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雁飛立時覺得飢餓難當,一下子坐起來,他的力氣不比尋常,把祝可卿也帶得坐起來。
她倒是真遵守自己的諾言,暗中抹掉眼淚,急忙下床張羅,只是走動之間,不免有點蹣跚。
等到吃完,天色已有點暗暮,沈雁飛這才知道已經折騰了整個下午。
這時,他倒不大擔心左肩的傷勢,覺得似乎並沒有白狼羅奇說的那麼嚴重。這是因為真氣運行並沒有什麼妨礙。
但也好不了,那紅腫似乎向四下蔓延開去,不時覺得疼痛刺心。祝可卿只要瞧見他的面龐,眸子裡便會泛出光輝。
特別是當她將房門關緊,兩人在床上偎依在一起時,沈雁飛享受著她的柔情蜜意,嘴上不覺變得甚是甜蜜,在這時他倒是十分真心地說這些話,這一來祝可卿柔情千縷,愛焰萬丈,再也不能自拔。
沈雁飛並不隱瞞身世,只沒有將在七星莊中學藝之事說出來而已,祝可卿聽到他母親那種堅定不渝的愛情,不覺十分欽慕,神往良久。
沈雁飛已經不知不覺睡著了,祝可卿聽著他均勻的呼吸,勞心裡不著邊際地幻想著,她的一生,都十分平靜和拘謹地度過,但在她深心裡、卻常常對於一成不變的現狀作有意無意的反抗,她暗中往往大膽地幻想一些新奇的轉變,對未來的憧憬,全是一些不可能的幻想,然而,沈雁飛的突然出現,以及他大膽的作風,使得她無力自拔地墜人愛網,同時也注定了將來的命運。
現在她平靜下來;卻發覺自己毫不後悔,他俊美的相貌,壯健的雙臂,詭奇的行蹤,一切都像她夢想中的人一般,使得她深深地愛他毫不後悔。
對於紫竹庵的白雲老尼不肯幫忙治癒沈雁飛一事,她的確耿耿於心。
她覺得白雲老尼不該這樣對待她,因為自從三年前她無意中瞧見白雲老尼練輕功時,在樹葉或草尖上凌空行走。那時白雲老尼要求她保守秘密,她答應了,三年來她沒有洩漏過一個字。
可是白雲老尼這時卻不肯幫她,是以她浮起不滿的情緒。
但她隨即想起沈雁飛可能悄悄把她帶走,只留下一張字條給她父母親,等到過了一個時期之後,翩然歸來,相信父母親快樂地歡迎她和他的歸來,她在心裡如是安排之後,不知不覺間已經睡著。
沈雁飛倏的驚醒,四下一片靜寂,房裡燈火黯黯,他側頭瞧瞧身畔的人,但見她露出甜美的笑容,恬然睡熟。
他皺皺眉頭,想起七星莊。不知莊中如今怎樣。
也許那青城追風劍客董毅已趕到,雖然他和石山牧童趙仰高不是一路人,但同仇敵愾,很可能聯手一起對付修羅扇秦宣真。
這個念頭使他非常擔心起來,悄悄爬起身,但覺肩上疼痛依然那麼椎心刺骨,故此他不能使出猛勁。
他把帳子撩起,低頭看她,只見她鬢雲亂灑,胸雪橫舒,睡態美麗動人之極。
一種惻們之情,裊裊升上心頭。他再也不知自家幾時會重來是間,因此,對於這位一見鍾情,以身相許的美麗姑娘,便生出歉疚之意。
須知沈雁飛直至現在為止,心中無甚雜念,只存著一個堅定不移的念頭,那便是刻苦鍛煉武功,以期盡傳秦宣真驚世駭俗的絕學。
ˍ 之後,他將要傲嘯江湖,揚威四海。那時候,他也許會回江陵去看看他的母親,是以,他一點也沒有想到家室之念。
祝可卿縱然情深一往,也無法用千縷柔絲,將羊車繫住。
可是在這行將別離之際,到底沈雁飛心中也甚愛她的嬌羞情癡,於是一那副鐵石打就般的心腸,居然也為之黯然回轉。
正是所謂「姑蘇台半生貼肉,不及若耶溪頭之一面。紫台宮十年虛度,哪堪塞外琵琶之一聲。」這幾句話含意深遠,前兩句說寧蘿村的西施,雖與吳王夫差在姑蘇台廝守了半生,然而在吳國破滅時,那位僅僅在若耶溪邊見她一面,便別具青眼把她從許多浣紗女伴中挑選出來的范大夫,卻用小舟載著她泛游五湖,終成了神仙伴侶。
後兩句說的是漢元帝時,王昭君在深宮中虛度了十年,仍沒有被元帝賞識她的天資國色。然而胡塵北去,琵琶哀怨,錚琮一彈,頓使大漢天子,長深憶思。
許多事情往往這樣,在那長久佔有之時,一點不覺珍貴,然而到了一朝遽失,卻又不能不記念追思。
他愣了一會兒,心中歎口氣,想道:「我並非是木石無情,然而我可沒有準備承受這個負擔。我的確有點兒懷戀,而且覺得對不起她,可是…」
他又輕輕歎氣繼續想道:「算了吧,自家尚有許多未了之事可顧不得這麼多了,哎,她身體甚是怯弱,雖然我曾經用本身真火,助她血氣通行三十六周天,頓時已比尋常人輕健得多,但到底是大病方愈,我且使用修羅扇敲穴之法,拼著損耗一點元氣,也替她敲開渾身一百零八處穴道,這樣她登時已潛易筋骨,元氣凝固。」
