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飛摹地說道:「我想起來了,她叫辛玫,是斷腸府四大惡人之一,相當厲害!」
崔小筠道:「你不會也怕她吧?真有這麼凶的女人?」
展鵬飛道:「我自然不怕他,人與人之間,本就沒有什麼好怕的,對不對?」
崔小筠笑道:「就是嘛!只要不存有害人之心,委實是沒什麼好害怕的他們兩人竟然閒聊起來,這就太看不起羅大鐵他們那一幫人。
因此羅大鐵大聲道:「你們扯夠了沒有?」
他怒容滿面,一望可知他很不滿展鵬飛和崔小筠的態度。
崔小筠想:敢情他誤會了我和鵬飛有瞧不起他的意思,她心地純潔,最不願傷了人家的自尊心,所以迅即開口道:「我們因為認得幾個貴府的人,一談之下,竟將你們冷落了,實無有意如此,你不必生氣……」
她說得婉轉已極,而且音調悠雅,人耳動聽,使羅大鐵不覺消了一大半的火氣。
可是展鵬飛正好想到那曹夫人偷襲他的事情,心裡忿恨難平,如今既然碰上斷腸府的人,哪會有好的臉色給他們。
不過,他顧及崔小藥不願惹事生非的個性,終於沒有找羅大鐵的麻煩,只談談對他道:
「你回去碰上曹夫人,就說我展某人還健在,叫她小心別讓我碰上!」
他不待羅大鐵回答,推推崔小筠的香肩,又道:「小筠!咱們打兩桶水回去吧!」
崔小筠道:「好吧!咱們這就走!」
兩人正要舉步,不料羅大鐵卻又道:「走?咱們事情還沒弄清楚,你們想走啊?」
展鵬飛冷冰冰的道:「你想找麻煩嗎?」
羅大鐵道:「找麻煩又怎樣?就算你真是展鵬飛,本人也未必就伯你!」
展鵬飛道:「我說過,信不信由你,難道你想要我證明?」
他愈說聲音愈大,崔小筠怕他與羅大鐵他們動手,忙將他拉到旁邊,道:「鵬飛!這有什麼好證明的呢?是便是,不是就不是,於你何損?」
展鵬飛雖知崔小筠的話相當有理,但一來他氣不過羅大鐵一再逼問他的態度,二來對斷腸府的人,他巳沒什麼好感,因此臉上不免有氣憤之色。
可是崔小筠已將他拉了開去,他自是不好給她過份難堪,只得快快的任她拉走。
那羅大鐵卻不識好歹,在他背後揚聲道:「小妞兒。你不必袒護他,讓他過來證明一下好了!」
崔小筠沒有放開拉住展鵬飛的手,展鵬飛當然不好意思掙脫,因此兩人還是繼續尋路而走。
這情景看來好像展鵬飛自己在找台階開溜,是以那些圍觀的大漢,都禁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展鵬飛聽得那笑聲刺耳已極,登時明白那些大漢正是笑他沒種,霍地停了下來。
他這一停,崔小筠力氣比他小,再也拉他不動,不禁喟然歎道:「鵬飛!你真想跟那些人計較?」
展鵬飛自然是想跟那些人計較一番,否則他停下來做什麼,但是他一見崔小鵬堅持不願他生事的態度,卻又不好開口說出心裡的決定來。
他頓一頓,才道:「你讓我再說一句話,可以吧?」
崔小筠迅即點點頭,於是展鵬飛大聲道:「你們不要得意,下次沒有這位姑娘在場,再讓我碰上的話,看我剝不剝你們的皮!」
他說出一句狠話。總算出了一口氣,轉過臉對崔小筠道:「咱們走吧!」
他倆人還未動,羅大鐵已一陣旋風似的躍了過來,提著光耀奪目的雙鉤,橫在展鵬飛之前,道:「小白臉!你的意思是說,沒有這妞兒攔住你,你便要給我們顏色看?」
展鵬飛的意思確是如此,同時他也知道崔小筠深知這些大漢絕不是他的對手,所以才好心不讓他動手,此番心意,可說完全為那些大漢著想。
沒想到羅大鐵根本不買賬,態度還那麼惡劣。
只有崔小筠還保持心平氣和,她道:「不管怎麼樣,打架總不是件好事,得饒人處且饒人,請你讓我們離開吧!」
這話已夠委屈求全,那羅大鐵卻道:「讓你們離開可以,但先得問問我手中的雙鉤!」
展鵬飛將眼光投向崔小筠,意思是說:「人家都已說出這種話來,還有什麼好商量的嗎?」
崔小筠輕輕舒了一口氣,道:「好吧!看來打一場已無法避免了,鵬飛!如非必要,務請你不要傷人!」
崔小筠是行家,因此不敢直接了當的要求展鵬飛不可傷人,而加上「如非必要」這四個字,等於是允許展鵬飛在情況危急之時,可以不受「不准傷人」的限制。
假使崔小筠硬性要求展鵬飛無論如何都不准傷人的話,萬一對手狠而強,則展鵬飛必無法自保,崔小筠豈會不知道這個道理?
