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疆爭雄記 正文 第十二章 黑眉墨手鎩羽施邪術
    無名氏念頭連轉,暗忖假如那侍婢使用鞭子向自己行刑之時,要不要反抗?抑是任得她鞭打,根本不運氣抵禦?

    那侍婢不管他在思忖什麼,一徑帶他走人東側房間之內。

    只見地上有個侍婢裝束的女孩子平躺著,雙手雙足均沒有捆縛,可是她身體不住顫動,滿面冷汗,流露出極度痛苦之色。

    她微微睜開眼睛,首先見到無名氏,接著就看見那個侍婢,頓時面容慘變,害怕得全身發抖。

    無名氏發覺她的眼光之中,大有向自己求救之意,這使得他心中微感不安,把眼光移開。

    那侍婢道:「這丫頭膽敢在背後說二閣主的閒話,因此遭受『魔焰焚心』的毒刑,外表上她是一個好好的人,但內臟已被自身的真火焚燒得多處損爛!」

    無名氏嗯了一聲,卻見她取出一條繩鞭,握在手中,他皺皺眉頭,看她如何對自己下手。

    那恃婢冷冷一笑,道:「這丫頭一向目中無人,如今才知道別人不是盡皆可以輕侮……

    我這條鞭一擊中她身上,用力雖然不重,常人也挨得起。可是她此刻正當魔焰內焚之際,就算用一根草碰一碰,也不啻如被皮鞭猛擊,痛苦難當……」

    無名氏這時才曉得剛才銷愁妃子范丹下令鞭人,並非向自己下手。

    地上那侍婢生似無法忍熬,突然又尖叫一聲,聲音慘烈刺耳,使人聞而心悸。

    那執鞭侍婢冷笑道:「你剛才犯禁叫了一聲,換來三鞭,現在又叫一聲,我看今日足可要了你的性命……」

    無名氏這時已看出那個執鞭侍婢平日對地上那個積恨已深,是以上面命她行刑,她只覺快意而無一絲一毫的憐憫。

    他忽然覺得女人的心實在比男人要狠酷得多,因此更為加深了他對女人的憎惡。

    門口突然出現另一個侍婢,她冷冷傳令道:「二閣主吩咐,再加三鞭。」說罷,立刻就退了回去。

    那個執鞭侍婢冷笑道:「怎麼樣?我早就說過你今日性命難保啦!」

    她舉起繩鞭,呼一聲抽在地上那個婢女身上。

    地上的女孩子身體一震,面色變得極是青白,簡直就像個死人一樣。可是她仍須咬緊牙關,不得發出慘號之聲。

    無名氏走過去,有意無意地擋住那條繩鞭落下的方向。他假裝細看那地上婢女一眼,便轉面望著執鞭侍婢道:「依我看來,她已經死掉啦!」

    他和對方湊得很近,幾乎鼻息相通。那個侍婢望著這個俊美絕倫的男子,怔了一怔。

    無名氏趁她微感偶然之際,後腳跟一挑,端在地上那個侍婢身上。接著,他便瀟灑地走開,道:「這種可怕的情形使我感到胃中難過……」

    他走出外面,那個銷愁妃子范丹冷冷道:「你會感到可怕就行啦,如果你敢違抗我的命令,我有本事教你比那丫頭痛苦百倍……

    片刻間,那個執鞭侍婢走出來,恭身道:「稟告二閣主,那丫頭業已斷氣啦!」

    無名氏接口道:「如果我是她的話,寧願早點死掉,也不願這等挨痛苦。」

    范丹無動於衷地揮揮手,於是,那名侍婢領著無名氏離開廳子。

    穿過兩重屋字,有個壯漢守在那兒,那名侍婢把無名氏交壯漢之後,回身自去。

    無名氏跟著那名壯漢身側,走了數步,倏然悄無聲息地伸出手指,迅逾閃電般在脅下輕輕一碰。

    那名莊漢頓時宛如泥雕木塑般停住,無名氏旋身急奔,瞬息間已追上那名侍婢。

    他奇快絕倫地縱到那名待婢身後,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那侍婢驚愕中正要回顧,卻發覺頭不能轉,口不能言。