主意一決,掣出修羅扇,先凝神定慮,調元導氣,然後功行扇尖,倏然化作數十點紅光,罩向酣睡的祝可卿身上。
薄薄的輕羅紗帳,忽然無風自動,分向四方八面飛揚飄卷。祝可卿舒服地呻吟一聲,睡得更加酣甜了。
輕羅紗帳緩緩垂下,終於恢復原來平靜的樣子,可是羅帳裡睡著的姑娘,卻失去了夢中人的蹤跡,最多在醒來之時,能夠在枕畔尋到一塊三色斑瀾,古味盎然的玉環,那是沈雁飛故意留下的紀念物,雖然價值連城,但這世俗的價值,她會不會予以承認呢?沈雁飛小心地走出石陵鎮,四下既黑且靜,毫無異狀。他深深吸一口深夜清涼的空氣,然後向南方直奔。
他平安地穿過老鴉坳,不久到了七星莊大門,但覺一片恬靜,毫無兇殺之氣,當下大大放心,邁步直奔人莊,一面想道:「師父到底不愧領袖黑道的第一位人物,看來敢情強敵已退,七星莊依然無恙屹立。」
第六章療內傷秘室得寶倏然幾縷冷風從頸後勁襲而至。沈雁飛一皺眉,旋身抬臂,驀然一掃,幾支長箭忽地飛上半空。但同時之間,前後左右冷風齊齊襲至。
他低哼一聲,猛可一彎腰,貼地一旋,十餘支長箭打他頭上交叉飛過。
「喂,是我哪!」他皺眉招呼出聲,敢情他這一旋展身法,已觸痛了左肩上的傷痛。』有幾個人的聲音啊呀叫起來,霎眼間,射出幾道黃光,罩向沈雁飛身上。
孔明燈的黃光把少莊主沈雁飛照個清楚,那些人紛紛現身。
沈雁飛緩緩站起來,四掃一眼,然後瞪住一個提著孔明燈的人,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王貴?」
聲音中顯然含有責備的意味,一邊卻向莊內走去。
王貴一個箭步搶到他身旁,急急道;「少慶主不好啦!」
「什麼?」他倏然停步,冷冷眼他一眼:「有話慢慢說!」
「小人太急了,真該死。」王貴道:「事情是這樣,老莊主練功出來,立刻匆匆趕出莊去,在老鴉拗那裡見到昏迷不醒的簡二爺,另外伍義等六個人全都死了。據後來救醒的簡二爺說,除了西隴的石山牧童趙仰高以及金蛟尺田俊之外,後來又來了一個人,那時正好只剩下金蛟尺田俊,簡二爺剛剛將他困住。那後來之人一現身,便揮仙人掌加人戰圈,田俊稱他為仇老弟。簡二爺立刻知道此人乃是川滇一帶極著名的獨行盜仙人掌仇公遠。他們兩人聯手夾攻,簡二爺搪之不住,被那仇公遠左掌擊中,昏絕於地,此後之事,便完全不知。」
「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沈雁飛甚是不悅地道:「兵凶戰危,強存弱亡。」
「唉,少莊主請聽下去,還有一些事故哩,當時老莊主便親身搜索敵蹤;去了足足一個時辰,忽然匆匆歸來,傳令本莊日夜嚴密戒備,他老人家打點了一下,便急急走了。」
說到這裡,他壓低一點聲音道:「老莊主留下話給你老,說是小姐已被那干人擄走,請你回來後立刻向西南方追蹤搜索,直到江陵,與穆大爺會合,再定行止。」
沈雁飛暗中一震,想道;「師姐身手在我之上,尚且被擒,恐怕形勢凶危之極。這些魔頭高手何以會大舉進犯本莊?真令人迷惑,現在我只好遵命追尋敵蹤,然而瘟太歲穆銘不是追蹤那什麼青城追風劍董毅的嗎?那又是檔什麼事呢?」
他有一點點怨恨,只因這次莊中警訊頻傳,顯然事態嚴重之極,但他身為少莊主,卻什麼都不曉得,是以心中覺得極為難堪。
王貴對他又說了幾句話,他都沒有聽進耳中,煩躁地揮揮手,立時燈光全隱,人影盡散。
他大聲囑咐道:「王貴你留心點,若果來人身手太高,便不要攔阻。」
這時因為剛才揮揮手,故此左肩又疼痛起來,這使他想起必須趕快服藥療傷之事。
但他那瓶九轉扶元散已經丟掉,因此他一徑飛縱人莊,直闖師父練功秘室。
那是建築在莊中心的一幢屋子內的一間石室,面積不小,約有兩丈方圓,四下全是堅細質地的白石砌成牆壁,極是牢固。
可是在離地三尺上下的石頭,現出一圈凸陷的痕跡,特別是師父蒲團所向之處,那一帶的石頭足足凹陷尺半之多。
他知道這是師父在內功練完之後,隨手發出掌力,日子久了,竟然連一丈遠的石牆,也被掌風撞得往內凹陷。
這種驚人的功力,說出去恐怕武林中人都不肯相信。
石室當中擺著一個厚大的蒲團,他毫不遲疑地走過去,先打亮手中火折,然後一彎腰,將那蒲團向左邊一推。
那蒲團下面敢情還有一塊圓圓的石板,是以藩團放在其上,驟眼發覺不到,這時軋軋連聲,那塊回石板連同蒲團往左方移開之後,便露出一個圓形洞口。
他一晃身跳將入洞,火折光亮到處,原來是個小小的地下室,四下裝著木架,擺滿了零星東西。