這時展鵬飛已擺出門戶,做出準備動手的姿態。
那羅大鐵一看展鵬飛舉手投足之間,莫不流露出高手的韻味,不覺愕然的望著他。
心裡迅速想道:看來這小子還真是個名家,我不應該太大意。
羅大鐵一有這種想法,神情就更加鄭重。
他將雙鈞一左一右,上下擺動著,以擾亂展鵬飛的判斷,好趁機出手。
展鵬飛兩手抱胸而立,嘴角含著笑容,狀極悠閒,但他那一雙銳利的眼睛,卻一直沒有離開對方的雙鉤。
羅大鐵開始一面揮動雙鉤,一面移步逼近展出飛。
他所採取的方位,是偏向展鵬飛的左側,由此可見,他的目的有二:第一,攻擊發動在他的左手鈞,第二,以虛擊實,避輕就重,想在一招之下,顯出威風來。
展鵬飛心裡有數,羅大鐵偏向的左側方位,等於是展鵬飛的左首,則這一偏向,羅大鐵無異是要用他的右手鉤攻勢,將展鵬飛整個罩住。
換句話說,以羅大鐵逼近的方向看來,他的攻勢在右鈞,守勢則在左鉤,如果他右鉤得逞,左鈞也守得好,那麼當然是羅大鐵完全佔上風,要是右勝左敗,則無疑的表示兩敗俱傷,左鈞守住,右鉤無功,兩人勢均力敵,除非右鈞左鈞均失勢,羅大鐵還是要佔點兒便宜。
關鍵在羅大鐵能不能搶得發動攻勢的主動,如果他搶得主攻的機會,而展鵬飛在這一招之下,又只能守住機會反擊的活,那羅大鐵就等於掌握了勝券。
他算盤打得精,展鵬飛卻非傻瓜,他有意逗一下羅大鐵,等他逼近至一大步之遠的地方,倏地向右邊橫移了半步左右。
這一來,兩人變成了面對面,羅大鐵不論發動右鈞或左鈞,都顯得空間太小,倨緊難施。
羅大鐵不料展鵬飛會來這一手,禁不住愣了一愣。
他停住前進的步伐,一時想不出該由右鈞或者左鉤先出手。
他正在猶豫之間,耳畔突然聽見展鵬飛冷笑之聲,抬起眼來,正好看到展鵬飛冷冷的瞅住他。
他大吃一驚,心想:「這小子好像胸有成竹,莫非他就要發動攻勢?」
羅大鐵猜得一點兒也不錯,他眼簾晃動一下,展鵬飛已一招攻了出來。
這一來他也顧不得該用右鉤或者左鉤,一式「烏雲重重」,兩鈞並起,先封住上盤再說。
不想展鵬飛掌力雄渾得很,他雙鉤因受掌力的壓制,竟覺得重如千斤,封起來呆滯之至。
他嚇了一大跳、很快的疾行後退,直退到三丈開外的地方,才敢停下來打量對方。
但見展鵬飛悠閒站在原地,臉上浮現著嘲弄的微笑,像是說:怎麼樣,你嚇著了吧?
羅大鐵越想越不是味道,直把展鵬飛恨得心癢癢的。
這時站在旁邊的那些大漢,突然大聲鼓噪起來,他們的目的當然是替羅大鐵打氣,但是羅大鐵剛剛落了一次下風,這些喊叫吶喊的聲音,在他聽來,就像是在嘲笑他一樣,不禁老羞成怒,大聲喝道:「混蛋王八蛋,你們嚷個什麼勁?」
那些大漢被他這一罵,罵得面面相覷,都住口不再喊叫。
羅大鐵顯了這麼一次威風,心情好過了一點兒,擺擺他的雙鈞,對展鵬飛道:「閣下拔出你的刀來,咱們在兵器上較量一下!」
他以為展鵬飛既然不拔刀出戰,顯然是他的掌招要比刀式凌厲,所以他要展鵬飛拔出刀應戰,同時也可以顯露點兒不佔人家便宜的磊落風度。
展鵬飛笑了一笑,雙手一攤,道:「本人一向以刀法凌厲揚名六大邪派的,難道閣下沒聽說過?」
羅大鐵忖道:「看來這人很可能是展鵬飛?」他沉吟一下,驀地記起親耳聽曹夫人宣佈展鵬飛斃命的消息。頓時將他的疑念拋開,道:「嚇?你以為這話唬得住我?」
展鵬飛聳聳肩,道:「好吧!你要我拔刀,我就拔出來……」
他用一個極為優美的姿勢,將背後寶刀拔出來,頓見藍光眩目,威勢十足。
羅大鐵見狀,不禁大為後悔,心道:「從他的拔刀姿勢看來,這小子顯然是使刀的能手,這麼一來,我豈不是自討苦吃?」
然而要人家拔刀對陣,是他自己說的,羅大鐵只好硬著頭皮迎向前去。
展鵬飛將藍電寶刀微微斜指,羅大鐵才只走了三、五步,驀覺對方的刀口上,湧起一股森嚴的殺氣。
他腳步頓了一頓,展鵬飛已大喝一聲,人隨刀走,快逾閃電般的攻了過來。
崔小筠同時嬌呼一聲,道:「鵬飛!不要傷他!」
就在這個時候,兩條人影乍合倏分,已經互相持了一招。
展鵬飛仍然提著寶刀,屹立如山,羅大鐵則髮髻散亂,額前冒著滴滴冷汗,形狀狼狽之至。
從兩人外表作一比較,在場的人誰都可以很明顯的看到這一個照面,羅大鐵又落了下風。
只聽展鵬飛冷峻的道:「姓羅的!本人已讓了你一招,你還想再拼嗎?」
羅大鐵臉色相當難看,兩眼爆出駭人的凶光,一聲不響的衝向展鵬飛,一招「分波掠影」,雙鉤毫不留情的掃了過去。
這一招羅大鐵在盛怒之下出手,果然虎虎生風,凌厲已極。
使崔小筠在一旁看得心驚肉跳,暗自替展鵬飛擔心不已。
羅大鐵雙鉤招式相當純熟,舞得「咻咻」作響,而且一招緊似一招,一下子把展鵬飛逼退了五、六步。
那旁觀的大漢,這時又大聲喝起彩來,有的還叫著怪聲一齊替羅大鐵加油。
展鵬飛被逼退了五、六步之後,倏地一個挪身,快速的從羅大鐵脅下閃了過去,人跑到了羅大鐵的背後來。
這是大五行步法死裡逃生的挪身之法,羅大鐵只覺眼前一花,連續揮了兩次空招,才發覺已失去展鵬飛的方向。
他還沒有搞清楚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腦袋驀覺有一縷勁風襲來,這一驚使他慌了手腳。
他聽聲辨位,分辨出一縷勁風正襲向他的「肩井穴」。
猛地兩肩微挫,反手攻出一鉤。由這反手一鈞,足以證明羅大鐵不是泛泛之輩,因為他隨時都把握住攻守的契合。
展鵬飛見狀讚道:「好身手!」
他嘴上說話,手底卻不敢怠慢,藍電寶刀隨勢而至,一招「鳳鳴朝陽」,斜劈羅大鐵。
展鵬飛搶得先著,因此一俟羅大鐵忙著閃躲之時,他立刻撤式還刀,並沒緊纏不休。
羅大鐵卻是殺機盈胸,他完全沒有替對方留下餘地,反身又是一招趕盡殺絕的狠毒鈞法,正好切在展鵬飛的頭巾之上。
假使不是展鵬飛躲得快,這一鉤怕不就此斃命。
在崔小筠驚呼的同時,羅大鐵左手又由另一個方向圈一回來。
展鵬飛這時正好還微屈的身子,而羅大鐵已完全將他的退路封死。
在這種情形下,展騰飛只有向前衝一大步才能避過羅大鐵左手這一鉤。
向前衝一大步,豈不要與羅大鐵正面碰上?