    接著她身形已騰空而起,飛上屋簷邊,然後一個倒栽蔥直摜下去,頭顱首先著地,頓時腦漿迸裂,一命嗚呼。

    這一下響聲不算大,無名氏雷奔電閃般趕回那名壯漢身邊,虛虛向他後背背心按了一下。

    那壯漢頓時恢復知覺,繼續向前走去,由於無名氏手法輕巧絕倫,時間又極是短促,是以那名壯漢僅僅感到自己像是怔了一下,此外別無異狀,當下毫不起疑,把無名氏帶到屋後的曠地上。

    他踏人那間孤獨的屋字時,只見殷三姑滿面愉悅,道:「啊,小衛你畢竟回來啦!我幾乎忍耐不住衝出此屋……」

    無名氏訝道:「你為何不那樣做呢?」

    殷三姑道:「以前我是怕師兄的十二種獨門酷刑,那真是世間第一狠毒殘酷的手法,而現在……」

    她微微一笑,接著道:「現在我卻希望能夠與你多點時間在一塊兒……」

    無名氏連忙岔開話題,道:「我也相信離魂閣十二種酷刑一定萬分歹毒,剛才我見到一個侍婢被她們施用『魔焰焚心』的酷刑,我看了也禁不住沁出一身冷汗……」

    殷三姑笑道:「如果你懂得上乘武功中隔空點穴的手法,就很快學得會如何施展這種酷刑……」她隨口把施刑手法的奧妙及穴道部位說了出來,接著道:「這種毒刑據我看來應屬十二酷刑第一惡毒手法,被害之人如若熬住而不死掉,最快也得苦練和休養七七四十九日方始能夠恢復功力……」

    無名氏聳聳肩頭,道:「我縱然懂得武功,但一輩子也不肯用這種惡毒手法!」

    殷三姑道:「那也不可一概而論,譬喻你為了要救你至親至愛之人,卻非某一個人說出一些話不可,那時你為了迫供,這種手法便很有用,據我師父說,這種酷刑除非是金剛之身,還須有金剛般的意志,才能熬得住而不供出任何你想知道的話。並且在這等極度痛苦之中,根本無法想出假話應付,所以我覺得這種手法還是有點用處!」

    無名氏如有所悟,當下把她適才說出來的手法穴道在心中默默誦習兩三次,牢牢記住。

    殷三姑接著道:「他們傳你去幹什麼?何以這麼快就回來?而且平安無恙?」

    無名氏道:「我在那邊等了許久,好像聽說大閣主有事不到此地來,所以又把我押回來啦!」

    殷三姑對他的話十分相信,兩人談了一會兒,殷三姑又提起助他逃走之事。無名氏婉拒道:「我如果獨自逃走,沈揚。范丹二人必定遷怒於你,同時也許會用毒辣手段對付運通鏢局的人,如果你逃離此地,他們卻不能怪我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之聲,他們都大感訝異,移到門邊一看。

    只見四名勁裝大漢在外面曠場上疾奔,在他身後有兩條人影,緊追不捨。眨眼之間,雙方已追個首尾相銜。

    殷三姑哼了一聲,道:「離魂閣四名手下沒命啦!」

    無名氏訝道:「這兩人不知是誰?居然敢惹積恨山離魂閣?」

    話聲中那邊已傳來兩聲慘叫,兩名勁裝大漢分別倒地。那兩個擊傷他的人毫不停滯,倏又電急向剩下的兩人撲去。他們身法比離魂閣手下之人高明得多,是以一下子又追上,就在石屋門前三丈左右,那兩名勁裝大漢幾乎是同時之間慘叫出聲,一齊仆倒地上。

    這時,那兩個人站著不動,遊目四顧。只見他們背上都插著奇形兵器,身穿長衫,長得一俊一丑,卻都是中年的人。

    他們查看過四周之後,醜的一個望住石屋,冷冷道:「你們如果是被高魂閣雙凶囚禁於此,可趁此刻離開!」

    石屋內沒有人回答他的話,長得俊的一個倏然縱身而起,口中朗朗道:

