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少龍全身的功力都聚集起來,任何的一瞬間,皆可以出手擊敵。
那人在床邊停下,他身形帶來的一股微風,也拂過他的面門,徐少龍嗅到一陣香氣,不禁一怔。
這陣香氣他熟悉得很,並非是春琳所用的那一種。
同時之間,他耳中又聽到一陣衣裳的窯窄聲。
他大驚忖道:“什麼?她在脫衣服?”
到他確定自己推測不錯之時,被子已經掀開,一個光滑溫暖的身體,已鑽入被窩中,把他摟住。
他也赤裸著上半身,因此之故,對於異性滑膩香軟的肌膚的摩擦廝貼,感覺特別靈敏,也更易迷醉。
他不知道應該怎樣表現,才合乎對方的藥物力量。
但他急於想看看懷中的女人是誰?是不是他預料中的那一個?因此,他鼻子中嗯晤連聲,突然問一翻身,半抱半壓的把她摟實。
當他頭部轉動之時,眼睛已趁機微微睜開了一線。
目光一掃,但見這個女人,正是那艷麗絕世的鄭艷徐少龍雖然不是好色之陡,然而當此之時,也不由得猛然間激起了情欲之火。因為這個女孩子,實在大美了。
她雖是青春年少,方在妙齡。但無論在哪一點,都是惹火尤物,當得上煙視媚行,顛倒眾生的贊語。
她噓氣如蘭,在這個英俊而健壯之極的男人懷中扭動,在她來說,這也是至為刺激的沉醉感覺。
兩個人的嘴唇湊上了,緊緊地貼合在一起。
之後,徐少龍睜開眼睛,頭部仰退一點,以便看她。
兩個人的目光碰上,但見她面上泛起迷醉的表情,眼中則是不盡的迷憫。以及一種炙熱的火焰。
徐少龍道:“啊!是你?”
鄭艷芳點點頭,輕輕的吐出黃營似的聲音,道:“是我,你不喜歡?”
徐少龍低頭吻了那兩片朱唇一下,道:“喜歡。”
他一點也沒有裝假,說出心中真意,是以能使對方相她歡喜地道:“那我就放心了。”
她在底下移動一下身子,高聳的雙峰,擦過徐少龍健壯堅厚的胸膛,雙方都宛如觸電般震動一下。
徐少龍咬牙忍住體內的沖動,道:“你打算獻身給我,是不是?”
鄭艷芳柔順似羔羊,道:“是的,我願意這樣,決不後悔。”
徐少龍道:“為什麼?”
鄭艷芳訝惑地望住他,因為他聲音中,已透出少許冷酷的意味。錯非她如此敏感,定難察覺得出來。
她最害怕,同時也最感到迷醉的,正是他的冷酷無情。沒有一個男人,以她曾經見過的而論,能這樣對待她。
她哀求地道:“徐郎,不要問我,愛我吧!”
徐少龍眼中冷酷的神色突然消失,熱烈地吻她。
過了一會,他又抬起頭,似乎恢復了冷酷無情。
他道:“我要想一想。”
鄭艷芳又移動身體,對方感到肉體摩擦的刺激。
徐少龍用力的搖搖頭,道:“不行,我一定要想。”
他深深吸一口氣,接著又道:“你並非真心愛我而獻出身體,只不過想陷害我,想使我受制於你,這可不行。”
鄭艷芳的美眸中,悄悄地湧出清淚,沿著白玉似的面頰流到枕上。她長長歎息一聲,好像很痛苦。
徐少龍心腸為之一軟,但覺自己如此對付一個美麗的少女,實在太殘酷了,他或者可以采用其他的手段啊!
若是要換個法子,便當得很。而且以他未娶的身份。
就算與這個美貌少女發生關系,也不妨事。
但他的理智告訴他,這裡面問題很大。因為表面上看來,截至目前為止,似乎是鄭洪福在對付他而已。但他隱隱感到不對,幕後必定另有更厲害的人布置設計,方會如此高明。
那麼這個幕後之人是誰?他設計使自己掉入女色陷阱之中,有何用意?若是要取他性命,那麼當他昏迷之際,何不下手?若說要利用鄭艷芳來使自己貼服聽命,那也是全無把握之事。
因為他縱然娶了鄭艷芳為妻,但也有可能反過來控制她,使她聽命於自己。幕後此人的心計,豈不落空?
由此可見,這個桃色陷餅,實是深不可測。必定另有一個陰險無比的目的,但這個目的是什麼呢?
