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劍懸情記 正文 第二十章 愛織網羅幻靈光
    桓宇大感訝惑,忖道:「婁堅他自願與薩哥一拚,瞧來竟不是假話,這就奇了,難道竺公錫當其已跟俺答破裂了?」

    居浩望住桓宇,說道:「兄弟還有一個秘密消息,那就是聽說桓宇大俠也到了京師,卻不能證實,諸位可有一點傳聞沒有?」

    婁堅微微一震,道:「這消息可靠麼?」居浩道:「靠得住,是薩哥王子那邊傳來的!」婁堅坡起眉頭,道:「薩哥王子比我們消息還靈通,這倒是奇怪得很!」

    他顯然有點著急,突然間一拍禿腦袋,說道:「我想起來啦,此他若是薩哥巢穴,他們的人數不少,而且都是韃子人,焉能在街道上露面?因此……」

    他賣個關子不往下說,害得大家都注視著他。

    婁堅滿有自信的微微一笑,又適:「咱們馬上展開搜索,就在這附近的房屋之間,一定可以發現他們。

    眾人都凝神思量這番見解,居浩首先叫道:「了不起,別人斷斷想不到這一點。」

    他一出聲附和,別人不管信不信,也得跟著行動,於是分頭細細踏勘這座宅院。

    不久,他們腳發現這一座偌大的宅院,大半房間都沒有人住過,蛛網灰塵無處不有,可以見得此地其實不是薩哥王子的巢穴。

    植字對此有兩種看法,一是薩哥王子的顧慮周密,用這一座莊院作為回巢的第一站,然後才轉回真正的巢穴。

    另一個想法便是贊同婁堅的推測,在這座莊院中別有通路離開,潛往鄰近的房子,而那才是真正的基地。

    他同時又盤算今日之事該採取何種態度?萬一追查出線索,與薩哥王子面面相對,當類堅不敵落敗之時,是不是忍著不出手幫助?在那種情形之下,薩哥王子可能其下毒手殺死類堅,因此須得及早考慮。

    他還未曾想出結倫,一個棉衣衛奔來叫他,說道:「果然有一條秘道,門戶已經找到了。」

    桓宇跟他走去,在靠左邊的一座偏院之內,一間小小的貯物室,房門打開,房內的地上有一扇方形的厚木板,此刻業已掀開。

    人口下面是一道石階,從方向推測.這條秘密地道是邁出府外,橫跨過那條幽僻的胡同,直通鄰巷的一所房屋。

    眾人都是老江湖,這刻誰不敢出聲,以免從地道透傳過去,讓對方警覺。

    桓宇到達之後,居法把他拉在一邊,輕輕道:「咱們是一路,由房頂越牆而入。

    委堅瞑目調息一陣,睜開雙眼,露出興奮的光芒,低低道:「走吧廣當先鑽入地道。

    兩人跟他進人地道,一個是指天筆馬造,一個是袁鼎,這兩人把兵器都取出來,神情十分沉重戒慎。

    三個錦衣衛留一個守在此地,另外兩個到街上那座屋子四周走動監視,以便萬一敵人逃走,也可以設法跟蹤。

    居法領著桓字越過院牆,飄落在巷內,側耳細聽那邊牆內的動靜,半晌無所發現,居法低聲說道:「但願我們的判斷不曾有錯誤。

    桓宇道:「想來不致有誤,今日芳是一舉揭殺了薩哥,咱們便少去一個心腹大患!」

    居浩緩緩道:「恐所只有仰仗你的大力才能搏殺此酋!」

    桓宇證了一下,道;「我?」居浩道:「不錯,既然薩哥王子認為你就是桓宇兄,想必不會有錯!」

    居法從囊中取出那張留字,交給桓宇,桓字看了之後,輕輕歎息一聲,道:「薩哥王子真是才智過人,單憑他手下報告經過情形,就猜出是我!」

    居浩問道:「兄弟卻想不到他憑什麼猜出了桓兄的身份?」

    桓宇道:「我也是眼下才曉是的,原來他是聽了我們的交手經過,從我的武功招數中猜測出來。」原來他與那韃子高手搏鬥之時,求勝心切,施展出逆這其氣功夫,這一門武功天下之間只有桓字會使,所以薩哥王子一問詳情,便敢斷定是他。

    居浩道:「桓兄俠名震天下,何須掩藏起本來面目?」

    桓宇沉吟了一下,才道:「這其中有我私人的苦衷,但望居兄代為守秘,那就感激不盡了。」

    居浩道:「兄弟見到此箋之時,便考慮到這一點,倘使恆兄不是具有苦衷,自然不會變易容貌,藏起身份,因此,兄弟收起此箋,誰也不曾看見,桓宇放心好了,兄弟自當代為守秘!」

    桓宇道:「最好連個師兄也不要讓他知道,這話甚是冒昧失利,尚拆居兄些諒。

    居浩坦率地表示毫不介意,他在多年前曾與鐵農柏秋同門學藝,日夕相處,至今仍然記得他那股陰險詭作之氣,確實使人對他不敢信任。

    這些話自然不便啟齒說給外人聽,當下道:「桓宇見識過薩哥王子武功,只不知婁兄比起他怎樣?」

    桓宇道:「薩哥王子已得竺公錫真傳,功力精深無比,婁兄用盡全力的話,尚可拚個三五十把,過了三五十招,就要看看婁兄的金剛腳是不是用得合時。」

    居浩道:「用得合時便如何?」

    桓宇道:「用得合時的話,還可以略負微傷退出圈外,假使不利用這機會退卻,便不免有殺身之禍了!」

    居浩道:「既是如此,咱們趕緊進去,桓兄縱是因此洩露身份,也顧不了這許多啦!」

    桓字微微擺手,道:「兄弟相信薩哥不會殺死婁兄,這話對是不對,待會可見分曉。」

    居浩心中泛起許多疑團,但有些話不便直率詢問,只好悶在肚子中琢磨,相字縱上牆頭,居浩連忙緊緊追隨。

    牆內是座空寂無人的院落,他們飄身落下,向角門走去,門外便是一條長廊,長廊柱子外面的露天院子栽種得有許多花卉,廊上也沒有人影,他們閃身出院踏上長廊。

    居浩迅速的在一個房間內轉一轉,出來道;「此地真的是敵人巢穴無疑,我看見房內有些衣物用具不是本朝之物。」

    兩人沿著長廊奔去,卻覺得此地處處整潔安靜,不大似是韃靼高手盤踞的巢穴。

    這條長廊彎入一進高大房舍之內,只見一間廳堂市置得甚是雅潔,擺著五張書桌,桌上文房四寶俱備,竟似是讀書人聚讀講學之所。

    他們愕然相顧一眼,都想那薩哥王子縱是有意掩飾,也用不著擺上這等場面。

    穿出外一進,便聽到人語之聲,兩人停步躲在門後,側耳聽去,那陣人語之聲清楚地傳入他們耳中,大約有四五個人交談,語音拗耳難以辨認,一聽而知不是漢語。

    居法向桓宇點點頭,用手比了一下,意思說敵人就在屋中,桓宇卻皺起雙眉,輕輕道:

    「居兄難道不曾發覺他們話聲中毫無內勁,分明不是練武之八!」居法訝道:「是呀,但或者是薩哥王子的隨從詩僕。」

    桓宇首先躡足移步份望去,只見廳堂中共有五人,三個坐著,兩個在背後侍立。

    這五人面貌身材與漢人無異,那在個坐著的都穿著緞綿袍,文質彬彬,與常見的國於監生一般無二。

    侍立後面的是兩個長隨跟班的打扮,但他們仍然也插口說話,說的都不是漢語。

    桓宇看了一陣之後,居浩也過來直視,兩人看了半晌,仍然精不出這些人的是何來歷。

    他們都是久走江湖之人,眼力甚高,此時看來看去這數人都不似是強悍練武之士,所以不敢冒昧行動,居浩一拉桓宇衣袖,兩人退開老遠,居浩道:「奇怪得很,他們不似是薩哥手下呢!」

    桓守道:「在下也有同感,但咱們須得設法查明才行!」

    居浩沉吟一下,道:「這樣好了,你仍然留在此地,兄弟繞到正門叩環尋人,乘勢查詢他們,而你在暗處窺著他們動靜,定可看出端倪。」

    這是唯一的辦法,桓宇自然贊同,當下兩人分頭行事,居浩繞到正門,敲動門環,片刻間步聲響處,有人出來開門,居法認得正是剛才在廳中的兩名跟班之一,含笑問道:「這兒可是李府?」

    那跟班的搖頭道:「不是,此地是琉球國官生書房。」漢語說得不甚流利。

    居浩道聲打擾,揚長而去,片刻之後潛回院內與桓字碰頭,桓字先開口道:「咱們走錯啦,這是琉球國派到京師入國於監學的官生,怪不得滿口夷語!」桓字道:「焉知薩哥王子會不會借他們掩護?」居浩道:「這話很有道理,不過琉球國在諸藩之中最是恭順忠心,諒來不會相幫俺答。」

    他們又回到那條巷子內,略辨地形,便向偏左的屋宇撲火,兩人穿越過花園,走入一座跨院之內,四下靜悄悄的,不聞人聲。

    居浩向擔宇搖搖頭,低聲道:「此地不像是薩哥巢穴—…-」桓字凝神傾聽一下,道:「那邊彷彿有廝殺之聲!」他當先奔去,又穿過兩重院落,果然隱隱聽到叱喝之聲,他們正要再往前奔,墓地三條大漢從後門轉出,攔住去路。

    桓宇括目望去,只見這三條大漢都是韃靼人.手握長刀,背上覆蓋著一面盾牌,他們眼神極足,眼下不丁不入的站著,隱然有淵停嶽峙之勢。

    他向居浩使個眼色,教他上前答話,居浩會意說道:「小於,到後面掩護我產桓字應聲退到他背後,居港這才冷冷道:「諸位遠道而來.甚為難得,薩哥王子在什麼地方?老夫跟他說話!」