    「我到後面瞧瞧……」轉瞬間,他已越過石屋,落在後面的曠場中。

    屋前那人舉步向石屋走去,到了門口,因被門內屏風阻住目光,舉手一掌劈出去,「轟」的一響,那座屏風頓時倒下。

    無名氏和殷三姑都站在屋內當中,凝目瞧著來人。

    殷三姑突然發出一聲冷笑,道:「這一記混元掌力還過得去,尊駕可是混元手歐充門下?」

    那人怔一下,道:「原來你就是銷愁妃子范丹?俺於超聽說你范丹又老又醜,終日塗脂抹粉,拚命掩飾老態,但見面卻勝似聞名,你還不至於那麼可怕……」

    殷三姑道:「我不是范丹……」

    於超又怔一下,道:「你如果不是積恨山雙凶,怎認得出俺的混元掌力?」

    殷三姑道:「你去問一問孫駿,他就曉得我是誰了!」

    這時石屋後的窗戶發出一聲巨響,一道人影縱人屋中,正是那個長得較俊的中年人。

    那人還未站定,於超已提高聲音道:「孫兄可認得此女?她叫得出你的姓名哩!」

    那個名叫孫駿的人定睛看她一眼,失聲道:「哎,是殷三姑麼?據說你早已離開沈揚,怎的又在此地?」

    殷三姑微微一笑,轉身向他走去,道:「我自家也沒想到會來此地……」

    孫駿迅快向無名氏瞥掃一眼,突然間仰天大笑。殷三姑道:「你笑什麼?」孫駿道:

    「你和這廝在這座石屋之內麼?」殷三姑道:「不錯,是又怎樣?」孫駿又狂笑數聲,道:

    「想不到你多年後仍改不掉愛俏的本性……」他笑聲一收,接著道:「只不知我還有沒有作人幕之賓的機會!」

    殷三姑冷冷一笑,還未做聲,剛踏人屋內的於超哈哈大笑道:「敢情你們是老相好啦,小伙子你會不會呷醋?」

    無名氏對於這些侮辱淡然置之,他倒想趁這機會離開,去瞧瞧運通鏢局的胡局主那邊情形怎樣。正要舉步,忽地聽到孫駿悶哼一聲,接著風聲呼呼,回頭一看,只見孫駿左手軟軟垂下,似是已經受傷,此刻卻單憑一隻右手招架殷三姑的毒辣掌招。

    於超縱過去,雙掌連環劈出,屋內頓時激起更為猛烈的掌風沖蕩之聲。

    無名氏生怕殷三妹不敵,方在盤算要不要過去出手,卻發覺那於超的混元掌力雖是凌厲無比,可是殷三姑輕描淡寫中便自從容化解。一望而知殷三姑的武功不論是掌力或招數,都剛好克制住於超的武功。

    於超連攻數掌之後,駭訝遲開數步,厲聲道:「孫兄,她是什麼來歷?」

    孫駿一面狼狽招架,一面道:「她就是黑眉墨手沈揚的師妹殷三姑,是個出名的蕩貨……」

    殷三姑牙齦緊咬,怒喝連聲,猛攻過去。那孫駿掌上武功雖不出奇,可是腳法十分奇奧,左閃右避,無不恰到好處,因此殷三姑一時之間無法得手。

    於超厲聲大喝道:「孫兄你且支持一會兒,俺先把這小子殺死,再過來助你……」

    殷三姑摹地倒縱回來,落在無名氏身邊。無名氏沉聲道:「三姑不必理會我,只管去對付那廝!」殷三姑道:「你哪裡知道,混元手歐充的獨門掌力武林中罕有抵禦得住的人,只有碰上我師門心法才動彈不得!」

