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巒道:「你雖是通敵反叛本塢,但我仍不想使你偌大年紀而不得壽終……」
話猶未畢,關大堅喝道:「住口,我既敢與姜石公勾通,自然已把生死置之度外。這一條性命值不了什麼,你儘管取去。」
這話意思不啻是說決計不會洩露姜石公的計謀佈置,王元度勃然大怒,朗朗斥責道:
「關大堅你這算是什麼?難道說不怕死就是大丈夫不成?依我看來,你簡直是天下間少見的卑鄙小人。」
關大堅也怒氣沖沖的瞪眼道:「我如何是卑鄙小人?」
王元度道:「你與老塢主有仇是一回事,但這藍塢主以國士待你,你卻全然不放在心上,這還罷了,只有一事最不可饒恕。」
關大堅真不服氣,厲聲道:「什麼事,你說出來聽聽。」
王元度凜然道:「以我所知,藍塢主與姜石公結怨作對是二十年前之事,其時他早已接掌塢主之位。也就是說,你已受藍塢主之恩,位至院主,然後才有姜石公之事,你見姜石公大有擊敗日月塢之力,所以才與他勾結。由此可知你乃是忘恩負義之輩,又是恩怨不分明的小人。」
他這一番道理只罵得關大堅張口結舌,做聲不得。假如說關大堅早在與故世了的老塢主結怨之時,就開始勾通外敵,自家又設法鑽營高位,以便探聽日月塢的一切動靜,其意義就完全不同了,誰也不得能怪他卑鄙負義。
密室之內靜寂無聲,過了一會,關大堅才道:「既是如此,我也沒得話說,你們打算把我怎樣?」
鄉老伯道:「還不是剛才那一句話,我們問什麼,你就從實回答什麼。」
關大堅默然片刻,仰天厲笑一聲,道:「我已做錯在前,這刻如若出賣姜石公,豈不是再錯於後?不行,我不能回答任何問話。」
鄉老伯不管他有理沒理,冷笑道:「那也行,老夫倒要瞧瞧,你熬受得住多少種毒刑。」
這話從他的口中說出,自然非同小可,關大堅不禁面色一變,把牙齒咬得格格有聲。
藍巒忙道:「關院主,鄉老伯前輩雖是這麼說,但我絕不肯讓你遭受荼毒,定必求他老人家改變主意。想來我這幾分面子還可以求得到。咱們的話從頭說起,我藍家的恩怨你暫且撇在一旁,單論本塢千餘子弟,其中亦有你的子侄後輩,如若化作劫灰,想你亦於心不忍。
加上數千位來此參觀盛會的英雄豪傑,其中也有你的舊交,只望你念著這一點,把姜石公埋藏在這小星塢各處的火藥位置指出。如此,於你無損,於人有益。假使關兄答應的話,咱們之間恩怨亦不必細算,我讓你恢復自由之身,咱們從頭再鬥,你怎麼說?」
關大堅聽了這番話,不由得大為動容,凝眸尋思。藍巒拉了鄉老伯走到一邊,還用千里傳聲之法說了幾句話,這才回轉來等他回答。
關大堅道:「好吧,把本塢詳圖給我。」
他展開那圖樣,取筆注出火藥埋藏之處,良久方始注好。
藍巒道:「你既然答應了,便不得漏去任何一處。」
關大堅道:「這個自然。」
鄉老伯突然出手點住他的穴道,讓他暫時陷人昏迷之中,一面叫王元度去把宣隱先生所注的詳圖取來,兩相對照之下,發現遺漏了十幾處地方。這些地方皆是日月塢重要人物的居處,照理說應是由關大堅親手埋藏的,因為其中好幾處地方日夜有人巡守,外人絕難混入。
鄉老伯怒道:「這等人毫無信用,乾脆一掌擊斃。」
藍巒沉吟道:「本當如此,但最好等到左昆也審問過,方始處置。」
老人點點頭,命王元度把關大堅搬出去,也藏起了那兩幅地圖,這才叫管中流把左昆帶入來。
他拍開左昆穴道,使他能夠說話。
左昆立刻說道:「藍塢主,咱們都是江湖上有名有姓之人,你若是一刀殺死我,我感激不盡。假如使用惡毒手段教我說出什麼話,可別怪我出言不遜。」
藍巒點頭道:「自然是這樣,兄弟只想跟你打個商量,行的話固然最好,不行就拉倒。」
左昆道:「塢主即管說,兄弟洗耳恭聽。」
藍巒道:「兄弟已查明姜石公埋藏火藥之事,亦不是完全沒有法子趁避,只是那麼一來貴教便成了武林公敵,左兄不妨多加考慮,最好注出詳細位置,讓兄弟核對一下關兄所注之圖,你怎麼說?」
左昆沉吟不語,這刻他內心中波瀾萬丈,全然無法冷靜下來。
他有兩點感到最是大惑不解:一是藍巒他們如何偵知自己潛入此地暗助關大堅?二是姜石公放火藥之事,何等秘密,藍巒怎能查出?並且使得關大堅已供出了埋放地點?
要知這埋放火藥之事,乃是武林史上曠古以來最龐大最凶毒的大陰謀。姜石公為了此事,所作的準備工夫已達數年之久。例如其中的火藥一項,不但數量極多,一時無法購足,即使來源不虞缺乏,亦不能在同時之間購下這許多,以致風聲洩漏。單單是火藥這一項,花的工夫可算不少,事先既須找到穩妥的地方存放,以免不慎爆炸,又須另覓一處地方以作加工之用,由火器能手將火藥改裝成不怕潮濕水氣而又仍可點燃爆發。這一切準備工夫,說時容易,做時卻難,也不知花了多少心血氣力才辦妥。
這等巨大的陰謀只要其中一環略有疏漏,就將被江湖上大行家追查出來龍去脈,因此,每一件事都必須小心按照計劃進行,不能有絲毫遺漏或走漏風聲。
左昆在一元教地位甚高,得聞許多機密之事,但雖是如此,一元教所網羅的許多高手之中,仍然有一部份他不知道。即如日月塢中的內線到底是誰?他也是到最近才得知的。
據姜石公的研究考察,關大堅絕對可以信任。左昆對姜石公的判斷那是全心相信,從不懷疑。是以目下一聽關大堅已供出埋放火藥的圖樣,使他幾乎難以置信。
藍巒任得此人思索,並不催促。因為在他反擊敵人的計劃中,這關大堅、左昆二人仍是最後的一著棋子,佔有非常重要的地位。
又過了一陣,左昆緩緩道:「藍塢主雖是給予兄弟一個機會。但兄弟無法接受,盛情只好心領。」
他露出咬牙切齒的樣子,藍巒駢指疾點,登時制住他的穴道。
鄉老伯伸手一捏左昆嘴巴,下顎便掉下來,嘴巴大張,活像一條離了水的大魚。藍巒亦彎腰與鄉老伯二人細細檢查左昆的牙齒,立刻發現左下額有一枚臼齒乃是鑲嵌的假牙,這刻已有小部分脫離了原位。
藍巒取出一個小鉗子,手法極巧妙地取下那枚假牙,顧不得牙上散佈的臭味,小心檢視。果然在齒根部位,發現有點異狀,似是整枚假牙做好之後,再塗補好根部的洞穴。
鄉老伯已查明左昆口腔內沒有其他的假牙,當即捏住他的下顎,向上一推,卡嚓一聲,左昆嘴巴已經復原,他接著一掌拍開他的穴道,道:「小左,你現在想求死只怕也不容易了。」