展鵬飛心念電轉:他的右鉤固然可以再補我一招,來配合左鉤封死我的前後去路。
可是,我的寶刀比鈞長,難道他不怕我用長刀反擊他嗎?
這的確是個有趣的問題,以短鉤對長刀,兩人在一觸可及的距離之下,再愚蠢的人也知道長刀佔便宜。
然而羅大鐵為什麼反倒要封死展鵬飛的退路,逼他非向前接近不可?展鵬飛不相信羅大鐵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害輕重,這麼說,羅大鐵的右鉤,必然大有名堂了。
展鵬飛心裡一有凜惕,人雖衝勢向前,但卻提防著羅大鐵的右手動作。
說時遲,那時快,展鵬飛前衝之勢,迅如捷豹,很快的接近羅大鐵。
但羅大鐵不退返進,這樣一來,展鵬飛已經瞭解,心想:果然這廝藏有絕招。
他寶刀握得緊緊,刀式未發,只聽「喀嚓」一聲輕微聲響,那羅大鐵的右鉤突然電射而至!展鵬飛用刀一撥,撥開了飛離羅大鐵手中的飛鉤。
不料那飛鉤忽地打個小圈,又反捲回來。
這變化使展鵬飛大是驚詫。
他很自然的又用寶刀去磕,但那飛鉤碰上展鵬飛的寶刀之後,卻一個旋纏,將展鵬飛的寶刀緊緊纏住。
展鵬飛但覺握刀的虎口一緊,淬不及防,差點兒脫手而去。
一驚之下,忙緊握刀柄,同時放眼一瞧,原來羅大鐵的鉤柄,連著一條銀絲,因鉤硬絲軟,經展鵬飛一磕,就將他的寶刀纏得緊緊的。
展鵬飛正要拚力將寶刀拉回,不想羅大鐵的左手鉤卻在此時,悄沒聲音的攻過來。
這情勢變得太快,從展鵬飛寶刀被纏住,到羅大鐵左鈞出手,僅只一剎那的時間而已。
崔小筠駭得出聲叫道:「鵬飛!放手呀!」
她擔心展鵬飛為了全力拉回寶刀,而忽略了敵人的左鉤攻勢,因此才叫出聲來,提醒展鵬飛。
展鵬飛在這個關頭,也知道除了放開握刀的手之外,確再也沒有其他方法可避免一鈞之厄。
他百般無奈,果然鬆開了握刀的手,那柄藍電寶刀「田」一聲,立刻飛到羅大鐵的手中。
羅大鐵登時現出得意,指著空著雙手的展鵬飛道:「小子!這下子你甘拜下風了吧?」
展鵬飛沉吟不語,把目光投向在旁邊發愣的崔小筠。
兩人四目相接,崔小筠立刻緩步走了過來,悄然對展鵬飛道:「鵬飛!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幾次阻止你傷他的話,你不會失去寶刀!」
展鵬飛安慰她道:「這不能怪你,請你站開點,我好向那姓羅的取回寶刀!」
崔小筠這次沒有反對他再與人動手的意思,微微點一下頭,道聲:「小心點了!」
馬上就走了開去。
展鵬飛沒等到崔小筠走遠,就道:「羅兄!你相信我是因為不忍傷你才失去寶刀的嗎?」
羅大鐵道:「你這人臉皮倒真厚,誰相信你這話?」
展鵬飛並不想要他相信,遂道:「那敢情好,我在十招內一定要你躺在地上,你必定也不相信吧?」
羅大鐵怒道:「廢話!有本事拿出來!」
展鵬飛不再多言,道:「小心了!」
但見他長背弓腰,「呼」的拍出一掌。
羅大鐵雙鉤一使,想分出掌影,立下煞手。
驀地有人喝道:「羅大鐵!你還不卷刀疾退!」
羅大鐵雖不知為什麼不能分掌進招,可是他聽得出那喝叫的人,正是他的頂頭上司,斷腸府四大惡人之一辛玫,是以他毫不遲疑的便收勢疾退。
就在此時,場中紅影一閃,出現了一名嬌麗的少女,當中一站,分開了展鵬飛和羅大鐵。
辛玫這一出現,那些斷腸府的人,無不躬身行禮,狀極畏懼。
辛玫冷冷的掃了他們一眼,眼光落在展鵬飛的臉上,竟是包含了惡毒與怨恨。
她緩緩舉起她的左手,道:「展鵬飛!你還記得我嗎?」
她的左手掌整個已斷,創痕猶在,令人觸目心驚。
展鵬飛想了一想,道:「你果然是斷腸府的辛玫,本人還認得你!」
辛玫臉色倏變,道:「那麼你一定還記得我這左掌為什麼折斷的吧?」
展鵬飛道:「當然記得,是被本人的寶刀所砍斷的!」
此語一出,辛玫忽然仰天長笑,笑聲淒厲已極,在場的人無不聽得毛骨悚然。
她笑了一陣之後,自動停了下來,道:「展鵬飛!我無時不忘你這斷掌之恨,今天我要你也留下一條左臂來!」
展鵬飛聳了聳肩道:「難道說,這一次你有把握打敗我?」
辛玫「掙」一聲拔出她的佩劍,道:「我倒要看看你空著雙手,如何應付我的劍招!」
展鵬飛一曬道:「你想要佔這個便宜的話,那也無妨,不過,我可要警告你,我的手底下還有點兒真功夫,你萬不可太過大意呀!」
辛玫知道展鵬飛樸實無華,絕不會胡亂出言噓人,聞言之後,不由得她不著重考慮。
展鵬飛反而催她道:「怎麼啦?辛玫?你害怕了?」
辛玫還沒有回答,崔小筠卻說道:「辛姑娘!他不是說著玩的,你可要小心噢!」