    於超似是忍受不住她的奚落,怒罵一聲,掣出背上的鋼柄虎爪,呼一聲勁疾橫掃殷三姑。

    兩人頓時激戰起來,殷三姑身上沒有兵器,單以雙掌應敵,因此只能仗著招數相剋之利,抵住對方猛惡攻勢。

    石屋外突然有人叫道:「於孫兩位可在屋中?」這聲音雖是出諸女子之口,但甚是冰冷無情。

    孫駿應了一聲,繞到門口,道:「於兄正與沈揚的師妹激戰。」屋外人影一閃,已到了門口,卻是個面色冷峻的妙齡女郎,卻長得相當姣好。

    她的兩道目光宛如利剪般在屋內一轉,不但見到孫駿二人搏鬥,還見到一個男子背轉身蹲在地上,因此見不到他的面孔。

    孫駿又接著道:「沈揚的師妹殷三姑多年前與沈揚不睦,遂和一個男人私奔離開師門,今日我在此地見到她時,本以為她與沈揚重拾舊歡,哪知她和這個小白臉同居此屋之中……」

    那青衣女子哦了一聲,緩步向交戰中的兩人走去。這時於超已經落在下風,防守時多,進攻時少。青衣女子越迫越近,大有出手助他之意。

    門外突然間有人冷笑一聲,接著朗聲道:「諸位趁沈某不在之際,橫行無忌,到處殺人,今日你們若是逃得出沈某掌心,積恨山離魂閣的招牌就算是砸啦!」

    石屋中的人都轉眼向門口望去,只見門口當中有一男一女並肩而立。男的中等身材,雙眉其濃如墨,透出懾人殺氣。

    女的滿面脂粉,掩飾老態,但這一來卻更顯其老,相貌甚是普通,衣著華麗貴重。

    這一男一女同時出現,誰都曉得乃是積恨山離魂閣雙凶。

    殷三姑本是佔了上風,此時卻忽地斜斜撤開,站在蹲著的無名氏身旁。

    於超幾乎慘敗受傷,自然不敢追趕,暗暗透一口大氣,決定不惹那沈揚等人。

    黑眉墨手沈揚濃眉一掀,沉聲道:「這位姑娘貴姓?」

    那青衣女子面上毫無表情,道;「我一向沒有報姓名來歷的習慣,如果你一定要知道,你最好從我招數武功上查出來!」

    黑眉墨手沈揚冷冷道:「你的話雖是驕狂自大,但我不和女流一般見識。」

    他旁邊的銷愁妃子范丹尖聲道:「這賤婢真是有意找死,大哥你不願出手懲責,小妹可以代勞。」

    她輕移蓮步間,已到了青衣女子面前,身法之迅快,教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青衣女子冷曬道:「看來你似乎有點門道,如果要動手的話,漱快點動手,論到口舌上的能為,我自問不會弱於你們。」

    銷愁妃子范丹作態笑道:「說得好,留神,我要發招啦!」

    她左手輕揚,忽拍忽拂,身形疾欺進敵人身前,接著發出右掌,向對方胸口大穴印去。

    這一招前後呼應甚是佳妙,以致一招普通的招數,陡然加了數倍威力。

    青衣女子衣袖一拂,同時之間,發出右掌,向范丹手腕擊去。

    銷愁妃子范丹迫得收回掌勢,那青衣女子玉掌一翻,猛劈出去,手法威猛異常。

    這一掌之中,內含無數奇奧變化,范丹一看無法拆解,疾忙旋閃開去,底下一腳如風端出,阻一阻敵人跟蹤而至的攻勢。

    兩人乍分又合,各各玉掌翻飛,互相攻拆了四五招。青衣女子掌勢一變,奇奧招數迭連使出,把個銷愁妃子范丹攻得幾乎喘不過氣。

    幸虧那青衣女子似是沒有傷她之心,因此把她迫退七八步之後,就改用普通手法。

    銷愁妃子范丹喘一口氣,出手反攻,她掌上功力十分不弱,此刻但聞掌風激響,招數則忽虛忽實,極是難防,居然把那青衣女子迫退四五步,總算扳回一點劣勢。

    那青衣女子穩住陣腳之後,冷笑一聲,道:「我只道銷愁妃子范丹你天資過人,反應奇快,因此手上招數虛實顛倒,因時制宜,發揮了莫大威力,誰知卻是倚仗黑眉墨手沈揚在一邊傳聲指點……」

    旁邊的孫駿驚噫一聲,互相打個招呼,一齊向門口的沈揚撲去。

    這三人轉眼間便戰在一起,乍看起來生像是孫於二人要奪門而出,卻被沈揚阻截住似的。

    那青衣女子開始出手反擊,招數奇奧神妙無倫,使人目眩神搖。

    銷愁妃子范丹一生所經的戰陣已數不清,但從未見過這麼一路手法,鬧得手忙腳亂,無法應付。轉瞬間被那青衣女子一掌掃中眉頭,斜斜旋開數步。那青衣女子急急撲上,正要施毒手取她性命,只覺勁風襲體,回手一掌掃去。恰好迎擊上側面急襲而至的掌勢,兩掌相交,「膨」的一響,她本身震得退了兩步。目光到處,只見襲她之人乃是殷三姑,她也退了兩步。