左昆面上滿佈驚駭之容,道:「在下很想知道這等秘密是誰洩露的?」
藍巒用一塊油布包起那枚假牙,小心翼翼地收藏起來,道:「是姜石公自己洩露的秘密,但當然他是無意中洩露。自從我發現了他埋放火藥的陰謀之後,對他的毒辣手段有更高的評價,是以考慮到他有什麼手法讓部屬們在不得不死之時,得以很快地如願以償。」
左昆道:「照這樣聽來,塢主智謀之高,心思之密,竟不在敝教軍師之下了。」
藍巒微微一笑,道:「兄弟承蒙姜石公瞧得起,視為大敵,自然不能全無還手之力,以致貽笑天下英雄。不過若論手段心計之毒,兄弟是遠遠不及姜石公。試想:他定下這等可使數千人化為飛灰的陰謀毒計,竟能說得動高明如左兄之士,甘願在必要之時亦同歸於盡,這等功夫,兄弟自歎望塵莫及。」
左昆不覺吐露真言,道:「敝教軍師果然很有說服別人的力量,凡是與他接近之人,無不甘心情願為他誓死效忠。」
藍巒面上微笑如故,道:「但兄弟卻要指出兩件事,左兄聽了,須認真加以考慮。頭一件,左兄可曾想到,假使外面廣場中發生爆炸,死傷無數的話,從此之後,一元教便是天下武林公敵,像左兄等這些名家高手,永遠也不能脫離該教,這不但是殲滅敵人之法,亦是逼得全教之人無法離開之舉。」
左昆聳然動容,心想,我一直只想到此舉定可以把武林精英毀去大半,從此之後,黑白兩道俱得運一元教的管轄指揮,本教之人無不可以橫行天下。卻沒想到此舉果然能迫使所有曾與本教有過來往之人,此生此世休想脫離。
藍巒又徐徐道:「第二件事,兄弟判斷左兄一定還被瞞在鼓中。那就是姜石公這次除了理放火藥之外,還秘密運來兩口紅衣火炮。」
左昆面色微變,道:「塢主這話可是當真?」
藍巒道:「兄弟何必騙你,我們亦是昨日才發現的。因此,兄弟不免想到倘若碰上某種時機,姜石公為了達到目的,很可能下令炮轟本塢,其時他能不能把諸位通通撤到安全地點?殊為可疑。」
左昆大為震動,凝眸不語,過了好一會工夫,才道:「姜軍師此舉未免太不把屬下之人放在心上了,兄弟聞知此事,果然大感寒心。」
藍巒又道:「兄弟決不向左兄打誑語,那就是姜石公羅致的高手,都屬鐵錚錚的英雄豪傑,像關大堅關院主,本來亦不肯註釋詳圖,但經過兄弟這一番合情合理的分析,再動之以情,望他為了數以千計的子弟兵著想,才蒙他標示出火藥埋藏之位,現下也望左兄花點精神,注出詳圖,以便對照,此舉不但可挽回武林浩劫,亦是貴教重獲一線生機的機會,否則便注定要在姜石公手中沉淪下去,永為江湖不齒的幫派了。」
左昆大為激動,展開了那份詳圖,立刻取筆加以標示。
鄉、藍二人特別注意他標示到內宅之時,所注出的位置,發現與宣隱先生的圖樣完全一樣,不多不少。當下曉得左昆乃是真心實意想挽救一元教,不致成為天下公敵。
他道:「兄弟定要設法使左兄和關兄瞞過姜石公,重返貴教,而且兄弟決不向左兄要求任何條件,只要這一次瞞得過,將來貴教與敝塢敵對之際,咱們仍然各行其事,不論是明爭暗鬥,一如從無交情之人。這樣,兄弟既不致於看不起兩位,兩位亦能無愧於心,重返教中出力。」
左昆肅然道:「藍塢主當真是一代雄才,兄弟望塵莫及,深感敬仰。這一番深意,果然可使兄弟無愧於心,唉,姜軍師實在做得十分不對。」
藍巒道:「兄弟還要安排一下,左兄請耐心稍候,鄉老伯乃是當世無雙的大宗師,武功之高妙,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左兄現下有這等良機拜識鄉前輩,若不請益一番,那就當真是入寶山空手回了。」
他微笑出室,到了第三個密室之內,但見管中流和王元度正在閒談。一燈熒熒,關大堅僵臥不動。
藍巒迅即把對付左昆的經過說出,最後道:「關大堅因口中毒藥尚未取出,所以還肯死心塌地,寧可以一死贖回供出各處火藥理放地點之罪。而他留下的十幾處,便是指望他死了之後,仍然炸得死我。」
管中流面罩嚴霜,道:「既是如此,塢主不可縱虎歸山,須得取他性命,以絕後患。」
藍巒長歎一聲,道:「昔年先父結下冤仇,我雖是屢加恩惠,他仍然不能釋恨。假如這一次放他生路,能使他消除舊恨,我甚願試上一試。」
王元度慨然道:「塢主說得好,如若能以仁義之舉,化解積怨,想來故世的老塢主英靈有知,亦當大感欣慰。」
藍巒怔了一下,忖道:「這人真是大仁大義之士,我那番話有幾分真心,自家還不知道,卻自知有幾成不過說得冠冕堂皇而已。但王元度他卻提起先嚴在地下之靈,將會感到欣慰,這話說得極有道理,若然不是真心這麼做的話,遲早會被他輕視不齒。」這麼一想,可就不能不用心思索下手之法。王元度怎知他天性中的仁義之心,已深深感動了這個老謀深算之人,步上了正義之途,這等功德,價值不可衡量,冥冥之中,已積下無限福澤。
藍巒想了一陣,道:「我實在沒有什麼把握,但求盡力去做便是了。」
他先弄開關大堅的嘴巴,果然發現一顆假牙之中,藏得有物,只要運勁咬碎,即可致命。
他取出這顆假牙之後,道:「姜石公果然機詐無比,利用這等妙法,可使部屬隨時自殺,不畏敵人凌辱。其實他乃是深知人性弱點甚多,除了大忠大孝之人,意志絕難動搖之外,其餘的人,不論成就如何的大,亦抵受不住種種酷刑的折磨。因此,他為了確保秘密,在這自殺方面,實在下了不少苦功。」
王元度道:「塢主之意,敢是說以關大堅這等人物,若然無法自殺,亦將受不住毒刑而供出一切秘密麼?」
藍巒道:「不錯,等一會解開他的穴道,他發現藏有毒藥的假牙已失,一定面色劇變,可知他何等依賴這一件致命之物。」
說罷,伸手拍開關大堅的穴道,關大堅定一定神,猛然神色大變。
藍巒道:「關院主即管放心,我早就猜想出姜石公在何處收藏毒藥。但早先為了示信於你,所以不曾取出。現下卻是為了怕你一時看不開而出此下策,才斗膽取下那枚假牙。」
關大堅沒有做聲,神情間已遠不如剛才那般冷硬倔強。
藍巒又道:「我決不會用任何手段凌辱院主,這一點你大可放心。」
關大堅大為驚訝,心想,這藍巒一向心黑手辣,從不流露真心。但這刻語氣誠懇得使人不能不信,是什麼物事使他改變得如此劇烈?莫非這又是他另一套陰謀詭計?
