他完成大業,是以百計收羅。
這些人加盟之時,楊迅曾分別向他們露過功夫,使得這些人全都心服口服。
只聽天罡手楊迅又道:「我有一個奇怪的想法,便是那端木公子決不會親自出手,是以今我們的目標僅僅針對端木公子手下四名大將」
他歇了一下,先對蘇進、蕭同道:「蘇進你負責巡查本堡,莫讓仇家乘我等有事而潛人堡中生事!」
蘇進應了,楊迅又道:「蕭同你負責巡查本堡五里方圓之內,如若對方尚有其他援兵,你須在敵人援兵未到本堡之前,即速報明!」
當下蘇進、蕭同兩人,各各率了得力手下,分頭而去。
議事大廳中只剩下楊迅、邵風等五人,楊迅嚴命邵風不准出手,只准在一旁侍立觀看。
然後向大家道:「端木公子來意,明面是為了那面古琴,其實卻不知打什麼主意,諸位對此有何高見?」
大家默思一會,倪盾道:「堡主願意結此強仇,抑是寧可要姑娘割愛那面古琴?」
楊迅伸手撫面上濃髭,慢聲道:「白水堡還能怕結仇生事麼?」
鐵算盤尹尉道:「堡主說得不錯,如若為了息事寧人,把古琴送還他們,咱們白水堡乾脆散伙,那樣還能混麼?」
惡屠夫郝衡濃眉一挑,道:「他們來得正好,咱們安樂已久,這等對方真不易找到,再說咱們哪能怕事?」
主戰者已有兩人,天罡手楊迅凝眸看看飛蛇、倪盾,等他發表意見。
倪盾道:「咱們白水堡當然不能怕事,不過我卻覺得奇怪,那端木公子手下既有這樣子的四員大將,什麼寶貝弄不到?何必拼著結下冤仇,竟來到白水堡要琴?所以我想他們此舉,不過是個借口,真正用意何在,必須設法瞭解」
楊迅道:「敵人快到了,老倪別賣弄關子」
飛蛇倪盾道:「若要知道內情,只有一條線索,便是惹起此事的王坤!」
天罡手楊迅道:「他的人現在何處?」
倪盾道:「昨日他出去時,我已傳令各處關卡飛報他的行蹤。但他不久便失去蹤跡,而這面古琴卻於他失蹤以後出現於大門,其間蛛絲馬跡,不無可疑」
楊迅眉上現出煞氣,道:「處置他是以後的事!」
倪盾道:「但目下必須把琴還給端木公子!」
天罡手楊迅是何等人物,自然不須倪盾細說,已明其意。
惡屠夫郝衡道:「副座緩敵之計,雖然有理,但送琴容易,取回卻難。此計尚須三思……」
天罡手楊迅當機立斷,道:「各位準備一下,王坤一旦回堡,不可讓他逃走。關於這端木公子,我自有計策絆住他們……」
不一會有人人報端木公子率著四人來到堡門,要見堡主。
楊迅親自出迎,只見端木公子當先走來,神態從容,聖手老農邵康等四人跟在後面。
他先打量未見過的潛龍秦水心和火山豹子薑陽兩人。只見他們目中神光內蘊,腳下輕健,一望而知乃是內家造詣極深的好手。
雙方走近,楊迅抱拳堆笑道:「端木公子來得真巧,王坤剛剛才著人送來一面古琴—
—」
端木公子架子甚大,只回了一揖,竟不說話。後面的聖手老農邵康朗聲道:「堡主快人快語,實不相瞞,我等乃是聽到琴聲,這才趨堡謁見!」
天罡手楊迅心中極是恚怒那端木公子的無禮,面上卻不顯露出來,揖客到議事大廳落坐。
端木公子身在廳中,雙目卻一直望著廳外,不知他要等看什麼人?