    青衣女子冷冷道:「你功力雖然不錯,但我剛才見過你的掌法,熟而不奇。你如果抵擋得住我三招,我就任你安然出屋。」

    殷三姑怒道:『住口,你雖有出奇招數,我卻不信連三招也接不住!」

    青衣女子接口道:「可要賭上一賭麼?」

    殷三姑哼了一聲,欺上去,揚掌猛劈,口中叱道:「要打就打,哪有這麼多廢話!」

    那青衣女子五指箕張,似是拿扣脈穴,又似是拂劃手臂,迫得殷三姑撤回掌勢。誰知對方已迫到面前,五指幾乎已抓往她手腕。

    殷三姑大吃一驚,身形側閃,手肘順勢擊出。方自閃開數步,對方第二招又粘上身來,迫得她手忙腳亂,封架不迭。

    那青衣子第三招甫發,掌力已掃中殷三姑軀體,殷三姑身子一側,欲跌未跌,那青衣女子已變招換式,改掃劈為擒拿,五指如鉤,搭到她左肩之上,其中一隻中指落在她「左危穴」上,只要略一運力,就可便她重傷而且終生殘廢。

    殷三姑暗自歎一氣,沮喪地道:「你何不一掌把我劈死?」

    青衣女子冷冷道:「你還怕死不掉麼?」

    這青衣女子的聲調口氣使人不能不信她已是殺機盈胸,是以殷三姑眼光迅速地轉在無名氏背影上,忍不輕咽道:「可惜啊!」

    她忽然覺得無名氏這種態度十分奇怪,也記得他本來好像什麼都不在乎,何以自從這青衣子一現身,他就做出這等模樣?

    青衣女子冷冷道:「可惜什麼?」

    殷三姑道:『你有本事要我的命,卻沒法取出我的念頭觀看……」

    青衣女子哼了一聲,道:「你想死還不容易?」中指上內勁一發,殷三姑頓時慘哼一聲,身形搖擺不定。

    無名氏陡然跳起來,朗聲道:「喂,你怎可隨便傷人?」

    那青衣女子聽到他的聲音,怔了一下,轉首一瞥,頓時流露出駭訝的神情,五指也不知不覺鬆開。

    殷三姑剛才只是被她扣得心血逆沖,難受萬分,其實未死。此時運力躍開,落在無名氏身邊。但落地時雙腿一軟,直向地面僕去。

    無名氏反手一拉,便把她拉起來。

    那青衣女子向無名氏凝瞧了一陣,道:「原來你姘上這個淫婦,躲在此間,當真是令人想不到的事……」

    無名氏道:「你別胡說……」他雖是這樣辯說,但自家也曉得沒有人會相信他的說話。

    那青衣女子冷冷道:「我在此地見到你,總算是一大收穫……」她轉眼一瞥,只見那黑眉墨手沈揚正與孫駿、於超激戰甚烈,雙方盡出煞手,招招都是劈戳死穴的重手法。

    他們已經移出門外的曠地捨命相搏,青衣女子輕輕一躍,已出了大門。

    沈揚見她出來,急得大喝一聲,左手那只顏色墨黑的手掌兇猛絕倫地連環劈出,迫得對方略略退開。他乘機縱出圈子,放腳飛奔,眨眼間已隱入那一片屋字之內。

    屋中院內遺留有不少打鬥痕跡,還有血漬屍體。沈揚自然知道這一役對他勢力損傷慘重,若不是他及銷愁妃子范丹出去有事,情形不會這麼糟。因此他怒氣填膺,滿腔仇恨地抑轉身,縱人一間屋子內。

