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各自退開幾步,盤旋互窺破綻。王元度心中忖道:「此人內力之強實是出人意表之外,若是內功較弱之輩,定須被我一劍挑飛金叉,露出可乘之機了。」田若雲也發覺對方名不虛傳,便極力尋思詭計。
王、田二人盤繞了兩個圈子,田若雲首先進擊,手中馭仙叉使出刺、挑、翻三種奇奧的手法,叉上的金光燦然奪目,暗具迷亂眼目的妙用。
王元度以守為攻,劍走輕靈,人若游龍,矯夭地化解了對方攻勢。
無情刀管中流心中暗暗焦急,忖道:「想不到這個邪氣滿身之人武功如此了得,元度若不速施煞手,盡力搶攻的話,說不定要敗下陣來。」
別的人既沒有他的眼力,又對王元度的武功及性格瞭解不深,都沒有瞧出危機。
王元度劍法忽然亂了一亂,竟被田若雲搶制了機先,連連迫攻,頓時險象環生。
全場群豪無不駭了一跳,屏息靜觀。這時田若雲金叉詭滑的由上而下疾取咽喉。出手之快,難以形容。王元度劍勢橫撩,竟是少陽再引之式。
田若雲心中暗喜,叉勢突然大緩,卻仍然向他咽喉刺去。這時在他的馭仙叉上已運足了內力,王元度若然一劍撩中,力弱則無法撩開叉勢,力重則立成搏鬥內力的局面。而田若雲不管內功比得上不比不上他,因為叉尖直刺他咽喉要害,相距甚近,可以邊鬥內力邊向他要害刺去,穩佔必勝之勢。
王元度的劍刃已堪堪觸到叉身,突然改為前削之式,身形借勢側傾,咽喉從叉尖滑過,真是間不容髮。
這時敵人的金叉已伸到他頸後,而他的長劍疾削敵人雙臂。這一招正是原屬少陽劍法三十六招之內的來拒復攻,後來被鄉老伯刪除,化為少陽再引的後者變化。這時使出來,威力之在莫可思議。
田若雲眼看劍光削到臂上,駭得面色泛白,丟掉金叉拚命橫躍開去。
王元度本是打算迫他落敗就算數,所以見他丟掉兵器時,就煞住劍勢。
田若雲躍出尋丈,喘一口氣,心想,他這一劍不知怎生使出來的?口中卻哈哈一笑,道:「王兄一時沒想到兄弟的兵器丟不掉的吧!」
四個公證人本要判田若雲輸敗,聽他這麼一說,都打消此念。只因放對拚鬥之時,除了武功之外,這機智計謀也屬戰力要素,田若雲既是故意騙對方緩手之計,可就不能判他落敗。
王元度只淡淡一笑,默然不語。誰也不知他正在聽鄉老伯說話。剛才就是因為鄉老伯突然傳聲,使他劍法一亂,險險慘遭敗亡之厄。
鄉老伯說道:「那廝不是東西,你若不橫心取他性命,不但很難取勝,而且將來禍患無窮。」王元度不能表示意見,因此心中很是著急。他著急的是恐怕鄉老伯會教導他克敵制勝的招數,這一來他雖然取勝了,也不光榮。而他更曉得自己的性格,萬一鄉老伯教他使什麼招數可以取勝,則他一定不肯再使這些招數,豈不是反而被他的好心連累了。
幸而鄉老伯不再說話,他定一定神,心想我王元度欲以俠義之名稱譽於世,怎能當著天下英雄殺死一個無仇無怨之人?
當下立定決心,決計不肯殺死對方。兩人盤旋了好多圈,間中互相佯攻誘敵,但彼此都找不到空隙。
他們的門戶守得十分森嚴,在場之人都是武林之士,自然瞧得出來,因此不但不感到乏味,反而覺察出兩人的情勢越來越緊張,因為這樣對峙下去,勢必互相迫到立判生死的境地。
王元度深深吸一口氣,奮起雄心,突然間挺劍向凝立如山的對手迫去。田若雲馭仙叉斜斜指住他胸口,這一招嚴密得宛如深溝高壘,無懈可擊。
全場群雄眼見這等精妙招數,尤其是氣勢神韻都如此的森嚴完整,簡直教人無從下手。
因此不由得大聲喝采,這一來更助長田若雲的氣勢。
但如雷的采聲突然間消失,因而使人感到寂靜得出奇。
敢情那王元度握著長劍竟自一如無睹對方的森嚴門戶,沉穩的繼續向敵手迫去。全場武林豪傑見了不由得錯愕難言,是以都幾乎在同時之間中止了喝采。
眾人在王元度握劍進迫的步伐氣勢上,無不瞧出他極具堅強的信心,而且無人不深信他一旦迫到數尺之內,定必出手猛攻。
雖然沒有人曉得他這一招如何攻得出去,然而王元度表現出的自信卻使人感到這是不容置疑之事。
這突然寂靜如死的氣氛陡然助長了王元度的氣勢,但聽他腳步堅定的踏在台上的低微響聲,他的身形隨著味味的步聲一往無前,迅即迫近了敵人。
田若雲只覺得對方泛湧出一股無堅弗摧無敵不克的氣概,實是無法招架,心靈中一陣大震,當即改守為攻,口中輕叱一聲,長身躍起,馭仙叉劃起一道金光,直向王元度天靈蓋砸落。
他這一招瞧起來雖是十分辛辣狠毒,但事實上他的鬥志勇氣已被王元度摧毀,陷於被動之勢。
王元度朗朗一喝,劍光暴漲,閃得一閃,便自迅快躍退六七尺,拱手道:「承讓,承讓。」
但見田若雲落地打個踉蹌,幾乎栽跌。左肩上現出血跡,由於他一身白衣,是以這塊血跡特別的鮮明奪目。
他咬牙哼一聲,眼中射出仇恨怨毒的光芒,盯了王元度一下,隨即躍下石台。
群豪喝采鼓掌之聲久久不絕,王元度回到好友群中,大家都向他稱讚道賀。他們回到居處,這時離晚膳尚早,大家在廳中啜茗閒談。阿閃見過王元度今日施展的身手,心中已暗暗佩服,不再無事生非的找話譏嘲他。
鄉老伯說道:「元度今日的一戰,有一點足以震動武林,那便是將來碰上任何敵人,對方決計不敢在氣勢鬥志上跟他較量。」
呂傑問道:「鄉老伯,元度兄這等氣概是不是純屬天生自然的?」
鄉老伯說道:「問得好,他這等無堅不摧的氣勢一半是天生稟賦,但一半是後天的訓練修養而成。我猜他一定經歷過一段萬分困苦艱險的練功境界,在這一段時間之內,他隨時隨地都有死亡之險,而且艱苦無比,不是常人所能忍受,才能養成今日這股天下無匹的氣概和鬥志。」
別的人聽了只覺得很有道理而已,但王元度卻佩服得幾乎五體投地,但覺這鄉老伯果真不愧是當今武林第一人,竟把他當日蒙義父雲丘老人傳授修迷密步時所遭受的大艱大苦一口道破,宛如目睹一般。
眾人又談了一陣,王元度想起一事,心中大感不安,恰好此時呂傑等四五個人都纏住鄉老伯,要他再指點一下武功。王元度趁機步出院外,略一分辨方向,便向昨日柳兒引領他去見藍明珠的那一邊走去。
穿過不少屬子長廊,到了一道朱門之前。此時門緊緊關閉,從四下格局形勢一望而知,這一扇朱門乃是分隔內外的界線。
他上前推了一下,沒有推開,當下四覷一眼,不見有人便聳身躍起,越過院牆。
裡面一條長廊,他記得曾經走過,當下緩步走去。他很希望碰見待婢僕婦,以便著她們通傳。
長廊左方有一道月洞門,門內院落深幽,王元度瞧了一眼,本擬繼續沿著長廊向前走,可是突然間聽見一陣詭異的笑聲隱隱隨風傳來。
這陣笑聲邪氣迫人,使得王元度心中不知不覺的泛起田若雲的面容,他皺了皺頭,付道:「怪了,若然是他的話,怎會來到這內宅之中?」
正待轉身離開,忽然一驚,忖道:「不好了,倘若此處是女眷所居,則這廝竟會在此,便十分可怕了。他敗在我劍下,十分羞辱,很可能心懷激忿,胡作非為。」
這麼一想,頓時觸動俠義之心,寧可冒著被人誤會之險,也得進去查明白才能罷休。