聖手老農邵康道:「我等二度謁見,真人面前不說假話,為的就是那面古琴。楊堡主如肯割愛,任何條件均可提出!」
天罡手楊迅心想憑那端木公子這副神氣,說什麼也不能相讓。但他為人陰鷙,而且思慮周詳,處處顧全大局。
如若立刻翻臉動手,不論勝敗,王坤得知之後,多半不會回來。
當下陰沉一笑,道:「那面古琴雖然形式古雅,音色絕美,但本堡主卻看不出有什麼好處。送與諸位亦無所謂,可談不上什麼條件……」
但見對方四人聽了此言,全都把緊張的神色斂掉,只有端木公子宛若不聞,雙目灼灼,一徑凝視廳外。
饒他楊迅自視不凡,目空四海,這時也被那端木公子的冗凝氣度所懾。
「本堡主說話一向算數,此琴我留之無用,送與諸位便是。但琴未取來之前,敢問此琴有什麼好處?」
聖手老農邵康道:「楊迅堡主有意考一考老朽的眼力,老朽只好將所知的奉答……此琴稱為星郎琴,乃是昔年冷雲仙子沈寒之物,不知如何落在貴堡王師傅手中。此琴有一宗特異之處,便是琴聲能夠遠傳三十里之遙,音色之佳,天下無雙」
天罡手楊迅頷首道:「邵老師啟我茅塞,原來此琴乃是冷雲仙子故物……」
說到這裡,廳門忽然出現一人,卻是一位女郎。
大家的眼光都移到廳門口,只有楊迅一人,暗中冷冷瞪住端木公子。
但見廳門突然出現的女郎,一身縞衣勝雪,明眸皓齒,容華冷艷,有如滴降凡塵的天上仙子。
她手中抱著一面古琴,人廳之時,那對澄澈清冷的眼光,迅速地先瞥掃過端木公子。
端木公子身軀一震,不知不覺站起身迎接。
來人正是楊迅獨生愛女楊小璇,她抱琴翩若驚鴻般走進來,一徑走到父親身邊,把琴交給父親。
天罡手楊迅替大家介紹,端木公子目光矍鑠,時而仰望屋頂,時而掠過楊小璇玉面。楊小璇向他們萬福時,他才急忙起身還禮,生似連楊迅介紹的話也沒聽見。
楊小璇見他如此失態,記起第一次見到他時的情景,於是不敢望他。
聖手老農邵康朗聲笑道:「久仰楊堡主令嬡才貌無雙,今日得見芳顏,方知道路傳說,竟不及真人的萬分之一呢……」
天罡手楊迅已把端木公子的慌張態度及女兒的神色看在眼內,此時突然朗爽地放聲大笑道:「邵老師真說到我心癢處。楊迅平生毫無足誇,只有這個女兒,卻自以為真不錯哩!」
針雨釵風薛三娘問道:
「姑娘已有婆家了麼?」
楊小璇吃了一驚,連忙躲到父親身後,芳心中湧起王坤的英俊影子。
楊迅道:
「這丫頭命硬,真不容易對上親事!」
薛三娘笑吟吟道:「姑娘這麼美,自然難以找到堪以匹配的如意郎君!」她本來還有下文,卻被聖手老農邵康打斷。
邵康道:「楊堡主如此大度容人,老朽等實在欽佩,怪不得天下之士都望風依歸。老朽等煩讀已久,就此告辭,日後再圖良晤如何……」
他一站起身,其餘薛三娘、秦水心。姜陽等都紛紛離座,端木公子最後才失魂落魄地起身,楊迅把星郎琴遞給他時,聖手老農邵康走前兩步,把琴接過,滿口道謝。
楊迅忽然道:「對了,還有一事忘記提起,便是關於此琴到王坤手中時,似乎有點糾纏。目下此琴既然送給你們,則由此琴引起的事,白水堡犯不上擔起來,邵老師怎麼說?」
聖手老農邵康毫不考慮,道:「這個自然,有什麼麻煩,我們擔承過來就是!」
楊迅道:「那好極了,就請各位再勾留五日,如果有人尋來,便著他去找你們。過了五日的話,便請你們留下地址……」
聖手老農邵康道:
「老朽等一定遵命辦理!究竟王師父惹下什麼人?」
楊迅道:「他也說不清楚,好像是那個曾與諸位作對的冰魂秀士歐劍川呢」
邵康笑一笑,道:「老朽已料到是他,昨日此人已在附近露過一面,我們正愁找不到他呢……」