藍巒見他沒有說話,已猜出他的心意,也不說破,話題轉到別處,問道:「關院主,你此次在一元教進犯本塢的計劃中,擔任極重要的腳色,我只問你一件事。」
關大堅搖頭道:「塢主不必多費口舌,我不會說出任何秘密。」
藍巒笑道:「你錯了,反而是我告訴依一件秘密,瞧瞧你知道不知道而已。」
關大堅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藍巒便道:「姜石公這一次借你之力,運了大批火藥入塢,但他還運了兩件東西進來,那是兩門火炮,你可知道?」
關大堅一怔,搖頭道:「沒有這等事吧?」
藍巒道:「元度兄你作個見證,告訴關兄有沒有此事。」
王元度道:「塢主之言,絲毫不假,當真有兩門紅衣火炮,分別安放在兩個地方,可以轟擊全塢任何一處地方。」
關大堅眉宇間露出憤怒之色,卻仍然沒有說話。
藍巒一著機不可失,立刻取過這小星塢詳圖,展放他面前,沉聲道:「姜石公保留這兩門火炮的秘密,用意至為明顯,便是他掌握著發動毀滅全塢之權,而又能夠置身事外。由於火炮可以遠轟引發全塢各處火藥,到了事急之際,被迫發炮,其時,縱然一元教中許多高手未及撤出,他亦顧不了這麼多。這一點用心,誰都可以瞧得出來,所以姜石公不敢讓你們曉得,連身為一元教四大護法之一的左昆兄,也全無所悉。」
關大堅冷哼一聲,道:「兄弟也是護法之一。」
藍巒聽了又是驚訝,又是高興,道:「假如關院主在一元教中的身份竟低於四大護法,可就太小覷咱們日月塢了。現在請關院主考慮一下,假如覺得姜石公的為人惡毒卑鄙,全無人性,便可據此推斷出一元教在他策劃之下,遲早要被天下之人唾罵不恥,與其投身那等幫派,不如從今日起,重新幫助本塢,大大的做一番事業。」
關大堅微微動容,目光移到那份地圖上,突然取起炭筆,在圖上又注了十多處,都是內宅要地。
藍、王等人一瞧他注的竟與左昆相同,全無差異,當下已相信關大堅這回再無隱瞞,都透一口大氣。
至此,藍巒便出手解開關大堅的穴道,他早已算到須得自己親手解穴,所以已向鄉老伯問明手法。
關大堅驟然恢復了自由,反而一怔。
藍巒已道:「本塢已決定不再閉關自守,定須貢獻出力量,為天下武林伸張正義,主持公道。若然這麼一做,勢必繁忙不堪,關院主不愁沒有大展身手實現壯志的機會。」
他說得十分誠懇堅決。一聽而知,這話乃是出自真心,關大堅不能不信,心中大為歡欣,道:「塢主既然挺身肩負造福天下之心,關大堅矢誓效忠,追隨左右。」
他本想告訴藍巒說,他之所以投入一元教中,除了往昔的仇怨之外,最主要的理由,便是寂寞。
試想,一個鷹揚的風雲之士,卻一輩子隱居在日月塢中,心中感到何等寂寞。坐看歲月如流,徒興髀肉復生,英雄老去之感!自然令人難以忍受。
不過他這刻沒有當著外人說出來,話題立刻轉到火藥一事,他道:「據敝院所知,姜石公曾下功夫研究出一種防潮秘法,縱然數日傾盆大雨,也不會影響地下所埋的火藥。因此,塢主勢必要下令多人挖掘才行。但這一來,姜石公就很容易發覺,趁機發炮轟擊了。」
王、管二人一聽這話,頓時面露憂色。
藍巒道:「姜石公正是利用這一點來反威脅我們,使得我們縱然查得出他埋藏火藥之事,也不敢興師動眾地挖掘。因為那樣做法,不啻迫他施展毒手,這真是十分奧妙的一著。」
管中流道:「然則塢主可有解決之法沒有?」
藍巒道:「當然有啦!但必須關院主和左兄都不露絲毫破綻,才來得及毀去這些火藥。」
關大堅道:「姜石公曾密令敝院盡力阻止王元度兄通過這密室量才的一關,特地加派左兄暗中相助,塢主可知道他何故要這麼做?」
藍巒道:「王兄年事雖輕,但在這短短時日中,他已崛起於武林,光芒四射,形成了一個以他為核心的團體,俱是年輕一代的高手,力量甚是強大。姜石公唯恐本塢結納這一股力量,平添無限聲勢,所以定要暗中破壞。換言之,他要本塢保持孤立,斷絕外援。同時一步步削弱本塢力量,等到時機成熟,一舉覆滅本塢,把日月塢作一元教的根據地……」
他微微一笑之後,又道:「王元度兄如若躍上本屆金鰲大會盟主之位,他的聲譽頓時凌駕於任何一位名家高手之上,以他這時的地位身份,若然幫助本塢與一元教為敵,對一元教自然大為不利。這話也就是說,姜石公不願王元度兄將來變成足以對抗一元教的敵手,所以先發制人。」
王元度突然插口道:「武林中但知一元教高手如雲,勢力強大無比,但這位一元教教主是誰,似乎還沒有人曉得,關院主身為護法高位,想必知道?」
關大堅道:「敝院當然曉得,但多年來從未見過教主之面,這是一則教主罕得露面,二則敝院沒有機會離開日月塢……」
他話聲略略停歇一下,又道:「在軍師之上,有兩個地位更高之人,一是正教主荀伯業,一是副教主甄紅袖。」
藍巒道:「他們在江湖上雖是薄有聲名,但怎當得這高手如雲的一元教正副教主之位?」
關大堅道:「荀教主多年以來,一直修練神功,罕得與聞教中之事,因此,實際上是副教主甄紅袖主持教務,她一身武學,高絕一時,決不是外間之人所能想像得到的。」
藍巒沉吟道:「這就奇了,他們的武功既是高到連院主也佩服的地步,為何不讓外間之人知道。」
關大堅道:「這一點敝院亦不甚明白,敝院曾經晤見過甄副教主兩次,第一次她以極醜陋的中年婦人形貌與我相見,並且出手印證武功,家數手法極盡凶毒之能事,使人有如置身驚濤駭浪之中,生出心膽皆寒之感,她功力之強,實是敝院平生僅見。是以甚為驚佩,自願屈居她手下。」
眾人都凝神傾聽這段武林秘聞,尤其是藍巒最感興趣,心想,當世之間有兩位女性高手我都認得,殊不料還有這一位聲名較弱的甄紅袖,更在她們之上。