火折的光雖是微弱,但∼照在架上零星的東西上時,忽然映起一片珠光寶氣,霞彩幻轉,敢情全是價值連城的珠寶。
他站在右邊的木架前,先撥開上面的珠寶,露出尺許的空位,然後將木架往上一翻,竟然揭起半尺木板,牆上便出現了一個小洞。
這時外面已經發現敵蹤,兩條人影疾如閃電般闖人莊內。身形之快疾,宛如鬼鰱。
守衛本莊的總指揮王貴,因得沈雁飛之命,見到來人身手太快,便不發出訊號攔襲。於是一莊靜寂如死,由得那兩人四下亂問。
沈雁飛在秘室地窖中當然不會知道有敵人潛人,這時從從容容地從牆洞中摸出幾樣東西,放在旁邊空著的木架上。
那是一個拳頭般大的玉瓶,瓶蓋封得極為嚴密。
一部薄薄的冊子,乃是用上好的細絹釘裝而成。一對烏黝黝的判官筆,卻用一張羊皮紙捲住當中一截。
以前雖然他曾在這秘洞中取過東酉,但僅僅限於那個裝著武林靈藥九轉扶元散,以及那本小冊子而已。
這本小冊子乃是修羅扇秦宣真珍藏的師門絕技的秘籍,有時傳授功訣,唯恐沈雁飛聽了忘掉,便取出這本小冊子,給他背誦記熟。
這兩件東西都甚是趁手,故此他不必多事摸索,也能夠一下子找出是以他從來不知道這個洞穴中,究竟還藏著些什麼東西。這時只因那對判官筆斜斜堵住,故此他隨手先取出來。
現在他知道這洞穴甚深。
因為那對判官筆長達一尺八寸,尚且放得進去,由此可以想裡面可能還藏有別的東西。
他的心動了一下,真想探手人洞,看看還有什麼秘密東西放在裡面。然而他終於沒有這樣做,先把火折擺在木架上,然後動手揭開那瓶登時滿室浮動一種使人胸懷俱暢的香味。
藥服過之後,把瓶蓋上緊,然後放進洞裡。跟著拿起那本師門練功秘籍,往洞中一送。
忽地心中一動,想道:「目下本莊突然被襲之故,焉知不是為了此書?」心念既動,便就著火折之光,翻動起來。
這本秘籍,本稱《修羅秘錄),秦宣真也曾提過,他的修羅扇,便是裡面載著的一種秘技。可是自從傳到秦宣真手中,他頗通文事,覺得修羅之名不太好,故此另易新的封面,卻沒有題名。
沈雁飛對於前半部甚是諳熟,下半部則僅知乃是幾種奇功絕藝的練法,他只練過其中一種,便是那護身無上妙法的陰氣。
「也許後面有一兩種奇功,乃是那些魔頭急於得到的。」他想,隨手翻到後面,朱紅的字跡,有點像符錄,平添一種神秘的氣氛。
「如今本莊只剩下我一個人,身上又負著傷,本門的九轉扶元散雖是武林一寶,但可不知能否治癒。我想只要他們回來了兩個,我也無能將之阻擋擊退。何況師父命我即刻往西南追蹤搜索,本莊頓成空虛,若是讓他們搜出此書,豈不太過趁心如願?」
此刻那兩條潛襲人莊的人影,正肆無忌憚地在莊中各處搜索,除非那些房間裡睡有女人,否則他們都極大膽地闖將進去,搜索一番。
這時看看快要到達秘室,即是已搜索到全莊中心之處。
沈雁飛忽然愣一下,眼光定在已將近翻到底頁的秘籍上。
幾個較大的紅字,赫然映人眼簾,那是修羅扇第八式六個字。
「修羅七扇,名震天下,現在怎會多出一式?」他騙異地想,心中是又驚又喜:「師父也從來沒有提過。」
再看下面注著的小字,當下明白了這修羅扇第八式的由來。
原來那名震天下的修羅一扇,果是奧妙無比,稱得上是獨步武林的絕技。
然而這七扇威力,僅僅在於招式變化奧妙冠天下而已,但這修羅扇第八式,卻只是一套簡單的動作,附加在修羅七扇的每一式之上,便可引發陰氣奇功,布成無形的銅牆鐵壁。
這時因是從兵器以及招數變化中發生這種陰氣,故此連刀劍等銳利鋒鏑,也不能刺戳穿破,不像空手發出時那麼容易穿破。
然而這總樞紐的一式,卻要童身方能有效練成,大概秦宣真當年童身早破,是以終於沒有練成此式。
秦宣真不肯教他這一式,理由十分明顯,因為這修羅七扇,本已神奇奧妙,邁絕當代,若果加添陰氣威力,則僅憑這一點,沈雁飛雖仍然因火候不足而無法贏得他,但他也無法贏得沈雁飛了。
這一點在雄視天下武林的修羅扇秦宣真的想法中,乃是不能忍受的事情,何況再過些時,沈雁飛功力深厚精純之後,更可將那僅用以防身禦敵的陰氣,轉化作能夠傷人於無形的陰力,那時節,稱雄天下的人,將是這個身世來歷都不大明白的沈雁飛,而不是他或者那終南孤鶴尚煌了,對於終南孤鶴尚煌,他是有信心可以設法擊敗的。
沈雁飛豈是愚笨之輩,心中早就掠過這個疑念,然而他覺得這樣似乎太過不敬重師父,是以不肯讓自己順著這條線索推想下去。
「也許練這一式之時,尚須其他基礎。」他慰解地想道:「故此師父要等到將來才教我,他老人家不是要我幫忙擊敗那終南孤鶴尚煌嗎?那麼怎會不肯教我?」這麼一想,但覺理由充分之極。