    那三名大漢之中竄出一個,揮刀向居浩砍去,居港長劍一圈,把敵刀黏到外門,但還未還擊,這個大漢已撤回長刀,嚴密護住門戶。

    居浩的太極劍不動則已,一出擊就綿綿不絕,從來不曾像今日一般感到無法進招,心中一付驚,道:「敵方高手如雲實在不可小覷。」

    那大漢見他劍勢已收,修地退回原位,三個人六隻眼睛炯炯地注視著他們,眨眼間一陣步聲迅速奔來,此人未到之前.四方八面突然先出現得有勁裝大漢,個個背插長刀,雙手握著強弩,拽箭待發。

    居浩仰天冷笑道:「縱是刀山劍陣也難不住老夫!」話聲才歇,一個嬌脆的女子中音應道:「那也未必,我們的箭陣就足以要了你的性命。」

    居、桓二人向聲音發出之處望去.只見一個黃色緊身衣裳的女郎站在牆頭,長得鼻高限大,面色紅潤,有一種剛健之美,身量修長豐滿,手握短劍,桓宇看得是薩哥王子的妹妹施娜郡主。

    她的眼睛死盯住桓宇,此時奔來的步聲停在院門外,一個人在門口探頭礁了一下,隨即隱沒,卻也是個番邦武土。

    桓、居二人沒有瞧見此人,注意力都集中在施娜身上。

    施娜仰天笑道:「桓宇公子,你怎麼變了樣了?」

    居浩暗中吃了一驚,道:「姑娘說什麼?」

    施娜舉手指住植字,道:「我說他,喂,桓公子啊,你不認識我了?」

    桓宇遲疑了一下,道:「你哥哥呢?」這一問分明承認了他就是桓宇。

    施娜格格笑道:「別管我哥哥,咱們說咱們的,你可知道我為何認得出你?」

    桓守道:「不知道!」

    施娜道:「你的眼睛,就是這雙眼睛洩露了秘密,你信不信?」

    桓宇道:「有點信,也有點不信!」

    施娜笑道:「你真是個老實人,那麼我也不用騙你,是那個跟你交過手的人認出來的!」

    她歇了一下,又遭:「他回來一說,我哥哥就曉得是你,也看穿了你級地回來的用意,但我們實在沒有法子大隊撤走,所以只好跟你們一持了廣桓宇道:「教你哥哥出來!」施娜道:『你先拿下面具。」

    桓宇舉手利掉人皮面具,現在原來的面目。居治轉眼望去,但見他玉面朱唇,部英氣勃勃,果然不可多見的美男子,怪不得艷名冠世的花玉眉傾心相許。

    植手道:「叫薩哥出來,我有話跟他說。」

    施娜道:「笑話,你已經是食中之鱉,還叫這叫那個好像下命令似的。」

    桓宇造:「郡主這話怎說月

    施娜道:「我一下令,十餘把強弩齊發,話如雨下,你或者死不了,但你的朋友卻萬萬不能活命。」

    她比一個手勢,道:「你不妨瞧睹他們的箭術。」話聲未畢,弓弦修響,只見一支箭釘在石牆經上,沒人數寸之深,緊接著又是一聲弦響,一支勁被空直上,這支箭勁話晃眼下墜,離他們頭頂尚有兩丈許,又是一支箭激時上去,兩箭鏃尖碰上,葉地一產兩支箭頭分頭派開。

    桓宇、居法見了這等訴法,不由得大為折服,心中都明白這等萬中選不出一個的箭手,實是無法抵擋,施哪得意洋洋道:「看見了沒有?姓居的你自問抵得住這些箭手麼?」

    桓宇道:「這箭法沒有什麼了不起,剛才的兩箭相碰之時,勁道眼力準繩還未臻上乘……」

    施娜曬道:「你太愛面子啦!」

    桓守道:「我說的是都是真話,若是到了上乘境界,兩支箭便不是根濺落好而是齊向天空直上,不過,像他這等訴法已是世上罕有的了!」

    施娜一聽有理,不覺征了一下,桓宇又適:「只這麼一點破綻,我就衝得出去,你信不信?」

    施哪大吃一棟,道:「你敢妄動的話,我就全力攻襲你的朋友。」

    桓宇心想事實上自己強衝話陣的話,縱然不死,也得負傷,地聳聳肩,道:「你打算把我們怎麼樣?」

    獅娜聽出他口氣軟化,芳心大喜,道:「只要你聽話,我們決不會傷害你……」

    桓宇道:「好吧,你說給我聽聽。」施哪道:「很簡單,你們束手就縛便行啦!」桓宇毫不遲疑,應聲道:「好!」

    居浩又是吃驚,又是感動,厲聲道:「老夫寧可身死,也要衝這一趟!」

    他明知桓宇完全是為了他的緣故,才答應束手就擒,但這桓宇乃是當今對抗竺公錫這一批亂臣賊子的中流既往,若然這次容容易易就被對方擒去,正派武林這一方豈不是失去長城重鎮,在這一殺那間,他激起滿腔忠義之心,毫不猶豫地表示決心。

    施娜郡主可不敢魯莽行事,以免當真破裂。那時節縱然殺死了這個武當高手,但桓宇勢必以無情的反擊,她躊躇了一下,大聲問道;「過去瞧瞧衡山派必堅就擒了沒有?」

    一個大漢應聲而去,門口並排守著的三名高手卻卸下背後的盾牌,向前大跨五步,迫近桓居二人。

    這三名高手的意圖十分明顯,只要桓、居二人打算闖陣,他們便上前出手,其時四下神箭手仍然取準發箭,他們三人有盾牌、在手,可以防禦敵人躲開了直射身上的勁箭。這一來桓、居二人固被三名高手纏住,縱有通天本額也無法避過勁箭之厄。

    桓宇瞧在眼內,只覺得一陣心寒,腦海中極力思索脫身之計.雙眼瞪住施娜,目光如電。

    施娜被他瞧得全身都很不自在,心中泛起那日古寺中被他抱緊的情景,頓時心跳加速,血液奔流,好像被什麼物事鑽入芳心之內,似癢非癢的。

    桓宇深知象居浩這等武林名家說的話不是兒戲,所以他非設法脫身不可,否則居浩為著自己被擒之厄,一定會突然闖陣,拚著被亂箭射死,以免負累他不能脫身,這居浩越是如此強項不屈,植字就越是佩服,覺得非設法避免這等流血慘劇不可。

    他發覺施娜那動情身軟的嬌態,心中一動,想出一個主意,他明知這個主意很卑鄙,但為了居潔的性命,便是卑鄙也要幹一次。

    他向施娜笑一笑,道:「我有話跟你說,我的朋友留在箭陣中抵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施娜心中湧起一陣喜悅,道:「好,我在這邊等你!」她飄落高牆的那一邊,桓宇緩步向牆邊走去,只見四下勁裝大漢手中勁箭支支對準核心的居浩。

    他躍過高牆,只見那邊竟是一認花木扶疏的花園,假山水塘,小橋亭講無不齊備,施娜背影恰好沒人樹叢之後。

    鎮宇忙限過去,穿過一排樹木,便是一片草地,施娜已橫過草地,踏上水池上面石橋。

    終於兩人在水池中假山上的八角亭子內面面相對,桓字微笑道:「好幽美的地方,其值得流連觀賞!」

    施娜道;「那得看眼什麼人,若不是良朋密友我情願獨自觀賞!」桓宇另笑一笑,沒有回答,她四下眺望了一會,目光回到他面上,道:「你真的有話告訴我?」

    桓宇點點頭,道:「自然是真的!」他跨上一步,幾乎碰到她高聳的胸脯,施娜眼中射出如癡如醉的光芒,喃喃道:「原來是真的,剛才我猜錯了,真對不起,我應該記得你是一個君子。」

    她微微傾前,帖在桓宇身上,身上陣陣香氣鑽入桓宇鼻中,桓字伸出健臂,環抱住她的纖腰,心中卻客起無限的慚愧,村道:「我堂堂七尺之軀,竟要利用一個女孩子的柔情脫難,這未免太卑鄙可恥了。」

    施娜輕輕道:「抱緊我,哦,對了,就是這樣。我多麼渴望被你摟抱在懷中,但這個夢想居然變事實。」她發覺他的手鬆馳了不少,連忙又遭:「用力啊,哪怕片刻後,你殺了我也甘心情願……」

    桓宇滿腔僅是憐惜之情,不但抱得緊,還低頭吻她。若果她的話出自真心,則他這樣做法自是好意,過了一會,桓宇咬牙一橫心,手指落在她背部腰際的命門穴上,內勁突然發出,施娜登時較癱如泥,全靠桓宇抱住才沒跌倒,桓宇歉然道:「對不起,我太卑鄙了。」

    施娜有氣無力地道:「我最初猜想你是這等用心,後來以為我猜錯了,幾乎樂死啦,但我仍然感激你給我的安慰。」

    桓宇組起後頭,道:「你明明猜測我會這樣,為何又答應我?」

    施娜道:「這就是我萬分之一的癡心妄想。我師父曾經答應我要使你和花玉眉分開,我希望這話已經實現,這樣,你或者會要我。」

    桓宇心中暗暗一歡,付這:「你是薩哥之妹,韃靼族的郡主,我就算沒有碰上玉後,也斷斷不能要你。」這些話實會使她十分難受,所以他沒有說出來。他凝目尋思,施娜問道:

    「你想什麼?」

    桓字道:「我在考慮是不是放你走!」施娜道:「你呢?」

    桓宇道:「我就變成你的俘虜了。」

    施娜搖頭道:「那樣不好,你是男人,應該是勝利者,我是女人,犧牲了也沒有關係……」這是當是重男輕女的一般觀念,桓宇道:「你失敗固然不要緊,但犧牲卻不行。你今日這樣做了,你哥哥難道會要了你的性命?」

    施娜道:「是的,他早就警告過我,不准我參加今日的場面。他說,小妹,你一見到桓字就丟了魄魂,這次他為了朋友的性命,一定利用你的柔情,我苦苦地哀求他,他考慮很久才答應……」地停了一下,又遭:「但他說過,假使我心軟的話,一定要殺死我,因為我以後都會幫著你,讓我活著等如養了一頭咬主人的狗。」

