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劍懸情記 正文 第二十三章 相逢如夢斷柔腸
    到達客店之時,他們包下整座跨院,兩口大木箱和不少貨物攤到院內,外表看起來,這一支車隊很像是大客商運貨南下,共計十二輛馬車和三輛車輪驟四,人數達十二人之多。

    店夥計張羅完畢退出院外之後,桓宇成身的那口大木箱被扛到上房內。

    箱蓋一開,明亮的燈光照射入來,但見那長村中年人俯首瞧著他,似是在在顧慮一件事。

    桓宇倒不急於逃走.只希望對方把他弄出箱外,以便伸直雙腳,挺挺腰肢,舒服地睡上一覺。

    那中年人檢查過他雙手雙腳腕踝上的繩索,那是特製之物,他見繩索部一如原狀,面上現出放心的表情,沉聲道:「咱們一旦上路,你便又得臥優箱內,這滋味實在不十分好受。」

    桓宇口中塞得有布團,不能說話,只好眨眨眼睛,只聽那人又遭:「今宵且讓你在床上睡覺,你最好別胡思妄想,以致兄弟迫不得以用毒辣手法對付你,咱們還有幾日的路程好走,假使你不識相的話,這幾日兄弟有本事教你寧願死掉!」

    這人說完,便有兩名壯漢俯身把他弄出箱外,放在床上。

    桓宇瞪直雙腳,但覺平生沒有比這會兒更舒服的時候,他口中市團已了取出來,因此他長長的舒一口氣,心滿意足地閉上眼睛。

    這間上房之內還有兩個人歇宿,一是那長衫中年人,姓李名策,另一個中年大漢,相貌粗擴,姓社名消。這兩人是這一隊人馬的領袖,桓宇從他們交談的片段之中聽罌他們是六甲高手,以前一向很少在江湖中露面,沒有什麼人認識他們,所以這趟差事落在他們身上。

    李策為人小心持得重想出幾種守夜方法,跟杜俏商議。社消道:「依兄弟之言見,根本就不用麻煩了、」

    李策道:「此事關係重大,怎可不多加小心產社消笑道:「若是靠你我兩人小心的話,豈能逃得過那千百武林的眼目,大師父已另設數路疑兵之計,等到他們—一偵破,咱們已謁見祖師爺了。」

    李策沉吟道:「雖是如此,咱們仍然不可太急。」

    杜凱不耐煩的道:「你要小心那隨便你去佈置,反正我看守這廝,有什麼動靜我就拿刀架在他脖子上。」

    桓宇聽了這話,暗忖這一招果然毒辣,正在尋思之時,那李策已造:「其實我也顧慮到多派人巡夜的話,而露出了形跡,但不派人巡夜,又放心不下最後,他還是決定嚴密巡夜防守,把手下十入分作兩班,每一班巡守半夜,李社二人也分作兩撥查視督促手下。

    桓宇見他如此小心謹慎,便知逃走的機會十分渺茫。反覆推憲竺公錫要與他見面為了什麼事?見面之後便又怎樣?這個問題本來毫無線京參考,但目下得知廉沖作種種佈置,這李策又如此小心,可見得竺公錫的命令十分嚴厲,他們非辦到不可,現進一步推測,這一次前往定是凶多吉少無疑。

    四下漸漸靜寂,杜凱已上床安寢,發出鼾響,忽然間有人敲響院門,李策親自去看,一忽兒就回返房中,推醒杜消。

    杜消皺起後,道:「什麼事?」

    李策道:「本城的兵馬司親自率了公人查店,咱們去應付他們。」

    杜消道:「去他娘的,兵馬司不過區區一個小官兒,惹惱了我時,非打破他的腦袋不可!」

    李策道:「話不是那樣說,今晚非應付他們不可。」

    征健想一想目下果然不能鬧事,甚至還得忍受各種困氣,務求無事,否則行蹤一旦敗露,這趟差事說不定就要失敗。

    他一面穿衣,李策一面道:「據掌櫃的說昨日鄰縣發生劫案,所以加緊盤查,貨物都要查看驗行,咱們只好出去應付,免得當真查檢之時,鬧出事情。」

    杜愷問道:「那廝放回箱內,抑是讓他睡在床上?」

    李策造:「放在箱內之舉不妥,萬一當真查看貨物,見到箱中有人,豈不是立刻轟傳江湖?咱們雖說迫不得已為之,以殺死那兵馬司和公人們,但最好還是避免發生此等事……」

    他們臨出去之前,李策點住桓宇穴道,但桓字已經逆運真氣,穴道變了位置。等到這兩人離開,桓宇立刻運功使勁,想綢斷繩索,徒勞功力之後,便遊目四項,瞧瞧有沒有刀劍之類的利器,藉以割斷繩索。

    但李策何等小心,房內全無可供利用之物,桓宇睡在內間,外P有沒有刀劍可瞧不見,當下顧慮要不要滾出外間找尋?假使外間沒有刀劍的話,他能不能爬回床上?怕只怕中途被他們回來瞧見,識破了他穴道易位之秘,不但以後更難逃走,而惹下這一場苦頭也就挨定了。

    他顧慮了好一會,才決定非冒此險不可,當下吸一口真氣,腰膠一挺,便蹦落地上。

    接著便使勁向外間滾去,滾向外間,先豎起耳朵傾聽,外面沒有聲音,便遊目四顧。外面這個房間也沒有刀劍等鋒利之物,桓字大為失望,忽然聽到一陣步聲走入院中,他吃一驚,連忙向內間滾去,一不小心勾倒一張椅子,發出砰的一聲。

    他立刻停住動作,吃驚地側耳傾聽,院中步聲也停住了,他可以想像得出那人正向這間房間注視。

    這刻他若是再滾的話,非先把椅子推開不可,否則就得弄出更大的響聲。

    這一來他已無法迅速回到內間,再說他滿身的灰塵,與及翻倒了的椅子都足以證明他逃走的企圖。

    轉眼間那陣步聲一直向這間上房走來,桓宇心中歎∼口氣,死了躲藏起來的心,睜大雙眼望住房門。

    那道房門呀的一聲打開,接著簾子一掀,伸入一個人頭。

    桓宇與那人目光一觸,登時曉得此人也是武林人物,雖然不是李杜二人,但也可以推知他是李杜的手下無疑,當下冷冷一笑道:「進來呀,發什麼楞?」

    那人迅速踏入房內,桓宇見他是公人衣著,不禁一怔,暗叫一聲「不好了」,腦海中已泛起許多官人被李杜屠殺的情景。

    那公人壓低聲音,道:「你是誰?快說?」

    桓宇道:「你是查店的公人吧?我是誰,用不著你管,這是我們自家之事!」

    那公人訝惑道:「你並出聲響竟不是求救麼?」

    桓宇沉聲道:「我勸你別管,一管就是幾十條人命的大禍,在下字字皆真,上差你最好假裝設瞧見。」

    那公人也沉聲道:「在下羅舉,外號日月鉤,閣下想必就是桓宇公子了?」

    桓宇不禁一楞,心想日月鉤羅舉在武林中頗有名氣,乃是北方數得出的好手之一,他在此出現已是奇事,何況又當起捕役之職,更是令人難以置信。

    當下點點頭道:「兄弟正是桓宇,久仰羅兄的大名,卻不曉得羅兄已經在公門當差。」

    羅舉聽他說是桓宇,登時露出緊張的神色.

    桓宇不禁也一陣心跳,暗想他這般形狀,敢是有救我出困之意?