辛玫扭頭看了一下崔小筠,道:「她是誰?」
展鵬飛道:「她是誰與我們動手之事無關,你問這做什麼?」
崔小筠卻道:「辛姑娘!我叫崔小筠!」
她說著話,還一面移步過來,展鵬飛不禁大皺眉頭。
因為展鵬飛知道斷腸府已因程雲松之故,將他和崔小筠恨之入骨,正不願辛玫知道崔小筠的名字,不想崔小筠卻自己報了出來。
辛玫在聽了崔小筠的名字之後,並沒有現出異樣的表情來。
她等崔小筠走到她的旁邊,才道:「你真是崔小筠?」
崔小筠怔了一怔,道:「是啊!你認得我?」
李玫表情木然,搖了搖頭,卻倏地將劍失一指,頂住崔小筠的胸膛。崔小筠愣然道:
「辛姑娘!你想殺我?」
她雖然有點兒意外的樣子,但說話的語調和表情,卻是一點兒懼意也沒有。
展鵬飛離她們兩人不遠,道:「辛玫!你若是敢動崔姑娘一下,我便你你碎屍萬段,不信你試試看!」
辛玫輕聲笑道:「哦?你很喜歡她是不是?」
這話聽來有點酸溜溜的味道,她又道:「大家既然都那麼喜歡她,那我更非毀了她不可!」
崔小筠道:「你不會真的想殺我,對不對?」
辛玫不置可否,她只覺得一時竟下不了手。
所以她愣了一會兒,才道:「我雖可以不殺你,但我有更殘酷的方法對付你,你信也不信?」
崔小筠根本不關心這句冷漠的話,美眸一亮,抱著無比的興趣,道:「你想用什麼殘酷的手段對付我?」
辛玫實在受不了崔小筠那平靜柔和的語調,因為崔小筠越是表現坦然的態度,她越覺得用長劍威脅她委實是多餘的舉動。
所以她迅即接下去道:「我要用長劍毀去你的容貌!」
她故意將語尾逐字說出來,以加深對方的恐怖感。
一般人的看法,越是貌美的女子,越怕突然間變醜。因此辛玫說這話時,猜想崔小筠定必會駭得花容失色。
沒想到崔小筠卻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道:「真的?那你快動手呀!」
李玫大出意料之外,有點兒弄不清崔小筠欣慰之色,是真是假,提著長劍,詫愕的盯住崔小筠。
展鵬飛看得清清楚楚,道:」辛玫,你拿不定主意是不是?」
辛玫道:「誰說我拿不定主意?」
展鵬飛心道:你還想防我?他當然也推想到辛玫下不了手的原因,道:「那麼你就下手呀!」
辛玫突然收了長劍,單手納人鞘中,道:「我想殺她或者是毀她,隨時都有機會,用不著姓展的你來激我……」
展鵬飛徐步走過來,一面道:「辛玫!你一直堅持不讓人佔點兒便宜,有一天,你會大大吃虧的!」」
辛玫沒有出聲,好像在考慮展鵬飛話中之意。
展鵬飛又道:「就拿剛才的情形來說吧!換上別人早就下了手,但你怕下手之後,反倒趁了崔姑娘的心意,因此寧願放棄可以殺她或毀她的機會,足見你心眼太小,對不?」
辛玫道:「我長劍一出,被毀的又不是我,我怕什麼?」
展鵬飛道:「問題不在這裡,你要不要我說出來?」
辛玫閉口不語,展鵬飛遂又道:「你當初說要毀去崔姑娘面容之時,你心中確有如此決定而且也一定做得出來,何況你根本沒有饒過崔姑娘之理?」
崔小筠忍不住道:「鵬飛!你這話說得太重了,人家不是饒了我了嗎?」
展鵬飛道:「不!辛玫這人的心眼。我看得很透徹,她收回長劍的原因,是由於你不在乎她毀容之故!」
辛玫冷笑道:「笑話!連我自己都沒有這等想頭,你怎麼知道?」
展鵬飛道:「你心眼就是如此狹小,否則適才我怎敢出言激你下手?」
他不待辛玫說話,立刻又接下去道:「當時你對崔姑娘毫不在乎的態度,還有些不相信,等我出言激你;你一下明白過來,因此你立刻納劍入鞘,打消毀掉崔姑娘容貌的原意,不錯吧?」
辛玫道:「她的態度與我的決定根本無關,你不必自作聰明,在那裡胡扯……」
展鵬飛道:「好吧!我問你,如果崔姑娘再要求你幫她一次大忙,你幹不幹?」
辛玫想了一想,道:「我與她非親非故,自然沒有幫她的可能!」
展鵬飛道:「是啊,何況你此刻恨不得剝她的皮,自是更無可能幫她的忙了?」
辛玫不用開口,她的表情已充分透露出確是如此。展鵬飛又道:「由此足見,當崔姑娘露出很希望你下手段去她的容貌之時,你當然不會幹了在場的人都現出恍然之色,顯然他們對展鵬飛的推測,均甚感合理。
展鵬飛微微一笑,道:「你一定想不通為什麼崔姑娘不怕容貌被毀吧?」
不要說辛玫想不通,就是展鵬飛要不是已經跟崔小筠交談在先,驟然碰上的話,也決計想不通。
但展鵬飛此刻相當瞭解崔小筠的心情,逐道:「還是我來告訴你……因為崔姑娘已決定皈依佛門,所以她不在乎美與醜!」
辛玫忍不住道:「天下多的是貌美如花的尼姑,她何必非毀了容再人佛門不可?」