他非常滿意地笑了一下,又想道:「七星莊絕藝定然能夠稱雄天下,這便是最好的證據。」
他拍拍那本小冊子,把它合起來,忽地想到也許還有其他的驚世絕技,可是它已決定了一個主意,故此不再翻動,把這本小冊子小心地放在囊中。
「即使那些魔頭尋到這個秘穴,也不愁他們把本門秘籍取走了。」他傲然笑一下,想道:「放在我身上,比放在什麼地方都妥當,諒那些頭腦遲鈍的魔頭,技藝雖比我沈某高明,卻也無法將我怎樣。」
他後來所想的話倒並非自誇,的確他有這種靈活的頭腦和自信。他伸手去拿那對判官筆,正要放向穴內。
然而他沒有成功,因為他的好奇心,使得他非再研究一下不可。
「這對判官筆份量特重。」他詫異地想:「這是誰的兵刃,又怎會藏在此處?難道是師父昔年的兵器嗎?」
他將卷在中間的羊皮紙拆下,先拿著那對判官筆,在火光下細細驗著。最後,他在筆頭末端處找到一個小字,卻是鐫著個「總」字。
他想了一下,沒有法子可以明白此字含意,轉覺此事無關重要,好奇心也消失了,便拿起那張羊皮紙,又待捲上。
那張羊皮紙邊緣不齊,大概撕開時太過匆忙或粗心,卻是折疊著的。他停歇一下,然後單用一隻手把那張羊皮紙打開,只見裡面敢情是個粗糙的地圖,旁邊注著「古樹」兩個字,他一眼便認出那是猛虎簡鏗的手筆來。
萬籟俱寂中,他彷彿聽到外面傳來異響。
他微微一驚,側耳聽一下,卻依然是一片沉寂。
於是他的注意力又落在那幅草率的地圖上。關於古樹兩個字,他可明白是什麼意思。
只因修羅扇秦宣真所置產業極多,其中有一處良田千頃的產業,位落陝鄂交界之處,就在田地西邊的盡頭,有座峽谷,其中有幾株參天古樹,於是命名為古樹峽。
這裡古樹兩字,便是代表這塊產業之意。
「哦,原來這是那千頃良田的地圖,並不關重要。」他把羊皮紙圖折疊起來。
猛聽一聲暴喝,餘音淒厲,在這夜寂更闌之際,分外刺耳。
沈雁飛心頭一震,驚忖道:「那是簡二的叫聲,他的房間就在練功秘室的斜對面。我剛才進來時,沒有將外面帷幕拉好。如讓敵人搜進外間書室,必定發現秘室人口。」這個念頭不過像電光火石般一掠即過。
時機緊迫,他必須立下決斷,卻見他身形如一縷輕煙,直飛出上面秘室。
手中還拿著那古樹峽地圖,地穴裡的秘密小洞,也未曾封閉。
他快如閃電般啟門出去,只因他必須在敵人闖進外間書房時,趕緊將遮掩練功秘室門戶的厚帷幕拉好。
一出了練功秘室,簡二忍痛怒罵之聲,更清晰地傳人耳中。他暗自叫聲不妙,情知敵人快至,趕快一伸手,把帷幕拉好,然後又閃身人室,迅速而輕靈地將秘室木門關緊。
他從猛虎簡鏗的忍痛怒罵聲中,判斷出敵人定是先發現了他,那時可能簡二負痛迎敵,然而來者當非弱者,一下子把簡二擊倒,是以傳來第一下厲呼之聲。
然後這些敵人立刻離開簡二而重行搜索,這是因為猛虎簡二究竟是江湖知名之士,講究的是寧可粉身碎骨,也不會服低輸口,更不會洩露莊中秘密。
是以潛襲本莊的敵人,並不多事耽擱,將他擊倒之後,便離開他而重行搜索。
他一關上木門,便貼耳門上,仔細傾聽外面動靜。
果然聽到啪地一響,想是打亮火折之聲。
沈雁飛心中咚地一跳,順手把羊皮地圖塞在囊中,一面想道:「不好,敵人來得太快,可能會發覺帷幕尚在晃蕩,我得趕快把地洞封閉。」
當下更不遲疑,一旋身已如輕煙般飛墜地洞裡,趕緊把木架扳平,隱蔽住那秘密洞穴,然後將一旁的零星珠寶撥過來,以免空著一塊,露出破綻。
旁邊擺著的火折自燃著,他一伸手拿起來,眼光掃過那對判官筆,不覺皺皺眉頭,心中極快地忖道:「師父把這對判官筆放在洞穴中,我不能留在這裡,讓敵人發現,目下已來不及再藏起來,只好一併帶在身畔。」
他用極敏捷的手法,一邊弄熄了火折,放回囊中。
一邊把那對特別沉重的判官筆抓起匆匆插向背上衣領之內。
一種冰冷而堅硬的感覺,使得他有點不舒服,可是他再也不能講究舒服與否,眨眼間已躍出地洞;門外傳來一聲蒼老的嗓音道:「在這兒了……」語聲未歇,驀地暴響一聲,那扇厚厚的木門直倒下來。
沈雁飛趁這響聲震耳之時,伸腳一撥,蒲團圓石軋軋響處,回復原位。
可是破門而人之人,聽覺極靈,大聲喝道:「仇老弟注意,裡面有人。」
門外有人低沉地應一聲,那意思便是這樣地堵住門口。
沈雁飛這時已聽出早先那人的語聲,正是金蛟尺田俊的嗓子。心中怒嘿一聲,悄悄往牆邊縱過去。