關大堅又適:「敝院第二次見到甄副教主之時,已是多年以後之事。這一次見她竟變成一位風姿綽約,容光明艷的少婦,此次出手印證武功之時,她的手法。路數完全不同。乃是以奧妙靈巧見長,全然不覺凶毒,這使敝院極是感到難以置信乃是同一人出手。不過這一回的她,武功仍然足以使敝院感到折服。」
他尋思了一下,才又道:「甄紅袖定是曉得我心中之疑,當即背轉身子,一會兒回過頭來,竟恢復了昔年醜貌,待我看明白了,這才又變成明艷少婦的面目,我不論是怎樣查看,都瞧不出她哪一副面貌才是真的?」
藍巒道:「這話若不是關院主親口說出,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只不知此謎已揭開了沒有?」
王、管二人都伸長耳朵,聽他答覆,關大堅搖搖頭,道:「沒有,至今還是不知她的真面目到底是美,是醜,這個謎,別說是罕得見到她的敝院,即使是姜石公,也一直想找到答案而未得呢!」
管中流道:「姜石公為人狡猾之極,關院主怎知他不是故弄玄虛?」
關大堅道:「他起初總在有意無意之間表示出他曉得這個秘密,直到最近,才坦白告訴我說,他根本還不曉得,囑我有機會時,用心查看。」
藍巒道:「這位副教主已經如此神秘詭奇,可想而知正教主更加高深莫測了?」
關大堅道:「正是如此,荀教主一直勤修神功大法,銳意要膺當天下第一高手之位,即使是副教主也不是常常管事,她也是練功的時間多,管事的時間少,是以姜石公得以肆行其志,為所欲為。」
別人聽了這話,還不怎樣,但王元度聽了,心中卻泛起一線希望,忖道:「這樣說來,那正副教主為人是善是惡,尚未可知,或者有點像藍巒的情形,為善亦可,為惡亦可。因此,我若能及早找到他們,設法使他們向正義之路走,當是一宗莫大的功德。」此意一決,便問道:「關院主可知道荀教主他們在何處隱修麼?」
關大堅道:「確實地點不得而知,好像是在嵩山附近的一處隱秘地方。」
最感到欣慰的還是這日月塢塢主藍巒,因為他終於把叛變通敵的本塢重要人物找出,並且使他返回自己的陣營中。此舉不但對日月塢的實力大有影響,同時亦不致砸了招牌,被天下英雄嗤笑。
這密室量才的最後一關,規定是一晝夜時間,至遲翌日早晨日出之時,便須出關,不然即作敗論。金鰲大會所以規定如此長久的時間,便因這密室量才的最後關頭中,共有三種比試,而內功一門,有時說不定會拼上一日,其餘拳掌和兵刃,亦可能耗費很多時間。
因此,在這一晝夜之內,他們得以秘密行動,即使是姜石公那麼奸狡多疑的人,在這時限之內,也不會產生太大的疑心。
現在,鄉老伯等五人聚集在一室之內,關大堅向左昆表明自己的態度,並且道:「左兄既然將來還要重返一元教,為教主效力,兄弟現下即向左兄告辭,日後相逢,只怕已不能顧念交情了。」
左昆道:「咱們大丈夫作事,定須如此,方合道理,今日別過之後,將來咱們各為其主,自然不能顧全私交了。」
關大堅點點頭,又道:「左兄可於近天亮之際潛出此地,不妨把一切責任推到兄弟身上,就說兄弟忽然後悔,決意脫離一元教,效忠日月塢,其時冷不妨把你制住,講妥了不准你宣揚為條件……」
他的話還未說完,鄉老伯插口道:「這樣不大妥當,最好利用左昆反威脅姜石公釋放日月塢之人。此舉一則可以估量出姜石公以他的私仇為重,抑是以手下大將為重?二則亦可使姜石公深信左昆當真被擒,反正左昆你決不會有性命之憂。」
藍巒自然巴不得如此,左昆沉吟有頃,也覺得此法可行。
慨然道:「兄弟以敝教聲譽為重,不容姜軍師為了宣洩一己之忿,加害千百武林同道,以致敝教成為天下武林切齒痛恨的幫派。因此,今日如何替兄弟掩飾,悉隨諸位之意,但最重要的,莫過於毀去火藥之事。」
藍巒道:「請鄉老伯及諸位隨我來。」
他當先走出密室,在甫道間推開一道暗門,沿著一條伸入地下的甬道走去,大約走了七八丈,開出地面,卻是在一座大廳之內。
他們都用黑布包紮住頭面,跟隨藍巒走到一處院落中。先在房中打開地圖,查核出這座院子裡也埋有炸藥。
藍巒匆匆出去,不久,帶了一批手下回來,用鍬鋤在院中挖掘。
果然按圖索驥,掘出十節火藥,他取了兩節火藥入房,還有兩個小鐵桶。
眾人觀看這節火藥,但見包裝得相當奇怪,粗加鴨卵,長約一尺。一半是鋼製圓筒,另一截卻是一種堅韌的厚紙卷作筒形,合起來便是一節火藥。
藍巒道:「這節火藥,一半是鋼鐵所製,自然不會透水,另一截是特製的皮紙,亦能防水。因此埋在地底,時日雖久,不怕濕氣,兼且攜帶便利,易於下手。這一節火藥全靠鋼筒這一端爆炸,始有威力。大凡火藥點燃,如若四周壓力越大,爆炸之力越強。這一節鋼筒的壓力非同小可,是以爆炸起來,這十節火藥,定可把整座院落炸塌。」
他揭開一個鐵桶,桶內盛滿清水。
他把火藥筒丟人水中,道:「這是證明給諸位看看,一定不會透水。」
過了一會,才把火藥取出,抹乾一驗,外面不沾一點水珠。
藍巒用小刀割破皮紙的一端,將火藥倒出來,果然極是乾燥,一望而知,只須火種掠過,即可點燃。他把皮紙完全扯掉,那一截鋼筒竟是自行封閉著,有一條藥蕊伸出外面,一如常見的爆竹。只不過爆竹是用紙卷的,而這個卻是鋼鐵製的外殼,眾人見了,都咋舌不已。
藍巒那麼深沉之人,額上也不禁微微沁出汗水。他乃是想到這些威力強大無比的火藥,設若爆炸起來,全塢之人,難有噍類。
這等空前的大禍,實在是他夢想不到的,如今僥天之悻,業已窺破,卻也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他揭開第二個桶蓋,卻是一桶黃色的水,便隨手把那鋼筒以及另一節火藥丟在桶內,鄭重地道:「這一桶水內已放有某種藥物,能夠迅即滲透過皮紙,使火藥失去爆炸力,咱們一試便知。」