當下告辭出去,端木公子自始到終,一語不發,臨走之時,先向楊小璇拱拱手,然後才向楊迅抱一抱拳,轉身便走出廳門。
楊迅送走這一於人之後,回來安慰了楊小璇幾句,便著她回到樓上去。
一個壯漢匆匆來報,說是王坤已經返堡。楊迅濃眉一掀,道:「命他到這兒來!」
不久王坤走人大廳,向廳中諸人—一行禮之後,便道:「小的聽說紅船主人端木公子又來本堡,故此加急趕回來。不知堡主如何把他們打發走?」
天罡手楊迅陰森森道:「你可是奇怪本堡為何不曾與他們火拚麼?」
王坤面上神色絲毫不變,道:「堡主之言有何深意?小的確實奇怪他們何以能夠如此順利取走那面古琴!」
惡屠夫郝衡獰笑一聲,道:「王坤你因此十分失望麼?」
倪盾跟著道:「王坤,你總共到了些什麼地方?—一報來!」
化名為王坤的歐劍川暗自大驚,第一點他們何以忽然對自己起了疑心?第二點他離堡之後的去處,的確無以奉告,因為他出去不久,便搖身變成冰魂秀士歐劍川。
在這一剎那間,他一面籌思如何回答,一面卻泛起後悔之意。只因他如聽從義兄天府神偷應先青的話,老老實實地留在古梅谷中,那就不必節外生枝,竟在應先青複查清楚金陵鏢局失物之前發生事故!同時這種事故發生得太冤枉,竟是由毫不相干的端木公子身上引起來。
這些念頭和情緒雖是一掠即過,但他一時卻想不出如何回答才對,略一猶疑,楊迅何等厲害,。已看出來,冷笑一聲,道:「給我綁了,送到刑室去!」
鐵算盤尹尉肩頭一晃,已躍到歐劍川身邊,五指如鉤,搭向他的肩頭。
歐劍川明知以自己日下這一身功力,出其不意一肩撞去,尹尉不死也得重傷,但這一來勢必洩漏出自己便是冰魂秀士歐劍川這個秘密。
關於這個秘密,他認為非等到自己把狄夢松對頭的五派中人,弄到他墳前叩完頭之後,絕對不能洩露。
不但如此,甚至事華以後,他可能一輩子都不再以冰魂秀士歐劍川的身份出現,免得那五派的人,群起與老父和師門作對,平添無窮麻煩。
方轉念問,尹尉何等快速,五指已扣住他肩上穴道,沉聲道:「跟我走吧!」
一行六人,走向刑室,楊迅吩咐邵風去陪師姊棄棋,把他支開之後,連歐劍川一共五人,走人刑室中。
厚厚的木門一關上,內外聲息完全隔絕。
尹尉鬆開手,道:「王坤,你不是不知道這地方的厲害,我勸你少受點活罪也罷!」
直到這時,王坤那張一向毫無表情的俊面上,第一次露出驚恐之色。
惡屠夫郝衡瞥見他現出懼怕之色,不覺放聲大笑。楊迅瞪他一眼,問道:「郝總管,有什麼好笑的?」
郝衡登時怔住,須知他以前曾因王坤的面無表情而暗暗嫉妒,因為他雖然平生殺人如麻,心腸殘酷,搏得了「惡屠夫」的外號。
但近數年來,眼見天罡手楊迅的狠毒殘忍,比他更甚,漸漸已禁受不住。王坤年紀輕輕,卻表示得比他冷酷無情,是以郝衡不知不覺中甚是妒嫉王坤。
此刻見他第一次露出驚恐之色,便不禁得意大笑。楊迅這一問,他如何答得出來,只好怔住不語。
木門開處,四名面目猙獰的彪形大漢魚貫進來。這四人正是惡屠夫郝衡一手訓練出來的行刑好手。
楊迅伸手一點歐劍川,那四名大漢走過去,一下子把歐劍川弄翻,抓發控頭,擒臂捉腿,轉眼便將歐劍川綁在那個巨大的鐵輪上。
這時歐劍川全身功力尚在,只要運足真力一掙,渾身的繩索都捆不住他。但他卻是有力不敢使,生恐露出本相。
刑室中一片肅殺的氣氛,陰森可怖。但在那扇厚厚的木門外,卻是陽光遍地,天氣晴朗。
楊小璇剛好聽到邵風告訴她王坤被捕的消息,芳心大震,推開棋枰,道:「我有點頭痛,要回房睡一會」說罷,也不理邵風的驚訝,一徑走出書房,回到三樓臥室中。