時在黑夜,又在秘室之中,沒有火折或其他燈火,焉能瞧見絲毫人影?沈雁飛熟知秘室中形勢,是以一躍到了石牆邊,便凝身不動。
門口的兩人這時可真不敢亮火,金蛟尺田俊早在一喝之時,閃身隱在門邊,以免身形在門口的微弱光線中暴露出來。
外面的帷幕響了一聲.把那非常微弱的光線也切斷了。
敢情是外面的人,將帷幕拉開。
沈雁飛努力鎮定心神,小心地不讓自己的呼吸發出聲響。
暗自忖道:「這金蛟尺田俊雖曾名震一時;武功的確高強。但若是只有他一個人,我便敢冒險闖出。然而外面尚有那個仙人掌仇公遠這人以前似曾聽師父提起過,手中仙人掌自成一家,乃是西南道上赫赫有名的魔頭,似乎比及金蛟尺田俊還要厲害。在這情勢之下,便不能魯莽從事。」
金蛟尺田俊忽然發出冷笑,陰冷的笑聲,在秘室中往復迴旋,一時竟不知他在何處發出。
外面的仙人掌仇公遠沉聲道:「田兄不必太小心,諒是無能鼠輩。」
沈雁飛並不動怒,卻真怕金蚊尺田俊不再戒懼,打亮火折,然後和仇公遠一齊動手,心中一急,可就急出詭計,驀地貼伏地上。
黝黑得不見五指的秘室中,田俊冷笑之聲未歇,忽然響起一種怪聲,似嚎似哭,難聽之極。
這聲音一似在地上發出,又生像在四下石壁間發出,極是刺耳難聽。
金蛟尺田俊那麼高明的人物,一時也張惶失措,倏然一聳身,飛起大半丈高,手中金蚊尺往嘴巴一送,用牙咬著。
雙掌一翻,反貼著石牆,提住一口真氣,居然附身石牆之上。
外面的仙人掌仇公遠,沉聲問道;「什麼人在鬧鬼?」可是從語聲來判斷,敢情他自己也退將開去,離那帷幕足有四五尺之遠。
怪聲倏然加厲,其間又夾雜叮叮金鐵交鳴之聲。」聽起來似是繞牆急轉,真是又奇特又可怖;金較尺田俊情知自己這樣支持不久,可是他一生小心,寧可招致庸人自擾之譏,也不肯以身試險,因此努事提住那口真氣,緊貼牆上。
一面耳目並用,希望查出究竟是什麼怪物,以便應付,他可不相信鬼魅之力,然而修羅扇秦宣真威名天下,焉知他不會飼養一些凶毒怪物,這一點倒是大意不得。
仙人掌仇公遠在那一聲低喝之後,便連續叫了幾聲田兄。可是金蛟尺田俊這時口中銜著那根金蛟尺,做聲不得。
當下覺得有點發毛,想道:「假如裡面那發出異聲之物,居然一下子把田兄弄倒,這等厲害之物,我姓仇的也惹不起。」
當下不禁又退開六七尺,已經到了書房門口。
廊上忽現幾道黃色光柱,直向這邊晃照。
仙人掌仇公遠心虛之下,居然怕被來人用孔明燈照出身形,倏然一飄身,飛出廊外,跟著足尖一點,已上了屋頂。
秘室裡的沈雁飛這時心中大大叫苦,只因他伏身地上,將嘴巴湊向牆根與地面的折角處,怪聲叫嘯。
這樣雖因聲波折射的原理而令致敵人不知聲從何處發出。但最慘是他叫嘯得興起時,反手抽出那對判官筆,交相敲擊,一面以雙肘和膝頭,繞牆而轉。
這個辦法的確高明,使得敵人在黑漆漆一團中,不敢冒險亂撲。
然而他自己可也就因為叫嘯不停,反而擾亂自己視聽,無法探知敵人躲在什麼地方。
是以他老不敢繞到近門之處,生恐敵人先於他發現蹤跡,全力發難。那樣子豈非自尋死路。
可是他又不敢驟然停頓,只好一橫心,忽然轉到門邊。
幸好他是沿著那邊的石牆轉到近門之處,故此金較尺田俊仍然無法發覺。若是從他腳下經過時,田俊總會覺出有物經過,驟然下擊,那就什麼都完了。
沈雁飛不敢真個衝出去,倏又掉頭轉回。
他已覺得有點聲嘶力竭,尤其是用手肘和膝蓋來走動;究竟極為不便,於是轉回秘室門口對面的牆根時,倏然收聲不動,側耳靜聽。
金蚊尺田俊支持不住,飄身下地,卻是戒備十分。
黑漆漆的秘室中,一片死寂,敢情兩人都同時屏息呼吸,是以全無聲響。
歇了一會兒,大家都憋不住氣,齊齊呼吸起來。
金蚊尺田俊好像聽到有人呼吸之聲,可是他自己的呼吸聲音較之尋常粗大,當下判斷不定,想道:「怪呀.今晚我怎的真個沉不住氣了?剛才懸身壁上,只耗了那麼一陣工夫,居然累成這個樣子。」
沈雁飛也是沒有聽到對方的呼吸聲,歇了一陣,便盤算道:「目下此室中好像已沒有敵人,也許我剛才那一下,真個把敵人嚇退?試想誰會使用這一著啊?我莫要和自己乾耗著,趕緊出去查看一下方是正理。」
事實他這一著的確驚人,換了任何一個武林中人,即使想到這方法,也絕不肯使用而壞了名頭。偏偏沈雁飛尚未講究到這個地步,是以他可就真用上了。
正因如此,他到底沒有田俊那份耐心,這時開始緩緩直向室門走去。
金較尺田俊聽出有異,忿怒得暗中一瞪眼,在心中對自己起咒道:「若果查出這是個活人所為,我姓田的若不立斃你於尺下,往後我的田字倒轉來寫。」