    桓宇忖道:「這麼說來,郡主哥真的會殺死她,除非我把他帶走,但如果她是編一套話哄我,那就太冤枉了!」想來想去,一時拿不定主意。

    情勢緊迫,他必須在立即決定,當下橫一條心,道:「先救出居兄再說!」亭子後面突然傳出一聲冷笑,桓宇聽到冷笑之聲的時候,但覺腳下一軟,敢情事內的地上兩塊石板向下面裂開,像是兩扇門戶一般,那個裂口足足有一方圓。

    這一下突如其來的變故,桓宇武功雖是精深,也為之手忙腳亂,急急提氣上躍,這一躍也只能保持象站在地面那麼高這已經是冠約一時的功力和反應了。

    但施娜卻向下急墜,桓宇一手抓住她的頭髮,在這電光火石的剎那間,他須得決定鬆手獨自脫身抑或與他一同墜入地洞之內。

    要知他若是鬆手讓施娜掉下洞內,他就沒有要扶對方的人質,所以雖不曾陷入地洞之內,仍然無法救得居法出話陣。

    他在瞬息間已作決定,手腕輕抬,扯高施娜身軀,另一手便已環抱住她,但這是兩人已墜落了丈許,頭上傳來一陣得意的笑聲,剛剛認出是洞莆仙客胡培的聲音,便已感到掉在一張網內,同時之間,上面的洞口也關起來,眼前一片漆黑。兩人一齊滾到網內,施娜反而壓住桓宇,他那豐滿富有彈性的陰體,這刻也毫無誘惑力,桓宇閉眼定一定神,再睜開雙眼,四下望去。

    地洞內雖是黑黯黯,便仍然隱約可以見到大略的形勢,只見四周都是光滑的石壁,網子離上面約是丈半,離底下約是一丈,底下似是石地,卻不知有沒有惡蟲毒蛇之類的物事。桓字瞧了一陣,推開施娜,向地面跳落。

    下面竟是平整光滑的石地,沒有毒蟲,植字稍稍放心,仰頭問道:「咱們可有法子逃得出去?」

    施娜道;「不知你相信不相信我的話,確實不知此處有這麼一個機關!」

    桓宇道:「信不信都沒有用啦,反正這一次薩哥不肯讓我活著!」

    黑暗中突然感到頭上一陣陣風力撲下,連忙躍到牆邊貼石站著,「砰」的一聲,施娜在地上哎喲哎喲的哼起來,原來那面網子,忽然間掉下來,施娜穴道尚被植字制住,無法跳躍,所以摔得她十分疼痛。

    桓宇瞧了一會,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當下過去抱起她,解開穴道,又把繩網踢到另一角落去.施娜在網上坐下,揉著摔痛的地方,前南道:「想不到我們死在這個地洞之內,我忽然想起在草原上驅馬騁馳的快樂,我那兒海闊天空,茫茫無際,永遠跑不到盡頭……」

    桓宇道:「你還有機會回到草原上馳馬,我想薩哥不會當真殺死你。」

    施娜道:「他縱是想放過我活命也不行,他不怕你乘機衝出麼?」

    桓宇道:「唉,不只不知居法兄眼下生死如何?」突然有人接口道:「他沒有事,只被我活活擒下而已。

    這話聲正是竺公錫的二弟子薩哥,施娜不敢出聲叫他。薩哥又道:「我來向你們道別,妹子說得不錯,我縱有放地生路之心,無奈怕你乘機逃遁。」

    桓宇道:「你說道別,你可是要返回雲中郡?」

    薩哥道:「反正要離開此地就是了,回不回去雲中郡還未可知!」

    桓宇連忙問道:「婁堅、袁鼎、馬遺他們怎樣了?」

    薩哥道:「我為了調集全力對付你,所以獨力對付他們三人,雖是盡行擊傷了他們,卻終於被他們逃走。」

    桓宇道:「今日你已大獲全勝,恭喜你了。你可以把你妹妹帶走,我答應決不乘機遁走。」

    薩哥道:「你連一個女孩子都騙的人,我豈會信你的話?」

    桓宇道:「在下說的是真心話,決不背信毀諾。」

    薩哥道:「不行,讓她陪你一道死吧,一個人難得的便是陪著心愛的人一同死去!」

    他的口氣語調都十分堅決,知是毫無轉國餘地,桓宇不禁泛起怒氣,破口罵他是大癡不如的人,過了一會,他也做得罵了,只聽另一邊傳來嘿嘿冷笑之聲,接著傳來胡培的口音,道:「桓大俠,這地洞便斷送了你的性命,好像有點不值得呢!」

    桓宇喝道:「大丈夫豈把生死二字放在心上,你再胡說八道我就要罵你了!」胡培緩緩道:「別動火,兄弟馬上就要撤走,永不再來此地,免得救你們的人窺破行藏,因此,在我們離開之前,我有一句話奉勸。」

    桓宇道:「你要滾就滾,我不要你的奉勸!」

    胡培道:「你今日無聲無息地死了,誰也不曉得,何苦由來。」

    施娜道:「難道他還有活命的機會?」

    胡培道:「當然有啦,但時候無多,須得立刻決定,錯過了這個良機,便反悔莫及了。」

    桓宇道:「我決不後悔,滾蛋!」他根本連這機會是什麼都不要聽。」

    施娜道:「你說吧,他不答應你再走不遲。」

    胡培道:「這話甚是,我不妨說出來……」

    桓宇本想摀住耳朵,但轉念覺得不須如此,便暗暗冷笑,不過他又想不出憑什麼他們肯讓自己活命。

    胡培但斯理的道:「他的性命用一宗物事可換回來,那就是龍虎莊家傳秘籍。」

    施娜道:「哥時說過不信他的話,因此他縱是答應設法取來換命,你們也不敢放他出去。」

    胡培道:「殿下就是想好法子,我們替他寫一封信,由桓大俠押署,信中只請龍虎莊三者到京師來,等他們到了之後,我們再進行第二步,總之,每一步都能使雙方放心得過。」

    桓宇道:「此去龍虎山莊來回最快也得一個月之久,只怕我們等不及這麼久。」

    胡培道:「不妨事,只要你答應.我們立刻把你們遷移到另一處地方,包管住得舒舒服服,再說你有郡主陪著,一個月只怕還不夠呢!」

    桓宇怒道:「胡說八道,我又不是貪淫好色之輩……」他念頭一轉,又遭:「這樣好了,你們先把郡主放了,咱們再談,否則就不要多說!」

    胡培沉吟道:「這個……這個……」施娜道:「我不出去,桓公子,讓我陪你!」

    桓宇道:「你逃出此地之後,立刻回家,不准再在中原逗留,也不得去找任何人,他們讓你走的話,我就細細考慮此事。」

    薩哥王子的聲音傳入來,道:「不行,放了她之後,她一定會設法通知別人救你,況我目下人手尚嫌不足,實在無法抽調出屬下押她回家,這個條件我萬萬不能接受。」桓宇道:

    「那麼你就請便吧,不要在我耳邊聯絮。」

    談判至此破裂.良久不聞對方聲息,想是已經離開,施娜郡主歎口氣道:「你並不十分愛我,可是為了我卻甘心困死在此地,我真不懂!」

    桓字沒有做聲,心中泛起花玉眉的情影,施娜又遭:「我可以為你丟了性命,那是因為我愛上你,但你卻很奇怪,我猜你為了花玉眉死一百次也不會皺眉頭的!」

    地洞中突然升起一團昏黃的火光,原來是桓宇打著火招,他迅速地察看這個地洞,但見剛才網角所繫之處,各有一個碗口大的洞穴,共有四個,前此網繩透過這些洞口繃緊。

    瞧來他們說話也是從這些洞穴透傳入來,除了這四個孔穴之處。別無縫隙,桓宇收起火摺,縱上去勾住洞穴,探臂入內摸索,發覺這個洞穴都是堅石,厚達數尺,手臂伸盡還摸不到底。

    另外的三個洞穴也是一樣.桓宇這才死了心,道:「咱們且等看,說不定你哥哥回心轉意把你放走。」

    施娜道;「不會的.他認為這樣我死得其所,故此決計不會回轉來。」

    桓宇道:「你若是害怕飢渴煎熬的痛苦,我可以先讓你毫無痛苦的離開人間。」

    施娜道:「好吧,反正沒有希望了!」她摸到桓宇杯中,突然抽泣起來,桓宇低聲安慰地道:「別怕,你不會感到一點痛苦,就像睡覺一般,甜甜的睡著他的手指已按在她背下穴道上,暗暗提聚功力,施娜道:「我不怕,只是想以後從此見不到爹娘,便不禁悲傷。」