他悄然閃身入內,但見這個院落甚是寬廣,不但花木扶疏,而且還有小橋流水,景色幽雅。
繞過一座假山,但見華堂高敞,堂前大樹婆婆。華堂內人影閃動,他當即停步,借山石隱蔽住身形。
寬敞的廳堂內共有三人,兩個穩坐不動,一個卻走來走去。
王元度定睛望去,但見坐著的兩人其一正是日月塢十道總指揮子母神筆李公衡。另一個年紀更老,但面色紅潤如嬰兒,兩眼神光外射,一望而知內功精湛之極。那兩道及白的眉毛威煞之氣極重。
在他們面前的方磚地上走來走去的是個白衣男子,長身玉立,從背影瞧去極似是田若雲。但他曾經回轉身面向這邊,所以王元度認出不是。不過長得也像田若雲那般俊美而充滿了邪氣,年紀略大。
椅上的灰眉老者和李公衡都嚴肅地望著這個白衣男子,顯然此人身份特別,是以使他們十分重視。
那白衣男子嘿嘿冷笑數聲,王元度聽了心想這正是早先聽過的笑聲。他為人坦蕩光明不做窺人隱私之事,當下便要轉身離開。
卻聽那白衣男子說道:「老夫親自上台之事,你們都說無法瞞過天下人耳目,那就換一個下手之法,總得殺死那王元度小子才能甘心。」
王元度不禁停步傾聽,心想這真是老天爺幫忙,讓我在要緊關頭碰上,親耳聽見奸謀。
灰眉老者道:「衛兄向來以神機妙算擅名,諒必有了絕妙之計。若是能夠面面俱顧,不使敝塢主為難的話,我武季重雖然人輕言微,諒亦可以說得藍塢主同意。」
他的話聲甚是低沉,但極為有力,每個字都像鼓聲一般震動耳膜。
王元度聽知此人便是外號閻王印的武季重,不由得定睛細加打量。這麼一來也就推測出那個姓衛的白衣男子來頭不小,否則以武季重今日在武林的聲威,焉能對他如此容讓相敬。
再者就是這個白衣男子外表看來好像不會超過三旬,但他卻自稱老夫,而武季重也稱他一聲衛兄,可見得年齡不小,應當是與武季重同輩的高手。
姓衛的白衣男子說道:「武兄好說了,據兄弟所知,武兄乃是藍塢主極親密的朋友,此事若是武兄擔承,自然就等於藍塢主親口答應一般。不過兄弟卻不曾找到面面俱圓之計,只打算在晚上找到王元度,把他殺死。至於如何善後……嘿,嘿,那就只好偏勞武兄你們了。」
武季重眉頭一皺,煞氣更濃,顯然他絕不同意。但旁邊的子母神筆李公衡卻微笑道:
「衛老這樣做法,雖然帶給敝塢主不少麻煩,但比起由衛老親自上台卻好得多了,敝塢主麻煩雖然不免,但仍可推卸責任,只不知武院主以為如何?」
這李公衡地位不低,又素來以機智多謀著名,武季重心想這裡頭必有古怪,便哼哼哈哈敷衍,不置可否。
王元度卻已明白李公衡的意思,心想這李公衡親眼見識過鄉老伯的武功,算準那姓衛的若是驚動了鄉老伯,定必難逃公道,所以趕快插嘴,好借鄉老伯之力挫折這姓衛的人……
啊,我彷彿記得師父曾經提起過有那麼一派,來自東海不夜島,這一派人數不多,島主姓甄名南,武功既高又邪,該派中正好有一位高手姓衛名步青。眼下此人莫非就是不夜島高手衛步青麼?
事實上他真的沒有猜錯,廳堂中那個白衣男子正是外號勾魂聖手的衛步青。這不夜島孤懸海外,開派已有二百餘年之久,但一向不與中土武林交往,所以這一派雖然邪僻,卻從不受中土武林中人的注意。直到現任島主甄南才稍稍與中土往還。而不夜島能夠使當代高手都十分重視的緣故,大半是由這衛步青身上而起。昔年衛步青曾經大鬧中原,橫行江湖,仗著一身精純武功和層出不窮的邪門功夫,也不知有多少高手毀於他手底。
正當各門派激起公憤想合力誅除此人之時,衛步青卻忽然返回不夜島,銷聲匿跡,一晃過了三十餘年,今日重蹈江湖,過去的無數恩怨已隨時光消逝。
王元度正在尋思,卻聽衛步青道:「如此好極了,兩人想必不大明白兄弟的苦衷,要知今日被王元度擊敗的田若雲乃是島主的愛徒,身份高隆,這一次為了好玩才參加金鰲大會,哪知不但第一陣就輸了,甚且身上負傷,所以非把這王元度殺死不可。」
武季重含含糊糊的敷衍,李公衡卻道:「原來如此,可惜武院主和鄙人都格於規章不能出手相助,現在請衛老細看,此是王元度他們所居之處的地形圖。」
李公衡以手指醮了茶水在幾上畫出道路之詳圖,還註明王元度的居處,免得他摸錯了房間。
衛步青大感滿意,作而辭行,王元度一直躲在假山中,一直等到武。李二人送客回來,只聽武季重道:「李兄此舉用意甚明,但本座卻不大贊成,這衛步青昔年惡名昭彰,依本座的脾氣,剛才簡直一口拒絕,他若是氣忿難消,那就劃出道來,本座倒要試一試他有什麼驚人絕技。」
王元度心中不禁喝采道:「如此方不愧是武林高手,氣概過人。」
李公衡道:「院主說的是,以院主的武功造詣自然穩操勝算無異。但屬下卻還有一點顧慮,那就是這衛步青昔年大鬧中土之時,武功固然很高,但最厲害的是他那一身五花八門的邪氣功夫,使人防不勝防,才博得勾魂聖手的外號。昔年已是如此厲害,一別數十年之後,武功的進境不去說它,但邪功定必益發厲害。院主身份何等等隆,何必放著一個上佳人選不用而現身冒險呢?」
武季重道:「這話雖是有理,但本座卻總是感到心中之氣難消,哼,若然他當真得手,離開了本塢,將來還當本塢之人儘是浪得虛名之士,沒有人敢招惹不夜島。」
王元度聽了一陣,悄悄退出院外,他順著長廊再向前走,又到了另一座院落外面。
他記得藍明珠的繡閣就在下座院落之內,因此,這前面的一座很可能就是她的姊姊藍芳時所居住的。
當下舉步入內,穿過花樹山,但見小廳中闃然無人,他走上石階,到兩邊房間門外都輕輕敲過,也沒有人出應。
正要離開,忽然聽到一陣笑語之聲從外面進來,王元度心頭一震,連忙躲在廊上轉角的柱後。原來他聽出這陣笑語聲中,不但有藍芳時鏗鏘的聲調,還有那田若雲嬌聲嬌氣的語聲。
他大驚忖道:「想不到他們竟是相識,藍家大小姐雖然性情怪僻,可是怎會跟這滿身邪身的人做朋友?甚至還把他帶到居處?」
眨眼間藍芳時和田若雲兩人並肩出現,他們站在階前的空地中,談論的無非是此院的佈置。片刻間兩名侍婢帶了食盒等物進來,迅快的在院中安放桌椅,擺好盅換酒餚。
王元度這才想起,現在已是晚膳時間,不須多久天就黑了。不過這兩人在院中對酌共進晚餐,可就使得他無法悄然溜出去。
他倒不把吃飯之事放在心中,暗自輕歎一聲,想到,我原本特來找她,向她坦白剖陳昔日之事,想不到話未說到,卻發現了前後兩件怪事。
藍芳時與田若雲舉杯對酌,那田若雲已換過一身白衣,襯托起徐朱一般的兩頰和嘴唇,更顯得俊美風流。兩個人眉來眼去,好像互相都很傾悅愛慕。
田若雲一手捏住藍芳時的纖纖玉手,媚笑道:「小弟何幸,竟得天仙般的姊姊垂青,賜以飯食……」
他見藍芳時沒有縮手,頓時更為輕佻大膽,低頭吻在她掌背上。藍芳時任得他摩婆吻啜毫無拒絕之意。但當田若雲低下頭之際,她面上的微笑卻化為一層冰霜,眼中射出殺氣。等到對方一抬頭,她又恢復了曖昧的微笑。
這種表情變化落在王元度眼中,使他甚覺大惑不解,心想以她的家世和本身的武功,若是不喜歡田若雲的話,何須敷衍讓他輕薄?