無論如何,這刻他不能投降。雖然他內心之中,對這個美貌少女十分迷戀傾倒,當真有不惜娶她為妻的決心。
何況他出道至今,又不是沒有碰過女子,可是他不能如此地陷入一個莫名其妙的陰謀之中。
他清晰有力地答道:“假如你喜歡我,或者說,你真的愛我,願意委身給我,那麼你就不該到這兒來,對不對?”
鄭艷芳的珠淚仍然往下掉,道:“我不懂你的意思。”
徐少龍很想爽爽快快的詢問她,有關這整個事件的內情,例如什麼人設的計?用意何在等等?
但他也忍住了,故意扯到別的地方,道:“你的艷名極著,因此我在想,你以前有過多少密友呢?”
鄭艷芳搖搖頭,道:“你不是嫌我以前放蕩,而是不想要我。”
她如此敏銳的觀察力,真教徐少龍大吃一驚。
他昧住良心,否認道:“沒有的事,我只是考慮到基本上的問題而已。說!你有過多少男人?”
鄭艷芳默然凝視他,過了一陣,才道:“你自己可以發現,何須問我?”
她伸手捏摸徐少龍身上的肌肉,又道:“好強壯啊!”
徐少龍也撫摸她光滑豐柔的背肌,只撫了幾下,頓時又激起了情欲之火。
這在鄭艷芳而言,馬上就可以覺察出來。
因此,她突然大膽地伸展雙臂,緊緊抱住他的脖子,熱烈地吻他。
不知如何,她已經變成體無寸縷。徐少龍把心一橫,忖道:“如此尤物,誰能無動干衷?好吧!目下且不管後果如何,先占有了她再說。”
此念一生,欲焰頓時如崩潰了堤防的洪水一般,淹沒了一切。
事後,他靜靜的仰躺床上,鄭艷芳則蜷伏在他身邊。
過了一陣,她輕輕道:“徐郎,你還不能動麼?”
徐少龍曬了一聲,道:“我困得很。”
當欲火已經消退,他比平時更為冷靜靈警。
鄭艷芳猶豫了一下,才道:“我有一小包藥粉,據說可以使你恢復如常。”
徐少龍道:“什麼藥粉?晤!我先睡一覺再說。”
她連忙搖撼他,道:“不要睡……不要睡。”
徐少龍道:“為什麼?”
鄭艷芳道:“因為等你睡醒了,你又會向我動手了。”
徐少龍道:“你怕我?”
鄭艷芳道:“不,我願意極了,但他說要經過三度歡好之後,才可以給你服藥。”
徐少龍身子動都不動,道:“三次麼?那太妙了,古人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看來我快要變成風流鬼啦!”
他以諷刺的口吻說了這幾句話,忽然感到鄭艷芳似是在抽噎。他非常想要安慰她,但他曉得不可如此。
鄭艷芳道:“你大不公平了,我怎會想你發生不幸?”
徐少龍道:“那麼你說,他是誰?”
鄭艷芳道:“是玉羅剎玉香主。”
徐少龍身軀為之一震,腦中泛起那張清麗絕俗,微帶冰霜意味的面龐。
這件事裡面,居然把她牽涉在內,馬上把問題變得更為復雜無比。他禁不住長歎一聲,說道:“是她麼?”
鄭艷芳道:“我不會騙你。”
徐少龍道:“你幾時見到她?”
鄭艷芳道:“這兩天沒見到,她命她手下一個老家伙轉告我的,那是個又壞又陰險的老虔婆,大家叫余麼麼。”
徐少龍道:“我只見過玉羅剎一面,她何故整我?”
鄭艷芳道:“我不知道,但我當時卻怕你入骨,唉!也許我其實是愛你入骨,自己以為是恨而已。”
她停歇一下,又道:“因此,我便遵照她的話做了。”
徐少龍道:“誰在廁所暗算我呢?”
鄭艷芳道:“是黃老歧,他外號迷魂太歲。”
徐少龍問道:“你父親與此事可有關連?”
她正要回答,外面忽然傳來三下磬聲,非常清脆悅耳。
她吃一驚,側耳而聽,道:“有人來啦!”
徐少龍道:“什麼人?半夜也闖入來麼?”
鄭艷芳道:“一定是你的朋友。”
徐少龍笑一笑,道:“對了,一定是他們。”
他若有所思的望住她,又道:“你在這兒給他們看見,我就非娶你為妻不可,對不對?”
鄭艷芳忙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唉!一定是玉羅剎的主意。”
棕少龍一聽她的名字,登時心中一陣不舒服,道:“為什麼一定是她呢?我娶了你,對她有何好處?”