話聲一歇,便取出那一節火藥,先抹乾外面,才割破皮紙。
但見整截火藥都黏在一塊,並不散落,一如潮濕後的光景。
藍巒弄下一塊,用火折去燒,竟點不著。
當下長長透一口氣,道:「果然奇妙無比,現在只要我們安排得好,便可以消弭這場大劫了。」
眾人也都跟著他鬆弛下來,連鄉老伯也不例外。這是因為他們親眼見到這一節火藥設計得十分高明,威力之大,決非人類所能抗拒。鄉老伯武功雖強,但也擋不住一炸之威。
藍巒沉聲道:「此事仍然十分棘手,第一點,我們不能把火藥通通掘起來丟在特製藥水之中,那就只好往埋得有火藥的地面上淋水。但此舉效力大打折扣,所以須得有好幾個時辰的時間,方能保證這些火藥決不爆炸。第二,由於須得有一段時間,咱們的行動便須極為隱密,事先不可打草驚蛇。因此,咱們不能先下手毀去那兩門火炮,卻又不得不嚴密監視,必須隨時可以奪過火炮,加以毀壞。第三點,姜石公一定訓練得有敢死之士,身帶火器,一聲令下,這些人都敢在理有火藥的地點施展火器。因此,我們必須防範到這一著,免得借手不及。」
這一番話,果然大使眾人震驚,左昆道:「不錯,姜軍師親自訓練了三十六鐵衛,皆是敢死藝高之士,若然他們四散湧出,非得出動比他們多一兩倍的高手,方能一一截殺。」
要知這事不比尋常,但須一兩人漏網,局勢便無可收拾,所以每一件情節,都不能有半點舛錯。因此,那三十六鐵衛定須有七八十個高手來對付。
但聚集七八十名高手,豈是容易之事,時間既匆迫,又怕會洩露風聲,簡直是辦不到的。
眾人默然有頃,鄉老伯道:「瞧來唯有秘密地一點點灌淋藥水,等到時限已屆,再也不能爆炸,即可高枕無憂的了。」
藍巒道:「這自然是上上之策,但咱們難道就不調派人手,預防敵人發覺咱們毀藥之舉,打算發動毒手,咱們即可全力阻止?」
王元度道:「一旦調集人手,更易被敵人發覺。」
關大堅也道:「不錯,唯有在毀藥之時小心行事,不讓姜石公發覺。」
藍巒迅即下了決心,道:「好,就這樣決定。這件事只能挑選幾個人下手,另外調配一些人負責運送藥水。我們在天黑之時出動,到天亮時立刻下手毀去火炮。這些人手如何調派,還望鄉老伯指點。」
鄉老伯道:「這件事老夫只有出力的份,你人地皆熟,還是你擬定計劃為是。」
藍巒拱手道:「既是鄉老伯吩咐,在下有僭了。」
他的目光掠瞥過眾人一眼,道:「我們先組成一隊人馬,狙殺任何形跡可疑之人,這支隊伍,人數不必太多,由鄉老伯領導,共計有我、王元度兄、管中流兄、錢萬貫兄以及敝塢三院院主便足夠了。此外,由敝塢李公衡兄率領六道指揮,再挑選出二十名極精幹的手下負責運送藥水,由阿閃姑娘等一干年輕高手,擔任灌淋任務,黎明之時,我們第二度行動,毀去火炮,便算是大功告成。」
他們商議之時,左昆也在室中完全聽到。但這個計劃中並無反擊一元教的行動,因此左昆大為放心,覺得自己並不是出賣本教之人,反而是為了免使本教被天下唾罵,又挽救逾千的武林同道起見,這樣做法全然無愧於心。
藍巒算無遺策,他可沒有輕易放過了左昆,轉眼望住他說道:「今晚便是最要緊的關頭,非成功不可,因此左兄返去見到姜石公之後,須得小心在意,若然發現他另有奇謀,足以使咱們毀去火藥的計劃招致失敗的話,還望及時通知,兄弟專派一人,負責等候左兄消息,自然最好是用不到左兄幫忙,那樣便表示一切順利。」
左昆微一思忖,慨然道:「兄弟雖然形跡上好像有負姜軍師,但其實都對他有益無害。
因此兄弟答應塢主,萬一於你們這個計劃有所打擊,定必迅快通知,總而言之,兄弟將來仍然效忠一元教,可是目前卻不贊成姜軍師這等瘋狂毒計。」
藍巒道:「在下先替千百武林同道向左兄道謝,左兄玉成這一宗大事,功德難以計算,日後必有好報。」
左昆微微一笑,道:「只怕將來在下不由自主,仍然與塢主及諸位兵戎相見,浴血苦鬥,唉,日後之事,誰也無法預測,只好行一步算一步了。」
計議既定,鄉老伯自去安排一些事情。藍巒、關大堅、管中流和王元度則回到密室中。
左昆卻在一處地方等候時機,他已與藍巒等人商妥了一套說詞,定可瞞過姜石公。
到了晚間,鄉老伯和藍巒、武季重、關大堅、朱機伯、王元度、管中流、錢萬貫等八人一齊出動,分佈在一元教所盤踞的三座院落周圍。
這三座院落都是連接在一起,前此業已說過,日月塢之人雖然用盡了各種方法,都無法滲入這三處院落內查探。
他們嚴密監視著這三個院落的動靜,可是以姜石公之多疑善作,會不會另有秘密容身之地?這一點連關大堅和左昆都甚表懷疑,不敢說一定沒有。
因此,鄉老伯並不固守一點,而是到處巡大,以防萬一。但這小星塢之內,房屋太多,縱是以鄉老伯這等一代宗師,也有無法兼顧之感。
現在的危機,不但是那兩門可以發射到遠處的火炮,使人感到戰凜。還有那姜石公多年來蓄養的死士,亦是絕大的禍患。
這等死士,身上都帶了火器,散竄到埋有火藥之地施放,頓時可以惹起爆炸,一處接一處地蔓延開來,誰也無法制止。
雖說目下無人在廣場上,但這等震撼天地的大爆炸,仍然足以使房屋崩塌,釀成一場大火。是以死傷之人,也決不在少數。
況且一旦引起如此混亂的情勢之後,姜石公勢必動員全部力量,向日月塢之人出手狙擊。這一元教還有許多潛藏的高手,實力難以估計,加上好些邪派高手之助,這一場大血戰,亦必慘絕無疑。
總而言之,他們在火藥末曾完全毀去以前,決計不能被敵人發覺,此是唯一的關鍵,成功失敗,盡在此舉。
黑暗中掩蔽了許多武林名家高手的行動,日月塢固然精銳全出,王元度這一方的少年英俠,亦全部參加行動,卓遼也在這一群少年英俠隊伍中,擔任灌淋藥水,使火藥失去效力的任務。