    此事關係重大,略有不妥,便將有不少性命葬送在李策社消這兩個六甲高手手底,連自己的性命也不易保全。

    日月鉤羅舉悄聲道:「桓宇公子面目全非,這幾回想必吃了不少苦頭……」

    他伸手在桓宇面上拭擦一下,又遭:「原來他們已管你化過妝,無怪認不出來。」

    桓宇道:「羅兄快點離開此處,若是被他們發現的話,可就糟了。」

    羅舉笑一笑,取出一柄鋒利的小刀,道:「桓公子若能出手,便不須畏懼他們了。」

    他略為等待一下,見桓宇點點頭,便知桓寧大道不曾被制,能夠施展武功,這才用刀子排割他手腕上的繩索。桓宇十分的興奮,心想只要恢復了自由,好歹教那李杜兩人吃點苦頭。羅舉挑割了一陣,滿頭大汗,仍然不能把那些特製的繩索弄斷。

    兩個人心中都感到緊張和失望,羅舉歎口氣,停手不割,道:「在下費盡苦心,好不容易才把本城兵司動服,幫我這個大忙,料不到功敗垂成,真是使人懊惱欲死。」

    桓宇反而忍住心中痛若,道:「羅兄不必放在心上,兄弟此去未必見得就會送命,請你放心。這一次承蒙羅兄犯險營救,兄弟感激不盡!」

    羅舉兀自恨聲不絕,桓手連忙又道:「羅兄快點離開,以免被敵人發覺。」

    這話提醒羅舉,匆匆舉步就走,桓宇忙道:「羅兄且慢。」羅舉停步道:「桓公子敢是有話要轉告花姑娘?」

    桓宇征了一下,心想在幕後的又是她,這個女孩子真是了不起,雖然不能見面,可是她總是不高自己左右一般,不住的設法幫助自己。

    他長長歎了一聲,道:「不是,只想羅兄把兄弟搬回內間的床上。」

    羅舉迅速的把他弄到內間床上,又替他拍去身上灰塵,輕輕道:「公子當真沒有話要轉告麼?」

    桓宇惆然搖搖頭,道:「沒有,有她的恩情我只能待來生報答了。」

    日月約羅舉匆匆離開,剛剛走到院中,便聽到有人入來之聲,正是李杜二人,不禁叫聲好險。

    那李社二人回到房中,沒有瞧出破綻,桓宇聽得他們嘟嘟咯咯的謾罵,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好笑。

    隔了不久,社愷鼾聲又起,李策出去巡邏。四下人聲漸寂,顯示夜色已深,人們的活動暫時停止。

    又過了一陣,不遠之處隨風傳來一片喧鬧聲,桓宇側耳一聽,敢情是人家失火,火聲勢大約不小,所以驚動了四鄰八捨,叫喊吆喝之聲不絕於耳。杜消一躍而起,推門出去聽了一陣,便回房再睡,此人甚是能睡,片刻間,又是鼾聲大作。

    桓宇側耳聽著救火時的噪聲,後窗突然輕輕一響,接著悠悠揭開,審人一人。

    此人輕功不弱,可是若然李策在此,或者杜消未睡之時,決瞞不過他們耳朵。

    那人走到床邊,迅速的在桓定腕上拉扯好繩索,桓宇雖想瞧瞧那人是不是羅舉,但生怕抬頭的動作使床板弄出聲響,所以竭力忍耐住這個念頭。

    他推測此人定是羅舉無疑可是他方才用小刀挑判已經失敗了,所以再度前來,難道他覓得無堅不摧的神物利器。但這一說也是不對,要知若是他找來了神物利器,這繩索豈不是一觸即斷,何須慢慢拉扯,他想來想去都感不對,陡然間大驚忖道:「此人莫非不是羅舉?」

    若然不是羅舉,那麼就只有花天眉才會前來救他了,個想法使他又是緊張又是興奮。

    他用盡九牛二虎之力才制止住自己不轉頭去瞧看,熬了許久,房門一響,李策回到房中。

    桓宇大為焦急,發覺那人已躲入床下,這才鬆了一口氣。

    李策進來瞧了一眼,隨即便匆匆出房去,床下之人鑽出來又在他腕上繩索拉拉扯扯的弄著。

    現在才是最緊張的關頭,倘若他這時去查看,定然發覺他朝向外邊的雙手之間的繩索解開的情形,因此這個來救他之人縱是藏在床下,也不中用了。

    他憂心征忡地傾聽著外面的聲音,真有渡口如年之感。

    過了一會,手腳已恢復了自由,桓宇心中叫聲謝天謝地,轉頭一瞧,那人竟是日月約羅舉而不是花玉眉。

    羅舉滿面含笑,把手中的東西遞給桓宇瞧,原來是幾支鋼針和一個極小的尖嘴子,桓宇這才明白他是利用這些東西挑鉗開死結。

    羅舉輕輕道:「不經一事,不長一智,這是一位公門好手教我的,我要走啦,你一個應付得了他們吧?」

    桓宇悄聲道:「應付得了,羅兄請吧,這番思德,必有圖報之日!」

    羅舉笑一笑,在社消鼾聲中推窗出去,桓宇一直小心的傾聽著,過了許久,沒有特別的聲響,可知羅舉已安然的撤退。

    那李策是匿身高處瞧著救火情形,這時火勢大減,便回到房中,只見杜消熟睡如泥,動也不動,當下走入內間,只見桓宇裹在被窩中,睡得十分舒服。

    他正要退出,突然間大吃一驚,心想誰給桓宇蓋上被子的?

    當下掣出長劍,輕輕走到床邊,桓宇睜開眼睛,道:「李兄回來了,火勢怎樣啦?」

    李策道:「火勢已被壓住了……」話聲中刷地一劍向桓宇咽喉要害刺去。

    桓宇的被窩中飛出一根竹子,撩背削腕,口中道:「李兄何故忽下毒手?」說時,翻身落地。

    李策劍發如風,連環疾疾攻數劍,口中大喝道:「社消快來!」

    桓宇以一根竹子,把他攻勢全行拆解,目中嘿嘿冷笑道:「不用啦,他太過貪題,已被兄弟點了穴道。」

    他使出奧妙招數反攻,一連七八招,便把李策迫到牆角。

    要知桓家劍法以意見長,專用竹木之物代替真刻,因此他手中雖是一根竹子,卻比真劍還要凌厲毒辣得多。

    李策深知對方武功高強,若是被竹子碰上一下,非死即傷,因此不敢絲毫大意,這封退到牆角,退無可退,也衝不出去,只好用盡平生絕學,作困獸之鬥。

    此人一身武功得廉沖親自傳授,非同小可,桓宇施展家傳劍法,攻了十七八招,仍然不曾得手,不禁觸動了胸中殺機,心想此人為廉沖賣命,乃屆武林敗類,殺死了此人,就等於為世除害,還可以削弱對方力量。

    殺機一起,便凝想當年戰場上廝殺血戰的情景,霎時間滿腔俱是騰騰殺氣,墓地退開兩步,緩緩舉起竹子,比出砍劈的架式。

    李策但覺對方無可抗禦的威力殺氣,心頭大震,手中長劍不覺墜跌地上。桓宇竹劍疾劈落地,受時把李策劈死,接著奔出外間,找尋了一陣子,不見那柄飄香劍的下落,他也不放在心上,大步推門而去。