展鵬飛道:「你說的誠然不錯,但崔姑娘的師父看法不同,她嫌她長得太美麗,一直不肯替她剃度,崔姑娘既下了剃度的決心,當然願意你替她毀去容貌呀!」
辛玫道:「她有此決心,為什麼自己不動手?」
展鵬飛道:「你想想,她的師父允許她如此做嗎?再說她如果不顧一切的毀去自己的容貌,固然有可能使她的師父剃度她,只是如此一來,若因此導致她師父內疚難安的話,崔姑娘豈不大大的罪過?」
這等完全替人家設想的心懷,辛玫從沒有經驗過,她不禁把眼光投向崔小筠。
崔小筠回報一絲歉然的微笑,好像對她剛才要求辛玫毀容的舉動,抱有很深的歉意。
辛攻心中一動,趕快別過頭去。
展聞飛此刻又道:「辛玫!你剛才要是真的毀去崔姑娘的容貌,可真是功德一件啊?」
辛玫怔了一怔,仔細一想,才知道展鵬飛在譏諷她,寒著臉道:「我早知道一劍下去,等於幫了她一次大忙,這種事我可不願意幹!」
展鵬飛哈哈大笑,道:「這下你可承認了?」
辛玫心意被點破,氣得她柳眉倒豎,正要發作,崔小筠卻道:「鵬飛!你不要惹辛姑娘好不好?」
她用柔和的聲音,又道:「辛姑娘,你不會怪我剛才的舉動吧?」
辛玫嘴角牽動了一下,忍住沒有說話。
崔小筠繼續道:「我委實想不出好的辦法來說動家師替我剃度,所以只好要求你動手……」
展鵬飛道:「可惜你沒想到辛玫這人心胸狹窄,她怎會幫你的忙呢?」
崔小筠沒有理會展鵬飛,又道:「我認為要是容貌毀在別人的手裡,師父自無話說,我也就可以順利度人空門……可是我現在想起來,我這種做法,實是太過自私……」
辛玫真不相信世上有如此胸襟豁達,從不為自己設想的女子,因此禁不住多看崔小筠幾眼。
只見崔小筠那美麗的臉上,和煦安祥,是那麼無憂無慮。
辛玫不禁有些妒恨起來。她摔過頭道:「你滾開!滾得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碰見!」
崔小筠詫異的看著她,顯然辛玫突然大聲叫喚的舉動,太過出她意料之外。
她怯怯的望著展鵬飛,然後走到展鵬飛之旁,道:「鵬飛!我們走吧!」
展鵬飛指一指辛玫,道:「我就不相信她會讓我們走?」
崔小筠道:「她自己要我們滾,難道說還會阻我們離開?」
展鵬飛道:「不信你試試看好了!」
崔小筠遲疑了一下,轉向辛玫道:「辛姑娘!你不會再留難我們吧?」
辛玫突然惡狠狠的盯了崔小筠一眼,道:「你能說服展鵬飛乖乖受縛,我便不會為難你!」。
崔小筠想了一下,樣子很認真,道:「這如何可能?」
辛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凶巴巴的道:「你勸不了他最好,我就將你們兩人統統留下來!」
展鵬飛突然響起宏亮的笑聲,道:「辛玫你本就沒有意思讓我們自由自在的離開,何必轉著彎兒說話?」
崔小筠露出不相信的神色,道:「辛姑娘!你不會是有意為難我們的吧?」
辛玫冷冷道:「姓展的沒猜錯,我一碰上你們之時,就已經打定主意要將你們留下來……」
崔小筠怔了一怔,道:「為什麼?我們又沒得罪你?」
辛玫道:「為的是什麼,你問問展鵬飛便知!」
展鵬飛劍眉一軒,道:「辛玫!她根本就不知道程雲松的事,你何必將這筆帳扯在她的頭上?」
崔小筠道:「程雲松他怎麼啦?」
辛玫哼了一聲,道:「程師兄為你斷腸泣血,早已功毀骨立……」
崔小筠聞言「啊」了一聲,顯得非常意外樣子,道:「他……他為什麼要這樣?」
辛玫道:「哼!你的手段好毒辣,你的扮演也是高人一等,到現在還想在我面前裝蒜?」
崔小筠低著頭,實際上她正在思忖程雲松「形銷骨立」的樣子,內心甚是不忍難安。
可是李玫卻以為她有意裝出那種惹人同情的表情來氣她,不禁心裡更火,大聲道:「你聽到我的話了沒有?」
崔小筠道:「聽見了,我深為令師兄的事感到抱歉!」
任何人聽到她如此坦然回答,也都會感覺出崔小籠內心的歉意。
但辛玫卻「鏘」的一聲抖動長劍,好像要一劍將崔小筠刺死的樣子。
崔小筠抬起詫異的美眸,徐徐道:「辛姑娘!你又動殺機了?」
她說來一點兒驚慌的語氣也沒有,似是辛玫抖劍的舉動,跟她毫不相干。
辛玫道:「不殺你可以!但你要跟我回斷腸府一趟!」
展鵬飛看不過去,正要開口,崔小筠卻突然道:「到斷腸府去?到了那邊可以跟程雲松見面嗎?」
李玫猜不透她這一問的意思,只好道:「那要看我們府主的決定……」
崔小箔道:「既然有會見程雲松的可能,那麼我跟你走一趟也好……」
她這麼一說,不要說辛玫有意外之感,就是展鵬飛也大吃一驚,不覺脫口道:「小筠!