她把龍魂短劍和虎魄古錢藏在身上,另外又取了一口長劍,忽地躊躇忖道:「難道我去和父親打一架,把王坤放走麼?別說我孤掌難鳴,縱然我有此力量,我便下得手麼?」
想到這裡,真是左右為難,獨自站在內間門口,扶住房簾,流下兩行淚珠。
身後忽然傳來一點聲息,她回頭看時,只見天府神愉應先青站在後面。
應先青悄聲道:「奇怪,令尊等人都到哪兒去了?噫!你可是哭泣麼?為什麼呢?」
楊小璇如見親人,撲過去扯住應先青的袖子,低聲泣道:「他們把外捉到刑室去了,如何是好』邵風說那刑室十分厲害,從來沒有人能活著出來……」
應先青駭一跳,道:「我也聽二弟說過,因此前幾日我查閱本堡建築藍圖時,特別看過這座刑室的位置和結構……」
楊小璇哀聲道:「可有什麼辦法麼?」
「難難,除了變成蚊蟲,從通氣管中飛進去,裡面連水溝暗渠都沒有,簡直有如銅牆鐵壁。你先告訴我,為何令尊要把二弟捉去刑室?」
「邵風說父親他們疑心他是奸細,故意教白水堡和端木公子這一路人馬火拚」
天府神偷應先青尖細的腦瓜子直搖晃,心中連連叫糟,苦思一會,毫無辦法,額上不由得冒冷汗,最後道:「我總得出去瞧瞧,咳,這孩子為什麼肯束手被擒呢?」
應先青一面嘟嚕,一面踏出房外。外間本有兩個丫鬟,俱吃應先青的絕妙手法點住睡穴,此刻猶自七歪人倒地熟睡未醒。
應先青和楊小璇都明白王坤被捕往刑室的時間已相當久,正是最凶險的時候。故此兩人心中那份焦急,真個無可形容。
楊小璇追出房外,美眸中孕著兩點晶瑩的淚珠。
天府神愉應先青猛可停步攔住她,沉聲問道:「璇姑娘,你想幹什麼?」
她道:「我去向爹爹求情,拼著把事情揭穿,實在已無別的法子……」
「你父親衝著你此舉,也非把王坤處死不可!」
楊小璇毅然道:「他如死了,我也不能獨活!」
應先青道:「這又何苦呢?」他忽然住口,凝目尋思。
他的表情是這麼認真,因此楊小璇奇怪地靜立一旁,讓他好好思索。
應先青最後道:「璇姑娘,你附耳過來!」
兩人咬一回耳朵,應先青便疾如一縷青煙般縱下樓去。
歇了片刻,楊小璇靠在欄杆處叫道:「邵風,邵風……」
邵風正門坐房中,忽聽師姐叫喚,忙忙躍起飛出廊上,上身探出欄杆外,仰頭應道:
「師姐,你叫我麼?」
只見楊小璇俯首瞧著他,問道:「你為何從欄外縱上來?」
邵風道:「沒有呀,我一直在房裡」
楊小璇驚訝道:「那麼難道是爹爹,你去看看他在不在?我剛才見到有條人影一晃便飛閃人二樓廊內,起先我還以為是你呢
邵風急步走到楊迅房門,叫道:「師父,你回來了?」
房內無人回答,邵風為人機警,凝神查聽。
微聞房中傳出物件移動之聲,邵風吃一驚,他身上沒帶兵器,因此功運雙掌,直搶人房。
眼光到處,心頭大震,原來楊迅內房的牆壁上開了一個四方洞,那兒本是掛著一幅宋人沉子蕃絹絲精繡的山水短軸。此刻已被掀開一旁。
邵風看清楚那個壁洞乃是秘密藏物的地方,這一驚非同小可,四瞥一眼,只見房中一張椅子翻倒地上,剛才他聽到的移物之聲,正是此椅翻倒時的聲音。
當下拉開側面一道房門,這個緊連著內室的房間,甚為寬大,佈置得像個小廳。
房中闃然無人,但有一扇窗門已打開。
邵風過去一瞧,窗外是個小天井。他知道天並對面的房間內日夕有人把守,便揚聲招呼。
但他叫了幾聲,仍然沒有人回答,邵風自語道:「他們已被大膽賊人做翻啦」
轉身走出去,眼前人影一閃,邵風口中沉聲一喝,雷奔也似地一掌劈去。
掌力出時,方始看清那人影乃是楊小璇,不由得又是一驚,忙忙撤回掌力。楊小璇也及時閃開,嗔道:「邵風你怎可胡亂出手?」