    這間屋子外面就是那片曠場,他縱到石牆邊,伸手向牆上按了一下,頓時出現一個拳頭般大的洞口。

    沈揚貼著牆壁向外面望去,只見那青衣女子和孫於兩人在石屋門外說話。

    他正在看時,外面傳來步履之聲,沈揚立刻轉身出去瞧看,原來是范丹的兩名貼身侍婢。

    沈揚沉聲道:「小翠,你到秘室中候令……」

    那兩名侍婢面色一變,其中一個低低道:「但是……但是二閣主還在那石屋中啊!」

    沈揚濃眉二掀,冷冷道:「即速前去,不得多言!」那個名叫小翠的侍婢不敢做聲,匆匆轉身去了。

    另一名侍婢則跟隨著沈揚走進石屋子內,她在沈揚左側牆上也推開一個洞口,向外面窺看。

    這時,那青衣女子還與孫於二人站在石屋外面,至於石屋中的殷三姑、范丹及無名氏卻不見蹤影。

    沈揚恨聲道:「他媽的,在外面談些什麼廢話?為何不進屋子去審訊范丹?」

    那名侍婢怯怯道:「那些人進屋之後,大閣主你就下令點燃藥引,將全屋的人完全炸死麼?」

    沈揚哼一聲,道:「今日我若不消滅這幾人,以後還能在豫晉稱雄麼?」

    那侍婢道:「老天,他們好像要進屋去啦,二閣主為什麼還不逃出屋呢?」

    石屋那邊的青衣女子和孫於二人果然向門口走去,但他們沒有一直進去,卻在門口處站住。

    沈揚握緊拳頭,顯示出他心中十分焦灼。他道:「這一下如果通通都炸死了也好,雖然那青衣女子是什麼來歷我還不曉得,但事後一查便知。小玉你不用希望二閣主會逃出來,她早就被那女子擊傷,雖然我沒有時間去查看她的傷勢,但以那女子武功之高強,這一下決輕不了,只怕縱然不用火藥去炸她,她也活不了……」

    他聲音之中沒有一點感情,生似在談論一個漠不相干的人命運。雖說是這黑眉墨手沈揚一向冷酷寡情,殺人如麻。但侍婢小玉聽在耳中,卻也禁不住打個寒噤。

    石屋那邊的人誰也不曉得禍迫眉睫,那青衣女子站在門口,凝望著屋內的無名氏。

    過了一會兒,她提高聲音道:「喂!無名氏,你當真要耽留此地麼?」

    無名氏淡淡道:「我高興留在那兒,都與你不相干。」

    他身邊的殷三姑卻驚訝不置,道:「你的名字就叫做無名氏?」

    要知她在這座石屋內獨居了數年之久,外面武林中發生之事她一概不知,是以聽到無氏的稱呼,甚感奇詫。

    青衣女子哼一聲,道:「如果我不是受人之托,我會跟你說話才怪哩!」

    無氏雙目中陡然射出亮光,但瞬即消失,淡然道:「你不必告訴我受誰之托。」

    青衣女子道:「愛不愛聽是你的事,但我卻非說不可,托我之人共有兩個,一個是我的主子玉姬小姐,她要我見到你時,告訴你幾句話!」

    無名氏情不自禁地輕震一下,然後緩緩抬頭,道:「第二個是誰?」

    他聽到凌玉姬的名字,感情不免波蕩,同時聽到這瑛姑公開尊稱凌玉姬是他的主子,也覺得十分詫異。但這些他都不想知道,只覺得還有別的人托她找尋自己,卻真是一件奇事。

    瑛姑冷曬道:「你應該知道第二個人是誰……」

    無名氏漠然一笑,道:「你如果不願講,可以閉口不說!」

    瑛姑雙眉一皺,道:「我應該殺了你這個狂傲之人才對!」說時,舉步走入石屋之內。

    殷三姑一向十分自恃自己武功,尤其是在這座石屋內苦修數載之後,可是適才吃過她的苦頭,便對她估計得過份一點,這刻生怕無名氏被她殺死,連忙低聲道:「無名氏,不要惹她,不要惹她………

    無名氏搖搖頭,道:「我不怕她,但我也不願惹她……」

    殷三姑道:「她的主人可是要對你不利?我好像從未聽過玉姬小姐之名。」

    無名氏道:「她是我名份上的妻子,這個女子……唉,不提也罷……」

    殷三姑道:「你們吵了嘴?意見不合?還是你們之中有一個做出對不起對方之事?」

    無名氏道搖搖頭,道:「都不是,我也解釋不清楚!」

    殷三姑卻似乎稍覺放心,道:「這女子是你妻子的婢女,就算武功比你強,也不敢傷了你。我真想知道你妻子的武功究竟高明到什麼程度?」

    無名氏道:「她麼?差得很,還比不上你……」

    殷三姑愕然道:「原來如此,無怪這婢女的口氣驕橫,一點也沒有下人應有的禮貌!