    桓宇指上的勁力堪堪發出,聽了這話,心頭一震,移開了手指,道:「我瞧我應當先死,那時你哥哥或者會放你逃走!」

    施娜道:「那更不會啦,他怕我報復,寧可硬起心腸讓我死掉!」桓手點點頭道;「這話有理,那麼還是照剛才說的做吧!」

    桓宇的指尖只是暗中對準施娜脊下的要穴,從不曾碰觸著,因此施娜毫不覺察她已經是徘徊在鬼門關中的遊魂。

    她道:「你為何不準備下手?」

    桓宇心想:「我下手何必讓你曉得,使你白白緊張一陣?」口中應遵:「我隨時都可以下手,不必準備。」

    施娜身軀一震,桓字訝道:「你吃了一驚麼?」施娜道:「沒有,沒有!」

    桓字暗暗提功聚力,只聽施娜道:「我忽然覺得我們不該死在這裡,也許我們找得到逃生之路!」

    桓宇自個地笑一笑道:「你哥哥智計過人,若是有路可逃,怎會放心大意的離開?」

    施娜道:「他非離開不可!」他想了一下,又遭:「他親自出手也未必能取得你的性命,目下你在這裡面,他有什麼法子弄得死你?」

    桓字道:「這話有理,雖說他可以用箭或火攻之術,但你到底也是他的親妹子,焉能下這等毒手,只好不聞不問而去!」

    施娜道:「不是這麼說,而是他絕不敢打開蓋子,怕你乘機衝出,這蓋子底下四周都有死角,箭火難及,你可以先縱上死角位置,才乘隙衝去。」

    桓宇晤了一聲,半晌無言,他似乎掠過一絲奇怪之感,那是因為突然間變得如此聰明機變,可是他沒有多想,心思轉到如何逃出這件事上面。

    施娜緩緩道;「這個地洞我從來不曉得,因此,我猜不是我哥哥弄的。」

    桓字失笑道:「你越說越奇,不是他是誰?」

    施娜道:「此地自元代時便是國都,居住的都是高官顯爵,他們往往造地道,建復壁,像這種簡單的機關,以前此宅主人遺留下來的也不算希奇!」

    桓宇道:「不錯,五城兵馬街內就有不少檔案是記載某府某宅有地道夾壁和水牢的……」

    施娜陡然跳起身,道:「若然不是我哥哥造的機關,咱們說不定出得去!」

    桓宇沉吟一下,道:「有理,有理,前人造這機關決不是用來對付武林人物,尋常人跌落此地,根本爬不上去,但咱們卻有一身輕功!」

    他提一口氣盡,墓地向上直審,這地洞達兩丈有有餘,若不是武林高手,根本就躍不到那麼高。

    桓字盡力一躍,雙手舉到頭頂,到最高之時雙掌果然碰到上面的石板,但由於此時其氣已弱,身形下墜,無法稍為停頓,所以只碰了一下就掉落地上。

    但他已有法子了,便叫施娜幫忙,他自家先是輕輕躍起五尺高,施娜迅速信到他腳下,雙掌托住他鞋底,用力向上一拋。

    桓宇借這拋之勢,提氣輕身,飄飄升起老高,這時猶有餘力,因此能夠在碰到石板時稍為停頓,伸手向上推開石板。

    「砰」的一聲,一塊定長的石板被他推開,另一頭翻墜下來,碰在石樑上。

    光線射人,地洞大亮,施娜不禁歡呼一聲。

    桓宇唯恐外面有埋伏,所以不曾立刻攀出,聆聽了一會,外面毫無動靜,當下冒險伸手勾住石板邊,驀地翻出洞外。

    四下一瞧,毫無人影,他鬆了一口氣,奔到園中折了一根樹枝,回來垂落地洞。

    施娜躍起抓住樹枝,桓宇把他拉上來,轉眼間兩人恢復了自由,施娜高興得投入他的懷中。

    過了一陣,桓宇輕輕推開她,道:「你幾乎死在我的指下,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十分危險。」

    施娜凝眸睇視著他,輕輕道:「將來我寧願死在你的指下,但現在你猜我想什麼?」

    桓宇猜了三四樣,她都搖搖頭,桓宇道:「你想回家見你的雙親。」

    她仍然搖搖頭,但她瞧出桓字已沒有心思獵了,便道:「我想在京師住幾日,你陪我在街上逛逛,然後,我獨自回家,永遠不再踏入中原一步。」

    桓宇一聽這敢情好,難得她自願永遠不回到中原來,日後便不須再與她相見,他也知道施娜意思是要他陪伴數日作為交換條件,心想玉眉日後縱知道,但決計不會誤會。

    施娜道:「我改扮男裝跟你一道奔去辦事,到晚上只有你和我兩個人之時,我才恢復女裝,這樣可使得?」

    桓宇點點頭,卻顯得有點勉強,他自知對施哪有著憐愛之心,所以倘若晚上兩個人相處在一起實在有點不妥,雖說那時候的男人多半是三妻四妾,可是一則他還未把花玉後娶到手,二則施娜不但不是漢人,而是敵人的郡主身份,萬萬不能被她纏黏上身。

    所以他寧可放棄送上門的艷福,做個規矩的人,談過這些話不必說出來,等到時候還須設法躲開就是了。

    於是他先去找了一套男子衣眼巾鞋等物,回來給施娜換上,只見施娜變成一個俊美的少年,她一向舉止豪邁,這刻改扮男裝之後,行動之間找不到絲毫女態。

    桓字與她一同回任衙門,那些公人們見到他無不表示十分敬意,又都知道他是武林高手,江湖英傑,所以對冒稱為桓字表弟的施娜也十分尊敬。

    桓字命人租了一間兩進的房子,免得與另人同居不方便,安頓好施娜之後,便獨自回到下處收拾衣物。他本與許子龍,胡坤他們同居,回去時那兩人都不在,卻留下話請他立即前赴錦衣衛在皇城外的另一處官衙。

    他派人把衣物送到新居,自家匆匆應約而往,人得衙內,突然看到居浩出迎。不覺一怔,繼而大喜道:「居兄竟然無恙,使在下喜出望外。

    居浩也是萬分高興,把他拉到一間密室之內,才道:「這真是巧得很,敝師兄鐵衣柏秋剛剛才達,聞訊馳援,在街上又碰見了一位劍術名家,驅散了那些箭手……」

    桓宇道:「居兄可是要我猜猜另一位名家是誰麼?」

    居法道:「你再也猜不到的,那就是短劍郎君方法,他刻下就在後署,正與敝師兄婁老師等人飲酒……」

    桓宇訝道:「原來是他,他可有提及來此之故?」

    居浩道:「他只說有事上京,後來才無意透露是追蹤一個人到此!」

    桓宇猜想一下,道:「居兄如果有法於探詢得出他跟蹤著什麼人,小弟感激不盡。」

    居法曉得他是為了花玉眉之故,才急於探聽方麟跟蹤的是誰,原來此時武林中有身份這之八,都聽說花玉眉宣佈過暫時隱居一載,連桓手也不曉得她隱居之所,此外,不少高手暗戀花玉眉之事也是人所皆知。

    居浩道:「好,你暫時別露面,兄弟可沒有洩露過你的秘密,目前你還是在五城兵馬司藏身的好,待兄弟打聽出來,立即飛報與你!」桓寧十分感激,心想:「料不到這趟到京師交上這麼一位義氣的朋友,要知他們早上共過生死患難,所以彼此間至為瞭解。因此,桓字也不瞞他,把朝來遇險及施娜跟住自己的種事情,都坦白告訴居浩。

    居浩聽了心中暗暗生疑,付道:「嘗聞薩哥心幕中國禮義;因此攻研儒術,這種人不該是采惡成性,毫無手足之情的人,怎會如此對付親妹妹?又那施娜郡主怎會在最要緊的關頭,適好想出地洞的破綻產但他卻沒有把疑念說出來,只道:「桓兄跟那郡主在一起,須得小心,怕只怕她族中之人不總,設法暗算你們!」

    桓宇謝過他的忠告,便告辭回去,他才踏入屋中,施娜已經撲入他懷裡,道:「你去了這許久,我真擔心極了……」桓宇道:「有什麼好擔心的?你哥哥他們不敢白天在街上走動,除了你哥哥手暗算之外,別的人我還不放在心上。」

    她朗笑一聲,退開幾步,輕悄地轉個身,說道:「我這樣打扮好看麼?」

    桓宇定睛看時,只見她已換回女兒裝,而且是沒人的眼式,他從來未見過這麼健美高大的女郎,但覺得別有風味,甚是動人。

    施娜從他的眼光中瞧得出來,不禁喜上眉梢,到了晚上,他們談了一陣,桓宇回到自己房中安歇,他本待閂上房門,但心中泛起一個模糊的意念,竟放棄了門閂的打算。

    他在閉上躺了一會,便聽到一陣步聲緩緩走來,接著房門被人推開。

    房門口出現健美的施娜,她雙頰宛如兩隻熟透的蘋果,紅得極是可愛。她眼中閃動著光芒,凝視著床上的男人,桓手感到一陣緊張,不覺低咳一聲,說道:「你還沒有睡麼?」

    施娜走過來,坐在他床邊,桓宇瞧著她走動時美妙動人的身段,但覺喉嚨乾涸,全身發熱,他暗自想道:「任何男人在這刻決不會像我這樣地躺著不動,唉,我若是毫無表示,她一定會瞧不起男人……」

    想是這麼想,但終究沒有動彈。

    施娜用熱情洋溢的眼睛瞧住他,說道:「我睡不著,難道你睡得著?」

    桓宇微微一笑,道:「你雖是穿著漢人的衣服,可是行事和說話都不似漢族姑娘。」

    施娜道:「我不管她們是怎樣的,但我要笑就笑,要哭就哭,喜歡一個男人,我就跑到他身邊。」

    桓宇頷首道:「不錯,這就是你的本色,敢哭敢笑,也敢愛心中喜歡的人。」

    她緩緩的俯伏在胸前,以豐滿的身軀溫暖下面的男人,她退:「你也可以這樣,不必羨慕我。」

    桓宇像一段木頭般的僵臥不動,答道:「我想學你,但我不能夠!」

    施娜感覺出他聲音中的痛苦和落寞,突然間更加激起心中的熱情,整個人壓住他,緊緊的摟抱住他,可是那男人仍然沒有一點反應。

    她微覺忿怒的叫道:「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麼?」

    桓宇道:「不,我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霎時間記起許多前塵往事,便又道:「有一個時期,我為了一個背叛了我的女孩子而變成鐵石心腸,現在我也饒恕了她……」施娜道:

    「既然你不是鐵石心腸的人,那就抱住我!」桓宇默默伸手抱她,卻有點遲疑,施娜道:

    「你用不著害怕,我早就曉得以後的結果了!」桓宇身軀一震,道:「什麼結果?」

    施娜道:「縱使你不曾愛上花玉眉,我們也不能成為夫妻,因為你是漢人,我是胡人,我跟你回去的話,你家裡的人都不會看得起我,你也不會到我們族裡居住……」她的聲音有種深沉的悲傷。

    桓宇道:「聽來你竟不是任性不懂事的女孩子。」

    施哪歎口氣,道:「感情這件東西十分奇怪,我明明知道這些困難,但仍然願意獻身給你。」

    桓宇不由得十分感動,臂上傳出力量,把她摟緊,輕輕道:「別怕,我不會傷害你!」

    他的意思是說他不會對她有任何行動,卑免她將來被丈夫怪責!