鄭艷芳道:“這一點我倒曉得,你可知道?她曾經有過不嫁的話?”
徐少龍更為迷惑,道:“此事與她不嫁之誓,有何關連?”
鄭艷芳道:“她向來驕做得很,比我還要驕做得多。
從來沒有一個男人她看得上眼的,但你來了,而你與別人不同。”
她這話已解答了他的疑問,但她仍然解釋道:“人的魔力,使她失去信心,也可以說她已愛上了你。
因此之故,她得想法子使你有了妻室,然後她就沒有指望啦!”
徐少龍笑一笑,道:“我如果相信這番推測,未免把自己估得太高了。但你放心,我從來不把自己估得太高的。”
換言之,他表示不甚相信她的推測。
鄭艷芳輕輕道:“徐郎,告訴我,假如你必須娶我,可會感到痛苦?”
徐少龍毫不遲疑,說:“不會,別說是我,任何人也不會,難道你連這一點自信都沒有麼?”
他的話聲和態度,都很真誠,使她信了大半。
她歡欣的一笑,在微弱的燭光之下,這艷麗的笑容,似乎更為動人。
她輕輕道:“那麼我要使玉羅剎傷傷腦筋,我本身曾得徐郎你的恩寵,已經非常滿足了。”
人便是如此奇怪,尤其是在男女關系上。不論是男人或女性,當未曾與對方發生關系以前,總會有許多假面目。但一旦過了某一界線,驕做的會變為謙卑,倔強會變為恭順。
鄭艷芳此刻表現得這般謙順溫柔,正是真實人性,完全沒有矯揉做作,也不是施展什麼手段。
徐少龍道:“你的意思是……”
鄭艷芳道:“躲起來,再說我如果和你一同在被窩中被發現,那該多麼難為情?將來如何有面目會見你的朋友呢?”
徐少龍道:“這話果然大有道理。”
他戀戀不捨的觸摸她,吻她,然後松開手。
鄭艷芳起身整衣之時,那象牙雕成似的美麗嗣體,以及艷絕的容顏,真足以使男人目為之眩,心為之醉。
徐少龍也不能自己,緊緊的盯視著她。雖然此後他尚有無數機會,可以擁抱與享受這個可愛的肉體,但他仍然捨不得移開目光。
她悄然拔閂而出,在門口向他搖搖手,還留下一個愛的笑容。
過了一陣。步聲素囊,向他的房間而來。
接著門被打開了,數道強烈的燈光,照在床上。
徐少龍詐作驚醒,睜開睡眼,皺眉道:“誰呀?”
燈光倏滅,居安之的聲音送過來,道:“啊呀!大哥,小弟找得好苦,這幾天你上哪兒去了?”
徐少龍坐起來,被子褪下,露出健壯的上半身。
他哈哈一笑,道:“居老二麼?哈!哈!古人說,溫柔不住住何鄉,豈值得大驚小怪的麼?”
許多人都哄然笑了,其中有幾個人的口音,聽得出是神機營的伙伴。這班人湧入來,紛致慰問之意。
其他的隨從們都退下了,房中只剩下五六個人。
居安之道:“好吧!咱們先回去,但大哥你別貪戀溫柔了,後天就是幫主召見,親自校閱以及面試武功。”
徐少龍訝道:“哦!有這等事?”