這時,姜石公在一間上房中,有如瘋虎般踱來踱去。他派遣出本教四大護法之一的左昆,去助關大堅行事。至今密室量才這一關毫無動靜,彷彿聽說王元度已經過了關,但此說卻未能證實。
在房間裡另有兩人,一個是瘦削老者,一個是身軀龐偉的大漢,他們都睜著精光閃閃的眼睛,一言不發。在這個房間外面另有十六七名手提大刀的勁裝大漢,團團守衛,戒備極是森嚴。
姜石公絞盡腦汁,都想不出敵方以何等手段對付左昆和關大堅,尤其是至今居然不動聲色,更使人感到莫測高深。
他一向把藍巒當作極難鬥的對手,但假如不是這一屆金鰲大會已決定由日月塢主辦的話,他早就在三四年前,率領一元教中高手,大舉入侵日月塢了。那關大堅早就把日月塢的詳細地圖給了姜石公,是以他的入侵,處處皆可搶制機先,使敵人完全散渙紛亂,穩操必勝之機。
但他得知藍巒在小星塢佈置會場的消息之後,忽然改變了計劃,打算在這天下群雄畢集的地方,一舉擊潰了藍巒。
自然他利用種種手段打擊藍巒,而不是完全由他直接出手。例如像不夜島的凶邪,以及沒角犀屠望等魔頭,都被他暗中利用。
又例如他利用曖昧的情勢,分別擄劫了日月塢及王元度方面的人,使他們幾乎火拚起來。
這姜石公覺得單單擊敗了藍巒,僅僅把他殺死太過乏味,他定要大施手段,使得藍巒處處遭受打擊,最後,底下的人手全部被生擒或殺死,剩他一人,讓他逃返日月塢,才率眾進犯,最後將他殺死。
假如他的計劃完全不出差錯,藍巒恐怕很難逃過這一場慘絕人寰的劫難。
殊不料這許多陰謀中,大部份失敗了,主要原因卻是來了一個鄉老伯,他以絕世神功,竟能幫助阿閃增強目力,找出了姜石公所在,又能闖過三十六鐵衛這一關,迫他釋放管中流和田不恭。
此外,那王元度和阿閃居然不怕不夜島的迷魂聖藥,也是事先誰也想不到的。因此之故,藍家女兒既保全了貞節,而王元度等人也不曾被那些凶邪魔頭殺死。
緊接著藍巒向宣隱先生求計,著著反攻。姜石公開始茫然無主,判斷不出敵我之勢,此所以他眼下心如火焚,痛苦之極。
那個瘦削老者突然打破沉默,緩緩道:「軍師你平生算無遺策,屬下從未見過軍師如此浮躁之態,難道說,左兄的不返,竟使軍師方寸大亂了麼?」
此人話聲低沉而有力,頗有鎮靜人心之效。
姜石公停下腳步,長長吐一口氣,道:「曹護法之言,使我突然冷靜不少。但目下的情勢混沌曖昧,當真使本軍師為之方寸大亂,無計可施。」
他不斷地摸著頷下的鬍子,過了一會,又道:「有煩逢當兄帶兩名部屬到外面查看,尤其是廣場上更須小心注意,我想如若左護法已經失敗,廣場上應有跡象可尋。」
此人當真是才略傑出之士,竟測料出敵方在廣場上應有行動。
那逢當應聲起身,但見他體格既高且壯,宛如一頭大象,但動作卻敏捷之極。原來此人正是一元教七獸之一,渾號大象,武功甚是高強。他迅即出房而去,腳下竟不聞半點聲息。
姓曹的瘦削老者說道:「假如敵方真能棋先一招,咱們還有贏勝的機會沒有?」
姜石公道:「本軍師如若使出最後的一著,敵人決計無法化解,這卻是我敢誇口的。但如若不動那最後一著的話,唯有希望甄副教主及時趕到了。」
他的目光投向黑暗的窗外,又接著道:「開庭兄你身為本教護法要職,自然深知甄副教主的武功深不可測,但這還不是轉敗為勝的關鍵。」
營開庭雖是城府深沉之士,至此也不由得流露出詫色,問道:「那麼關鍵在什麼地方?」
姜石公微微一笑,道:「甄副教主法駕一到,本教的四大護法和七獸高手,都將勇氣百倍,領命出戰之時,人人奮不顧身。這一來,你們十一位可當二十二位之用,敵人自然很難與咱們抗手相爭了。」
他寥寥數言中,已道出副教主甄紅袖具有一種奇異魔力,能使麾下高手爭相馳驅效死。
曹開庭聽他這麼一說,眼中頓時露出神采。
可見得他乃是打心中願意替副教主甄紅袖效死,是以姜石公當面說出,他不但毫不在意,反而觸動了他心中的感情。
且說大象逢當率了兩名手下奔出院子,他的體型雖是碩大無朋,但行動卻甚是輕捷速快。
他一向對這位狡譎多智的軍師十分信服,是以這刻心中已打定會碰見敵人的主意。
四下甚是岑寂,他踏出院門之後,靜靜的屹立好一會,兩眼骨碌碌地轉動,打量周圍的情景。
但覺毫無異狀,當下提高聲音吩咐道:「劉唐,你一直走出廣場瞧瞧,若無可疑的形跡,便回去安歇。金武,你在這三個院落的四周巡視,等劉唐回來會合也去安歇……」
他停歇一下,又道:「我早就要困啦,但卻不得不應應景,免得軍師怪我懶惰貪睡。我就在那邊廊下的秋海棠樹後面坐一會,如若有事,可到那邊叫醒我。」
那劉康、金武二人帶著笑聲答應了,還陪著這個巨大的人走到長廊,等他隱沒在樹後黑影中,這才並肩緩緩走去。
他們穿過院門,劉康笑道:「老金,咱們賭一賭如何?」
金武道:「好,我出五兩銀子押他老人家已在打呼。」
劉唐道:「剛剛相反,我說他這一回不會發出鼻鼾聲,五兩的注碼不多不少,正合我意。」
金武道:「那就一言為定,你到外面瞧瞧,我四下巡查,我絕不經過他那兒,咱們就在這兒碰面,才一同去聽聽他打呼嚕了沒有。」
劉唐道:「就是這樣吧,你這回定必輸給我了,因為他老人家無不怕地不怕,就怕咱們軍師爺。所以他雖然偷個懶,心中總是有點嘀咕,不敢放心睡熟。」
金武道:「咱們等著瞧吧,他老人家熬了一整天,全沒合過眼,不睡得死死的才怪呢!」
他們各執一詞,倒也各有道理。在暗中偷聽的鄉老伯覺得很有趣,決意要瞧瞧哪一個得勝。當下選定跟蹤著巡查四周的金武,以便看個水落石出。
當姜石公囑咐逢當出去查看之時,這些對話都被鄉老伯聽去。因此,逢當一出院門,廣場東面角落的三條人影,突然被一顆自空而降的石子驚動,霎時都隱藏起來,整片廣場上全無人影。