    但施娜卻誤會了他的意思,面上浮起甜蜜的笑容,一下子鑽入他的被窩內,而且很快變成赤裸。

    桓宇叫一聲天啊,但覺熱血沸騰,無法自制。

    施娜堅決地道:「你放心,縱然你願意,我也不會嫁給你的……」

    桓宇不暇多想,他像變成另外一個人似的,此刻,他忘記了花玉眉,也忘了一切恩仇……

    翌日,他沒有到五城兵馬司去,此後一連七八天,他也僅在早上到這官簡打個轉,就回到那個小巢。

    他的神情輕鬆愉快,一點也沒有負疚的樣子,只不過偶爾在沉思中掠過一絲憂色,那是他想到花玉眉萬一忽然變得十分妒嫉,不准她留下施娜的話,感情便十分不妙,但他深信花玉盾會諒解他和允許他留下施娜。

    這天晚上,施娜忽然十分悶悶不樂,植手費了許多心思仍然不能使她高興,覺得十分奇怪。

    他原來決定今晚便把自己的決心告訴她,並且向她保證花玉盾一定會同意,可是這種情形之下,卻無法提及這件事。

    他們喝一點酒,然後寬衣就寢,剛剛上床不久,窗外微微一響,似是有人飄落院內。

    桓字欠起半身,訝異地向窗戶注視,卻見窗戶忽然打開,四條人影像飛絮般先後躍入室內。

    房中燈光立時大亮,桓字一眼望見批亮燈火之人,正是銀劍郎君方政,不覺大吃一驚。

    緊接著他又看明白其餘的三人,一個是枯瘦和尚,正是少林高手大孽尊者,一是飄逸瀟灑的中年道人,便是武當名家井步虛。另一個粗毫漢子,手提長刀,滿臉煞之氣,卻是花玉眉的忠僕伍放。

    這四人一齊闖入房內,使桓宇尷尬之極,為的是床上不但還有一個施娜,而且自己身上沒穿衣裳,所以不能掀被起身與他們相見。

    伍放目光一閃,瞧清楚了床上的兩人,齜牙怒喝道:「好小子,你什麼女人不好要,卻姘上了薩哥的妹子?」

    桓宇一聽便知事情不妙,花玉眉若是聽他回去報告,情況便跟自己去說完全兩樣。不用多想也可以曉得她以後將全怎樣對待自己。

    方麟笑道:「桓兄怎的賴在溫柔鄉中,竟不起來談談產伍放越想越怒,但覺這桓字簡直把花玉眉侮辱慘了,喉頭發出一聲咆哮,長刀起處,便向植宇劈去,這一刀迅速勁猛之極,桓字若要閃避,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把身上的棉被向伍放罩去,自己乘機滾落床下。

    但棉被一弄開,他與施娜的裸體都要暴露在眾人眼前,如何使得?他武功雖是高強,但這刻也束手無策,不知如何是好。眼見刀光如雪,向床上所落突然間一柄長劍間不容髮的送到長他下面,被長刀所中,發出響亮的金錢交鳴之聲。

    伍放區刀怒視方解,還未說話,方麟沉聲道:「伍放兄這一刀落下,固然痛快,但兄弟卻變成相恨終身,所以不得不失禮架住伍兄長刀。」

    房中所有的人都甚感不解,這桓宇被人殺死對他有益無害,怎麼反而使他抱恨終身呢?」

    銀劍郎君方所徐徐道:「不久以前,桓宇他出盡風頭名震武林,人人只道他是個正派豪俠,卻不曉得骨子裡卻是個貧建好色之輩。」

    伍放大聲道:「對!」並步虛微微搖頭嗟歎,大孽尊者卻為伍放增添聲勢,也說了一聲「對」!

    方麟接著又遭:「其次,武林中人人都道南桓的意劍,比寒家的銀劍十一變高明,以前我可沒有這個工夫嘔這等閒氣,但現在形勢又大大不同,我方群若是不能在武林同道眼前壓他,寒家聲名自我而墜,這豈不是教我抱恨終身?」

    伍放哦一聲,道:「原來如此,此刻果然不便取他性命!」

    大孽尊者道;「現在不殺死他不行,須知他這等貽辱家聲之事既已揭發,咱們若是走開,他自念沒有面目見人,定然遠道深藏……」

    伍放道:「對,大師說得對!」長刀舉起,燈光之下,寒氣森森。

    並步虛這刻才開口道:「桓宇不會是匿逃之輩,諸位大可放心!」

    桓宇感激地瞧他一眼之後,便翻身俯臥,頭面埋貼在枕頭上,動也不動。

    方隔道:「兄弟願聞道長高見。」

    井步虛緩緩道:「他的性情為人,決不是膽小怕事之徒,當日既然敢慧竺公錫,反過來定然也敢橫行,何必逃遁深藏,空自被人唾罵?」

    伍放道:「對,這話有理!」長刀又垂下去。

    房中一片沉默,施如輕輕把嘴移動桓宇耳邊,低低道:「真對不起,是我害了你!」桓動也不動,好像沒有聽到。

    隔了半晌,大孽尊者道:「好吧,隨你們怎麼辦!」方候棋手道:「多謝大師!」轉過頭望住桓宇,冷冷道:「桓兄,方某不跟你桓家劍法,定要分個高下,如若我方群幸而贏了薩哥王子,便與桓宇當眾比劃一場!」

    房中之人全都詫訝地望住他,只有桓宇沒有動彈。

    大孽尊者訝道:「你約好薩哥決鬥麼?」

    方麟道:「兄弟只有此意,還未約好!」

    井步虛道:「方施主卻到何處去找薩哥?」

    方麟笑一下,肯定道:「五日之內,我有法子約到他作一場生死之鬥。」

    眾人都瞧住他,沒有作聲,方財道:「兄弟只要傳出桓兄之事,並且揚言在何時何地等候薩哥王子決鬥,待我贏了他,才跟桓宇動手,以兄弟瞧來,薩哥聽到這個消息,一定應約與兄弟決鬥!」

    房中之人除了伍放之外,都恍然大悟,暗想今晚之事傳出之後,桓字已不能再眼花玉眉怎樣,方麟便是機會最大的人,但薩哥王子也戀慕花玉眉的人,因此他定會出面與方麟決鬥,若是殺死方解,則得到花玉眉的機會便大得多,為了花玉眉之故,薩哥果然非出面不可。

    伍放瞧出人人恍然大悟的樣子,他自知想不通,但又不肯被人看低,便也裝出明白的樣子。

    大孽尊者道:「那麼兩場比武在何時何地舉行?最好現在講定……」

    方群朗聲道:「桓兄,我們的話你可聽了?」

    桓宇動也不動,過了半晌,才深沉地應追:「聽見了!」方麟道:「怎麼說?」

    眾人都瞪住桓宇,半晌還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伍放煩操起來,一刀劈在床邊,怒道:

    「怎麼啦,又不是啞吧?哼,還裝什麼蒜!」

    桓宇還是沒有做聲,施娜突然勇敢地道:「諸位可否暫退片刻?」她明明見到眾人增厭她的眼光,本來抬不起頭,這刻為了桓字之故,竟忘了自己。

    井步虛道:「這倒是個好主意!」他說出這話,其餘的人不便反對,便跟他出去了。

    施娜迅速起身穿好衣服,見桓宇還是不動,便動手替他穿衣,她默默的作著這些,其中蘊含著無限的熱愛,若不是愛情的力量,誰會這樣做?

    桓宇感動地歎息一聲,道:「施娜,你曉得我們不會長久在一起了,是不是,情勢突然如此變化,我的夢想已經破滅!」

    她睜大眼睛,道:「怎樣子的夢想?」

    桓宇道:「我本以為可以求花玉眉的諒解,咱們都生活在一起,誰知道忽然間……

    唉……」

    施娜昏眩地靠在床欄上,連連喘息,好像從來沒有想到他們之間有有此可能,此刻驟然聽到,不禁心靈大震。

    桓宇挺一挺胸,道:「我必須面對現實,施娜,你回到家中,把從前的事都忘掉,不要記起我。」

    施娜喃喃道:「忘掉你?那怎麼行?」桓宇道:「我也顧不了這許多啦,我這就出去拒絕鬥到,情願立刻死在伍放刀下!」

    他歇了一歇,苦笑道:「縱然他們不殺死我,我也不能再跟你在一起了,但願你懂得我的心情!」施娜頷首道:「我很明白,我們決不能長相斯守的了,但你為何不肯鬥劍呢?」

    桓宇道:「我若是答應鬥劍,那時候為了家門聲譽,決計不能在武林同道面前敗在他手下,萬一我殺了他,唉,玉眉的一生托付與誰?」

    施娜不禁怔住,過了片刻,才輕輕歎道:「花玉眉瞧中了你,果然沒有錯,你肯用性命換回她的幸福,這種愛還會有假的麼?」

    她又遺憾的歎了口氣,大聲叫道:「諸位請進來!」

    轉眼間房門打開,那四人魚貫而入,眼見垣宇挺立一隅,便都露出戒備的神色。

    桓字垂頭道:「在下已經想過,忽難接受方兄挑戰,今日之事,是非曲直搞不清楚,不過在下卻決定把這條性命交給諸位處置!」

    眾人聽到這個答覆,無不一怔,並步虛倒底忍耐不住,朗聲道:「無量壽佛,貧道大膽說一句公平活,那就是桓宇只要不會做出危害國家,傷害同道之事,他愛跟哪一個姑娘拍好,都是他自家的事,如今他雖是跟韃靼族的郡主相好,也罪不至死。」