邵風忙道:「師姐先別罵我,你看師父的房間已被敵人侵人,撬開了壁上鋼箱……」
楊小璇頓腳道:「真該死,你快去報告爹爹,我在這裡等候說罷拔出那支龍魂短劍,柳眉凝聚煞氣,回首四瞥。
邵風忙衝下樓去,楊小璇舒一口氣,但心中仍然焦急如焚,不知邵風趕到報訊時,王坤可還依舊活在世間。
片刻工夫,楊迅已匆匆走人房來,楊小璇道:「爹,我在這裡守候的時間內,已沒有任何動靜。」
楊迅沉著那張陰森可怕的臉上,更加駭人。
他點一點頭,走到壁洞邊,略略一瞥,他把鋼門關起來。只見鋼門上呈現被撬過的遺痕。
那幅絹繡山水放下之後,房中一切都沒有異樣之處。
楊迅走人旁邊那個寬大房內,在那扇敞開的窗戶上細察一會,冷冷道:「好大膽的賊子,果真打這裡出人!嘿,嘿……但我棋高一著,你們再也找不出什麼東西!」
楊小璇走過去,勾住父親的手臂,道:「爹,你說什麼?剛才我一個人在這裡,心中著實駭怕呢!但我仍然裝出兇惡的樣子
大罡手楊迅忽地變得無比溫柔,輕輕撫摸女兒那一頭如雲秀髮,道:「你說什麼傻話,難道在白水堡中還須害怕麼?」
楊小璇道:「我想那賊人既敢在大白天混人來,一定武功極高,你又不知到哪裡去了,駭得我緊緊握住這支短劍」
天罡手楊迅開始在心中推想各種可能的情形,因此剛才眼中露出的溫柔光輝,立地完全消失。
天井對面三扇窗戶幾乎同時打開,窗內各站一人,竟是副堡主倪盾,邵風和副總管鐵算盤尹尉。
他們都向楊迅比手勢,楊迅陰森森地道:「那賊人真不是凡庸之輩,居然把我們的三個暗樁挑掉……」一面說著,一面出房,直向樓下走去。
走到樓下大廳門口,楊迅回頭道:「璇兒,從現在起,你不可須臾離開我身邊……對方如知道我愛你勝於世上一切,甚至勝於我的生命時,這些人也該會利用這一點……」
楊小璇感激地叫一聲「爹」,趕上一步,恨在父親的臂膀上。
天罡手楊迅平日陰沉異常,性情冷酷,任何人都別想從他口中聽到一句含有情感的話。
連楊小璇也是第一次聽到父親如此明白地表示摯愛情意,是以特別覺得感動,芳心中不由得十分慚愧起來。
這時她衝動得想把自己和王坤的事說出來,她想:「父親這麼愛我,一定也同樣愛我所愛的人……我實在不該再瞞住他施詭弄詐,日後如讓他知道了,一定傷心到極點……我把實情告訴他,那末我便可以和王坤正大光明地在一起,他一定肯聽我的話,一同隨侍父親……」
楊迅回頭忽然注意到女兒那對極美麗的眼睛中,射出憧憬未來的快樂光芒,他微覺驚訝,便停住步,問道:「璇兒,你想到什麼?」
「爹,我有話要告訴你!」她鄭重地說,一面把楊迅拉到一旁。
楊迅好笑起來,道:「你會有什麼秘密的話麼?好吧……」他跟她走到旁邊,又道,「在這等緊張的時刻,我們父女還在密談,別人怎樣想呢?」
步履之聲起處,竟是倪盾等人走近來,他們可是故意把腳步聲放重。
楊迅先回頭向他們揮手,著他們先進廳去。
楊小璇在這一剎那間,忽然從幻想中驚醒,往昔許多可怕的經驗,墓地兜上心頭。
她記起許多仰慕她芳名的年青人,結果都遭遇到悲慘的意外,雖然她一直拒絕自己相信那是父親下的毒手,那麼一想之後,便非聯想起一些不正常和不能解釋的疑點不可!
她深深愛她的父親,故此她只好堅拒那些悲慘可怕的事和父親有什麼關係,然而那沉重的陰霾,終不免壓在她心靈深處。
現在有一點最大的區別,便是玉坤是她此生唯一真心相愛的人,不比以前對那些少年郎們毫無情感。
是以儘管許多年青人因她而遭逢意外,她還可以置之不理,但萬一王坤也這樣遭逢到意外的話,卻如何是好?