你以為斷腸府可以任由你出進的嗎?」
崔小籠道:「我當然知道斷腸府是個凶險的地方……」
「那麼……」
展鵬飛正要再出言勸阻她,卻觸及她投過來的柔和眼光,不禁住了口。
住了口之後,他立刻意會到崔小藥決定前往斷腸府的心情。
於是展鵬飛私自忖道:。難道說小藥已對程雲松生出了血,否則她為什麼寧願冒著生命危險,去和程雲松見上一面?」
思忖之間,崔小筠已主動對辛玫道:「辛姑娘!你陪我回庵交代一下,我立刻隨你到斷腸府去……」
辛玫有點兒不相信那麼容易就能夠將崔小筠帶走,一時竟還沒有啟程的意思。
展鵬飛見狀,心知她怕自己動手阻撓,遂道:「你們走吧!我不會為難你!」
說出這句話之後,展鵬飛心裡突然莫名其妙的煩躁起來,就如同失落了什麼東西似的。
崔小筠這時又道:「鵬飛!下次你要找我,還是到此地來,我不會在斷腸府耽擱太久的……」
她置身在這種情形之下,居然還能了無牽掛;生似這一趟斷腸府之行,是次早安排好的旅遊。
展鵬飛很快的被她那種無憂無愁的灑脫所感染,原本煩悶的心情,霎時間變得極其怡然寧靜。
終於他恍然醒悟到崔小筠到斷腸府的意念,不是為了難分難捨的愛。
而是充盈在她心胸中的悲天憫人襟懷,啟引她去冒險。
他同時相信,設使程雲松不是崔小筠所認識的人,而他的狀況與困難,有必要崔小筠去解決的話,崔小筠還是會去。
崔小筠就是這種事事先為人著想打算的人,從不考慮她自己的處境有多凶險。
展鵬飛內心感動萬分,目送著崔小筠在斷腸府那些凶神惡煞的押送下,離他而去。他心中矛盾之至,既不忍見崔小筠落人虎口,又不敢違背她的決心,出手攔阻。
因此崔小筠一行走了很遠,展鵬飛依然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始才舉步離開。
霎時間,他便尋上了官道,沒精打采的信步西行,一路上還為崔小筠到斷腸府的事,耿耿於懷。
因此他前行的速度甚慢,走了整整一個下午,趕不到二十里路。
黃昏時,展鵬飛進人一個小村落。
那村落不過只有二、三十戶人家,除了有一家設備簡陋的茶肆之外,再沒有其他去處。
展鵬飛漫步進人茶肆內,撿了一處座頭坐了下來,早有夥計過來伺候。
他胡亂點了幾樣食品,抬眼打量肆中的客人。
肆中這時只有七、八個客人而已,分成三處而坐,有一名面目祥和的老員外,正舉著酒盅,望著展出飛微笑。
展鵬飛忙報以笑容,但心裡卻有點嘀咕,心想這老員外為什麼對他微笑?
他拿著茶盅喝了一口,卻發現有一名華服中年人,站在仙桌前,作揖道:「兄台可是路過此地?」
展鵬飛忙也站了起來,抱拳道:「是的!小可路過寶地,只不知尊駕有何見教?」
那華服中年人很客氣的道:「區區華平,奉敝主人之命,想請兄弟移駕本莊一敘,不知兄台肯否賞光?」
展鵬飛訝道:「咱們素昧平生,華見如此客氣,莫非認錯了人吧?」
華平笑笑道:「展兄雖不識在下,在下可久仰展兄俠名……」
展鵬飛道:「華兄既然知道小弟姓展,則華兄之言委實不假,只不知你們如何知道區區路過此地?」
華平道:「這一切咱們何不留待敝莊相敘時再談?」
展鵬飛雙手一攤,道:「好吧!不過你得先告訴區區,貴主人是誰?」
華平很快的道:「敝主人稱東君子華人豪便是……」
他一指原先與他同桌而坐的那名老員外,又道:「喏!華老員外早在那邊恭候大駕了!」
展鵬飛循他所指的方向望過去,原來就是剛才與他微笑點頭的那名老員外。
他怔了一怔,心道:「名震六大邪派的大偽教華人豪,居然是這位面目慈樣的老者,真叫人不敢相信……」
他同時也想起了華媚娘,只不知她目前是不是跟著她的父親華人豪住在此地?
一時之間,展鵬飛竟然有渴望見見華媚娘的念頭,當下毫不考慮的道:「既是大偽教華老前輩堅邀,區區恭敬不如從命,華兄請代為引見!」
華平一聲「好說了」,立刻興沖沖的領著展鵬飛走到華人豪之前代為引見。
華人豪態度甚是和善,他和展鵬飛寒暄之後,並沒有在茶肆多留的意思,於是華平馬上在前帶路,將展鵬飛讓出肆外。
外面早有一輛華麗的馬車等在那裡,展鵬飛和華人豪雙雙上了馬車,在六名騎士的簇護之下,往村北絕塵而去。車行並沒有多久,馬車已來到一座莊院之前,緩緩駛人大門,在一塊廣場中央停了下來。
華平疾步趨前拉開車門,又小心翼翼的領著展鵬飛和華人豪進人莊中花廳。
展鵬飛一步人廳中,一眼便看見花廳正中,早擺一席酒席,不禁思忖道:「他們早擺好酒席等著,可見他們早算計好我會經過此地,並會應邀而來……」
東君子華人豪為什麼對我有那麼大的興趣?展鵬飛繼續想著:難道說是因為我認得華媚娘之故?