田若雲喃喃的說了不少肉麻的話,藍芳時只一味地微笑。後來田若雲移身過去,一手接住她的纖腰,她這時才推開他的手,說道:「你別把我當作江湖上的蕩婦淫娃,我心中雖是喜歡你,但卻不能讓你胡來。」
她的語氣並不嚴重,因此田若雲毫不畏懼,不過仍然向她賠罪。
藍芳時微笑道:「若雲,你可曾有過成家立室的念頭麼?老實告訴我。」
田若雲遲疑了一下,道:「沒有。」
她道:「這正是你的本色,你若是有過成家立室的打算,那就不能稱為毒浪子了,對不對?」
田若雲道:「小弟不作此想的原因甚多……」
藍芳時打斷他的話題,說道:「不必多說了,我正是喜歡你這種浪子,我也不要受家庭的拘束,所以我很羨慕你。」
田若雲又講又喜,道:「小弟年紀雖然不大,但也識得百數十個女孩子,卻沒有一個像姊姊一般有這等豁達可愛的想法,哼!我一想起她們就煩厭得要死,她們總是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求我娶為妻妾。」
藍芳時笑道:「這些可憐蟲一定被你迷得要死了,現在我們講一句正經話,你想不想把我弄到手?」
田若雲吃了一驚,先細察她的表情,發覺沒有惡意,心想我要把你弄上手那是易如反掌,但終不及你自動投懷送抱來得有趣,當下應道:「姊姊若不見罪,小弟可要說句老實話了,小弟心中想得不能再想啦!」
藍芳時道:「好,那麼你替我辦一件事,若是成功,你愛把我怎樣都行。」
田若雲不敢輕率答應,忖道:「日月塢富可敵國,要什麼有什麼,可知她要我辦的事一定很困難……」
沉吟片刻,才道:「只要是小弟力之所及,自應為姊姊效勞。」
藍芳時說道:「你得動腦筋才辦得到,那就是姦污我的妹妹藍明珠。」
此言一出,有兩個人同時駭一跳,其一是躲在柱後的王元度,他吃驚不足為奇。而另一個則是田若雲,這個不夜島的高弟雖然不把姦污女子當作一回事,可是眼下一聽對象竟是她的妹子藍明珠時,也不由駭得瞠目,喃喃道:「姐姐別開玩笑。」
藍芳時正色道:「誰跟你開玩笑?」
田若雲心想:「丫頭你想戲耍小爺,嘿嘿,你的道行還淺,決騙不了我田小爺人彀……」
表面上卻裝出惶急之容,說道:「姐姐這話可真教人做夢也夢不到。別說小弟斷斷不敢做這等事,縱然是敢做,也沒有這等本領。」
藍芳時冷冷的瞅著他,並不插嘴,田若雲喘一口氣,又道:「姐姐還是另請高明吧!」
他站起身作揖告辭,禮數周到,言詞高雅,王元度忖道:「莫看他是不夜島門下,就一概而論是壞蛋,只聽他吐屬風雅,又不肯幹這等姦污之事,說不定乃是污泥中的白蓮。」
正在想時,藍芳時發出一陣刺耳的譏嘲笑聲,接著說道:「得啦,我的田大少爺,別再水仙不開花的裝蒜了,你的底細我不但一清二楚,連你師父不夜島主甄南的敗德醜行我也知得不少,不過……」
她略一沉吟,又連連發出諷笑之聲,接著說道:「不過若是不知底細之人,可當真會被你這一番唱做俱佳的表演瞞倒,以為是找錯了對象啦!」
田若雲的白臉一點不紅,道:「姐姐真會坑人,請問家師有什麼見不得人之事被你知聞了?」
藍芳時哼了一聲,突然厲聲道:『你知不知道我師父是誰?「田若雲一聽便知其中必有緣故,可是一時請不透,只好答道:「令尊的千鈞杖乃武林一絕,姐姐難道還須投拜別人門下不成?」
藍芳時道:「不錯,我告訴你,家師姓何名心寒,掌中一把武珀刀乃是外門兵刃三寶之一。你是甄南座下高弟,自應聽他提起過家師。」
田若雲瞪大雙眼,吶吶道:「原來姐姐是……是何心寒前輩高足,小弟甚是失敬,多有得罪之處,萬望姐姐包涵。」
他藉著賠罪起身,暗暗運集功力,準備好邪門絕技,隨時可以施展。
藍芳時的眼力像刀劍一般的銳利,似是瞧透他的心思,冷冷道:「你最好不要妄行動手,要知我若是有意暗算你,豈能等到現在?」
這個理由十分雄辯有力,田若雲忖道:「是啊,她若是有意為師復仇,早就可以把我暗算弄倒,然後才加以嘲辱恥笑不遲。既然她早先不曾出手,可見得真有幾分誠意。」
他一向機變過人,當下連忙抱拳謝罪過:「還望姐姐見有,只因家師再三囑咐,一旦碰上令師或令師有淵源之人,便須全力設法逃亡。」
藍芳時冷笑道:「總算你師父夠聰明,他定是曉得家師有克制他的手段。我老實告訴你吧,倘若你妄行出手,哼,哼,就在你發動的一剎那間,我有本事我們兩人同時炸為灰燼,屍首無存。」
田若雲大駭道:「令師便是練就這等同歸於盡秘技,打算對付家師麼?」
她點點頭,淡漠地道:「家師此生萬念俱灰,唯一使她活下去的便是對你師父仇恨,她一定要報了被甄南迷姦玩弄之恨,才能瞑目。」
王元度這才恍然大悟,付道:「原來其中有這等不解之仇,難怪會苦練那種同歸於盡的秘技了。」
田若雲躬身道:「姐姐請聽小弟肺腑之言,從現在起,姐姐但凡有用得著小弟的地方,即管吩咐。不論何等艱苦,小弟也拚命去做,事成之後,決不敢碰觸姐姐一下。」
藍芳時搖頭道:「我不是輕易說話之人,說了就得實踐。只要你辦得成此事,我甘心把身子獻給你,作為酬勞,過後你我各自分手,互不干涉。」
這個交易在田若雲來說簡直是天上掉下的桃花運,焉有不肯之理。但他為人狡詐多疑,這刻還不敢完全相信,設詞探詢道:「令妹敢是長得十分醜陋麼?」
藍芳時道:「她醜陋?哈!哈!若然她也算醜陋的話,天下間再也找不到一個稱得上五官端正的人了,告訴你,她不但有沉魚落雁那般花容月貌,而且文武全才,吐屬風流,沒有一個男子見了她能不怦然心動的。」
田若雲暗暗嚥一口唾沫,道:「這就奇了,你做姐姐的為何要小弟去敗壞她的清白貞操?」
藍芳時道:「為什麼這樣做我不必說,我可以從側面透露一點消息,那就是我曾經答應過一些人,倘若他們之中有人殺死王元度,就可以佔有我的身體。」
田若雲啊一聲,說道:「小弟明白啦!」
王元度卻像是被悶雷當頭擊中,腦際一片昏黑,眼前金星亂舞,心中連連自問道:「她為何如此恨我?她為何如此很我?」