    瑛姑在那邊插口道:「你們談論我麼?」

    無名氏道:「不錯,她說你不似一個婢女,態度驕橫!」

    瑛曬道:「她猜錯了,只要是我的主子玉姬小姐吩咐的命令,雖是赴湯蹈火,我也絕對聽從!」

    她接著又道:『」第二個托我的人就是藍岳,他要我告訴你,別忘了那個生死之約!」

    無名氏點點頭,道:「只要碰上他,自會履行!」

    殷三姑在後面輕問道:「什麼生死之約?」

    無名氏道:「那廝與我約好作一場生死立判的拚鬥!」

    殷三姑道:「你可贏得他麼?」

    無名氏淡淡道:「我不知道,那廝武功之高,更勝於許多榮封爵位的武林高手……」

    殷三姑失聲道:「他這麼厲害?你如果沒有把握,最好別跟他動手!」

    瑛姑接口道:「你如果要保全他一條小命,最好勸他去找玉姬小姐,只要她一句話,藍岳決不會碰他……」

    這時,地上昏迷中的銷愁妃子范丹發出一聲呻吟,身軀轉動一下。無名氏走過去,蹲低身子,問道:「你覺得怎樣了?」

    瑛姑叫道:「無名氏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無名氏頭也不抬,道:「我懶得聽啦!」

    瑛姑怒道:「你敢不過來麼?」

    無名氏仍然注視著范丹的動靜,並且伸手按在她穴道上,助她運功行氣。

    瑛姑舉步跨人屋內,冷冷道:「無名氏,你可是以為我不敢取你性命?」

    無名氏不瞅不睬,卻見范丹眼睛緩緩睜開,便向她笑一笑,道:「你的傷勢不輕呢!」

    范丹眼中閃過感謝之色,隨即閉目運功自行調息。

    瑛姑躍到無名氏背後,玉掌一揚,作勢欲劈,無名氏動也不動,似乎故意讓她劈上一掌。

    她突然收回手掌,回頭叫道:「孫於兩位請過來!」

    孫駿及於超二人舉步人屋,瑛姑道:「你們剛才說過想見識無名氏的武功,目下何不出手一試?」

    孫駿和於超聞言大步向無名氏走去,這一回無名氏站了起身,回頭望著他們。

    孫駿首先一掌拍去,口中喝道:「小心招架,你死了之後,殷三姑決不會替你報仇!」

    殷三姑甚是憤怒,可是她此刻身上負傷,無法親自出手。

    於超也發掌擊敵,他的混元掌力威勢驚人,才一出手,滿屋風力激轉,發出呼呼的聲音。

    無名氏隨手發出一招,登時將對方攻勢全部化解。殷三姑這時才看出無名氏武功高強之極,不由得喝聲彩。

    地上的銷愁妃子范丹突然睜眼,望著不遠處的殷三姑,嘴唇動了幾下,卻沒有發出聲音,殷三姑因全神觀戰,也沒有見到范丹的表情。

    曠場那一頭的屋子內,沈揚面露喜色,厲聲道:「小玉,快去傳令小翠動手!」

    小玉遲疑一下,吶吶道:「大閣主可是當真決定這麼做?」

    黑眉墨手沈揚怒哼一聲,道:「你敢違抗我的命令,我教你首先橫屍此屋!」

    小玉身軀一震,道:「大閣王主請息雷霆之怒,婢子豈敢違抗命令……」,沈揚揮手道:「快去,小心你的腦袋!」

    小玉轉身奔出屋去,過了一會兒,沈揚使有節奏地念誦數目,用一開始,只要他數到五十,那座石屋下面的大量火藥就突然爆炸。

    石屋中的無名氏正在對付孫於二人,他使用的手法都是後來見到別人使用的普通招手,是以看上去平平元奇,甚至予人以散漫之感。可是這些普普通通的招數在他手上使出來,卻大具妙用,威力無窮,隨手一招,就可把孫於二人凌厲攻勢瓦解,或是迫退他們。

    轉瞬之間已戰了二三十招之多,瑛姑和殷三姑都看得目瞪口呆,如何用心也看不出無名氏何以能化腐朽為神奇,使得那些普通招式具有如許威力。

    無名氏還是第一次便用這種方式與人動手,因此打了一陣,興趣轉濃。原來他從沙漠回來時,一路上就想到假如他利用一些普通招式,暗蘊凌玉姬所傳的修羅七訣,用以對付普通一點的好手,應該沒有問題。

    是以無名氏他一路上固然是無所事事,隨意而行,但偶然碰上有人練武,他總是細心觀看,以他目下一身功力,眼光及穎悟自非常人可及,只須看上一遍,就瞭然於胸,並且能夠牢牢記住。