展鵬飛深知大偽教的人計詐百出,絕不會單只為了華媚娘,而不惜派人守候他的行蹤。
他心中正在納悶,華人豪已響起愉快的笑聲,連聲讓他人座。
既來之則安之,有什麼好擔心的?
展鵬飛坦然人座,於是賓主舉盅說過門面話,酒過三巡,展鵬飛終於還是忍不住的問道:「華老前輩堅邀晚輩來此,不知有何見教?」
華人豪眸中精光一閃,道:「老夫當然有事求教,才敢煩請老弟移駕來此……」
展鵬飛露出求教的神情,華人豪遂又道:「老夫想請教老弟你,只不知老弟跟斷腸府有什麼深仇大恨?」
展鵬飛沒想到他突然提出這個問題,微微怔了一下,才道:「其實也沒有什麼,反正六大門派的人都恨晚輩人骨,晚輩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
華人豪哈哈,笑,道:「老夫也是六大門派之一的人,可是老夫並不恨你呀?」
那可不一定,展鵬飛心裡想道:誰知道你心中打的是什麼主意。
可是他口中卻道:「反正晚輩也弄不清斷腸府的事,所以前輩剛才的問題,晚輩委實不知如何作答……」
東君子華人豪道:「老夫提起你和斷腸府之事,並無他意,只想警告你提防一件事而已!」
展鵬飛道:「什麼事?」
華人豪道:「斷腸府已在離此不遠的黑林店設下十面埋伏,聽說專等你人網,你還不知這項消息吧?」
展鵬飛想了一想,道:「晚輩雖不知這項消息,但晚輩對這消息並不覺得意外……」
華人豪見他面不改色,心知他所言不假,禁不住「哦」了一聲,道:「想來你一點兒也不在乎這件事吧?」
展鵬飛聳聳肩,道:「不瞞前輩說,晚輩對這種事早已司空見慣,並不是不在乎,只因為在乎也沒用,對也不對?」
華人豪將拇指一豎,道:「好膽量!遇事不畏首畏尾,這種勇往直前的精神,老夫好生佩服!」
展鵬飛欠欠身,道:「不敢!除此事之外,前輩不知還有什麼見教?」
華人豪道:「展老弟與敝教西懦裴宣,前些日子曾結伴而行,想來你一定知道他目前何處吧?」
展鵬飛道:「晚輩也正在找他,實不知裴兄目前在什麼地方!」
華人豪眼中閃爍著詭異的光彩,道:「那麼!敝教的南神應高保,你應該知道他在哪裡吧?」
南神應高保只是死在西懦裴宣的手中,這事展鵬飛是親眼看到的,他哪有不知之理。
可是應高保之死的內情,怎能讓東君子華人豪知道,因此展鵬飛的神態,有點兒不安的樣子。
東君子華人豪從展鵬飛的神情,一望而知他一定曉得應高保的去向。
但華人豪老奸巨滑,不動聲色的道:「老弟如果知道裴宣和應高保他們任何一人的行蹤,都請告訴老夫,也算幫了敝教一次大忙……」
展鵬飛反問他道:「難道說你們同門同教,他們兩人的行蹤,連前輩也不知道?」
此言一出,華人豪登對意會到展鵬飛對他的詢問,已大起戒心。
他為了怕展鵬飛疑懼太甚,弄不好他可能就此緘口不語,遂道:「就是因為不知道才向老弟打聽……不過沒關係,老弟既然也不清楚他們兩人的去處,也就算啦……」
華人豪越是如此表示出無所謂的態度,展鵬飛疑心更重,付道:「華人豪如此詢問我,到底他知道了什麼?是裴宣和他同行結伴,前往幽靈谷的事被他偵悉?抑是南神應高保的死訊,華人豪已經知道?」展鵬飛滿腹狐疑,就是無法從華人豪的形表中,看出他懷著什麼鬼主意來。
他正在心中胡思亂猜想,華人豪卻道:「聽說展老弟與小女媚娘相識,可是真的?」
這事展鵬飛自然沒有隱瞞的必要,何況提起華媚娘,展鵬飛心裡頭那股想見她一面的念頭,更形擴大。
於是他露出笑容,道:「是呀!晚輩與媚娘是舊識,她是不是也住在這莊院之中?」
華人豪將話題這麼輕輕一帶,一下子就消除了展鵬飛興起的凜惕,確實不愧為大偽教五君子之首的人物。
只聽他撫鬚而道:「媚娘是在這莊院中,老夫已派人叫她過來與你相見,大概也該來了……」
華人豪語聲才落,花廳已響起一串銀鈴的笑聲,紅影一閃,杏臉桃腮,美目含春的華媚娘,已推門走進廳中來。
眼見展鵬飛在座,立即叫嚷起來,道:「真的是展鵬飛你來了,我還真有點兒不相信呢!」
那股熟絡的語氣,使在座的人一聽之下,均能體會出華媚娘見到展鵬飛的歡暢。
展鵬飛這時也已經起身讓座,他雖然也感染了華媚娘的愉悅之情,但他還能保持客人特有的那份矜持。
華媚娘可不管那些,她掩飾不住心裡的喜悅,一走進展鵬飛這前,便伸出纖纖玉手,握住展鵬飛的手道:「鵬飛!做夢也料不到我們會有再見的一天!」
展鵬飛抽出他被握的手,臉上微微一紅,道:「是呀!你一向可好?」
華媚娘口不擇言的道:「好?好個屁,悶都悶死了……」
華人豪笑著接道:「展老弟!媚娘是在埋怨老夫限制了她行動的自由展鵬飛心想:限制了華媚娘的行動,確是明智之舉,否則她像一陣熱火似的,必然到處興波作浪。
可是華媚娘卻嘟著一張櫻桃小嘴,含嗔道:「都是爹,不准我踏出這莊院一步,否則我早跑出去找你了!」
展鵬飛道:「你找我有事嗎?」