以他平生坦蕩磊落的個性,凡事都是挺身而出當面說個明白。而事實上他和藍明珠並無任何愛的情諾,當面一說,或者能夠解開此結也未可知。然而這藍芳時惡毒的眼光以及田若雲的邪氣,竟使得他全然不起出見之念。
藍芳時發出快意的笑聲,道:「很好,你已答應我去做這件事啦,對不對?」
田若雲道:「小弟自必全力效勞,姐姐一萬個放心。」
藍芳時仰天而笑,美麗的面龐上籠罩著詭異可怕的表情。笑聲消歇以後,才道:「以你的陰毒詭秘手段加上我給你製造的機會,那妮子焉能逃得出此劫……走吧!」她站起身,指一指屋子,一面說道:「我先把此地房屋詳圖給你看,再商議下手細節。」
他們先後入屋去了,王元度征了片刻,付道:「我若是冒險跟去竊聽計謀,成功便好,不成功的話,她見奸謀敗露,定必有更厲害的手段。倒不如現在悄然離開,設法通知藍明珠,藍芳時不知她已有準備,使用的詭謀毒計定必較易防範。」
當下悄悄出去,用盡全身本領,耳目並用,免得不意暴露了蹤跡。
好不容易回到所住的跨院外面,突然記起那不夜島高手勾魂聖手衛步青要暗殺自己之事,恍然大悟的想道:「是了,衛步青雖然口口聲聲說要替田若雲報仇,但其實都是藍芳時以肉體為酬,才使他如此堅執不捨,定要取我性命,唉!藍大姑娘啊,我和你沒有血海深仇,何必賤價出賣你的美色肉體,僱人取我性命?」
回到屋內,眾人晚膳已用畢,他詐稱已經用過,又推說要練功,便躲在房內。
廳中笑語之聲不時傳入來,由於其中有一個嬌癡坦爽的阿閃姑娘,所以所有的年輕人都很有興致,反而不大聽到無情刀管中流的聲音。
鄉老伯年紀雖老,但他這個身份乃是他兩種性格中的一面,童心猶在,時時參加戲謹的談話,憑添許多風趣。
王元度感到焦惶不安,他已想過好多計策,但都有破綻。最後,他決定先把藍芳時的好謀寫在紙上,設法送到藍明珠手中。
做完之後,他把這張巴掌般大的箋折疊好,開始考慮如何用最迅速的方法把消息傳送給藍明珠。他必須做得十分妥當,以免此事外洩,使藍芳時的惡名傳揚出去。
當他打開房門之時,廳中眾人都意外地望著他,王元度笑一笑,道:「兄弟出去走一走,一會兒就回來參加諸位的雅集。」
眾人便不問他出去何事,繼續談笑,但過了不久,柳兒進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柳兒問道:「柳相公呢?」
阿閃搶著答道:「他剛剛走出去,想是碰上武功的難題,所以獨自出去思索。」
柳昭道:「對,我們不住的談笑,大概妨礙了他。」
他轉眼望著柳兒,又問道:「找他有什麼事?」
柳兒道:「有一點點事,但不要緊,婢子且去,回頭再來找他。」
她一直向內宅走去,經過那道朱門之後,便不時向黑影中打招呼,黑暗中都有人低低回應,戒備防守得嚴密萬分,如臨大敵。
走入小姐閨房中,但見藍明珠和一個高瘦的中年人在一起坐著說話,她微微一驚,上前行禮,叫了一聲:「老爺!」
那人正是日月塢塢主千鈞杖藍巒,他威嚴地望住柳兒,道:「剛從外面來是不是?」
柳兒哪敢打誑,低低應道:「是!」
藍巒不悅的哼一聲,道:「越來越不像話,胡亂往別人住的地方走動。」
藍明珠叫了一聲爹爹,藍巒瞪她一眼,道:「怎麼啦?為父竟不能管管你的丫頭了,是不是?」
她連忙陪笑道:「爹爹今晚好像一肚子火氣,這簡直是找碴兒罵人來啦!」
藍巒兩道劍也似的長眉緊緊皺起,威煞外露,道:「只有你這個丫頭膽敢這樣跟我說話,都怪我平日對你太寬縱了。」
藍明珠道:「爹爹到底碰上什麼事?如此的心情不快?」
藍巒道:「使我不快的事多著呢!」
柳兒聽了正要避出去,藍巒喝道:「站住,不准出去。」
柳兒應了,低頭站在一角,淚水在眼眶裡轉個不停,總算強忍著沒有掉下來。
藍巒道:「說來說去都是王元度,外則把天下妖邪都招惹了來,內則使我的兒女都不安寧……」
藍明珠陪笑道:「爹爹啊,上一次他從塢裡逃走了,你老得知一切之後,毫不生氣,今日為何又惱了。『藍巒眼睛一瞪,道:「那時節他只是尋常年輕高手,為人也很正派磊落,我才瞧得起他,但現在他已是出類拔萃的高手,這金鰲魁首一席,非他莫屬,為父焉得不惱。」
這話內中另有文章,所以不知內情的人擔保聽得莫名其妙。
藍明珠卻瞭解地長歎一聲,垂首不語,藍巒又道:「他今日把不夜島主甄南的愛徒殺傷,這麻煩可大啦!那不夜島出來的人有名的冤魂不散,邪門功夫層出不窮,而最可怕是任何卑鄙詭詐的手段都使得出來,此所以那勾魂聖手衛步青堅持要殺死王元度為田若雲報仇時,連武院主李總指揮這等腳色也無奈答應了,為父雖是覺得不妥,可是已不便駁回武院主的允諾。」
藍明珠優雅地起身,端茶送到父親跟前,她那份高貴雍容的風度能夠使人心情平靜寧貼。藍巒眉頭稍舒,吃了幾口茶,緩緩道:「為父雖不怕不夜島這一派,可是咱們日月塢終是履豐席厚的名門正派,為了你們著想,實在又不願意得罪他們。何況想謀害王元度的不止衛步青一人,憑姓衛的一個人實在沒有把握可言,他乃是得到幾個老魔頭允諾相助,才敢那樣自信。」
他的目光轉到柳兒身上,道:「你也在旁邊坐著,我打算跟珠兒多談一會。」
藍明珠和柳兒都很想把這個秘密迅速通知王元度,好教他有所準備,但藍巒似是看透她們的心念,故意不走。這一談直至兩更時分,藍巒才起身道:「你們早點安歇,今晚我已加派人手,在內宅各處巡邏把守,你們放心熟睡可也。」
他走了之後,藍明珠無可奈何的攤攤手,道:「我出去的話,很難不被別人發覺,而且現在也很晚啦!」
柳兒著急的道:「那怎麼成?常言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王相公本領雖是萬分高強,但聞說不夜島這一派最擅長各種稀奇古怪的絕藝,萬一王相公不幸遭害,我們這一輩子別想能忘了此恨。」
藍明珠怔了一會,道:「我也想冒險通知他一聲,可是爹爹分明不讓我們管這件事,所以我敢打賭,我們只要一走出院門,爹爹立時就知道。」