這一片廣場由卓遼、阿閃和柳兒三人負責淋灌藥水,其餘呂傑、束大名、柳昭等都分別負責其他地方,希望分頭下手,很快的辦完這件重大的任務。要知這地底的火藥數量甚多,斷斷無法全部掘出,所以只好用這特製藥水灌淋。但此法有利有弊,有利的是淋灌之法省時省力,可望不致被敵人發覺。弊處是淋灌之後,須有兩三個時辰之久,才能保證生效,如若在淋灌前後被敵人發覺,猛然發動,仍然能夠爆炸。
正因如此,藍巒才會出動所有的人力,準備萬一被敵人發覺,便加以截殺,一方面毀去火炮,希望還能挽回浩劫。
前文也曾提過,火炮易毀,難辦的是姜石公蓄養了幾十個敢死隊員,這些人個個帶著火藥,當命令下來之時,他們從四方八面衝出去,這倒是十分難以阻截的。何況雙方激戰一起,四下驚動來觀之人甚多,使得場面混亂,對一元教方面自然大是有利。
藍巒曾經考慮過利用四大護法之一的左昆,要他守在廣場,到了萬一有些敢死隊衝出包圍網之時,左昆即可上前喝令他們站住,並且禁止他們施放火器。但左昆卻告訴藍巒說,姜石公的三十六鐵衛只聽姜石公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能阻擋他們。因此,藍巒只好放棄此計,全力佈置一個攔截網。
卓遼等三人得到訊號躲起來之後,隔了好久,那劉唐才悄然踅出來。
他很機警地先閃在黑暗之處,四下查看過,才敢移動。但他走遍了整個廣場,都沒發現什麼。
於是他轉身回去,阿閃提起一個陶甕,躍上牆頭。身邊風聲颯然連響,卓遼和柳兒也都提著一個甕躍了上來。
他們已窺見劉唐回去,所以才敢現身。柳兒最先躍落廣場,繼續在她負責的區域灌淋藥水。阿閃隨手也跟著這麼做,只有卓遼躍落廣場之後,屹立不動,沉吟忖想。
阿閃雙眉一皺,走過來低聲道:「喂,你快點動手呀,現在是要你出力辦事,不是教你當大少爺。」
卓遼沒有計較她的嘲諷,沉吟道:「奇怪,即使是我,亦不會如此粗心大意的。」
阿閃道:「你說什麼?敵人不是回去了麼?假如後面還有人出來,我們的警哨早就發出暗訊,要我們暫時藏匿著不要出來了。」
卓遼道:「我也曉得這一點,又深知咱們的警哨個個都是當今一流高手,耳目極靈,大可以放心信任,所以才覺得古怪難測。」
阿閃道:「別庸人自擾了,動手吧,時間無多啦!」
原來他們這一件任務已由藍巒等人精密計算過,都有時間限制,所以他們決不能浪費分秒的時間。
卓遼道:「好,咱們動手……」他懷疑地搖搖頭,繼續工作。
這時,一個龐大的身影已到了廣場邊緣,他只須躍過圍牆,就可以把廣場的一切,攝入眼中。
這人正是一元教七獸高手之一的大象逢當。他的外表雖是魯鈍愚笨,其實卻十分狡詐,正如他的外型好像很遲鈍,事實上卻敏捷無比,反應極快。
他的手下之中,有好幾個都是老搭擋。因此,當他一使詐語,假說要偷懶睡覺之時,劉、金二人便立刻接上腔,幫他圓謊,劉、金二人已明白他們的頭兒是使用障眼法,把敵人的注意力部移到他們身上,以便他暗暗行動,擺脫敵人的監視和盯梢。
還有一件須得表明白,那就是在那茂密的秋海棠後面,他們一元教已暗暗挖了一個矮門,再由巧妙手法裝好,除非是小心察看,否則定難瞧出。像這一類的暗門一共有七八個之多,都是在某些隱秘之處,外表上全然瞧不出來。姜石公弄了這一手,並非預料到今晚讓逢當使用,而是深知此舉定會有使敵人意想不到的妙用,所以事先弄了七八處。
逢當今晚便是利用其中之一,他最擅長利用自己的體型,所以詐語之中說是貪懶困上一覺,假如真有敵人窺伺在側,定會相信。
他極信服姜石公的推測,所以知道如不出奇制勝,未必就查得出真相。鄉老伯也不是簡單之人,可是一則他一直盯著逢當,見他並沒有跟手下說一兩句私話的機會,便想不到這話會是詐語。二則他們仍然有人遙遙監視那條走廊,假如逢當離開,定會被別人發現。所以他才放心地跟蹤金武,等著看戲。
殊不知大象逢當已施展手腳,移開磚塊,鑽了過去。隔壁乃是另一個院落。逢當悄悄從另一道門戶出去,一路翻越牆頭屋頂,略略兜個圈子迫近廣場,免得在通道上被敵方崗哨發現。
這一著果然妙極,鄉老伯這一邊的人全然不知道逢當已經脫出他們監視,追到廣場邊緣。
房間內的姜石公計算著時間,突然間起身,拍兩下手掌,他低低發出命令道:「傳令準備發炮。」話聲甚低,連曹開庭都沒有聽清楚。
兩名手下迅即出去,姜石公又擊掌召來兩人,傳令他們去通知三十六鐵衛準備行動。
這時唯一能潛匿近處,不虞姜石公發現的鄉老伯業已走開。其他的人都散佈在這三座院落的四周,全然不知道姜石公發出這些命令。
他的手下人領命出去之後,老練的曹開庭也不禁變了顏色,道:「軍師說的是什麼火炮?」
姜石公沉聲道:「就是紅衣火炮,我費了不知多少氣力心機才運得來。」他一面說話,一面用食指有規律地輕輕敲在另一隻手上。這是他計算時間的方法,可以毫釐不差。
他接著便道:「孩兒們應當準備停當了,現在但等逢當有消息送回來,我發出命令,這小星塢登時天翻地履,咱們趁機誅殺敵人,一個不留。」
曹開庭想起那無量的火藥,一旦爆炸,豈同小可?不由得大感緊張,自己覺出熱汗順著背脊骨直淌流下來。他深深吸一口氣,道:「軍師可曾考慮到對頭方面那位鄉老伯?此人武功深不可測,只怕咱們無法趁機取他性命。」
姜石公冷冷道:「他一定活不了,因為假如藍巒方面正在動那些火藥,這個老兒必定有份。」
曹開庭道:「但願如此。」
姜石公不悅地哼一聲,道:「你要知道,假如關大堅洩露了本教大計,藍巒面對如此沉重的責任,定必無法擔承,因此不能不找到鄉老伯。本來那老兒亦未必就會理會他,可是一聽此事如此巨大,他便不能不幫助藍巒了。」
曹開庭越聽越覺得不妥,因為鄉老伯既然一定幫助藍巒,豈不是對本教更為不利?