    這一次被擒使他懷有獎大警惕之心,同時也十分痛恨竺公錫以及廉沖、薩哥等人,認定他們都是不守信話之輩,以後決計不相信他們的話。

    他本詩殺盡李社的從人,但回心∼想,這李杜二人的屍體已夠他們這一千人好受的了,便改變了主意,施展出輕身功夫,離開客店。

    兩日之後,他已到達大名府地面,略一打聽,便找到座落在城南郊外的慈雲庵。

    此庵佔地不少,左右都有密密的竹林,背後青山環抱。前面則是平疇曠野,景致幽美。

    桓宇不但梳洗整潔,還換了一套新衣,容光煥發,瀟灑俊拔,身上不帶兵器,不識得他的人,定然以為他是世家公子獨自出遊。

    轉過尼庵,但見左側一座石崖上面,築建得有∼間石室,崖上松柏環植,甚是寧溫寂靜。

    桓宇在崖下凝望了一陣,想到花玉眉就在這幢石屋之中,不由得一陣心跳,不敢舉步。

    過了許久,他的心情才漸漸平復,緩緩舉步沿著小路走去,不一會便走到崖上。

    那幢石屋的門戶正對著他,左方便是慈雲庵,此時可以見到庵堂的後牆和屋頂。

    兩扇木門緊緊閉著,他瞧不出方麟是否已經來過,走到門前,還是不禁躊躇了一陣,這才舉手敲門。

    內裡傳出移動橫閂之聲,桓宇此時反而比平時更為鎮定,暗暗忖道:「她怎的不聞聲詢問?莫非她已經不住在此地?」

    胡思亂想之際,木門呀一聲打開,門內出現一個素衣少女,鬢髮微微蓬鬆,像是剛剛才從枕上起來。

    這個素衣少女長得美麗異常,雖是不施脂粉,唇若徐丹,真是叫人不能迫視。

    桓宇呆如木雞般的瞧她,她也像促木塑似的凝視對方,兩個不知望了多久,素衣少女才低叫一聲,投入他的懷抱中。

    但桓宇只是雙臂輕輕的環繞著她,生似沒有一點氣力。

    他們隨即人屋,素衣少女隨手關起大門,桓宇正站在窗邊,眺望崖下風景。

    她失措地站在門邊,茫然的望著這個男子,顯出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桓宇的目光雖是投向窗外,其實什麼都瞧不見,心緒紊亂無比,好不容易才恢復冷靜,回頭微笑道:「這兒真安靜,景色也好極了。」

    素衣少知怔怔的道:「你特地來欣賞此地景色的麼?」

    桓宇道:「當然不是啦!」他見對方迷們失措,情緒便越發冷靜,當下輕鬆的在一張椅子上坐下,又造:「姑娘雖是閉門不出,但外間的許多事情想必仍然瞞不過你的耳目。」

    這素衣美女正是抱絕一代的美女花天眉,她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道:「也不完全知道,你可是有什麼重大消息要告訴我?」

    桓宇搖頭道:「談不上重大,老實說,我此來的目的只不過……」他突然停口不說,淡淡一笑,把目光移投窗外。

    這一來花玉眉縱是才智絕世,也測不透桓宇的葫蘆中賣的什麼藥?她覺得桓宇今日的舉動言談完全與以前不同,他的冷淡鎮靜大大的出乎她意料之外,稱呼上也顯得甚是疏遠……

    石屋中靜寂無聲,似是無人在內,過了一會,在玉眉苦笑道;「你倒底怎麼啦?」她輕移蓮步,走到他面前,蹲在地上,面龐靠貼在他雙膝之間。突然間,她發現桓宇臉上兩行熱淚,於是,一陣說不出理由的傷心之情湧上來,使她也禁不住熱淚盈眶。

    她輕輕道:「桓宇郎,你受了什麼委屈?快告訴我……」

    桓宇沒作聲,過了一會,舉油拭去面上的淚痕,談談道:「沒有,我沒有受委屈。」

    花玉眉道:「你雖是表現得好像心如鐵石,但我不相信你覺會這樣對待我。」她深深歎息了一聲,又遭:「這世上我已無親無故,孤苦無依,而你又不是不知道的。」

    桓宇突然站起身,道:「我要走啦!」花玉眉大吃一驚,緊緊抱住他雙腿,美眸中的淚水有如斷線的珍珠一般滾過面頰,落在襟上。

    桓宇冷冷道:「我直到現在才深深的知道我們之間沒有什麼話好說,所以還是走開的好。」

    花主眉幽幽道:「你要到那兒去?」

    桓宇道:「現在還不曉得,海闊天空,那兒都去得。」

    他倒移兩步,雙腿已脫出她兩手,淡然俯視地一眼,便向門外走去。

    拉開了木門,腳下不禁遲疑了一會,終於回頭望去,但見她坐在地上,向他伸展雙臂,滿面淚水,生似是向他求救一般。

    他輕歎一聲道:「縱有千言萬語,說也無益,姑娘你好生珍重,我走了……

    回頭跨出大門,耳中聽她悲哭之六,但這一回他頭也不回,一直向下山小徑走去,到了崖下,他加快腳步奔入竹林之內,然後倒在地上,連連喘息,好像他曾經力戰千人而筋疲力盡一般.

    他但覺全身已經癱瘓,意志完全崩潰,因此反而沒有了悲喜之情,只是瞪眼喘氣,腦子裡空空洞洞,一片空白,偶然間閃過一兩幅景象,卻都是花玉眉展曾求救的畫面。

    石屋內的花玉眉也癱倒在地上,但覺今日這一次的相見,好比一場叫不醒的噩夢。

    她不住的低泣流淚,腦海中忽亂作一團,忽而想到桓宇,她料想桓宇這刻已經去遠,天壤茫茫,此去只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從早上到晌午,她雙眼已經哭得腫了,忽然恢復了神智,起身拍去身上塵土,略加梳洗,便按照心中的決定去做。

    屋外出現一個年育英俊的男子,佩著長劍,走到門前舉手輕敲。

    其實此時雙扉沒有關緊,開一道半尺寬的縫隙,可以清楚地瞧見屋內情形。

    這人推門進去,道:「花玉眉,你在幹什麼?」

    花玉眉停住動作,沒有回轉身,談談道:「原來是方麟兄駕到。」

    方麟大步走到她身後,訝道:「你在收拾衣物,可是打算出門,幸好我及時趕到,不然就要吃閉門羹了,你準備到什麼地方去?」

    花玉眉道:「我不走,只是準備把這些衣物送給我的那個婢子。」

    她緩緩轉過身軀,面上含著淡淡的笑容,方麟呆了一會,才道:「你的眼睛又紅又腫……」

    花工眉道:「這是沒有睡好的緣故。」方麟疑惑地搖搖頭,卻不再追問,說道:「桓字已被竺公錫拿去了,那廉沖和薩哥都不是東西!」

    花玉眉道:「我雖是足不出戶,但這個消息已經聽到了!」

    方麟道:「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可就不是奇怪之事了,我也曾苦苦查究,殺死了不少廉沖手下之八,那都是廉沖擺佈的疑兵之計,可惜白費力氣。想來此刻桓宇已被押送到竺公錫那兒了!」?花天眉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方麟訝道:「你一點也不關心?老實說,我很佩眼桓字,他真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而且他……」說到這裡,忽然煙住下面的話,原來他本想說桓宇用情之深,也是世上罕見,可是忽然想到如此讚美桓宇,豈不是對自己大大不利?