當她們對覷發愁之時,王元度剛好運功完畢,精神奕奕的睜大雙眼,他也不點燃燈火,悄悄起身,無聲無息的走出房外。
此時眾人盡皆安寢,王元度施展身法,直奔後宅。原來他乃是不辭冒險也得前往通知藍明珠,免得藍芳時陰謀惡計得逞,那時便再也不能補救了。
不久便奔到那道分隔內外的朱門,只見門戶緊閉,若要過去,非從別處越牆而過不可。
他在門邊停步,凝神查聽門內的動靜。此時更深夜靜,一片岑寂。他查聽了一會,突然心頭一震,連忙停止呼吸。
原來在這道門戶後面透傳過來低微的呼吸聲,雙方相隔只不過一塊門板而已,這門內之人既是貼立門邊,不問而知必是藍巒派出人手守衛內宅。
他暗自盤算道:「藍芳時收買田若雲共同謀害藍明珠之事決計不能宣洩半點消息,否則縱然藍巒不殺死她,但這等事教人知道了,藍芳時如何活得下去?」
這一來他的行蹤可不能被藍巒手下發現,因為若是被發覺了,藍巒定必窮根究底的嚴詰他夜闖內宅的理由,這可不是胡亂捏造幾句話就能打發過去的。總而言之,他只可以神不知鬼不覺的直接通知藍明珠,除此之外,再沒有別的轉托之法。
當他正在小心找尋可以通過的防禦缺口時,藍芳時的陰謀已經展開。
這藍家的大小姐帶了一名詩婢,裊裊走過長廊。她才走了兩三丈的一段路,已有兩撥人馬在暗影中出聲向她打招呼問候。此外,她又發覺在稍遠的屋頂或牆角都有暗樁把守。
她感到十分奇怪,到第三次有人出聲之時,她點頭回禮,說道:「是倒暈道指揮項滔老師麼?」
黑暗中閃出一個中年文士,拱手道:「正是區區在下,大小姐有何吩咐?」
藍芳時柳眉一皺,問道:「今晚何故派出這許多人守夜?難道探悉有敵人入侵麼?」
項滔道:「在下只是奉塢主之命行事,不知內情,正想向大小姐打聽呢!」
藍芳時心知父親的行事常常如此,教人莫測高深,諒是實情。當下又問道:「我爹爹可有吩咐過特別注意什麼人?」
項滔不禁沉吟一下,要知這大小姐出名的不理男人,今晚居然跟他說了好多句,使他大有受寵若驚之感,是以雖然藍巒交代過不許轉告旁人,但項滔卻覺得不好意思不透給她得知。
他把聲音放到最低,說道:「大小姐可得替在下保密才行,塢主吩咐我們注意二小姐及柳兒姑娘的動靜,不許她們出去。」
藍芳時大感意外的啊一聲,隨即揮手道:「謝謝你,我一定替你保密,我現在就到她那兒看看。」
項滔代道:「大小姐千萬別把塢主吩咐之言告訴二小姐才好。」
藍芳時道:「放心吧,我豈能跟爹爹搗蛋。」項滔悄然退下,她回頭向侍婢瞧了一眼,卻沒有說話,然後移步繼續向前走去。
藍芳時和這待婢又經過好幾道暗樁,終於到達藍明珠所居的院落外面。
她們先後踏入院中,但見上房窗紙上燈光透出,她們兩人迅快回顧查看周圍動靜,確知此院無人監視,僅嚴密封住四下出入道路,那待婢便像幽靈一般隱入黑暗中。
藍芳時獨自走上台階,敲敲窗框,道:「明珠,睡了沒有?」
房內傳出驚詫之聲,藍明珠從內間走出,一面問道:「可是大姐駕臨?」
藍芳時道:「是我。」
窗開處,射出燈光,妹妹二人隔窗對現,柳兒在稍後一點也用驚詫萬分的眼光窺瞧著藍芳時。
藍明珠堆起笑容,說道:「大姐請進來奉茶。」
藍芳時搖搖頭道:「現在很晚了,不進去坐啦,我只想問你幾句話。」
藍明珠心中忐忑不安,暗念她多年以來從不跟我說話,目下深夜過訪定有重大之事,但我和她之間毫無瓜葛,知她定必為了王元度之事而來。
藍芳對已緩緩道:「我有一個重大消息,特意來告訴你。」
藍明珠聽她口氣似乎毫無惡意,大感意外,問道:「什麼消息?」
藍芳時道:「不夜島衛步青得到幾個老魔頭的支持,今晚要暗殺王元度,好像說是三更動手,現下時間所剩無幾,你若要通知他,須得立刻前往,再遲就來不及了。」
她滿面俱是關切之情,又適:「我們姊妹雖然素不交往,但碰上這等對你十分重要之事。卻不能袖手坐視,所以特意通知你一聲。」
藍明珠不知怎麼才好,聽她的口氣好像已經曉得王元度與自己頗有交情一般。
她沉吟一下,才道:「王公子為人甚是正派可敬,小妹若是有辦法的話,定必前往通知他一聲,可是小妹曾被爹爹禁止外出,簡直無計可施,只好由得他了。」
藍芳時心中湧起另一股妒恨,付道:「原來爹爹來過此處,把消息告訴了她。」但她表面上卻仍然裝出同情關懷之色,道:「今日我見過王元度的武功,果然精進之極,比起上一次闖出本塢時高出不少。不過,衛步青不是普通高於,他外號稱為勾魂聖手,據說有幾種特別手法,可以使對方突然昏倒,或是神志不清,因而被他殺死。這等仇敵實在十分可怕,若不能預先防範,只怕很難逃得過殺身大劫。」
藍明珠和柳兒兩人平時是十分精細機智,可是眼下正是關心者亂,已經不會考慮及藍芳時為何盡力煽動她們向王元度報警,一味心慌意亂的替王元度擔憂。只因千鈞權藍巒也曾透露此事,說是衛步青得到幾個老魔頭支持,是以王元度處境之危,不問可知。
她吶吶道:「小妹萬分感激大姐的好意,但小妹全然無計可施,只不知大姐可有辦法幫忙?」
藍芳時幾乎想扼住她的脖子,把她活活掐死。因為她的焦急已經證明了她與王元度的關係極深。由此也證明了王元度當日到日月塢去乃是受她指使的,其中有什麼好計陰謀雖還不甚清楚,但這已足夠使她毫不後悔的毀滅王元度和藍明珠兩個人的生命。
她故意為難的沉吟一下,才道:「今晚守夜之人特別多,你們一旦出去,定必立刻被爹爹知道,這樣好了,叫柳兒化裝易容,隨我出去,或者有法子瞞過眾人耳目。」
柳兒不等藍明珠吩咐,便迅速換了衣服,對鏡畫眉塗脂,面貌頓時大有改變,在黑暗中決計認不出是她。
藍芳時見柳兒一派甘願冒險的態度,深心中泛湧起惡毒的仇恨,忖道:「都是你這丫頭從中牽針引線,實在罪大惡極,我若不把你打入十八層地獄之內,誓不為人。」
她的妹子以及柳兒絲毫不曾發覺這藍芳時內心的詭毒,不一會,柳兒已經化裝好,跟隨藍芳時出去。