沈雁飛小心翼翼地跨過室中央的蒲團,再走了三步。忽然啪地一響,一道火光直飛上室頂,登時全室皆亮。
兩人都為之大吃一驚,田俊驚的是在這火折擲上空中之時,光亮一閃,已瞧見在五尺左右之處,一個頭髮蓬鬆的人形怪物,正用著一種奇怪的姿勢,向前伸展。
沈雁飛驚的是居然還有敵人留在室中,而且冷不防打亮火折,使得全身原形畢露。
說得遲,那時快,田俊心中電光火石般醒悟過來,明白那人奇形怪狀的姿勢,正是躡足腿邁意圖溜走的樣子,當下金蛟尺一揮,猛然急襲過去。
沈雁飛連忙退避,敵人招式未變,已經跟蹤截擊而至,身手之迅疾,尺上力量之沉雄,果是一擊斃敵的用意。
他手中還拿著那對判官筆,倉促間只好用以迎敵。
在這黑漆漆一團的地方拚命,只憑聽覺和感覺拆招應變,真是危險萬分。
兩人動手不及三招,已分出高下強弱,沈雁飛雖有名師指點,但在這環境之下,經驗閱歷比武功更重要,他如何可比金蛟尺田俊這種高手。
加之那對判官筆並非慣用兵器,尺寸又短,非走險招,欺身近敵不能奏功,是以三招過處,他已被迫退三四步。
金蛟尺田俊招數施展開,一心不讓敵人有機會緩手,疾如狂風驟雨般猛攻不休。忽然他腳下一絆,差點兒影響攻勢。
但沈雁飛終於讓人家迫到牆根,在這一路退卻時,已自險招迭現,身上衣服被敵人的金蛟尺田俊掃破了四五處。
若是在大白天,破衣隨風飛舞,必定甚是好看。
田俊驀然大喝一聲,金蛟尺一挑一掃,使出「擒風裁雨」之式當地一響,把沈雁飛右手判官筆震將出手。
另外左掌已自蹈虛乘隙,疾擊過去。
砰地微響,擊是擊中了,卻像是打在一件極具彈性的東西上,反而被那潛力震得身形微挫。
沈雁飛趁這個當兒,旋身錯步,同將開去。心中暗自慶幸那專御拳掌的陰氣功夫,使得敵人莫測高深。
金較尺田俊一挫之後,聽風辨位,又自回身猛攻過去。
眨眼間又到了秘室中央,沈雁飛左筆右掌,應付維艱,眉頭一皺,忽然急出主意來。
風聲呼呼中,他忽然大聲叱喝起來,同時拚命反攻,露出一派情急拚命之狀。
田俊覺得以死相拼,並非辦法,只好稍稍放鬆,俟機再進。
然而喝聲驟住,眼看忽覺敵人蹤影全無。
這一下可使他大大驚駭起來,不知敵人用什麼方法遁走,居然能教自己毫無所覺。
他自己也因失去對手而驟然停歇,定在那兒,連忙暗中凝神靜氣,查察敵人蹤跡。
一縷極微弱的風聲掠腳而過,跟著左邊牆根處發出嗆嘟嘟金石交鳴的暴響。
響音一起,他已如響斯應地疾撲過去,腳尖方一探地,忽然心中一動,滴溜溜一轉身,疾如星火,反撲向對面牆根。
原來當他腳尖探地的一剎,忽然醒悟這是敵人聲東擊西的方法,這一下金石交鳴之聲,分明是另一支判官筆扔向地上之聲。
是以毫不猶疑,轉身急掠而去,筆直撲向對面牆根。
身形掠過秘室中央之時,猛覺小腿劇痛,不禁悶哼一聲,立時氣墜丹田,倏然停止前衝之勢,落向地上,身形未曾轉回,已自反臂一尺掃出。
叮地一響,敵人竟然還有兵器硬接下他這拚命的一招,可是對方內力稍遜一籌,又是被動之勢,故此將敵人震出數尺之遠。
敢情這沈雁飛詭計多端,早在厲聲叱喝,奮身拚命之際,暗中用腳撥開那塊圓石,露出地洞。
那軋軋之聲,正好被他喝聲所掩。
剛好田使稍稍放鬆,他乘機使個敗式,倏然墜落地洞中,右手一扣地洞邊緣,只剩下頭顱留在外面。
田俊果然被他弄得心中迷糊驚駭,他可不肯放過機會,倏然一揚手,把剩下那支判官筆扔將出去。
這支判官筆打田俊腿邊掠過,故此感到微風拂腳。
沈雁飛耳聽敵人身形帶起颯然風聲,直撲到判官筆去處,暗中一笑.驀地湧身而起,右手已閃電般掣出修羅扇。
然在他半截身軀出了地洞之時,田俊已經警覺撲回,正好從他身畔擦過。於是沈雁飛不再客氣,順手一扇劃出,正好劃在田俊腿肚子上。
田俊一尺掃來時,他已全身湧出地洞外,故此拚命橫扇一擋。卻擋不住敵人全力一掃,立時震出數尺之遠。
他的腳尖一沾地,立刻咬牙一躍出門。
即使那仙人掌仇公遠在外面伺候,他也得義無反顧地衝出室外,金蛟尺田俊反而不敢妄動,喘息了一下,連忙將身上衣服撕下一塊,就在黑暗中匆匆裹紮。
這時他真不明白仇公遠往哪裡去了,何以不聞截擊之聲。
所幸這一下沒有傷筋動骨,因此他並不慌張,想想還是先走出此室,找到仇公遠再說,於是緩緩跨步前走。
哪知腳尖落地時,卻踏個空,差點兒掉向地上,這才知道敵人方才使的是什麼詭計,禁不住在心中怒罵道:「真是三十歲老娘倒繃在孩兒手中,那小子敢情詭計真多。」