    須知並步虛當日在百劍樓中曾得桓宇暗助,後來又十分投契,所以忍不住說出公平的話。

    大孽尊者怪眼一翻,道:「有道理,貧僧早先只一時為花天眉姑娘而對他生氣……」

    方麟緩緩道:「伍放兄你怎麼說?」

    伍放道:「別人怎麼想我老伍不管,我老伍卻曉得這消息被姑娘知道以後,定然十分不快,衝著這一點,老伍就要跟他拚命!」

    方麟道:「若是桓宇只答允跟我鬥劍,兄弟希望伍兄給一個面子。」

    伍放沉吟道:「好吧,他答應便罷,不答應我就給他一刀!」

    桓宇沒有反應,方麟道:「桓兄若是自知不敵,只要到時當眾認輸,兄弟便不再迫你動手,你瞧這樣可使得?」他仍然沒有出聲,伍放不知方隔是激將之計,眼見桓字這般模樣,不禁怒氣上衝,開口呸一聲吐出一口唾沫,破口大罵道:「懦夫,膿包!」桓寧受激不過,抬頭道:「好,在下答應向方兄請教便是。」

    並步虛心中甚感難過,可是這件事他已無法改變,只好默然轉身出屋。

    方麟跟他約好十日後在京師西北數十里遠的妙峰山麓白沙坪上會晤斗創,最遲在早上卯時便須到達,都可以邀約朋友前往觀看作證。

    這四人走了之後,桓宇陷入沉思之中,施娜不敢驚動他,自去弄了一些麵食。

    在這十日當中,施娜處處現出無限溫柔,無微不至的服侍承勸,她原是豪放任性的女兒,想不到溫柔起來,絲毫不讓賦性婦淑賢惠的姑娘。

    這一日黃昏,施娜點起打炮,糧植宇並肩坐在榻上,燭影搖紅之上,這兩人簡直像是一對恩愛的小夫妻。

    施娜聽到桓宇咱然長歎,突然發出豪放悅耳的笑聲,說道:「桓郎,振作一點,明天早上前往赴約,一定要打敗方麟!」

    她腦中泛起方麟英俊的面貌,陡然想起昔日她本是看上這個剛硬的男兒,便後來不知怎的反而愛上了桓宇,這個回憶微微勾起一絲悵惘,但她立刻搖晃一下,好像這樣就能把悵惆情緒甩掉。

    桓宇道:「好久沒有聽到你這動人的笑聲了,你的一笑使我心情開朗了很多……」

    施娜突然大聲道:「我明白啦,原來如此!」

    桓宇訝想道:「她一向極少說出這等沒頭沒腦的話,想是因為明早永別所致!」頓時湧起憐措之感,伸手擁抱住她。

    施娜喜悅地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愛上你?」

    桓宇大感興趣,道:「我以前也問過你好多次,但你自己也說不出來,現在快告訴我!」

    施娜道:「那就是因為咱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給我的印象十分深刻之故。」

    桓宇茫然地嗯一聲,他已想不起那一回是第一次見面,更想不起當時怎生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施娜說道:「那是在惡鬼嶺上,你還記得麼?你那時還未變成毒中之聖,我設計誘你入伏,你瞧破了我的苦肉計,仍然現身入屋,那時候你豪壯無比,而又機智過人,使我大為鳳眼。」

    桓宇想起前事,歷歷在目,不由得萌生感慨,道:「現在想起來,以往的事,真像是一場春夢……」

    施娜的笑容變得苦澀起來,朱然遭:「這十多日的光明在我一生之中,恐拍是一場最為美麗的春夢了!」

    桓宇接口道:「我也是一樣,這真是個堪以追憶傷感的京華春夢……」

    他的面龐理貼在她胸前,施娜難過得不住輕歎,一面撫摸著他的頭髮,她被待說幾句安慰他的話,驅散他這逃避現實的心情,然而她自家也如此的悲傷沉痛,明知經晨一別,就此天涯海角,永不相逢,這等淒涼的結局,教她能說些什麼?

    她的熱淚滾滾而下,滴在桓宇頸上,桓宇身軀一震,想起自己孤苦半生,目下又遭此魔難,紅粉知已行將永別,以後,自己又將恢復孤苦淒獨的生涯,如此下場,怎不可悲,登時忍耐不住,也自失聲而哭!」

    過了許久,他們的情緒才略為平靜,施娜拭於兩個人的淚痕,強笑道:「桓郎,將來我可以向別人誇耀大明京城的繁華風光,這十日來蒙你不避外間謠琢,帶我到處游賞風情古跡,見我所見的一切,這一輩子永遠不會忘記!」

    桓宇道:「你別這麼說,我覺得我太辜負你的情意,無限內疚,為了你的緣故,我不再仇視你的族人,再不把他們當作虎狼,我要分清楚他們之中的善與惡才動手,不像以前滿腹儘是仇恨……」

    她聽了這話,歡喜得掉下眼淚。

    桓字又道:「現在我最不放心的,你一定能夠平安返家。」

    桓宇道:「你的外貌一瞧便知道不是漢人,而你又是一個美貌女子,天知道人家會打什麼主意,想起來實可怕之極!」

    施娜再三強調絕對不成問題,桓宇仍然不信,施娜迫不得已,道:「我會找到一些部下伴送我回家,這樣你可以放心麼!」

    桓宇道:「有人護送我就放心了,可是你到哪裡去找人?他們都是你哥哥手下……」

    施娜微微一怔,旋即答道:「他們雖是我哥哥手下,但是只要我哥哥不在場,他們都得聽我命令!」

    桓宇道:「對,你是郡主身份,你向北行出居庸關,我向走前赴妙峰山之約。」

    施娜道:「你近日疏於練功,可敵得住方防的銀創!」

    桓手道:「這個要瞧當時鬥志怎樣才能決定,論功力劃法我都比他高強,可是我是失去鬥志,只怕就喪生於他創下!」施娜驚道;「你怎樣才能激起鬥志!」

    桓定:「我也不曉得怎樣才能激起鬥志,以我猜想,方候千方百計迫我動手,且是在數百武林同道面前較量,應該是有必勝的把握才肯這樣做—…-」

    他沉吟一下,又遭:「那通達鏢局的東主徐壽兄對我很不錯,隔一兩日就來找我把近B外間情勢告訴我,據他所說,昨日已有三百位以上的武林同道趕到京師準備前往參觀恆、方二家比到大會,我想其中不乏武林成名英雄豪傑,到時或者會幫助方麟把我殺死!」

    施娜怒道:「你們鬥到關他們什麼事?,幾時輪到他們出手?」

    桓宇清歎一聲,道:「許多人誤以為我跟你好,定是失節通敵,甚至認為我已向竺公錫投降。」

    施娜怒害消隱,無可奈何的苦笑一下,道:「其實我心中也明白得很,但是想到你的無事技人冤枉,禁不住使生氣盆激!」

    此時夜色已深,可是他們誰也會不得安寢,這已是最後一夜的相聚,他們自然不肯在睡夢中輕輕渡過,施娜幾次違背良心催他睡覺,免得次田精神不足,但桓宇說他修煉過內功的人,一夜不睡毫無影響,尤其是這一夜並非交手相搏,耗費真元,只是坐著談話,決無影響,這原是真話,所以施娜也就不再提起。

    桓宇沉吟一下,問道:「我有一個疑問藏在心中多時,以前一直感到難以啟齒問你!」

    施娜奇道:「什麼疑問,你說給我聽,我決不會怪你!」桓手道:「那就是你哥哥到底有沒有脫離竺公錫?我不願意憑借咱們的感情來查深這事,你根本不必回答。」

    施娜笑道:「你怎會懷疑的?」

    桓宇道:「那一日我在石堡外力戰六甲首領時,聽到布聲和蹄聲繞到堡後,又偷聽到竺公錫向廉沖說把那些人弄到堡後,不可讓桓字他們發覺這兩句話,當時我們便懷疑到竺公錫殺盡韃靼高手之舉只是假局而已!」

    施娜道:「假使其是假局,師父他老人家怎會洩漏機密?試想他老人家功力何等精深,豈會不曾發覺你縱到附近偷聽之理,可知他的話是情地說給你聽的!」

    桓宇道:「這麼說來,竺公錫當真殺死了不少韃靼高手,眼下你哥哥已經跟他作對了?」

    施娜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我可不能騙人,師父其實不曾殺死我哥哥的手下,我哥哥仍然是奉命行事,那一日雖然故意露出形跡,但其中大有深意,你自己還記得那一日的形勢是花玉眉堅決要殉情而死,師父和大師兄都不願她死,但又想除掉你,所以才故露形跡,使你覺察之後,便會力阻花玉眉殉情,此計果然得手,可惜那劉駝子被花玉眉迷惑,竟不曾殺死你,寧可送了自己性命,大師兄堅信當時雖是故露形跡,可是事後你們決計不會相信,只當是為了要使你勸阻花玉眉佈置的胡知和蹄聲。」

    桓宇不覺目瞪口呆,道:「廉沖真了不起,這一起連玉眉也上當啦,她果真是這麼說的」

    施哪道:「大師兄為了要你們深信不疑,進一步命我們入京,等候機會製造事端,人人都會想到我師父決計不敢冒天之大不違刺殺重臣將帥,因此更加會以為這是我哥哥冤氣難消,想法子嫁禍他老人家的,此計你說妙不妙,一來可以刺殺大明重臣將帥,二來又使天下武林確信我哥哥已叛出門牆……」

    桓宇得了半晌,耳聽施哪又道:「據我隱約聽到的消息,最近這個月當中,許多武林名家都拜見過師父,這些人是誰,我真不曉得,相信其中總一部份願聽我師父的命令行事的人。」

    武林中的大勢忽然變化至此,真是令人測想不到之事,照這樣說來,竺公錫目下放手對付五大門派,也不會激起天下公憤,待他控制住天下武林之後,大明江山在外患內亂交侵之下,終將覆亡。

    桓宇但覺熱血上衝,心想花玉眉一旦隱避不出,天下變得如此可怕,國家興亡,匹夫有責,他怎能袖手不管?