    他沉默了一陣,又適:「桓宇的武功也比我高強,這一點不能不承認。」

    花玉眉茫然的望向門外,露出心事重重的樣子,對於他的話不表示一點意見。

    方麟又道:「桓宇的生死凶吉恐怕只有你才猜得出了。」花工眉搖搖頭,方麟正要再說,陡然間感到十分懊惱,心想我這是怎麼了,何以老是跟她提及植宇?難道除了桓字之外,倆人之間就沒有別的話好說麼。

    花玉眉仍然是那副神情,方麟長歎一聲,在屋內忽快忽慢走了幾個圈子,心中籌思應該說些什麼話。

    當他未見到花玉眉之前,已想好了許多許多的話,而這刻在她面前,那比擬妥的話都沒有機會說出,而她這種奇怪的態度也是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他停在地面前,緩緩道:「我該走啦!」

    花玉眉吃驚地望他一眼,方麟又是高興,又是悲哀,又高興的是她終於注意到自己了,悲哀的是自己要用這話才引起她的注意。

    她輕輕道:「好吧,你多加珍重……」她觸及對方炯炯有神充滿深情的目光,不由得垂低粉面,接著道:「反正你們總是要走開的。」

    方麟道:「這話是什麼意思?」

    花玉眉搖搖頭,不作解釋,過了片刻,方麟還站著不動,她便說道:「我已經決定削髮出家.然後或者回到滇北玉龍山陪伴我媽的墳空。」

    方麟呆了半晌,忽然大喜道:「這樣也好,不但我得不到你,別人也休想染指,省去了許多無謂的牽纏……」說罷,放聲大笑,笑聲中卻緩緩流露出心中的淒諒痛苦。

    笑聲收歇之後,方麟伸手拉住她的臂膀,說道:「世間上那怕是最痛苦之事,只要決定了,也就好過得多,現在你已經決定出家為尼,我雖是感到十分痛苦,可是又覺得很輕鬆,不必那麼的拘謹。」

    她同意的頷首,方麟又遭:「你猜我怎樣安排我自己?」

    她搖搖頭道:「我猜不到!」

    方麟道:「這話或者屬實,你雖是以才智震驚天下,但這回諒必也難以猜得中。」

    說這些話時他毫無將之意,相反一副得意洋洋的樣子,顯露出他是真心實意以花玉眉猜不中為榮。

    花玉眉道:「你的打算不外是幾條路,當真要豬的話.未必就清不中。」

    方麟哈哈一笑,道:「這一回你再也猜不中,咱們錯什麼都行。」

    花玉眉道:「不必打賭啦,你是決計不會痛苦的自殺,此路可以勾銷。」

    方麟道:「那可說不定。」

    花玉眉道:「你何須強好,假如我嫁與他人,這就說不定了,現下誰也得不到我,你自然用不著自殺……」

    方麟不禁點頭道:「不錯!」

    花玉眉接著道:「你也不會出家做和尚或道士……」

    方麟道:「何以見得?」龍玉眉道:「因為你年事尚輕,平生未曾吃過苦,所以未曾吃苦,向來對宗教不大留心,因而你也不會向宗教尋找寄托。」

    方麟道:「這也說得不錯。」

    花玉眉暗自付道:「他答得很乾脆,對就對,不對就不對,可見得他安排一定十分待別,他深信我決猜不中,才敢乾脆答覆。」

    於是她用心向古怪的方向著想,霎時間想出不少希奇古怪的做法,但細細推究下去,每個法子都不合用。

    她沉吟了片刻,試探地道:「以你的性格,很可能做出驚世駭俗之事……」說到此處,話聲激頓,發覺他的雙眼中露出得意的光芒,便知猜得不對,所以他才沾沾自喜立即改口道:「然而今日之事,當真牽涉到的人不多,尤其是有關感情之事,便不能向驚世駭俗方面猜想了。」

    方麟沒有精破她的說話技巧,還表示十分服氣的道:「你真了不起,這一猜已經差不多啦!」

    花玉眉微笑道:「既然如此,我就把結果說出。」

    她神情甚是舒素自如,方麟信心頓時崩潰,歎道:「你果然具有舉切無匹的智慧,連這等毫無線索資料之事也猜得出來。好吧,請你親口說給我聽聽。」

    花玉眉道:「你想錯了,我要說的是我猜不出來的。」

    方麟反而一楞,道:「為什麼?」花天眉道:「這就是因為你的安排平淡無奇,所以很難猜,若是古怪特別,反而容易想出。」

    方麟默然半晌,道:「我走啦,將來休或者會知道我的安排,或者全然不知,不過這已無關重要了,對不對廣說時,轉身向門外走去,走到門邊,回頭深深注視地一眼,然後堅決地大步走去。

    片刻間他已走得無影無蹤,花玉眉歎息一聲,起身收拾衣物,可是心緒十分紊亂,波瀾起伏怎麼也平靜不下來,自家也不知是何緣故,便停下來。」

    約摸過了一頓飯的工夫,外面步聲響處一個人奪進屋中,卻是個年育的女尼。

    她驚慌地道:「玉眉姑娘,快把你的銀針帶著,有個人在庵中快要死了!」

    玉眉不暇多問,隨手取了一個木匣,便跟著女尼出去,她很快就先趕到庵內,但見東廂房外站著幾個女尼,其中有一位就是庵主無塵,她過去加了一禮,無塵庵主道:「就在這個房間之內,姑娘快快施救。」

    此時乃是救命要緊的時機,她不多問,舉步跨入房內,但見禪榻上躺著一個男子,不覺一怔。

    那男子滿身污垢,面龐側向牆壁,所以花玉眉看不見,可是她已感覺到他是誰了,一陣心跳之下,奔到禪榻邊,扳轉他的頭顱,一張俊美的面龐赫然入眼,正是最早無言而去的桓宇。

    觸手但覺十分冰涼,瞧起來好像已經斷了氣一般,花玉眉震動地貼伏在他心窩處聆聽,幸而聽到了地緩慢微弱的心跳之聲,才鬆了一口氣。

    細瞧他的面色,實在很難判斷是什麼病症,從他一身泥污的情形猜想,可能清清初發之時,在地上滾動掙扎使然。

    無塵庵主在後面說道:「此人被發現昏臥竹林之內,本座得根立即派人給抬回來施救,誰知全身冰冷,離死不遠,跟著氣息將絕,才去把姑娘請來。」

    龍玉眉流下兩行熱淚,輕輕道:「桓郎啊,我早說過你不要裝出心如鐵石的樣子……」

    無塵庵主道:「原來你們是熟人,那麼我出去啦,姑娘需用何物,儘管告訴她們……」

    說罷便轉身出室,花玉後在木匣子中揀出一支特別長的銀針,向桓宇胸口作出刺下的姿勢。

    背後突然傳來一聲驚叫,花天眉回頭望去,原來是個年青女尼女尼,她乃奉命待命侍候此處,花玉眉需要何物,由她去取。

    她面色發育的驚道:「姑娘真的要把這支銀針扎人這人身體內?」

    花玉眉點點頭道:「當然是真的!」

    那女尼道:「那支針如此的長,豈不是要把他身體扎穿了?」

    花玉後輕歎一聲,道:「這倒不須憂慮得,我只怕把他救活之後,他……」那女尼疑惑道:「難道你救了他性命之後,他還會恩將仇報不成?」

    龍玉眉道:「這可說不定……」當下調勻力道,對準穴道,銀針緩緩下落。

    那女尼道:「他若是會恩將仇報,姑娘便不該教他了,貧尼這話說得大有罪過,然而為了姑娘自身著想。」

    花玉後沉吟道:「師傅這話有理,我若是想下半生圖個安靜,最好不把他救活。」她深思的眼光落在桓宇面上。輕輕道:「而你也不須再嘗人世間的種種苦果了,這本是一舉兩得之事啊!」

    廂房內寂靜了片刻,花玉眉又道:「他雖是武功高強,但刺激過度,血氣擁塞不過,只等六脈皆絕之時,便毫無痛苦的離開人間了,縱然幸而不死,可是從此神智不清,雖是活著,也等如死去一般,亦是沒有什麼痛苦可言,為了他著想,不出手救他也是個好法子。」

    她自言自語的思量此事.後面那年青卻驚得出了一身冷汗,心想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一個佛門弟子,怎可唆使花玉眉袖手不管那個男子的死活?