想到這裡,她又記起王坤已關閉在刑室中,是死是活,目下尚不知道。
假如父親不喜歡她嫁給王坤的話,只要略使手段,先命人把王坤處死,然後帶自己去看,那時縱然怨恨父親一生,卻已於事無補……
總之,她在瞬息之間已直覺地感到自己剛才要向父親剖白心事的想法,十分荒謬和危險。
楊迅已催問道:「璇兒,你要告訴我什麼話?」楊小璇囁嚅了一下,實在無法編出假話,又怕父親因此而滋生疑竇,以後不難窺破她的秘密,一時慌亂異常。
楊迅又催問一聲,楊小璇嬌軀一扭,道:「等會兒再告訴你……」她勉強鎮定地望著父親。
誰知楊迅根本沒有一絲一毫懷疑她的念頭,此刻自然不會深想,笑了一下,便點點頭走人大廳去。
楊小璇正要進廳,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彈甲傳聲。轉眸一瞥,只見石階下一塊石板掀起半尺高,從那縫隙中露出一對閃閃有光的眼睛。
她走過去,站在石板旁邊,雙目卻向四下游視,口中低聲道:「應老師,是你麼?」
「不錯,你把龍魂劍借我一用,等一會兒你出來在這裡取回楊小璇慌忙把那支短劍丟在地上,然後舉步向廳門走去。
走到廳門,佯作無意地回頭瞧一眼,那支短劍已經失蹤,石板已蓋得嚴嚴的。這時楊小璇可不知道有沒有人瞧見她的動靜,硬著頭皮走人廳去。
只見左廳中一片靜寂,楊迅等五個人十隻眼睛,都在瞧著她。
楊小璇一陣心悸,暗想一定是剛才的舉動,已被爹爹他們發覺……
天罡手楊迅沉聲道:「璇兒過來」
這一聲叫喚,直把楊小璇三魂七魄都嚇散了,茫然走將過去。
天罡手楊迅等她在身邊坐下之後,才道:「從現在開始,本堡已正式面對著存亡的命運。
璇兒和邵風你們一直都不知道,半年前金陵鏢局的那票,事實上真是我們白水堡所為。
適才有賊人開啟我房中的藏寶箱,目的便是要找出金陵鏢局所失的「玉鶴」,但我早已派人把玉鶴送走,對頭們一時還找不出證據!不過千密必有一疏,怕只怕那王鶴途中會被人攔截住……」
楊小璇見父親神情嚴肅異常,倪盾等人則露出緊張之色,真想把內幕揭穿,好教父親不用胡亂擔憂。
楊迅又道:「從今日的賊人下手之快及事先安排好退路的情形看來,本堡內必有奸細,而且這奸細決不會是低級的人,否則無從得知本堡在佈置暗樁上的許多機密……」
此言一出,眾人均面面相覷,楊小璇這時已打消了坦白供出的念頭。
須知在這等情勢之下,如果供出實情,縱然父親有心宥恕!但如何能向其他的人交待?
況且以父親那等殘酷的性情,說不定他第一個饒恕不了自己。
副堡主飛蛇倪盾冷靜地道:「堡主之言雖然有理,但事情常會出乎意料之外。也許對頭們派來的這位高手,不但武功佳絕,同時對江湖門檻也十分內行。則我們堡中的佈置,未必完全瞞得過人家!」
天罡手楊迅那對陰冷異常的眼光緩緩掃過在座每個人的面上,道:「但願如此!」
所有的人當楊迅的眼光掃過自己面上時,心中都禁不住冒起一股冷氣,連楊小璇也是這樣。
楊迅道:「那件事暫且不提,現在我們須採取主動,不能老是讓對方困擾我們!倪老弟,煩你潛赴金陵,著實調查一下,有機會時順便教他們吃點苦頭!」
倪盾起身道:「堡主放心,這一回總得叫對頭們不敢輕視白水堡……」
楊迅道:「別忙,等一切佈置妥後才動身不遲。尹副總管,請立即秘密派人傳帖與南七省同道,把那六七位有點絕活的主兒請來!」
惡屠夫郝衡十分興奮地道:「這樣辦就對了,咱們已問了很久,這回索性鬧大一些!」