    此刻他已對施娜泛起懷疑之心,可是他不忍這麼想,當下道:「熱血男兒,料必育捨私怨而顧全國家大局……」

    施娜面色劇烈的變動一下,但桓字卻沒有注意到,這一夜他們有時感到地間過得太慢,事實上明明知道即將永別,須當珍惜這相聚的時光,可是等待使人痛苦難熬,使人情願早點達到終點。

    天邊終於微觀曙光,桓宇結束停當,背好長劍,道:「你多加珍重,路上要小心,但願你能平安回到家中。」

    施娜望住他轉身出去時的背影,覺得他是如此的孤獨淒零,突然一陣激動,熱淚進流,叫道:「公子,你不如跟我一同去吧!」

    桓宇停住腳步,他眼眶中也湧出淚水,所以沒有回轉頭,說道:「咱們一同到何處去?」

    施娜道:「到我的部落去,我的族人決不會歧視你!」

    桓宇歎口氣,道:「你的情意我很感激,可是我讀過漢代投降匈奴的李陵覆書與蘇武時說,遠詫異國,昔人所悲。又說:「身之窮困,獨座愁苦,終日無睹,坦見異類。韋桑幕,以御風雨,膻肉酪漿,以充飢渴,舉目言笑,誰與為歡?胡地玄冰,邊土慘裂,但聞悲風蕭條之聲。涼秋九月,塞外草衰,夜不能寐,側耳遠聽,胡布互動,牧馬悲鳴,吟嘯成群,邊聲四起,晨座聽之,不覺淚下……,我可以想像得出這種遠托異國的悲哀,與其到時抑鬱寡歡,攘臂忍辱,不如死了去國之心……」

    施娜抹試淚痕,道:「那果然是難以忍受之事,咱們注定不能廝守在一起,只好認命,在你臨行之前,我不得不告訴你一件事,那方麟可能得過我師父的指教……」

    桓宇淡淡一笑,道:「我早就有此懷疑了,否則他豈敢大張旗鼓,在天下同道之前約我鬥劍?」

    施娜道:「我也僅僅是猜想而已,未必就是當真,唉,今朝你前往赴約,只有一事使我十分悲傷不安!」

    桓宇道:「什麼事?」他一直沒有回轉頭來。

    施娜道:「你孤身赴約,是這般的淒涼,似乎天下之人都遺棄了你……」

    桓宇身軀一震,沒有做聲,她這幾句話果真擊中他心底的傷痛,他曾經為國家執干戈出生入死,奮戰疆場,也曾為了武林同道,作螳臂擋車之舉,這等彪炳壯烈的往事,此刻竟沒有人記得,大家都冷漠地遺棄了他,到底他捨死忘生的壯舉為的是誰入他得了片刻,內心十分悲傷痛苦,墓地大步走出門外,耳中還聽到施娜的道別聲。

    街上很靜,但到了廣安門外,走上大路,晨光中竟有不少人走動,有的徒步,有的騎馬,看裝束都是武林中人。

    走到三家店時,心中孤寂之感更加濃厚,那妙峰山便在西北方,大路從三家店轉向。

    他奔到大路岔口,此刻天色早已大亮,朝陽灩灩,晨風卻十分寒冷。

    七八個人站在路邊,似是等候什麼人,桓宇懶得瞧看,一徑走過去。

    人堆中突然一個人奔出來,伸手攔住他,桓宇暗暗溫怒,準備發作,含怒轉眼望去,卻認出那人便是武當名家居浩,不覺一怔。

    居法拱手道:「桓兄怎的此刻才到?我們已恭候多時……」他指一指路邊那一難人。桓宇瞧見人堆之中赫然有通達縹局東主徐壽和袁鼎兩人,不覺又是感動又是感慨。

    餘下四五人都是北方鏢行中的人物,大家簇擁著桓宇向妙峰山走去,走了里許,兩個人從路邊樹林內轉出來,卻是傅源夫婦。

    他們這刻不必說什麼話,桓宇見得這兩人,心中感慨無限,暗想命運真是難以測料,若不是傅源奉了司徒峰大俠之命送信到了江陵,就不會認識葉婉。葉婉既不會與博源相好,則自己在探望過她之後,便回到戚帥麾下,今日便不會發生這些事故了。

    但無論如何他仍然十分感激這對夫婦的好意,談起了竺公錫,傅源道;「他竟沒有到龍虎莊生事,甚至聽說他已覓他隱修,不在江湖走動,現下一切皆由廉沖主持,這消息若然不假,可就十分的使人奇怪疑惑了!」

    葉婉接口道:「誰也別想猜測得透竺錫的行事,除非是花姐姐。」

    桓宇不覺瞪他一眼,葉婉這時也曉得不該提起花玉眉,連忙改口道:「大家都知道方麟功力遠不如你,事實上當今武林中比得上你的人真找不出幾個,但他仍然大肆鋪張的約你鬥劍,雖說是此舉順便也傳出風聲約鬥薩哥王子,但他竟不怕敗在你的劍下,也是令人莫測高深。」

    居浩接口道:「恐怕方兄最近劍術功力大有進境,所以才有這等舉措!」

    傅源夫婦當日參與對付竺公錫之役,因此一聽這話,便都省悟於心,桓宇淡然一笑,道:「方兄此舉說不定別有用意,這且不提,我倒是有個秘密奉告,那就是薩哥王子並非叛離竺公錫,他的一切作為,用心便是要使天下豪傑發生誤會,認為他在陷害竺公錫……」

    大家都曉得秘密定是從施娜身上深得決無虛偽,登時感到事態十分嚴重,要知那竺公錫乃是天下第一流高手,若然他暗中作那賣國的勾當,而又不能激使五大門派掌門聯手對付他的話,誰也別想動得他一根汗毛。

    眾人且行且談,不久已到達妙峰山南麓的那一片坪上。

    這一方沙坪佔地極廣,本來有些處所凹凸不平,但這刻業已填好,在正當中之處,塔有一座五丈方圓的本台,高度只有六尺左右。

    這座木台搭得十分考究,全是合抱粗的大木頭為往,檯面的木板又寬又厚,通體加以油漆,平滑整潔。

    由於木台高度適中,四方八面的人都不虞瞧不見台上動手的情形,因此沒有人爭著向前擠。桓宇放眼四望,只見坪上到台上到處都是人影,肥瘦高矮一應俱全,而且人人都帶著兵刃。

    他忽然吃了一驚,付道:「今日鬥劍之會,大凡有點好奇心的武林同道都不辭勞累的趕了來參觀,這固然是我和方候面子的光彩,可是,萬一竺公錫趁此機會,調集手下所有的高手,包括韃靼族的人,埋伏四周,趁機大施屠殺,豈不是大部份的武林精美要喪生在這一役之中?」

    這個突如其來的想法使他深感震動,當即向居浩、傅派他們說了,大家都認為有此可能,立刻分頭散開查看動靜,瞧瞧廉沖可曾來了?

    桓宇又變成孤獨的人,當下緩步向木台上走去。

    鬥劍時間來到,坪上的人們三三兩兩聚談,話聲嗡嗡,大家都流露出興奮的表情,原來外面傳說是花玉眉將會在這一會上亮相,這正是人的名樹的影.那桓方二人鬥劍之約已足以轟動一時,還有薩哥王子可能參加與,本來就夠教人興奮的了,何況加上一位艷名震傾武林的花玉眉?

    桓宇不時聽到他們交談時的片斷語句,都不外涉及這四個人的名字,心中反而暗暗憂慮,付道:「全場沒有一個人不是全神貫注這一場鬥劍,這等情形自然在竺公錫廉衝他們意料之中,既是人人不備,摔然加以襲擊圍攻的話,自是各自為政,力量分散……」

    靠近木台東首的地方,空出一塊擺有數十張長凳,武林群豪皆知這是劍會主角,及重要的有關人物聚集之處,所以自動避開。

    這刻板凳上已坐得有數人,桓宇遠遠一看,認出是武當派並步虛道人,少林大孽尊者.峨眉施獨足,括書金華書生岑滿,沖山婁堅等,鐵衣柏秋,指天筆寫道,北方鏢行領袖譚化他們也來了,只不見銀劍郎君方麟。

    地盤算一下,覺得剛才的一番推測不大容易說動他們,除非是從花玉眉目中說出,勢難調遣這一群高手預作戒備。

    正在瞧時,遠處一陣蹄聲迅速馳來,坪上喧嘩的聲音忽然沉寂,人眾都向蹄聲來路望去。

    只見七匹駿馬迅速馳到,馬上的騎士們裝束怪異,除了當先的一騎是一個長衫儒服,冠帶端整的青年之外,其餘六名騎士,通通穿著軟皮背心,短皮褲,露出粗壯的胳臂和大腿,顯得極為強健剽悍。這一隊人馬一望而知是韃靼勇士,前頭的一個不用說也可以知道,就是大名鼎鼎的薩哥王子了。

    他們的健馬一直馳到木台前煞住,薩哥王子踞按四顧,微微笑道:「喝,好熱鬧,方桓兩位兄台的面子真不小!」

    大孽尊者喝道:「你可是打算插上一腳來的?」聲音宏亮,全場皆聞。

    薩哥王子道:「他們不是放出風聲,請某家湊湊熱鬧麼?某正是來此赴約的!」

    沙坪上的人群一陣騷動,紛紛談論起薩哥王子之事,本來大家都不能夠確定此人來是不來,目下既不須置疑,便更感到興奮。

    薩哥王子跳下馬,打開描金扇子,優雅的輕輕搖扇。又道:「為何不見他們兩位!」

    說時,目光不斷的向四下流盼。

    金筆書生岑湖道:「方桓兩位馬上就會趕到,但以兄弟瞧來,閣下盼望的恐怕不是他們兩個吧?」

    薩哥王子仰天一笑,道:「岑澎兄不但武功過人,才智也超人一等,不錯,某家心中渴想瞧瞧花玉眉姑娘可曾駕臨此地?」

    這話一出,全場又是一陣騷動,隱隱聽到有人怒罵之聲。

    薩哥王子傲然四項一眼,又道:「岑兄故意提及花工眉姑娘,用意不外使到場觀戰的朋友們心中不忿,對我更為仇視而已,不知這話猜得對不對廣這話當著各路英豪詢問,岑澎可不能不答,他也不能撒謊,當下道:「不錯,兄弟要讓武林同道們都曉得你的打算。」