    只見花玉眉把銀針放入盒內,當其已決定不出手救治,女尼不由得汗如雨下,感到罪孽深重無比。

    花玉眉正待移步出房,那女尼橫身攔住,誦一聲怫號,道:「姑娘走不得。」

    花玉眉點頭道:「啊,我忘了這人如若死在庵中,大有不便之處,但少師傅放心,我自會派人抬走他……」

    女尼搖頭道:「姑娘還是出手救了他的好!」

    花玉眉訝道:「這少師傅這話怎說?」

    女尼道:「姑娘雖然說不救活他剛兩獲其利,然而姑娘自身也不過是個凡人,怎能代替上天決定別人的生死悲歡?」

    花玉眉怔了一下,道:「你不是曾經贊同我袖手不管的麼?」

    女尼道:「小尼其後才醒悟不當如此決定。」

    花玉眉的決心本來就不夠堅強,被她這一勸阻,登時回心轉意,付道:「她這話說得是,命運何等奧妙,我也猜測不出日後會有什麼變化的啊!」

    女尼大聲道:「姑娘還是先救活了再說吧!」

    花玉眉聽了這話,猶猶疑疑的打開盤子,又取出那枚銀針。

    廂房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接著歷放的聲音說道:「小姐,小的回來啦,有許多的事要稟奪一」

    花玉眉大喜道:「快快進來!」伍放大踏步跨入廂房之內,行了一禮,抬頭見到她手中銀針和床上之人,不禁一怔,道:「那是誰?」

    花玉眉泛起歡愉的笑容,道:「不要管他是誰,過來拿住我這銀針,代我出手。」

    伍故去接過如言接過銀針,花玉眉背轉了身軀,道:「你向他左胸上的步廊穴直直刺下,手法不可急快。但勁道也不能因緩慢而中斷。」

    這種手法聽起來十分困難,那女尼遭:「姑娘何不親自動手,以免發生意外。」

    伍放豪放地笑道:「這事何難之有,小姐放心,都包在老伍身上。」

    花玉眉道:「銀針人穴之後,以意運力,但不可當真使出氣力,等到他眼皮微微一動,迅速提腕技外。」

    「若然略有差他的話,可有性命之憂?」

    花玉道:「當然有性命之憂!」

    女尼遭:「姑娘最好還是親自動手。」她是想到這人倘若在伍放手下送了住命,起因全是由於她多嘴,耽誤了時間所致,若不是她多言的話,龍玉眉早就出手施救了,故此那人不幸喪命之時,罪孽仍然是她造成的,由是之故,她才苦苦的勸花玉眉親自動手施救。

    伍放不悅的瞪了那女尼一眼,道:「少說話,老伍煉了幾十年功夫,連這一點也不會做麼?」

    花玉後道:「那麼你就動手吧?」

    伍放道:「小姐為何不敢親自出手?」

    花玉眉道:「因我我怕心情波蕩之下,影響手法勁道,反而害了他的性命!」

    伍放道:「不錯,還是老伍動手的好,我老伍心如鐵石,訣計不會慌亂……」說話之時,轉身細瞧床上之人,突然間峰軀一震,叫道:「什麼?是桓宇公子?」

    花玉眉緩緩道:「若果不是桓宇兄,我的心情怎會波蕩變化?」

    伍放目瞪口呆,過了片刻,才道:「者伍早該想到是他了,現下江湖上都傳說桓公子已被竺公錫捉去,料不到竟在此地。」

    花玉眉道:「你可曾查明是什麼人造的謠言。」

    伍放道:「據說是廉沖和薩哥親口說的。」

    花玉眉道:「他們本以為手下定能把桓宇平安送到竺公錫面前,殊不知我早就布下羅舉死這步棋子,一直牢牢的釘著桓宇,結果不出我之所料,桓宇還是得羅舉兄的幫忙而脫困。」

    她苦笑一下,又遭:「竺公錫不久就會找到我頭上來了。」

    伍放訝道:「他會找來麼?」

    花玉眉道:「有許多事我沒有告訴你,總之我暗助桓宇和武林群雄之舉,已違反了我的誓言。」

    伍放直到此時,才記起桓字對不起花玉眉之事,狠狠的道:「竺公錫這事暫時擱在一邊,先說桓宇這個人,老伍不想救他。」

    花玉眉道:「我心亂得很,你別多說了。」

    伍放道:「不行,這個見異思遷,居然把薩哥的妹妹弄上手,實在該死。小姐萬萬不可救他……」

    龍玉眉道:「他縱是對不起我,但目下救活了他,趕他遠遠的走開也就是了。

    伍放道:「小姐休想哄騙者伍,你一生眼高,天下之人都不放在眼裡,可是獨獨這個桓字能夠使你漫主張。」

    那女尼這刻才聽明白花桓兩人之間情愛糾纏不清,輕歎一聲,退出房外。

    伍放又道:「桓字若是死了,小姐便可恢復自由之身,這世上許多英雄豪傑供你挑選,可千萬別萬上這壞蛋的當。」

    花玉眉茫然遭:「你的意思是……」

    伍放大聲道:「小的主張不要救他。」

    花玉眉呆了一會,道:「你的話很有道理,但你還是出手教醒了他再說吧!」伍放道:

    「這回想小的違命,小姐一定要救活他的話,你自家動手。」

    他大步走過去,把銀針還給花玉眉,瞪大雙眼望住花玉眉,花玉眉失魂落魄地拿住銀針,心中一點兒主意也沒有,但見兩行熱淚無聲無息地落下來。

    墓地紅影一閃,一道人影入內,從花玉眉手裡接過銀針,奔到床前,伍放怒道:「你幹什麼?」

    那人答道:「傻瓜,跟我過來,我告訴你。」此人正是花玉眉的紅衣丑婢采采。

    伍放走到她身邊,來采低聲道:「你光是通小姐有什麼用,倒不如設法弄死桓字,對不對產

    歷放笑道:「還是你比我聰明得多。」

    采采道:「那麼你到外邊去看守,別讓外人闖入來。」

    「好!」伍放疾躍出去。

    花玉眉的目光投注在采采醜陋無比的面龐上,卻瞧不出她的真正心意,過了片刻,才歎口氣道:「你真的要取他性命?」

    采采咬一咬牙,似是下了決心,也不回答,手腕沉處,粗長的銀針扎入桓字左胸。

    花玉眉嬌軀一震,但覺雙腿發軟,全憑背後的牆壁借力倚靠,才沒有倒下。

    片刻之間,床上傳出呻吟之聲,花玉眉又是一震,格目望去,但見采采已抬脫撥出銀針,揩拭過之後,放回盒內、花玉眉走到床邊,低低道:「你救活了他,為什麼呢?」

    採來道:「因為小姐不願意讓桓宇公子死去之故。」

    花玉後道:「他已有了施娜郡主,早晚都要離我而去。」採來道:「那也不見得。」

    采采一面伸手替桓宇推拿經穴,一面訝道:「假使小姐仍然前嫁給他,還不是一樣麼?」花玉眉道:「他已有了施娜……」

    採來道:「倘若小姐願意的話,嫁與他為妾,便可以永不分離了。」

    花玉後不禁一楞,道:「你說什麼?」采采長歎一聲,道:「以小姐的才貌,天下男兒能匹配得上你的,還真不易找到,可是誰叫你愛上這個人呢?事到如今,你也只好委屈一下了。」