此言一出,不但邵風躍躍欲動,連副堡主倪盾那等老江湖,也流露出豪氣飛揚的樣子。
天罡手楊迅陰森森笑道:「郝老弟總是藏不住話,大家既然間得難過,此後可以放手去做,我們佈置已久,總得試一試實力如何」
鐵算盤尹尉道:「堡主與及各位且談一下,小弟去擬那帖子!」
楊小璇惦記著那柄龍魂劍,生怕如不及早取回,等到王坤被救走的消息傳出來,這些老江湖哪有看不出人被救時是否用過寶刃之理?其時楊迅藉詞一查自己的龍魂劍,馬腳便露了出來。
她附在父親耳邊,輕輕道:「爹,女兒去去就來!」
楊迅點點頭,楊小璇便裊裊走出大廳。石階下那方石板動也不動,她暗暗擔心起來,卻不便停留,便沿著走廊向右側走去。
還未曾走到樓梯口,腳下微微一響,低頭看時,那柄墨綠色的短劍掉在腳邊。連忙拾起來,轉目四瞥,想找到應先青問問王坤的安危,但四下的地面毫無動靜。
她歎口氣,便上樓轉了一圈,又下樓回到大廳。楊迅等人只道她去解手回來,哪知這一轉工夫,已把那支龍魂短劍取回藏在身上。
楊小璇剛剛坐下,尹尉匆匆進來,道:「王坤那小子果然是奸細,本堡刑室已被敵人破開,把王坤救走」
楊迅的臉色看來更加陰沉,冷冷道:「來人可曾留下什麼形跡?」
尹尉道:「刑室的木門從內面閂住,被人以極鋒快的寶刀硬從門縫中插人去斫斷。室內四人完全吃對頭擊斃……」
「寶刀?」楊迅輕輕道,目光一轉,掃在女兒面上。楊小璇此時因寶劍在懷中,毫不驚慌。「敵人用什麼手法擊斃刑室四人?」
「看不出家數。」尹尉道:「都是用內家重手法震碎內臟,沒有特別的記號!」
楊迅此時已不疑心女兒,因為他知道女兒最是膽小,如果她的寶劍不在的話,定然會露出神色。
他思索一下,陰笑一聲,起身道:「各位可以準備一下,如今已知王坤乃是奸細,既是被人救回,咱們也得向端木公子算帳,取回那面古琴。那面古琴不是凡品,王坤不知向誰借來,一定不肯留在白水堡中,這樣才可以查出端倪!」言裡首先走出大廳。
眾人紛紛起座,都去準備。
大約到了申時,八匹駿馬揚起大片塵頭,滾滾向白水堡西南方馳去,十來里路不久便自馳過。一個市鎮出現在前面。
這八匹駿馬毫不停留,一直馳人市中,在一座大宅門前停住。
馬上的人紛紛落馬,身手矯健之極。其中一個身量瘦瘦高高的人,上前拍門。
不一會大門打開,一個壯漢站在門內,瞪大眼睛直在瞧外面的人們。
那個高瘦漢子道:「即速報知你家公子,就說白水堡堡主前來拜會」
那壯漢眼光一掃過楊迅陰森森的臉容,立地打個寒噤,轉身急步進去。
片刻間一個肥肥矮矮,身穿紅衣的老頭出來,洪聲道:「楊堡主居然枉駕過訪,家小主實感榮幸,各位請進來,老朽火山豹子薑陽,代表家小主歡迎……」
天罡手楊迅心中更加不悅,暗忖那端木公子架子好大,竟不親自出來迎接。當下冷笑一聲,領先跨入門去。
姜陽帶領他們在一個大廳坐下,自有下人沖茶敬客。
轉眼間聖手老農邵康和潛龍秦水心一齊出來,聖手老農邵康朗聲道:「老朽等正在用功,倉卒間未及出迎,楊堡主千萬見諒
楊迅本想問他端木公子何在,但轉念一想,橫豎端木公子沒有現身,不如絕日不提,以示根本沒把他放在心上。
他連一絲微笑也沒有,冷冷道:「本堡主此來,乃是要取回星郎琴!」
姜陽見他傲慢之極,低哼一聲。潛龍秦水心心眼較多,因見對方人多,不知是些什麼人物,便道:「邵老別忙,你不先請堡主介紹一下這些朋友們?」
楊迅立即接口道:「這位是副堡主飛蛇倪盾,總管惡屠夫郝衡,副總管鐵算盤尹尉,中路管領蘇進,南路管領顧雄,西路管領劉辰。還有小徒邵風……」