    這刻他隨意施展普通的招數手法,但每一招之中,總能因勢利便地運用修羅七訣,那孫駿,於超二人武功雖是不弱,卻如何禁受得起帝疆四絕所傳的無上心法,二十招之後,就被無名氏打得不知如何應付才好,直是動輒得咎。

    地上的銷愁妃子范丹突然竭力叫了一聲,殷三姑聽是聽到了,但她被無名氏的神奇手法將全部心神吸引住,懶得理會。

    范丹喘了幾口氣,嘶聲道:「三姑,……快點來……」

    殷三姑隨口敷衍道:「你不用著急,無名氏一身武功遠在我們諸人之上范丹斷斷續續地道:「不是……說他……我要你……來一下……」

    殷三姑雙目凝注住無名氏,雙腳卻緩緩移動,走到范丹身邊,道:「你要什麼……啊,真是神奇莫測,這一招『白鶴亮翅』,居然兼有攻守之妙銷愁妃子范丹大大喘息一下,吃力地道:「三姑你快點去瞧瞧沈揚在哪裡?」

    殷三姑道:「他已藏匿起來啦!」

    范丹眉頭痛苦地皺一下,面上滿是皺紋,顯得甚是蒼老。她道:「我知道,你去瞧瞧正對著門口那間屋子……」

    殷三姑道:「不要慌,我要看完無名氏這一場激戰才替你辦事……」

    范丹眼中流露出十分焦急之色,道:「等你看完之後就來不及啦……」她連連喘息,大有接不上那口氣之狀。

    殷三姑初時尚元感覺,忽然回味出她的話,怔了一下,這時才低頭望住她,於是,她發覺范丹危殆之狀與及焦急之容。

    她蹲下去伸掌按在她丹田穴上,輕輕揉按,道:「你可是覺得傷勢嚴重,急要師兄救你麼?」

    范丹經她揉按穴道之後,立時好轉不少,用力道:「不,你快到門口看看,如果正對面的屋子牆上出現小小的洞口,也許一個,也許兩個,見到有的話快點來告訴我……」

    殷三姑詫道:「倒底是怎麼回事呀?」她口中雖是這麼說,但見到她焦急之狀,卻深信此事必定萬分嚴重,當下迅速起身,向門口走去。

    瑛姑見她走過來,冷冷道:「你想趁機逃離麼?不行,我得有個人質在手,才制得住無名氏!」

    殷三姑道:「我不走,只想看看外面……」

    瑛姑斷然道:「退回去!」

    殷三姑無可奈何,站定腳步。

    無名氏朗聲道:「瑛姑你最好讓她走過去……」

    瑛姑眼珠一轉,道:「好吧,她若果要逃走,三丈以內,我教她屍橫當地!」

    殷三姑從她身邊走過,到了門口,仔細向對面的屋牆望去,果然見到牆上好像有兩個拳頭大的洞口。

    她回轉身,經過瑛姑,然後走到范丹身邊,道:「我瞧見牆上真的有兩個拳頭大的洞口!」

    范丹面色一變,哺哺道:「沈揚啊……沈揚,你真是無情無義之人……」她又喘起氣來,殷三姑趕快伸手替她推揉穴道。

    銷愁妃子范丹面上儘是老態,沉重地道:「這座石屋之內安裝有千斤火藥……」

    殷三姑一驚,道:「他要炸死我們?連你也在內麼?」

    范丹苦笑一聲,道:「你們趕快走吧!」

    殷三姑這一驚非同小可,伸手抱起范丹,覺得十分吃力。但這刻已顧不了這許多,急急忙忙開步向門口走去。

    瑛姑玉掌一揚,發出一股潛力。殷三姑離她尚有尋丈,碰上她這股強勁內力,禁受不住,一交跌倒。

    無名氏雙眉一挑,倏然施展達摩秘傳刻在石墩上的圖解絕招,雙掌先後圈掃出去,孫駿和於超同時之間。手腕上都挨上鐵指一拂,一齊疼得慘哼出聲,分頭縱開。

    無名氏舉手間迫退兩名敵人,躍到殷三姑身邊,彎腰伸手去扶殷三姑起身。

    殷三姑面色如土,道:「快點走出此屋,下面埋有火藥,沈揚正在施放無名氏一愣神,道:「你怎麼曉得?」

    殷三姑道:「范丹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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