華媚娘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啊?難道說你那麼討厭我?」
展鵬飛當著眾人面前,被她這麼一說,神情大為尷尬,道:「姑娘別誤會,我決計沒有討厭你的意思……」
華媚娘柔和一笑,笑容更平添幾分媚力,道:「你沒有討厭我的意思就好……」
她眨眼又變得滿臉春風,拉著展鵬飛坐了下來,又道:「來,我們不要光顧著說話,喝酒吃菜呀!」
她這一說,同席的人,包括華人豪在內,都同聲附合。
足見華媚娘在莊中的嬌生慣養,誰都得讓她三分。
大家又開始吃酒談天,廳中氣氛越來越熱鬧,尤其有華媚娘在座,恰似綠葉陪襯著一朵紅花,廳中場面自然就更加融洽。
東君子華人豪自華媚娘出現之後,居然絕口不再提裴宣他們或是斷腸府的事;使展鵬飛心裡的疙瘩,漸漸消逝,言談也逐漸自然活潑起來。
廳中的氣氛因此轉變得更樣和,酒筵當然更無那麼快散席的道理。
因此這一席直吃到韌更時分,方始盡歡而罷。
大家扶著醉意,各自回房休息,展鵬飛也在莊中下人的引領之下,到客廂住下。
一宿無話,翌日一早,展鵬飛還在唾夢中,早有人敲門吵醒了他。
來的是一名丫環打扮的少女,她通知展鵬飛說,華媚娘已準備好等他一齊到莊外散步。
展鵬飛目視窗外朦朧晨光,心想:這麼早華媚娘哪來那麼大的興致,想到莊外散步?心裡雖覺奇怪,但展鵬飛還是很快的漱洗更衣,與那丫環到前廳與華媚娘見面。
當他一腳踏入前廳,華媚娘早巳等在那裡。
她看見展鵬飛就嚷嚷道:「咱們快走吧!要不然我爹一起床,又不准我到處亂跑……」
展鵬飛笑笑道:「既是華老前輩不樂意你在莊外走動,那麼我們就在莊內走走算了。」
華媚娘嗔道:「那不行,莊內除了房舍之外,什麼也沒有,咱們到郊外去,我領你去看一個地方!」
她拉著展鵬飛的手就要走,展鵬飛卻道:「媚娘!華老前輩萬一不高興,不太好吧?」
華媚娘還在吵吵鬧鬧,堅持要展鵬飛陪她到莊外散步,內室中卻走出了東君子華人豪。
只見他負手緩步走到展鵬飛之前,含笑道:「展老弟如果有興趣,何妨陪小女走一道?」
展鵬飛本以為他會呵叱華媚娘,不料他未經華媚娘的要求,竟主動同意他們到莊外散步,不禁有點兒詫異。
華人豪似已看穿了展鵬飛的心思,道:「老夫禁止小女在外走動的原因,是怕她遭上擄劫,如今既有老弟件陪伴,老夫當然沒有反對的理由,對不對?」
他頓了一頓,又加上一句道:「老弟你的才智武功,老夫早有耳聞,小女有你相陪,老夫當可放心,何況只是到莊外散散步而已,你們去吧!」
華人豪既是這麼說,展鵬飛還有什麼好推辭的?因此他道:「那麼晚輩去去就回!」
華媚娘高興道:「多謝爹……鵬飛走啊!」
她拉著展鵬飛一轉身就跑,華人豪望著他們的背影,撫鬚若有所思,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容。
這時華平走向他,道:「啟稟總座,斷腸府派來的人已在外頭等候……」
華人豪「哦」了一聲,道:「請他進來!」
華平應了一聲,輕身到處面。
不一會兒便領著斷腸府的羅大鐵走進廳中。
雙方寒暄就座,華人豪首先道:「貴府的人手都已經準備妥當了吧?」
羅大鐵道:「一切均已安排就緒,就等貴教的消息!」
華人豪沉吟一會兒,道:「那姓展的已經被小女帶出去了,我們可以按計劃將他誘捕……」
羅大鐵露出笑臉,道:「多謝老前輩相助……」
他說著站了起來,華人豪卻道:「且慢!辛姑娘答應的條件,不會反悔吧!」
羅大鐵道:「這點華老放心,人由我們帶走,他身上所有東西歸你們,是不是?」
華人家道:「不錯!咱們準備動手吧!」
於是他們分別調集人手,淮備誘捕展鵬飛。
金黃色的陽光,自東方冉冉升起。
殺那間,大地又已恢復了生機。
晨間的野地總是安詳的,除了荷鋤的農夫,鳥雀的鳴唱,就只有欣欣向榮的草木,那份寧靜恬適的安祥,使展鵬飛不免有所感慨。
他輕輕的舒了一口氣,不意卻引起走在旁邊的華媚娘訝道:「鵬飛!你心裡有事?」
展鵬飛回望她道:「沒有,我只是觸景生情。有所感慨而已!」
華媚娘抿嘴一笑,道:「有什麼好感慨的?人生如夢,得過且過,根本用不著自尋煩惱……」
展鵬飛不想與華媚娘多談那些人生義理的事,因為他深知華媚娘對這種事,不但不懂,而且也沒興趣。
因此展鵬飛僅只聳聳肩,便繼續往前走。
華媚娘追了上去,問道:「鵬飛!你覺得我這個人相當幼稚,是不是?」
辰鵬飛道:「沒有啊?我為什麼要有這種想法?」
他的神情確實是可以看出來他不會有那種想法,是以華媚娘理著娥眉,道:「是不是你一直當我是個好朋友?」
展鵬飛愣了愣,道:「是的!你為什麼突然問我這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