然而,他卻在黑暗中微笑起來,只因這個秘室和這個地洞,極可能便是他們所要搜尋之處。
他覺得非要先找回那個火折不可,否則週遭是個什麼樣子,他也毫不知道。
假使冒了偌大風險,卻因一時大意,致使功虧一簣,人寶山而空手回,那才是可憾之事。
他還依稀記得那個火折所墜之處,差多不是在秘室中央,於是他在那地洞周圍慢慢摸著。
這到底是件不容易辦得好之事,他沿著圓圓的地洞口,摸了一匝,卻找不到那火折蹤跡。
這使得金蛟尺田俊有點兒忍耐不住了,心中一徑盤算著別的代替法子。
就在這時,他的手被那塊圓石碰了一下,於是他發現了上面的蒲團。
火折終於讓他找到,正好是掉在蒲團之上,田俊心中大喜,趕快打亮了,四下打量。
這個秘室空蕩蕩的,一眼看盡,當下更不猶疑,湧身往那地洞躍下。
他非常戒備地飄身地上,手中火折的火焰,被空氣扯得變成一條細細的長線。
待得火折復原,他往四下掃眼一瞥,那些木架上閃耀著的珠光寶氣,把這位曾經夜走千家的劇盜也瞧呆了。
他心中這一喜,可就不是言語所能形容,匆匆在這些架子上檢視一番,似乎沒有發現他們所亟欲找尋的那件寶貝斷腸縹。
不過他並不失望,斷定那斷腸縹必定會藏在這裡,當下倏然飄身出洞,直走向室外,那意思是先找來那仙人掌仇公遠再說。
那仙人掌仇公遠敢情就在外面書房對面,一個露天院子裡,正以詭奇惡毒的仙人掌,將沈雁飛迫得逐步後退。
當沈雁飛一衝出書房,越過走廊,一躍落在院子裡,正待縱身翻牆而去,猛覺背後金刃破風之聲,颯然襲至。
他立刻敏感地判斷出乃是仙人掌仇公遠勁襲而來。
聽說這仇公遠手中一支仙人掌,名震西南道上,比之田俊的金較尺尚要強勝一些。
心中暗暗一驚,更不怠慢,右足往橫裡一跨步,身形已如行雲流水般轉將過來。
冷風森森,撲面而至,敵人那支金光閃閃的仙人掌,敢情已送到面前。
這原是他意料中之事,口中低嘿一聲,上身微微一仰,修羅扇刷地圈掃過去。
這一招拿捏得時候恰到好處,而且削指劃腕,順帶以扇風扇撲敵人面門。
仙人掌仇公遠雖是有心一掌把敵人擊倒,然而乍逢這等高手,心中一凜,倏然墊步錯開。
沈雁飛蹈隙伺暇,手中修羅扇飄舞如風中飛花,一連攻了三扇,凌厲之極。
他攻擊三扇,原本以為自己既緩過手來,這三扇凌厲無匹,定可將敵人迫退一兩步,自己便可乘機運去。
無知他人掌仇公遠藝業高妙,仙人掌也自連演絕學,使出移山回澗連環三絕招,登時反將沈雁飛的身形吸移得轉了一個圈子。
沈雁飛雄心陡奮,怒嘿一聲,修羅七扇次第使出,一時滿院扇影團團扇風,繞著敵人急攻疾襲。
他彷彿覺察出自己的功力又增進了一些,是以招數和力量,都比之前兩次惡戰更為得心應手。
早先在黑黯黯的秘室中,他是吃虧在臨陣經驗不夠,故此幾乎毫無招架之力。
此刻視聽並用,威勢大大不同。
仙人掌仇公遠心中又凜駭又妒嫉,如今他可知道這個頭髮蓬鬆的人是誰了。
這一路魔頭來犯七星莊,事前當然曾經打聽過七星莊的虛實。
正因他們打聽,這才會洩漏了機密,給摘星手衛斯尋到線索,這才有飛鴿傳書之舉。
只因摘星手衛斯自忖不是他們之中任何一人的敵手,故此偵察時倍加小心,甚是困難。
直到離七星在數百里之遠時,才確知他們真個意圖侵犯本應。
這樁事全是金蛟尺田俊惹出來,只因他當年出遊關外,無意中遇到一個垂危的老人,指撥他好些武功上乘秘訣,並且傳他一個方子,倘若配製成功,其功效可比武林至寶冷雲丹。
而且不像冷雲丹那麼功效遲緩,必須屢遇強敵,方能倍見靈效。
這也是沈雁飛何以會越打越強的道理。
可是這條方子中,有兩種極為重要的藥物甚是難得,一是長白山中百年以上的野山參,一是通靈珍珠,前者雖然難得,但還有著手之處。
後者卻是聞所未聞,珍珠而至於稱為通靈,其珍貴可知。
他本人的武功,果然因此而極見精進,以往他不過如摘星手衛斯同其等級,但如今已大不相同。
那位不知名的老人寂寂死掉,他再也不能請益精修,於是他便從這條方子上動腦筋。
好不容易親身深入長白山,找到一株老野山參,據許多富有經驗的參客判斷,此參遠超百齡。
於是,他便開始找尋通靈珍珠。
當年攔截護送斷腸嫖的生判官沈鑒的舊事,復上心頭。
於是他盡力說動石山牧童趙仰高出手相助,匆匆趕來七星莊。
這時沈雁飛凌厲的攻勢已被那仙人掌仇公遠遏制住,反而逐步後退,眨眼間已貼身院牆。
金蛟尺田俊驟然出現,宛如一縷輕煙;疾撲而至,金蛟尺起處,以雷霆萬鈞之勢,併力一擊。
沈雁飛情知七星座形勢危急,本來一個已對付不了,再加上一個強敵,必死無疑。