兩人沿著長廊走動,黑暗中的守衛剛剛見到藍芳時侍婢經過,現下一切相符,都毫不在意。
躲在另一個空房中的田若雲早就準備妥當,他藏身之所並非是臨時找尋,而是早就計劃好的。因此,他聽見步聲離開之後,自個兒在黑暗中露齒一笑,打懷中取出一個精緻的銅盒,旋開盒蓋,便放在窗台上。
銅盒中冒出陣陣撲鼻清香,晚風把香氣帶到位居下風的另一個房間中。而且不久之後,整座跨院都瀰漫著這股清香。
藍明珠要等候柳兒消息,自然睡不著,也沒有睡覺的打算,她陡然嗅到這陣清香,心中感到奇怪,當即走到窗前倚立,馥郁的香氣透入她肺腑,使她感到精神一爽,不由得暗自猜想這是什麼花香。
相距不遠的空房內,田若雲又摸出一個銅盒,面上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但他並不立刻打開盒蓋,左手的一隻指頭有規律的輕輕點在掌心,借此精密的計算時間。
他現下正在使用的手段乃是不夜島中許多種詭奇技術之一,稱為合歡香。第一個銅盒散放的香氣於人體全然無害,而且由於此香是採集二十四種奇花異草配製而成,任何女子嗅人鼻中,都覺得心神費爽,不知不覺的用力噴吸。
但這種香氣若是與另外一種藥物氣味混合,便能使人昏昏思睡,並激起慾念。不過藥力甚是柔緩,須得時間充分才能使用。還有一樣缺點就是如果用藥不強,受害之人可能還能奮起掙扎。雖然受害之人武功已減損十之七八,但終是討厭之事。
柳兒在藍芳時房中等候了一會,見她瞑坐調息,既不敢驚動,又十分焦急。
正在無可奈何之時,藍芳時徐徐睜開眼睛,冷冷道:「柳兒,王元度怎能混入日月塢的?」
柳兒心中一驚,想道:「她在此刻突然問起這事,形勢大是不好。」但她卻不敢不答,甚至連沉吟忖想也不敢,當下說道:「婢子從實供出,但望大小姐垂憐見諒。」
她把當日的用心及經過一一說出,甚是誠懇坦白。藍芳時萬萬沒有想到妹子竟是這等用心,頓時一怔,忖道:「她若是當真存心為我介紹才貌雙全的人,我自應感激她,不該對她懷恨下手……」
但轉念又忖道:「明珠那丫頭怎會對我這麼好,竟肯把自己心愛之人讓與我?分明是有意使我出乖露醜,甚或其中另有陰謀毒計。假使易地而處,我縱是極愛我的姊姊,什麼心愛之物都可以讓給她,但自家的愛人卻萬萬不能相讓。」
她一時天良發現,一時又找種種理由替自己開脫,面色變得十分劇烈。柳兒瞧在眼中,甚是害怕。
藍芳時終於被天良戰勝,想道:「罷了,姑且念在同是女人,相信她這一遭,既是如此,目下便須前去制止田若雲下手。」
她透一口大氣,站起身子,柳兒大喜過望,問道:「大小姐可是已想出如何通知王相公的法子?」
藍芳時皺皺眉頭,目光凝注柳兒面上,心想,這丫頭姿色不惡,那田若雲若被阻止,勢必不肯干休,我只好犧牲她送給田若雲享用了。
這刻時候已耽誤了很久,田若雲可能已開始行動,藍芳時面色一沉,問道:「柳兒,我且問你一句話。」
柳兒訝道:「大小姐要問什麼?」
藍芳時道:「明珠遭遇大難,而你卻可以代替,你肯不肯為她犧牲?」
柳兒毫不遲疑,應道:「婢子當然肯啦,但大小姐為何有此一問?」
藍芳時道:「你且瞧瞧門口就知道為何有此一問了。」
柳兒轉頭望去,但見門口簾子深垂,任什麼都沒有,正驚詫間,猛覺脅下微疼,頓時全身麻木,身子向後便倒。
但她不曾摔在地上,因為藍芳時已一把抱起她,說道:「你既是甘心情願,那就只好犧牲你了。」
門外六七丈處傳來步伐聲,藍芳時大吃一驚,迅即把柳兒藏放在內間。
簾間傳來一降低沉而十分有力的聲音,道:「芳時,還沒睡麼?」
藍芳時心頭一震,付道:「糟糕,是爹爹駕到,獨獨是他我無法趕走,這一耽擱只怕來不及去阻止田若雲。」想時,口中應道:「是爹爹麼?我不想睡。」
門簾一掀,藍巒走進來,面色甚是沉重,問道:「你去找明珠有什麼事?可是故意把消息洩露給她知道?」
藍芳時毅然應道:「不錯,王元度若是遭遇了不測,不但明珠會暗很爹爹,連我也是如此。」
藍巒怔一下,道:「胡說,你們連是什麼身份都給忘了,真真大膽得可惱。」
藍芳時道:「爹爹縱是把我姊妹二人都嫁給乞丐流氓,我們必定聽從。可是王元度如若遭遇不測,我們還是要恨爹爹的。」
藍巒又好氣又好笑,一屁股坐在椅上,細細尋思,藍芳時心中焦急萬分,但表面上一點也不敢流露出來,但聽藍巒說:「明珠一向最是聽話,因此,她若是做出不聽話之事,我的傷心氣惱你可想而知。」
他把心中的真情完全裸露在大女兒面前,自然是認為她會瞭解和可以信賴,但藍芳時卻不這麼想,反勾起已經平息了的妒恨,心中湧起一陣狂暴的衝動,幾乎跳了起來。
此時她面色之難看,任誰一見便可清出她的心事。但藍巒不曾注意到,還在搖頭歎息。
藍芳時很快就恢復常態,心中掠過一陣暢快之感,忖道:「你若是聞悉她慘被姦污之事,恐怕比這刻更傷心難過百倍。」
這一夜,黑暗中許多陰謀正在進行。外面的一座寬大幽深的院子裡,有三條人影像幽靈一般出現,他們不論是走動或停止時,都沒有半點聲息。
其中一個蹲在院牆角落中,火光突現,只見他在角落中擺放好一個拳頭般大小的銅鼎,火折子輕輕劃過鼎口,便熄掉火折。
銅鼎內冒出一股香煙,向上激射達三尺高,然後化為千百縷,隨風飄散。
片刻間偌大的院落中瀰漫著一陣若有若無的奇怪氣味。
這個使弄手腳之人正是不夜島高手衛步青,他舉起雙手,另外兩人便都分頭貼身院牆隱在黑暗中。
衛步青一直走到一間房門前,舉手輕叩,房內傳出王元度的口音,道:「誰?」衛步青沒有回答,繼續輕敲幾下。
房門一開,王元度出現在門前,他一身裝束得十分俐落,背插長劍,好像早就有準備一般。
衛步青在門開之時退了數步,兩人互相對視。衛步青低冷的道:「本人是不夜島衛步青,今晚特地前來興問罪之師。」
王元度沒有哼聲,目光銳利的向院中搜索,立刻發現牆邊的兩人,衛步青又說道:「我也不怕你會洩漏秘密,因為你決計活不到天亮時候,那兩位乃是應本人之邀,前來助陣,一位是南阿洪兄,另一位是沒角犀屠望兄,他們可不是來對付你,而是準備萬一有人膽敢橫加干涉的話,就出手懲戒,你明白了吧!」