姜石公好像看透他的心思,又道:「要知那老兒如不幫助藍巒,就未必能炸死他。正因他幫助藍巒,勢必出手幫他除去火藥,這麼一來,咱們一旦發動,他們都在死區之內,決無倖免之理,你現在明白了沒有廣營開庭忙道:「屬下明白啦,只是萬一鄉老伯不在死區之內,本教的傷亡可就無法估測了。」
姜石公怒道:「決沒有萬一的事發生,你今晚怎麼啦?竟變得如此畏首畏尾?」
曹開庭不敢再說,但背上的熱汗,仍然流個不停。
姜石公泛起獰笑,心想:「只要一旦發動爆炸,本教自茲成為天下公敵,你們有些人縱想動搖變節,也已經辦不到啦!而且此舉可以迫使教主出頭,一元教從此不再暗中行事,嘿嘿,一元教的威名固然蒸蒸日上,得以懾服天下武林,但最重要的是不出三年,副教主甄紅袖將變成我的禁臠了。」
曹開庭自然想不到姜石公腦海中還有這麼多的古怪,更不知這中間尚潛蘊得有一個有關本教的絕大陰謀,他只是擔心沒有炸死鄉老伯,以致喪生在他手中。
要知曹開庭也是江湖中大大著名,心黑手辣的殺星,見過無數大風大浪,並非貪生怕死之人。可是他目下已深悉鄉老伯乃是當今宇內第一高手。若然碰上敵對的話,簡直全無還擊的機會,這等敵人,叫他如何能夠不怕?若果把鄉老伯換一個人,例如高明如藍巒、曹開庭,他亦明知很難有取勝之望,仍然可以不必畏懼。這關鍵便在於鄉老伯沒有一拼的機會,但對藍巒卻還可以出手爭鋒,尚有捨命一拼的機會。
姜石公側耳傾聽外面的聲響,口中說道:「逢當已奉我風令,假如發現敵蹤,查明果然在動地下的火藥,他就用本教特製的銅哨發出警訊,免去趕回報訊這一道手續,這樣敵人就減少一個攔截住他的機會了。」
他的確是老謀深算之極,每一步都填密推算過,務求減少任何失敗的機會。當他說這話的時候,那大象逢當果然取出銅哨,含在口中,然後迅即躍上牆頭,放眼四望。
逢當的眼光自左方開始,沿著廣場掃射一匝,最後才掃到卓遼他們工作的地區。雖說是繞場一匝地掃視,但目光可不比走路,自然較之迅快無數倍,也不過是眨眼的時間,目光就到達了那一區。
他目光到處,彷彿見到人影一閃即逝。當下心頭一震,付道:「果然有點問題,不過還不能確定,須得再探視明白,方能發出警訊。」
當然他全然不曉得事情竟然那麼湊巧,所謂湊巧便是假如他一躍上牆頂,立刻向右方望去,定可瞧得明明白白有三道人影先後躍過圍牆。正因他從左方開始,所以才僅僅見到一道影子,亦不十分真切。
他已曾奉令須得查明敵人乃是動地下的火藥,方許發警訊,是以他不敢冒失,定要過去查明才行。再者他亦不知道有火炮之事,如若曉得,他可就未必敢發出警訊。因為他素知軍師爺心黑手辣,是個不折不扣但求目的不擇手段之人,誰也不敢保證他不會立刻下令放炮。
若然放炮,他逢當便難逃炸為飛灰之劫了。
這也正是姜石公為何不肯向手下洩露火炮一事的原因了。姜石公十分瞭解人性,情知此舉若被部屬得知,則他們之中定有動搖變節之事發生。
這許多事說起來好像很繁瑣很麻煩,但一個大陰謀家定須顧及這許多細微之處,才能順利推行計劃。因為若有一個部分發生變化,便會影響到整個大計劃。
且說逢當屹立牆頭,凝神再細細掃視全場一匝,這才躍落地上,但卻不是落在牆外。
他的身形仍被圍牆隔住,廣場上的人可瞧不見他,他也瞧不見廣場。他靜靜地靠牆而立,耳目並用,以免被敵人突然偷襲。
過了半晌,他還是不言不動。他正在施展一種極狡猾的詭計,使敵人以為他查看過之後,全無所得而回返。因此,敵人便可能再度出動。
事實上,這刻卓遼那邊恰恰被他算中,阿閃低語道:「那個大傢伙回去啦,我們再不動手,就要超過期限方能交差了。」
卓遼搖搖頭,道:「再等一會。」
阿閃呶嘴道:「有什麼好等的?」
卓遼微微一笑,心想這個女孩子頭腦太簡單了,碰上狡猾一點的人非吃虧不可。當下溫和地道:「姑娘難道忘了剛才的事麼?我說一定還有敵人再出來查看,但你卻不肯相信,好不容易才被我說動,離開此地。但已耽誤了一點點,以致被敵人瞥見了身影。」
阿閃頓時感到服氣,沒有說話。他們一直趴在牆頭,向剛才逢當出現之處望去,柳兒則負責查看後面,免得被敵人從背後繞到。
卓遼又細聲道:「那個大傢伙在江湖上聲名甚著,姓逢名當。外型雖是粗笨,其實卻是很工心計之人。假如不是他的話,在下早就出去繼續工作了。」
阿閃賭氣不響,心想等會若然全無變故,我不大大的諷刺你一番才怪呢!
又過了一陣,卓遼也漸覺自己可能是太過多疑,心想我心中再數十下,假如還無人影出現,我就出去繼續工作,免得過了期限。
他在心中默默地數著,很快就數了十下,正要開口,突然阿閃用手肘碰他一下,原來那邊牆頂竟出現了逢當的身影。
她低低道:「你真行,這該死的大個子竟沒有走開。」
牆頭上的逢當眼見全無動靜,便先把銅哨收回,躍落廣場。他沿著圍牆走去,一路都用陰影掩蔽著自己,不久,已走到卓遼他們那邊,只見他墓地躍過圍牆,落在牆那邊的露天院落中。
他的舉動事先全無預兆,假使圍牆內有人潛匿,定必想不到他躍過來而敗露了行跡。
伏匿在另一處屋脊後的卓遼、阿閒和柳兒三人,見他使出這一手,不由得都在心中罵一聲:「好狡猾的賊人。」
阿閃對卓遼的機智更加敬佩,原來當那大象逢當沿著高牆走動之時,卓遼便要他們撤退,一同躲藏在屋脊之後。其時阿閃還嫌他小題大做,故作緊張。直到現在眼見逢當果然躍過高牆查看,這才大大佩服那卓遼真有先見之明。
逢當四下查看過,並無敵蹤,方始當真放心,躍出廣場,一徑回去覆命。
鄉老伯一直跟蹤著金武,但見他小心翼翼地在這緊貼著的三座大院落外面巡查,他的行動甚是緩慢,每一個地方都瞧上老半天。
最後,他回到走廊上和劉康會合,雙方比一比手勢,便一直奔回他們所居的院落。經過大象逢當潛匿的地方時,竟不停步,似是忘記了早先打賭之言。
鄉老伯覺得奇怪萬分,用心查聽一下,方知樹後杳無人跡。於是轉身找到監視這一邊的朱機伯,向他詢問逢當幾時離開的。
朱機伯訝道:「沒有看見他離開,您老已查出他不在樹叢後面了麼?」
鄉老伯沉吟道:「奇怪,他已不在那兒。我往高處守望,你去樹後查看一下。」
朱機伯片刻便自回返,失色道:「樹後的磚牆有個洞穴,逢當竟是鑽過鄰院,避開了咱們目光。這刻不知己曾發現了咱們的行動不曾?」
鄉老伯迅即潛入姜石公那座院落,但見姜、曹二人都聚精會神地等候訊息。他心頭大震,忖道:「我要不要衝入去把他們立時殺死?」
正在尋思,一種細微的聲響驚動了他。不久,大象逢當匆匆進來,向姜石公搖頭道:
「廣場上毫無可疑跡象,屬下先用詐語,如此這般的說,接著又使用金蟬脫殼之計,悄悄掩出廣場。」
姜石公道:「你為何去了這麼久?」
逢當道:「屬下因為好像瞥見人影一閃,心有所疑,便用種種手法查個水落石出,及至確知乃是眼花瞧錯,方敢返回向軍師覆命。」
姜石公道:「做得很好,照你如此小心行事,本軍師大可放心,相信敵人方面全無行動了。」
在外面竊聽的鄉老伯這刻才放了心,暗中叫聲慚愧,忖道:「假如不是卓遼機智過人,早就被這些狡猾的狐狸們查出我們的圖謀了,若然因此而惹起大爆炸,則這個責任完全得由我擔承了。」
想到這一點,頓時增添了幾分重視敵人之心。姜石公隨即命人傳令,把火炮收起,又著他手下的敢死隊解散休息,等明天出動。
卓遼等幾組人總算順利地完成任務,整個小星塢平靜如常,數千人俱都沉酣夢鄉之中。
誰也不知道在這平靜的表面之下,正有兩個大集團在激烈地鬥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