    桓宇長長的呼吸一下,睜開雙眼,兩女的說話立刻中斷,他一瞧見花玉眉,受時觸動心中痛苦,長長的喟歎一聲道:「在下本來快要死了,是不是?」

    花玉眉忍住滿肚子酸辛,柔聲道:「也不見得,但如果我不出手,你總會有點苦頭吃……」

    她故意隱瞞起真相,為什麼這樣做,連她自家也不明白。

    桓宇坐起身,來采替他流好頭髮,又出去打一盆水給他洗面,因此轉眼間恢復了平常形狀,只不過衣服皺亂染污而已。

    他見花玉盾十分沉默,覺得自己實在沒有資格說什麼話,所以也就不做聲,梳洗既畢,才道:「那麼在下走啦!」

    花玉後沒有做聲,采采問道:「公子打算到何處去?」

    桓宇道:「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天之涯,地之角,隨便那兒都行。」

    采采縱有拉攏雙方之心,但事至如今,也不敢隨便多言。

    花玉後忽然間泛起笑容,似是突然得到解脫,神情甚是輕鬆,道:「既是如此,桓宇兄多加珍重。」

    桓宇一陣黯然,心想地倒底把我從芳心中移掉了,這時也只好挺起胸膛,淡淡道:「那麼再見了!」舉步向房外走去,一口明晃晃的鋒快長刀突然從門外刺入,擋住去路,接著伍放出現在門口,兇惡的道:「好小子,你拍拍屁股就走路麼?」

    桓宇道:「伍死打算要兄弟怎樣?」

    伍放道。「小姐兩次救了你的性命,該當你頭道謝了再說。」

    桓宇道:「若有這等事,叩頭道謝也是應該。」

    伍放喝道:「難道是假的不成?一次是羅舉得小姐指示找到你,還有一次就是剛剛發生之事,小姐若肯聽我的話,定然可以平安無事,但她偏偏要救活你……」

    花玉眉道:「別胡鬧,誰要他叩頭道謝。」

    伍放倒底不敢違背她的話,側身讓出道路,怒聲道:「滾!以後不准再來找我家小姐。」

    桓宇沒有立即舉步走開,呆呆的凝目尋思,花玉眉心中暗喜,使他明白自己不是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女子。

    正在忖想道之際,桓宇開口說道:「在下心中有個疑問,意欲當面向姑娘請教……」

    花玉眉談談道:「桓兄清說。」心中卻暗暗酸楚但覺兩人之間已遠隔千里,絲毫找不到以前有過肌膚相親耳鬢廝磨的形跡。

    雙方的稱謂上已變得冷淡客氣,像是陌生人一般,桓宇自念沒有資格愛她,所以還不怎樣,花玉眉卻是柔腸寸斷,滿腔辛酸,可是她決不肯向他低頭,永遠都不先行提起他為何這樣對待自己的話,要知她若是先涉及這個話題,不啻是承認自己熬不住而低頭了。

    桓宇緩緩道:「那一日妙峰山之會,武林數百群雄部中了毒,全靠姑娘預先策劃,求得韓濟世老前輩的靈藥,否則的話,天下精英,那一日就得全數喪命,從此以後,水難恢復元氣。」

    花玉眉大感失望,暗念原來他想的是那一日之事,並非被自己似水柔情所感動,因此,心中充滿羞憤激動,但表面上仍然不動聲色。

    桓宇接著又遭:「在下真想不出,姑娘憑什麼猜到對方會有這等下毒的詭謀毒計產花玉眉冷嗤一聲,道:「你跟別的人毫無分別,都是愚笨之輩。」

    桓宇目光在她面上打個轉,隨即慚愧的低下頭,花玉眉瞧在眼中,更加激起了刺傷對方之心,當下又道:「我若然也像你們一樣的笨,天下形勢早就不是今日這般局面了。」

    她輕輕的從鼻子中發出嗤曬之聲,充份表露出她的輕視之意。

    桓宇歎一口氣,道:「姑娘若是不想指教在下,那麼不說就是,何必挖苦奚落我們呢?」

    花玉眉感到一陣快意,縱聲笑道:「我救了你們的性命,這功勞難道還不夠大,縱是奚落挖苦,你們也只好忍受,是也不是?」

    桓宇道:「不錯,我們只好忍受.」

    他氣短地歎息一聲,抱拳道:「在下告辭了,但願姑娘多加珍重,找一個智勇雙全的匹配得上姑娘的人。」

    花玉眉陡然心軟後悔,柔聲道:「對不起,請恕我失言之罪,那一日妙峰山之會,對方雖有一網打盡武林群雄之意,但廉沖還沒有這等本事去求得這等毒藥。」

    桓宇雖是想走,雙腳移動不得,呆呆的瞧著她,花玉眉接著說道:「毒藥其實是我向韓伯伯求取到手的,也就是說群雄中的毒是我的計劃。」

    伍放聽得目瞪口呆,敢請他也不知內幕,衝口道:「小姐為什麼費這許多力氣?」

    花天後道:「須知那一日的局勢極是凶險,廉沖已出動全部力量,準備大於一場,雖然五大門派中有三位到場,可是戰釁一起,縱然最後能把廉沖方面殲滅,但群雄這邊少說也得損折數百條人命,因此之故,這才想出這個計策,不讓雙方衝突動手。」

    她說到此處,桓宇已經全全明白了,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慚愧。

    他暗暗一算,連這一次在內,她已經為天下武林解救過數次大動,若不是有她出頭的話不論是鬥智或是鬥力,武林群雄這一邊早就被竺公錫完全制服。

    他益發覺得花玉眉不是凡俗之人,自己以前還膽敢跟她談情說愛,真是莫大的褻瀆。

    桓宇正在汗顏惶恐之際,花玉眉突然命來采、伍放二人退下,房中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她走到桓宇身邊,拉住他的手掌,桓宇身軀一震,道:「姑娘不可如此。」

    花玉眉道:「為什麼?」

    桓宇道:「姑娘乃是天上仙子,在下一向承蒙姑娘青睞,已經覺得十分非份,慚愧難安。」

    花玉眉道:「你再也用不著說這種話了,咱們今日一別,此生永遠不能相見,你可懂我的意思?」

    桓宇道:「姑娘是仙子,在下是凡夫,天上人間,相去茫茫,自然永無再見之日。」

    她微笑搖搖頭,隨即又泛起黯然之容,道:「天下人間這話倒是不錯,但卻不是什麼仙子幾人,總之我不必多說了,你離開之後,好生珍重,千萬不可灰心喪志,反而要更加積極勤修,擔當起武林興衰的重任。」

    桓宇還不大明白,花玉眉已送他出門,殷殷道別,桓宇仍然離開這想雲庵。踏入大名城內,忽然有幾個人攔住他的去路,舉目一望,原來是龍虎莊三卷。

    三老中的老大刑登齡大喜道:「桓兄竟然無恙,這就好了,此處不是談話之所,且到那邊一敘契闊。」

    他當先領路,走入一家館子,地方甚是幽雅乾淨,大家寒暄過,便一邊進食,一邊敘談。

    桓宇雖是心事重重,但極力掩飾住,聆聽三者談說目下的武林局勢,得知廉沖、薩哥等人都隱匿無蹤,竺公錫也不曾出現,江湖上似是十分平靜,可是五大門派一些高手們都曉得暗中正醞釀一股極大的風暴,這一次對方不發動則已,一旦動手,便將是竺公錫親自出馬,這場浩劫能不能消解,就得看群雄的努力。

    話雖是這麼說,但事實上卻沒有什麼線索證據足以證明竺公錫將要親自出馬。

    他們談到這一點上,荊登齡道:「我們這番話,別的人也許不能置信。但霍陵、葉重山兩位前輩以及五大門派掌門人都認為有理。你們深知竺公錫性格十分明駕狠毒,這番踏入中原,定然消滅反對他的力量才肯干休,我們還有個理由,只可限桓宇兄談及。那就是竺公錫最近忽然銷聲匿跡,實在比公開露面為惡可怕得多。那就是他目下正在潛心推研一種最上乘的琥功,這種武功練成之後,能夠控制別人的心志。受他控制之人,無不唯命是從。試想他練得成就這種武功的話,將是何等可怕之事?」

    桓宇前此聽花玉眉談及過此事;得知竺公錫正是因為想練成這種奇奧無比的武功秘藝,才會用盡一切力量截劫司徒峰大俠的遺著。其後又肯用任何東西換取司徒峰的秘錄。他大驚問道:「這樣說來,竺公錫已經得到司徒大快前輩的武功造著三?」