他真想立刻逃走,可是形勢比人強,力不從心,只好咬牙奮力,硬封一扇。
叮地一響,沈雁飛退無可退,手腕硬碰得有點酸麻。
只見金光閃處,那仇公遠一支鋒銳的仙人掌,已經乘隙使出「老樵問路」之式,攻到胸口。
沈雁飛努力一矮身,右扇左掌,齊齊攻向兩人。
哧地微響,他的左肩已被仙人掌挑破一道口子,鮮血迸流。
錚一聲過處,他又硬封了金蛟尺一招,震得中盤藩籬盡撤。
但見金光閃處蹈隙而進,沈雁飛腰間一陣劇痛,鮮血順著大腿直淌流下來。
這金蛟尺田俊一上手,沈雁飛便連傷兩處,端的形勢危殆之極,尤其是這兩位心狠手辣的魔頭,全都懷著誅滅他的心思,以免留下禍根。
這可是瞧得起沈雁飛之故。
現在再沒有誰能夠及時援救他的危急,雖則廊上人聲雜亂,好幾個人持著孔明燈沿廊搜查過來,但一點用處也沒有。
那些人即使發現了他的危殆處境,奔撲過來,卻可能連牽掣之效也收不到。
眨眼之間,沈雁飛身上又多添了兩處傷勢,其中有一處在右臂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迸流,這一來連修羅扇招式也大受影響。
那幾個莊中壯漢,持刀搶劍地搜索到書房門口,一個大聲叫道:「這書房門為何開了?
快用燈照照。」敢情他們還未曾發現這邊院牆根浴血苦戰的沈雁飛。
金蛟尺田俊忽然大喝一聲,陡然捨掉沈雁飛,飛縱疾撲向那一干人。
沈雁飛陡覺壓力一鬆,倏地也大也吼一聲,奮全身僅餘力量,修羅扇宛如風捲雲翻般向仙人掌仇公遠攻去,出手全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招式。
困獸之鬥,原足令人心怯,何況金蛟尺田俊打得好好的,忽然撤身離開。
仇公遠便不禁氣餒,連退了三步之多。
但聽那邊慘叫之聲傳來,敢情田俊舍下沈雁飛而去攻襲那幾個卑不足道的莊丁。
仇公遠一時想不出原故,便料定必是事關重要,因此當沈雁飛倏然倒縱出院牆去時,他暫時不忙著追趕,一轉身如風馳電掣般到了廊上。
田俊已進人書房中,門外還有兩個壯漢待著兵器,見他縱上廊來,立刻猛撲而至。
仇公遠嘿嘿冷笑兩聲,腳下依然不動,仙人掌翻處,噹一聲先把一個壯漢的單刀磕飛,基地一扭腰,一根花槍打腰間刺空穿過來。
他用那閒著的左手閃電般抓住槍尖,借勢一扯。
那根花槍呼地疾然衝刺向對面那漢子,仇公遠頭也不回,左肘往後面一撞。
砰地一響,持槍的人,本是收腳不住,向前直衝,被他一肘子撞個正著,那麼健壯的身體,居然應肘而起,叭噠摔到大半丈外的地上。
對面那個漢子卻被自己人那根花槍當胸扎入,慘叫一聲,也屍橫就地。
仇公遠聽到書房內尚有拚鬥之聲,便問道:「田兄可要小弟留此?」
金蛟尺田俊大聲問道:「早先那小子呢?」
「走啦!」仇公遠大聲回答,心中有點不樂。
『那麼別管他。」他說到這裡,一聲慘叫把他的話打斷了,現在書房內一片寂靜。
「仇老弟你也進來看看。」田俊又道:「恐怕比那小子重要得多。」
話聲漸遠,分明已進秘室,仇公遠連忙跟進去。
他們兩個在地洞中,這時已打亮了兩人火折,故此看得非常清楚。
仇公遠道:「哎,這兒的珠寶已是價值連城,但那斷腸縹可是藏在此處?」
這刻他又明白田俊何以忽然摔掉沈雁飛之故。
若果讓那些漢子進來,把斷腸縹攜走,豈非功虧一簣,最怕是多費一番手腳,也未必能夠追尋回來。
「我想該是藏在這兒。」田俊沉聲答道:「若果找到那斷腸縹,取得通靈珍珠,咱們兩人可得兼程出關,找那人跡不到之處,趕緊煉丹。」
仇公遠體會出他言中之意,沒有言語。
他當然不會反對,這種能抵數十年苦修之功的靈藥,豈可隨便分享於人?何況是像石山牧童趙仰高那等魔頭?他們把架上所有珍寶都找過了,仍沒有發現那斷腸鏢的下落,兩人都有點洩氣,那稱霸天下武林的雄心美夢,漸漸生出幻滅之感。
那個秘密小洞當然瞞不過這兩個黑道高手,可是裡面除了那個玉瓶之外,別無他物。
他們不知瓶子裡藏的是什麼藥,故此不敢妄動。
田俊靈機一動,縱上秘室,找回那對判官筆。
「這是生判官沈鑒的兵器啊,瞧,這個總字不是他當總捕頭時的記號嗎?」田俊說道。
「咱們立刻盡全力追回那小子,大概再沒有疑問。」仇公遠矍然道。
田俊不覺大大失悔,這才真是人寶山空手回哪。
兩人一徑離開七星莊,憑他們的經驗閱歷,立刻展開嚴密的搜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