他介紹得乾淨俐落,對方簡直無可發問。聖手老農邵康微微一笑,徐徐道:「家小主下午忽然有點不舒服,此刻仍在抱琴而眠,楊堡主何以如此急忙?莫非有什麼好朋友抵達貴堡?」他話中的「好朋友」,其實就是「大對頭」的意思。
楊迅道:「星郎琴應屬白水堡,故此特地來此取回。邵老師如何決定,便請明言!」
火山豹子薑陽大笑一聲,道:「看來楊堡主比老朽還要性急,邵老怎麼說?好朋友們在等著呢……」
邵康眉頭一皺,問道:「假如我們拒絕堡主所求,堡主怎樣對付我們?」
楊迅陰森森道:「那就不用多說閒話,這廳前的院子足夠應用,你們哪一位先出來賜教?」
火山豹子薑陽天生性如烈火,此時實在忍捺不住,仰天狂笑∼聲,邁步先出廳子,站定在院落中。
南路管領顧雄挺身出來,向楊迅討令道:「在下願意領教這位姜老師的絕藝……」
天罡手楊迅招他走近一點,密授機宜道:「你出場正合我意,憑你手中的三尖刀和一囊喂毒三才釘,勝敵不足,護身有餘。此仗你只需耗上五十回合,便算你大功一件……」
顧雄領命出廳,走到院落中,不待火山豹子薑陽說話,先已亮出三尖兩刃刀,精光奪目,左手往囊中一伸,已戴上鹿皮手套。
這正是先聲奪人,他的鹿皮手套一戴,火山豹子薑陽再高的氣焰,也不敢冒失。立刻也撤出降魔柞,厲聲道:「老朽平生最愛增長見識,顧管領你的喂毒三才釘已馳名江南,今日可別吝惜不肯出手……」
顧雄冷冷一笑,道:「顧某一定教姜老師如願以償,看刀喝聲中刀尖如電棄疾襲敵人左胸,卻見對方凝立如山,豎杵待敵,心中便記起楊迅那句「勝敵不足」的話,登時變化招數,使出「二郎刀法」中最精微的招數,身形摹然向左方疾旋開去,手中刀只吐出兩尺左右,橫抹敵肋。
火山豹子薑陽聳然動容,喝聲「好一招仙侶解佩」,腳尖輕點處,自家已飄開兩步。跟著降魔作已挾著雷霆之威,直向身側空門砸去。
顧雄怔了一怔,疾忙極力躍開數步,果然對方一柞砸空之後,跟著猛衝過來,勢如翻江倒海。幸好顧雄知機,早一步躍開,否則對方這一衝之勢,縱然不能把他立斃柞下,但勢須硬封硬架,這等打法直是非敗不可。
須知顧雄十年前崛起於南方黑道中,仗著七十二路二郎刀法與及一囊喂毒三才釘,當時目空一切,專門干黑吃黑的買賣,他的二郎刀法在南七省極負盛名,除開晉南李家刀乃是天下無雙的刀法以外,下來恐怕就要數到顧雄師門秘傳「二郎刀法」了。
但他縱橫不久,便連碰白水堡幾個大釘子,終於被楊迅收羅旗下,當起南路管領。由此也可以窺知天罡手楊迅一身武功,確實足以脾睨南七省黑道。
顧雄奇怪的是剛才自己使出二郎刀法中「仙侶解佩』之式,對方如何便能一口叫出?不但如此,連他那一杵砸向空門,也是絕妙手法,竟然先一步追得自己無法連環出手,主動之勢輕輕便被對方奪回。
他心中雖然在驚詫,腳下卻不曾停頓,繞圈而走。火山豹子薑陽挺杵而追,口中洪聲喝道:「喂毒的玩意兒還不露出來瞧瞧麼?」
顧雄心中覺得甚為彆扭,敢情他所有的算計都被對方覷破。心念連轉間,敵人已堪堪趕上來,當下左手一甩,三點寒星電射而去。
像這等近的距離使用暗器,可不是容易的事。
顧雄的三才釘共分兩種,一種體短而有三校,俱極鋒利,稜角上拘淬有劇毒,是以可以不均頭尾正反,隨手打出便可傷敵。
正因此故,才可以在近距離內出手襲敵。另外一種頭重尾輕,釘身奇幼如針,鋒快無比,這一種另有作用,故此通常極少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