    龍虎在三者都一齊搖頭,仍然是荊登齡說道:「我們早就把先叔遺著毀去,他縱是殺死了我們,也別想學去寒家武功的秘藝。」

    荊登齡接口道:「這正是我們大感迷惑之事,而花玉後姑娘也同時退出了江猢,一方面通知我們不必再行躲避竺公錫,因此,我們雖然曉得竺公錫正在推究這一種奇奧心法,卻不明白他憑什麼開始去下功夫,更不明白花玉眉姑娘如何能使竺公錫放棄了擒拿我們,以便迫問出先叔武功遺著的意思?」

    桓宇突然心靈大震,雙眼發直,口中喃喃道:「天上人間……天上人間……莫非她決要死了?」

    荊登齡道:「誰,花五眉姑娘麼?」

    司徒登喻大驚道:「天下之人都死得,獨獨她死不得。」

    司徒登瑜此言不用解釋,人人都有此同感,荊登韶急急問道:「桓兄確知花玉後姑娘會有死亡之虞麼?」

    桓於道:「我們分手之時,她說過我們從此天上人間水不相見,倒沒有提及死亡兩字。」

    荊登齡推桌而起,道:「那麼咱們快去瞧瞧,萬萬不能讓她發生意外。」

    餘下二老一齊起身,桓宇寂然不動,三老便知其中定有變故,這等男女間之事誰也無法排解、荊登齡道:「那麼我們先去探著花姑娘,隨後再找桓兄細談,這館於隔壁便是泰安客棧,桓兄可到客舍內休息一會,等候我們回來。」

    桓宇們然遭:「好吧,反正我也沒處可去。」

    於是龍虎莊三老匆匆去了,桓宇在泰安客棧擁被高臥,直到薄暮時分,才被人叫醒。

    睜眼一看,正是龍虎莊三者返回,他們的面色都甚是沉重嚴肅。

    荊登齡道:「桓宇兄起來,跟我們到一處地方去。」

    桓宇也不問是什麼地方,起身便走,一行四人走到城東,荊登齡先跨入一間府第之內。

    這座府第甚是高大宏深。但一片漆黑,沒有一點燈光,也沒有人聲。

    他們摸黑進人一間寬大屋子之內,三老停住腳步,轉眼之間燈光四起,原來三者分頭點燃了屋內燈燭,照問得四下甚是明亮。

    桓寧至此才感到有點驚訝,回眸四顧,只見這間高大的屋子內全無擺設,燈燭都是在牆壁上的,連一把椅子都沒有。

    此外,這間似是廳堂的大屋築造規格也與常見的不同,三面都是堅牢的石壁牆,另一面也是石牆,開著一扇門戶。

    所謂不同之處便是這廳堂的門戶甚決,門板厚重,其次四室只有一些半尺見方的洞穴透氣,沒有一扇窗戶。

    刻黨齡把木門關起上了橫閂,門後掛著一把寶劍,取了下來,交給桓宇。桓率接在手中,大感迷惑,心想此地如此堅率,難道還有什麼強敵要攻人來不成。

    桓宇問道:「諸位可見到花五屆麼?」

    荊登齡肅然道:「這就是我們要你到此來的緣故了。」

    荊登齡接口道:「你想知道她的消息是不是?」

    桓宇道:「是啊,五望諸位賜告。」

    司徒登瑜突然間掣出龍劍虎鞭,面上流露出殺氣,桓宇驚道:「諸位有什麼打算?」

    司徒登瑜道:「沒有什麼打算,只想取你的性命。」

    桓宇不禁得住,心念迅轉,已經明白一事,那就是三老定是為了花玉眉之故才要取他性命。

    他長歎一聲,扔掉長到,道:「花天眉已經遭遇不幸了,是也不是?」

    荊登齡道:「不錯,若不是你的過錯,她決不會陷入這等悲慘之境。」

    桓宇想到花玉眉已經離開這世間,不由得心灰意冷,自己幾乎想一頭撞死,因此更沒有半點反抗之念,他沉重的道:「好吧,諸位儘管把桓宇項上人頭取去。」荊登韶怒道:「我們是何等身份,豈能殺死一個不抵抗之八?速速拾起寶劍,放手一技。」

    桓宇搖頭道:「何必多此一舉呢?」說時,卻彎腰拾起寶劍,隨手把劍鞘抽開,他打算假裝出劍抵抗,好讓他們得手,但此舉未免多餘。

    龍虎莊三老滿面殺氣,把他圍在當中。

    桓宇長到一揮,道:「三位請出手吧,在下已經準備停當了。」

    荊登齡道:「在你死在臨頭之前,本人先把你的罪行告訴你,第一,你不該留下花姑娘給你的密函而不聽她的話毀去,目下,此涵落在竺公錫手中,變成他違誓毀諾的證據,因此她不得不聽從竺公錫的命令嫁與廉沖或薩哥王子了。」

    桓宇身軀一震,道:「你說的是妙峰山之會,她派人送給我的密函麼?不錯,她在信內囑我閱後須毀去此函,但我卻沒有聽她的話。」

    司徒登瑜怒聲道:「這就是我們很作的原因,你一時的疏忽,卻鑄成她終身之恨」

    荊登齡道:「花姑娘向竺公錫立誓一年之內不理武林之事,換回龍虎莊的性命和我們數人的自由,只因為你疏忽大意,使她飲恨終身!」

    荊登齡道:「我們決定殺死你之後便去拚掉廉沖,接著拼掉薩哥王子,這是唯一解救花姑娘之道。」

    司徒登瑜厲聲道:「夠了,我們先見識桓家劍法,以我瞧來,桓家劍法也不過是二流貨色,只好欺負一些武功平凡之人。」

    荊登齡道:「三弟說得是,你先上,這人還值不得咱們三人一齊出手。」

    桓宇受激不過,道:「諸位是一定要殺死在下,在下甘願不加反抗送上人頭,但諸位卻不該侮辱寒家家傳劍法。」

    他口氣甚是委婉,但龍虎莊三者卻都嗤之以鼻。

    司徒登瑜躍到他面前,冷笑道:「你光是會說有什麼用,花玉眉的危難你卻不肯拚命解救,那麼今晚就讓我們兄弟見識桓家到法,瞧瞧是不是不堪龍虎在絕藝的一擊。」

    荊登齡縱聲譏笑道:「三弟罵得好,空言何益,你有本事就迫使我們三人聯手對付你。

    若然想像個大丈夫的話,尋了殺死我們三人,然後去跟廉衝他們拚命。」

    這話像迅雷般擊落桓宇心頭,想道:「不錯,我迫得他們聯手的話,便足以證明桓家到法名不虛傳,但是說到殺死他們這一層,可就萬萬難以下手。然後如何才能出得此地去找廉衝他們拚命?」

    要知龍虎莊三老表現得堅決萬分,是以桓宇早就死了求他們讓他出去與廉沖拚命之心。

    司徒登瑜大喝一聲,揮鞭進擊,那荊齒齡也拿出兵器,兩人一齊守住門戶。桓宇連忙招架,為了不先失手,劍勢連綿反攻對方。兩人霎時間鬥得極是凶險激烈,司徒登瑜自從得到司徒峰遺著之後,功力大有精進,招數精奇,手法奧妙難測,倘若雙方乃是深仇大敵,桓字盡施一身所學,最後仍然可以取勝。但也不是一兩百招就可以分得出結果。目下形勢卻對桓宇大大不利。只因司徒登瑜本是他深為之敬重之人,自然不能當其下殺手。但司徒登瑜卻可以向他施展毒手,毫不留情。