他的聲音漸漸提高,因此好幾個房間都傳出響動,似是被衛步青驚醒而披衣起身的。
轉眼間兩個房門打開,無情刀管中流和呂傑齊齊露面,呂傑問道:「什麼事?」
一言才出,忽然咕咚跌在地上。
管中流驚道:「你怎麼啦?」
忽覺胸口一陣翳悶,頭昏眼花,難以支持,也跌坐地上。他功力遠較呂傑深厚,所以不曾立刻失去知覺,極力支持著不讓自己昏倒,提氣叫道:「小心,好像是悶香之類……」
王元度見這兩人相繼不支倒地,心頭大震,幸而他還不覺得怎樣,正想出手對付衛步青,許多房門開處,先後奔出不少人。
南阿洪一揚手,火光立現,照得一院通明,但見鄉老伯、阿閃、柳昭。魯又猛、胡元、束大名等通通奔了出來。
阿閃奔到管中流身邊,束大名抱起呂傑,分別查看他們的情形。鄉老伯呵呵笑道:「熱鬧得緊,咦,元度你衣衫齊整,莫非早就知道這些小子們的陰謀?」
魯又猛和胡元一齊詢問管中流呂傑的情形,但一開口,就跌倒在地上。
鄉老伯喝道:「都不要開口說話。」說時,連他那等百毒不侵的一代宗師也感到氣機不調,頭腦微昏。當即一交躍在地上,暗中運起絕頂內功,抗禦毒力。
這時只剩下柳昭和阿閃未曾開口,所以沒有跌倒。
牆根下走出一人,但見他身如水桶,從頭到腳都一般臃腫巨大,面貌粗野可怕。看來大概是三四旬左右的人,右手拿著一根長達三尺的彎曲牛角,在火光之下閃映出雪白的光芒。
他步伐落地之時甚是沉重,鳴鳴鳴的走到院心,向柳昭招手道:「小孩子,過來,老子讓你砍三刀,事後只要你報出姓名就行了。」
柳昭刷一聲掣出緬刀,躍到他面前。心想你這叫做自尋死路,我這緬刀連鐵石也劈得開,何況是血肉之軀?
他可不知道對方是誰,當下揚起緬刀。沒角犀屠望舉手阻止他砍落,道:「慢著,你答應這條件的話,就點點頭,老子便背起手任你砍劈三刀。」
王元度久聞這沒角犀屠望以一身奇怪不過的功夫稱雄武林,縱橫多年,少有人敢跟他作對。這便是他練的一門犀牛功厲害無比,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會受傷,而他手中牛角一擊之威也是無與倫比,數十年來已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喪身於他牛角之下。
那柳昭手中的緬刀並不是罕見之物,大凡是武林高手,定能一望而知這緬刀的鋒快程度。因此這屠望既敢任他連砍三刀,定有十分把握。退一步想,像屠望這等魔頭不是篤守信義之輩,萬一他突然出手反擊,而柳昭卻不曾戒備,那是決計難逃一死。
王元度一念及此,憂心如焚,忍不住喝道:「柳兄不可答應。」
衛步青哈哈一笑,道:「你的功力雖是深厚,但本人這一奇藥靈驗如神,天下間沒有一個人能開口不倒的。你最多比旁人支持得久一點而已。」
王元度心想事至如今,也沒有什麼辦法,索性多說幾句也是一樣。當下道:「柳兄小心,你的對手是沒角犀屠望,不畏刀劍,更須防他突然出手反擊。」
沒角犀屠望道:「老子豈是說過不算的人?」
柳昭更不打話,潛運內力一刀砍落,劈中對方肩頭,砰的一響,緬刀反而彈起數寸。他這一出手,這才曉得內力減弱了六七成,因此刀鋒砍中敵人之時,只等如普通的人運刀一般。此外,他又發現對方的橫練功夫其實蘊含極上乘的內功,被刀鋒砍中的肌肉會迅快收縮,御去大半力道。
他曉得自己無能為力了,忍不住叫道:「元度兄,咱們快走……」話聲甫歇,咕咚一聲跌在地上。
王元度眉頭一皺,這當兒他記起了藍芳時。田若雲的陰謀,心想這些惡魔們既是發動,則田若雲那邊一定也同時動手。
他本來還希望田若雲不一定會在今晚下手,可是這刻卻感到事情不妙,當下喝道:「阿閃姑娘請過來一下,但記得不要說話。」
衛步青十分訝疑的望住他,一點也不明白此人如何能支持得這麼久。
阿閃應聲走過來,她本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是現下眼見人人昏倒,也不由得十分驚恐,死也不敢開口。
她繞過衛步青,走到王元度身邊。王元度從抽內摸出一個密封的柬帖交給她,又在她耳邊道:「請你無論如何立刻送達藍明珠手中,若然有人攔阻,可仗你獨步天下的輕功躲過,別被人攔住。立即交給她,千萬拜託。」
阿閃心想這一定是求援之信,是以點點頭,轉身奔去。衛步青冷笑一聲,道:「哪兒走?」手中一對判官筆迅快戳去。
他這一招全無殺死對方之意,因為他向來好色,一見阿閃如此美貌,便捨不得下毒手。
但以他的功力身手,這一招也極是厲害,縱是時下名家高手,也非發招抵禦不可。這一來便不免被他纏住。
阿閃進退如電,突然已飄退數尺。衛步青驚噫一聲,道:「好快的身法,但你別想逃得掉。再說你如此美貌,我可捨不得你跑掉,乖乖的讓我親熱親熱吧!」
他的言語態度都很淫很可惡,氣得阿閃呸一聲,衝口罵道:「死不要臉……」話一出口,才發覺不該開口,連忙舉手掩住嘴巴。
王元度喝道:「快走,待我對付他。」大步迫去,掙一聲長劍出鞘,化作一道寒芒直向衛步青刺去。
阿閃乘機急奔,南阿洪和屠望一齊移步攔阻,豈知阿閃動作神速如電,一眨眼間從他們之間掠過,迅即躍出院外,走得無影無蹤。
她出得院外,記起自己已經開過口,不免心慌意亂,竟走錯了方向。
這時藍明珠已大禍臨頭,她憑窗站了老大一會工夫,突然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睏倦,幾乎站著入睡。地猛可振起精神,付道:「王元度這刻想必已被眾惡魔圍攻暗算,只不知柳兒是不是能夠事先趕到,她這麼久還不回來,莫非碰上什麼變故?」