    薩哥王子仰天冷笑一聲,露出十分驕傲的樣子,道:「各路豪傑聽著,武林中講究的是強存弱亡,若是有那一位自已覺得還可以跟某家較量的,便出來賜教幾手,若是自知技藝淺薄,遠遠比不上某家的話,那就不必替花玉眉姑娘不平,你們聽見了沒有?」

    驕傲清朗的話聲全場皆聞,沒有一個人聽不見的,可是他的話聲過後,全場寂然。

    薩哥王子微笑數聲,把扇一合,指住板凳上的人們,又道:「你們這幾位自命是名門大派的高手也算在內,不服氣的便起身挑戰!」

    井步虛等人明知敵不過他,可是這在這等情形之下,豈能噤若寒蟬,登時通通都站起身。

    薩哥王子笑道:「不行,不行,你們可是打算仗著人多,來個一擁而上?」

    大孽尊者怒道:「放屁,那一個倚仗人多?」他雖是少林寺輩份甚高的僧人,可是言詞比起江湖之人還要粗魯。

    薩哥王子還未回答,驀地一個人躍到木台上,厲聲喝道:「伍放在此,薩哥你滾出來!」

    這伍放是花玉眉的得力侍從,武林中無人不知,這時見他氣概不凡,不由得都大聲喝彩,聲如雷動。

    薩哥王子穩坐鞍上,動也不動,等到喝彩之聲平息,這才談談笑著向四周瞧著。

    桓宇緩緩擠近去,距離木台約有兩丈五六,暗暗提勁聚力,準備那薩哥王子上台的話,便躍過人堆,搶先與他交手。

    伍放怒喝道:「怎麼啦,你不敢動手了?」

    薩哥王子緩緩道:「不錯,某家膽敢得罪天下英雄,卻不敢與你動手!」

    伍放還不醒悟,喝道:「這是什麼緣故?」

    薩哥王子道:「我若是上台動手,贏了你的話,須與花姑娘面上不好看,若是敗了,便是丟入現醜,說來說去,這一場贏既不可,敗亦不行的仗,某家怎能出戰?」

    伍放一怔,道:「這話也是!」他本是直腸直肚之人,一覺有理,便躍下平地。

    井步虛暗暗吸一口氣,朗聲道:「貧道雖然不才,卻要領教閣下的絕藝。」

    他一出聲,其他的人如大孽尊者都不再開口,等他打完再說。

    薩哥王子笑道:「好,武當派並步虛真的願意出手,某家總算不失身份!」

    並步虛這個名字傳入群雄耳中,頓時引起一陣騷動,沒有一個人不深深佩服並步虛的勇氣決心,同時又久聞他的英名,都望他能夠替中原武要爭一口氣。

    但曾經在鑄劍樓上見識過薩哥王子武功的人,卻沒能一個不替井步虛危僅。「桓字正在心中相商,要不要現身上前替下井步虛,只聽薩哥王子一聲長笑,人如大鳥橫空,落在木台之上。

    他手搖把扇,神志從容瀟灑,即使是對他懷有敵意的群豪,這刻也不由得暗暗欽羨。

    薩哥王子朗聲道:「並真人,咱們打開天窗說房話,這一場動手印證武功,勝負之數已可逆料,但以某家瞧來,只怕不易打出結果。」

    這話似通非通,既說已可逆料勝負,卻說打不出結果,便連並步虛也心下茫然,道;「貧道不懂閣下的意思!」

    薩哥王子笑一笑,道:「武當派聲譽昭陵,台下觀戰的英雄豪傑自然都不想道長挫敗,因此,當道長危急之際,定然有人挺身而出,替下道長,所以某家認為很難打出結果。」

    並步虛心想:原來他是先行拿話扣住我,不讓別人插手,但你這一番心機算是白用啦,我並步虛身為武當高手,豈會指望這等投機取巧之事?使你不說這話,我也會在動手之前交代清楚。

    他只微微一曬,並不出言譏嘲,緩緩道:「閣下所慮甚是,貧道這就敬告天下英雄忍耐觀戰,須俟分出勝敗才可上台。」

    薩哥王子才智過人,焉有瞧不出井不虛心中念頭,當下拱拱手,道:「道長胸襟恬淡磊落,某家衷心極是欽佩,今日的這一戰,縱然某家僥倖取勝,但道長的風度氣派深烙人心,於武當派盛名絲毫無損。」

    他們這番對話只聽得群雄張口結舌,他們都覺得薩哥王子之言甚是有理,但薩哥為何肯當眾推崇武當,卻使他們大惑不解。

    井步虛取出落月斧,稽首道:「請閣下指教!」薩哥王子把扇輕搖,應道:「不敢,道長請!」

    兩人逆步盤旋,尋覓對方空隙,以便出手奮擊,繞了六七個圈子,薩哥朗叱一聲,把扇疾點出去,霎時間只見那柄把扇化為六七把之多,分襲對方身上要穴。

    井步虛腳踏九官方位,連閃三次,都不曾擺脫對方這一招,心中一凜,落月斧橫劈出去,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臂之間,斧勢忽快忽慢,竟變了三次之多。

    薩哥王子武功雖是精妙無比,但仍然測不准對方這一斧的奧妙變化,迫得收拍躍退,大聲讚道:「好斧法,果然名不虛傳!」

    井步虛這一斧已是竭盡全身所學,雖是迫退對方,但路險被對方招扇點中手腕穴道,心中大為凜駭,應道:「閣下過獎啦,貧道這一點淺薄功夫,何足掛齒。

    話聲甫歇,搶斧迅劈,採取攻勢。那柄落月斧化一道精光,盤旋飛舞,雖然招招都攻向敵人要害,極是狠辣,但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凶霸之氣,旁人但覺地斧法空靈飄灑,如蹈高臨遠,振衣干村之上。

    這井步虛的斧法曾得竺公錫評為「有幾分仙氣」,竺公錫乃是當代巨匠宗師縱是貶語,但那被貶之人也須有相當份量,何況是這等褒詞?」

    群雄眼見他斧法高妙,神志飄逸,覺得今日真是大開眼界,得規武當派絕藝,都情不自禁的喝起彩來。

    桓字在如雷的彩聲之中,突然間融動靈機,付道:「井真人今日的一戰縱是落敗,但武當成名井不受損,因為武當派還有掌門的籐真人聲名高出於他,相反的今日井真人落敗的話,卻可警惕武林同道,不可小覷對方,我今日必須沉住氣才行。」

    木台上的兩位當代名家此刻已攻拆了二十餘招,薩哥王子手中的把扇漸顯威力,屢屢點八斧圈之內,毒或無比。

    明眼人一望而知井步虛這一路斧法已攔阻不住薩哥王子的反擊,因此許多人都暗暗著急,盼望他不要當局者迷,一味用這一路斧法應戰。

    晃眼間又激鬥了十餘招,只見井步虛突然斧法一變,從空靈飄逸一變而為剛猛沉實,出手之時雖是緩慢得多,但已使出十成其力。斧斧成強無匹。

    這位武當高手功力極是深厚,以冷心孤客唐天元那等高手,尚有在四十把之內被他擊敗,井得竺公錫頻加讚揚,以及花玉眉推許為日後武當派的一代宗匠的人,這刻發揮全力出擊,威勢豈比等閒?

    薩哥王子雖是雙腳不離位,或軟或硬的接住對方這一路斧法,然而感到真力消耗頗多,這等打法似乎不大上算。

    他心念一轉,施展出竺公錫以畢生功力創研出的反天逆地步法,但見身法古怪無比,往往閃向想不到的方位,間不容髮的從斧鋒之下掠過。

    這時形勢又是凶險又是古怪,那麼多的人竟不聞一點聲音。

    薩哥王子突然朗喝一聲,劃破山麓間的沉寂,但見他把扇一沉一劃,不但盪開利斧,還乘間點中井步虛左肩的穴道。

    井步虛但覺一陣昏胎,全身突然乏力欲撲,千百隻眼睛都盯在他搖晃的身形上,就等他熬不住一交撲倒,井步虛自幼便投入武當門下,煉功二十餘年,至今尚是童身,根基扎得堅固無比,在這搖搖欲倒之際,他的意志仍然堅毅無比,奮起全身殘餘氣力運集真氣向左肩衝去,陡地衝破禁制,頓時恢復清醒,全身氣力也回來了。

    他終於站穩了,不曾倒下,行家都瞧出他不但內外兼修,而這等堅毅不屈的意志更是驚人,不由得十分佩服,紛紛喝彩。

    井步虛稽首道:「閣下武功造詣實比貧道強勝百倍,但願日後還有請教高明的機會!」

    說罷,返身躍落台下.肅然端坐。

    括蒼派高手金筆書生岑彭飛身上台,全場目光都集中台上,直到此時井步虛才輕輕長歎一聲,面色變得十分灰白。

    薩哥王子道:「當日在江陵鑄劍樓上,只有井真人的絕藝未曾領教過,岑澎兄你雖然博通天下名家字體,運化在金筆之內,但今日再印證,料想結局出難與當日鑄劍樓的一沒有別。

    台下群雄一聽這位中年文士竟是括蒼派高手金筆書生岑泳初時極是寄予厚望,那知聽到後來岑澎黨是這薩哥王子的手下敗將,不由得都失望得失聲嗟歎。

    岑澎卻微微一曬道:「閣下雖是文武全才,博通天下各種字體,但鄙人還有些別的筆法想向閣下討教。」

    薩哥王子大感興趣道:「好極了,那就請岑死出手,讓某家開開眼界!」

    兩人各說一聲「請」,便即邁步溜圖,岑澎可不敢被對方搶佔去先手,雙筆起處,左筆直點,右髦斜搭,手法怪異之極,卻又隱隱有一種古樸之氣。

    薩哥王子一面揮扇封架,一面說道:「岑兄使出頗饒古趣的隸書筆法作為起手式,攻守皆備,果然有獨到的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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