    因此,數十相之後,司徒瑜反而佔了上風。荊登齡、荊登韶兩人大聲替老三助威打氣,桓宇聽在耳中,感到十分痛苦。但這一來也激起了他的鬥志,手中長劍漸見成力。不知不覺百招過去,醒字已守穩陣腳,暫時沒有敗亡之險。

    荊登韶突然大聲道:「三弟且退,待為兄取他性命……」呼一聲打入戰圈之內,鞭劍齊出,接住桓宇創勢,司徒登瑜退了下來,連連喘息。要知他們這等高手拼衝擊,由於雙方實力相差不遠,極是損耗氣力,故此司徒登瑜雖是內家高手,也禁不住累得直喘。桓宇比司徒登瑜的情形好一些,可是也耗去不少真力。這刻換了荊登瑜出戰,被他一輪猛功之下,迫得繞牆而退。好不容易才穩住局勢,暗想今晚形勢凶險無比,縱然是智謀過人的花玉眉換作自己,處身於這等局面之下,料地也沒脫身之法。

    三卷之中還有一個實力最強的荊登齡虎視眈眈在一旁,這一關最難挨過,此時不但桓宇本人,連三老他們也深知一件事,那就是桓宇眼下已是唯一可望逃生的機會,機會稍縱即逝,若然不能及時掌握,今晚的局勢便不會再有變化。這個結果便是桓宇屍按此屋之內。

    他的機會便是趁眼下還是以一敵一之時,施展出逆運真氣的奇奧功夫,務須在三五招之內殺死荊登部,這一來對方只剩下兩人,不容易形成聯手之勢,縱然被那兩人聯手來攻,也還有一持之力,如若不能迅速擊斃其一,到最後被他們三人聯手攻擊之時,勝敗之數昭然若揭,那就不必多說了。

    桓宇心中如波瀾起伏,一時之間不能決定殺死對方,抑或是死心塌地的放棄了這個念頭。

    荊登韶的功力與司徒登瑜不分軒輊,但手法勁道卻略有不同,等到桓宇摸透其中差異之時,已經激鬥了六七十招之多。

    桓宇頭額上汗珠點點,劍法已不似早先那等翔動靈變。荊登韶陡地大喝一聲,提聚起全身功力,鞭劍宛如狂風驟雨般攻去。

    他的鞭劍中暗直獨步武林的龍魂虎院神功,勁道忽剛忽柔,變化無窮。

    桓宇猛的一橫心,決定放棄了殺死對方之想。當即飄身遊走,且戰且退,那刻登韶鞭到威力大增,招數綿綿不絕,只攻得桓宇手忙腳亂,已無還手之力。看看又激鬥了四十餘招,搏鬥中的兩人都是遍體大汗淋漓,招數鬆弛。

    荊登齡長笑一聲,朗朗道:「桓宇,今晚便是你授首喪身之時,且看老夫三十招之內取你的性命。」

    話聲中躍入戰圈,呼的一鞭掃去。桓宇連忙橫劍一架,鞭劍相觸,發出一聲大響,桓宇但憑手腕發麻,身軀也被震得連退數步。

    荊登韶趁機躍開,氣喘呼呼的道:「大哥,你分必在三十招內取他的性命,免得弱了咱們龍虎莊的成名。」

    荊登齡左手龍紋短劍疾出,一招接一招的攻去,口中應道:「你們放心,桓家意劍豈能跟龍虎莊絕藝相比,不出三十招,定可取他性命。」

    桓宇受激不過,本持使出逆運真氣的功夫,雖說目下筋疲力竭之際,已不能取勝,但再纏鬥個八九十招決無問題。

    但對方口口聲聲提及桓家意到,他若是不使家傳劃法的話,豈不是甘心自認比不上龍虎莊絕藝。

    同時又想到自己既然已經放棄了擊斃對方才可脫身出困的機會,橫豎不免一死,那就不如一直使用家傳劍法到底,只要挨得過三十招,縱是身死,也能夠保存家門聲譽!

    他奮起強勁的鬥志,摔到抵禦,口中應道:「寒家到法雖然算不得天下無雙,但不見得三十招之內便輸與諸位……」

    荊登齡怨聲道:「閉嘴,你若是支持得過三十招,老朽就算是輸了。」

    這話好比是無邊黑暗之中的一線光明,桓宇奮力一劍架開了他的虎鞭。道:「這話可是當真?」

    荊登齡道:「常言道是話出如風,難以收回,自然是當真的,誰有功夫跟你說笑。」

    桓宇眼見有了一線生機,精神陡然大大振奮,手中長到顯然靈動得多,求生的本能使他發揮出體內的潛力,墓地攻出一到,迫得對方退了兩步。

    司徒登瑜大聲道:「大哥小心,這廝似乎尚未力竭哪!」

    荊登韶道:「現在是第五招啦,大哥你只剩下二十五招了。」

    荊登齡鞭到齊施,搶制主動之勢,他的武功最是深厚,桓宇抵禦了兩招,發覺已被對方鞭上透傳出來的勁道牽制得後退不得,不過這時他已無暇害怕,全心全意的封拆敵人的攻勢。

    屋內除了呼呼風聲之外,便是喘息之聲,不知不覺二十招過去,桓宇的喘聲越發響亮。

    荊登齡當真是捨死忘生般的瘋狂進攻,桓宇身上被他的短劍劃破了數處,可是他自家也同樣受了數處輕傷。

    眨眼間又攻拆了大招,桓宇但覺全縣已沒有半點氣力,手腳都不聽指揮,長到在手中有若千鈞之重,運轉不靈。

    可是目下只有四把,他無論如何也得支撐到底,在這最危緊張的關頭,他那我沉堅強過人的意志表現出驚人的力量。

    荊登齡和司徒登瑜二人急得直跺腳,原來桓宇雖是勉力運劍封拆,可是由於筋疲力竭,劍勢滯漫無力,這時荊黨齡若是把握住機會,隨便一把就可以取勝,無奈荊登齡說過三十招之限,因此打開始出手之時,每一招都用足十二成功力,而且全然不似平時出手交鋒的打法,平常拚鬥之時每一招之間總是設法調息運功,內力得以生生不息,但這一次卻是一口氣狠攻下去,其間沒有半點縫隙,真力只有消耗而沒有補充,因此才擠斗了二十餘招,也就氣促力竭,比起桓宇好不了多少。

    故此觀戰的人儘管發覺植字有許多可乘之機,但刻登齡卻無法乘隙攻入。

    桓宇用盡全身殘餘力氣,吐氣開聲嘿的一唱,挺劍猛刺,耳中同時聽到荊登齡喝出第三十把的聲音。

    荊登齡創鞭交叉迅速向他長劍壓下,桓宇已經用盡氣力,累得真想就此倒在地上,什麼勝敗生死這時都好像變得無關重要了。

    不過他的長劍仍然是向上力排之勢,只要這一挑能把對方迫退一步,第三十招就告結束。

    若是僵持不支,則對方還有一次還擊的機會。

    旁觀的二老鼓噪起來,都在喝叫荊登齡趕緊出手制勝。桓宇面色蒼白得像一張白紙,滿頭大汗,並且露出咬牙掙扎那種心力交瘁的表情。

    荊登齡鞭劍緊緊壓住對方長到,他領得抗得住對方這一挑之勢,才能緩回一口氣抽手反擊。

    兩人僵持不動,荊登韶和司徒登瑜都清清楚楚的瞧見桓宇的表情,陡然間都閉住嘴,眼中射出憐憫的光芒。

    桓宇的眼皮沉重的好像有兩塊鋁塊壓住一般,腦海中也一片昏沉黑暗。

    他身子搖晃了一下,眼看就要要癱軟倒地,忽然間劍勢一挑,把荊登齡震退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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