想著想著,眼皮不由自主的垂下來。但她又奮力睜開,心中向自己說道:「藍明珠呀,若在平時,你就可以寬衣上床,大睡一覺,但這刻元度生死未卜,柳兒訊息毫無,怎能放心入睡呢?」
田若雲已悄悄出來,躲在柱後,恰好把她的表情瞧得清清楚楚。他見她兩度振奮睜眼,不禁又驚又急,暗道:「這妞兒個性真強,明明困得要死,還不肯上床入睡。但你早晚也得支持不住。」
又等了一會,但見藍明珠連連打呵欠,玉額泛起挑花般的紅暈。
田若雲深知她不但倦極欲限,同時也被春思困惱,已經可以開始動手。便大步走出去,迅即撲到窗前。
藍明珠已經睏倦得兩眼煌松,只差那麼一點點就陷入昏睡中。另一方面,她體內有某種程度的興奮。
她乃是純潔清白的閨女,因此對於性慾毫不瞭解,只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心中失去主宰。
此時田若雲的身影映入她眼角中,藍明珠心頭一震,猛可清醒了幾分,以為是柳兒回來報告消息,但目光到處,燈光下但見一個長身玉立,相貌姣美的年輕男子,含笑望著自己。
若在平時,此人面上那股帶著邪氣的笑容定必使她由衷的厭惡憎恨。可是這刻心中失去主宰,反而覺得很順眼好看。
這正是考驗藍明珠道行深淺的一個重要關頭,按道理說任何女性中了這不夜島秘製合歡香之後,決計無力抗拒強暴侵襲。即使這個女子乃是三貞九烈的人,可是過得自動獻身這一關,也過不了困極昏睡這一關。一旦陷入昏睡之中,焉能保持清白。
田若雲心中有十分把握,笑瞇瞇道:「姑娘美如天仙,麗質天生,果然名不虛傳。小生當真是艷福不淺。」
藍明珠被藥力所迷,媚眼如絲,但覺此人的話十分甜蜜可喜,當下隨口道。「胡說,你哪得聽過我的名字?」
這話完全是以打情罵俏的方式說出,田若雲雖是脂粉魔王,調情聖手,但面對如此千嬌百媚的美女,也不由得頭重腳輕的飄飄然起來,說道:「小生豈敢在姑娘面前胡亂說話,實是曾聽令姊提及你的芳名,又聽她盛讚姑娘的美貌。」
藍明珠好像感到不安,但一時之間又沒有法子細細推想。此外,她心中彷彿有一件事放不下,這也是擾亂她思路和使她不能集中注意力的原因。
田若雲跨前兩步,已貼近窗前,與她相距不及一尺,彼此間的呼吸都可以感覺到。陣陣幽淡的香氣送入田若雲的鼻中,使他大感迷醉。
他捏住她的纖手,膩聲道:「好姑娘,真真愛煞小生了。你為何還不上床安寢?」
藍明珠從上床安寢四個字聯想起柳兒,正因為等候她歸報消息,才苦苦的支撐。她心頭似是清醒了幾分,霎時又想到此人如何會從姊姊藍芳時處聽得自己的名字和美貌?莫非是姊姊差他來的?
外表上她仍然瞇縫著眼睛,儘是春思困惱的嬌態,說道:「我在等人哪,現在還不能安心歸寢。」
田若雲也不細想,道:「不用等啦,柳兒既不會回來,王元度也活不過今宵了。」
藍明珠猛可掙脫他的手掌,睜大雙眼,問道:「你是誰?」聲音冰冷,與剛才判若兩人。
要知田若雲不合提到王元度遇險之事,只因藍明珠念茲在茲的憂慮王元度被人暗算,沒有片刻放得下這個心事。大凡一個人集中精神貫注在某一件事上,便會產生力量,古人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就是這個道理。藍明珠既是極度的替王元度危懼,這心事一旦被田若雲觸及,立刻產生強烈無比的反應。因此突然間恢復了清醒,頓時察看出田若雲來意不善,而且他會無端端的出現,定是姊姊使的陰謀毒計無疑。
田若雲堅信她逃不出自己掌握,仍然淫邪地笑著道:「小生田若雲,是不夜島少島主。
諒姑娘定聽過不夜島這個地方?」
藍明珠用力地甩一下頭,皺眉道:「我覺得很睏,是你使的手腳麼?」
田若雲訝道:「姑娘這刻還能運用心智推斷事理,真是前所未聞之事。不錯,你已中了敝島秘製合歡香,此香有催眠催情兩種神奇力量。」他得意地笑一聲,又道:「姑娘縱是意志堅強過人,也無法抗拒這等藥力。」
當藍明珠聽得王元度難以倖免的話而刺激得清醒之時,她已暗暗運聚功力,準備出手。
她說話的用意有二:一是拖延時間,伸便提聚內力,二則直探明白此人來龍去脈。
然而直到田若雲發出得意的笑聲時,體中內力仍然提聚不起,甚且很難保持清醒,再者睏倦渴睡之感像浪潮般一個接一個的衝到心頭。
她還須弄明白一件事,所以仍然冒險不大聲呼救。要知這刻夜深人靜,聲音傳得特別遠,而她早曉得院外有不少本塢高手守衛各處,只要尖聲一叫,定可驚動他們。
她道:「家姊馬上就要來找我,我勸你還是快快離開的好,免得被她碰上,死於非命。」
田若雲嘻嘻笑道:「令姊若是趕到的話,那就最妙不過了。她不但不會對付我,還會自動獻身給我呢!」
藍明珠想道:「唉,老天啊,這當真是姊姊的惡毒手段,我們姊妹之間雖無來往,但她怎忍心如此對付我?毫無一點骨肉之情。」
想到藍芳時的惡毒無情,她不由得替父親大感難過,傷心得流下兩行淚珠。淚水不但使視線模糊,還使得心靈迷惘加深。但見她身軀搖搖,已站立不穩。
田若雲一顧身,伸手抓住她的玉臂,吃吃笑道:「好姑娘,別忙著睡覺,咱們還有事未辦完呢!」
藍明珠心中還有幾分清醒,可是她的感情已被藍芳時的惡毒手段摧毀,連反抗的意志也提不起來,面龐無力地貼靠在田若雲手臂上,低聲飲泣。
田若雲喜不自勝,心想還是早點上床合歡的好,當即一躬身竄入房內,順勢已把藍明珠抱起,向床榻走去。
正當此時,阿閃恰好經過不少困難後趕到,剛剛撲入院內,彷彿見到人影一閃,但定睛瞧時,毫無蹤跡異兆。
她戒備地停住腳步,心想莫非已有日月塢高手,早一步躲了起來,乘機暗襲?於是便不肯冒失過去查看,殊不知這刻藍明珠正是千鈞一髮的關頭。
這阿閃出來之時,若不走錯了路,便可以提早趕到,其時田若雲尚未現身,而藍明珠瞧過王元度密函之後,當必立刻召集本塢高手護衛,而田若雲也勢必敗露行藏,免去一場大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