梁一柏高聲道:“此是臨時變更的計劃,今天早上方始通知大伙兒的,你還有一天工夫可以休息。”
大家又含有深意地哄笑起來,然後相率離去。
房間內只剩下他一個人了,過了好一陣,鄭艷芳既沒有回來,春琳也沒出現,徐少龍獨自陷入沉思之中。
他目下已略略有一點線索可尋了,敢情這個美人關並不是為了要他娶鄭艷芳不可,大概也不是為了玉羅剎自恐情不自禁,而是要毀他的前程。簡單的說,就是用女色使他爭不到副統領之位。
他記起最初欲火如焚,幾乎無法自持之事。如果那時候不克自制,與春琳交歡的話,無疑要墜入欲海深淵了。
從種種跡象觀察,連貫起來,對方的陰謀是這樣的。
首先派人把自己弄倒,制住穴道,服下極厲害的藥物。
過了一晝夜,他由於穴道一直受制,抗力漸漸消失,藥力遂得以抬頭,使自己體內激起了熾熱的情欲之火。
這時候,春琳是第一個使他陷溺的女人。以她的美麗,甚至於特殊的技巧,定可以應付得他的狂暴。
經過這第一階段的瘋狂發洩之後,真元大損,那是毫無疑問之事,此時,輪到貌美如花的鄭艷芳上陣。
派她前來,有兩大好處,一是她的姿容,肌膚和身材,舉世無雙。即使是沒有藥物之力作祟,大概亦迷得住他。
第二,她乃是本幫眷屬,身份與春琳不同,必要時,尚可迫他成家立室,以致失去了當選的資格。
徐少龍不須很有經驗,也能想像得出,自己若是不曾懸崖勒馬,先行解開穴道,以及解去藥力的話。一旦陷入欲海之中,先後經過兩個尤物的祈折,定必精枯髓干,今生難以復原無疑。
他前前後後一想,把所有的現象掇拾成為一則完整的事件,了解了其中的危險和對方的用心,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現在他開始推測誰在幕後主持這個陰謀。既然這陰謀的目的,是在於使他當不上副統領,這就有了范疇。
換言之,在這個陰謀中,得益的人,必是主謀之人。
說到徐少龍的關系淵源,是由黑旗分舵推薦,而姚大壯則與內三堂中首席堂主於木塘關系最深。
因此,以於木塘為首的這一派系,絕對不會傷害他。
本幫之內,共有六派系。人數最少而勢力最強的是副幫主白尚奇這一派。此人隱然有繼承幫主寶座之望。
是以不大需要與其他派系爭斗,並且以他的地位,也不致於使用這等卑鄙手段,對付一個部屬。
這樣,只剩下四派有嫌疑,一是另一位副幫主謝沉,此個外號“龍君”,號稱天下水功第一,當世無有敵手。
第二派是總務司席亦高,此人外號“鬼見愁”,司掌全幫內總壇外五舵的錢糧大權,爪牙密布每個單位,論起權力,實在很大。兼且此人擅用離間之術,任何單位內的情況,無不了如指掌。
第三派是內三堂中的“監堂”堂主李聽音,此人外號是“陰陽手”,使的銀蕭金瓜錘兩種兵器,陰柔陽剛、兩皆稱絕,在武林中大有名頭。
第四派也是內三堂堂主之一,姓辛名公權,外號“三環追魂”,使一柄三環大砍刀,勇力久震武林。
這辛公權是兵馬堂堂主,掌管兵馬大權。但事實上此權是在幫主手中。
徐少龍逐派想去,這四派俱有可疑,問題卻出在玉羅剎出身未明,不知與哪一派系有關?這恐怕是關鍵之一”,他暗暗忖道:“神機營之設立,除了吸收新血高手之外,還有就是替幫主作直接的耳目,以便加強控制本幫各派系。”
這一點他老早曉得,目下再在腦中重現,只不過是個引子而已。
他繼續想到:“由於白尚奇名義上掌握此一力量,而實際負責之人,卻是副統領,奉命直接與幫主聯系,因此之故,連白尚奇也不能真正控制此一力量。這樣,各派系勾心斗角用盡手段以謀奪此一力量,乃是理所當然之事。”
他的思路一下子就跳到幫主召見,面試武功之事上面。忖道:“這個消息,事前全無人知。但這一陰謀主持人,已經曉得,預先設圈套,使我在欲海中沒頂,可見得必是六大派系之首作主的,那麼會是誰呢?此一答案,唯有從玉羅剎那裡尋求。”
此外,他記起了那個聲音低沉的“老板”,即是與春琳說話之人,以及向他下手的迷魂太歲黃老歧。
這兩條線索,只不過是旁證的份量,假如查出玉羅剎是某一派系之人,而後面這兩人亦屬此一派系,即可確認不疑了。
他並不起床,反而放心大睡。
翌日,他返回營府,與同事一一見過……發現人人都十分緊張,練功的練功,休息的休息,等候明天重要的一刻。
徐少龍裝出疲憊之態,以便瞞過別人耳目。
居安之見了,不禁露出憂色。而且趁無人之際,問道:“大哥,你向來不是貪戀女色之人,何以在這般緊要關頭,反而沉緬其中,以致損耗真元,豈不奇怪?”
徐少龍道:“有人在暗中攪鬼,這一點你必也看得出來。但不到明天過後,咱們還不算是失敗,你等著瞧吧!”
他如此說法,居安之更加擔心,是以一直憂形於色。
徐少龍正是要他如此,以便使敵人深信計策成功。
他下午故意又睡覺,直到傍晚才起身,精神顯然稍佳。
居安之梁一柏等人已經外出,他在府中走來走去,似乎很是無聊。
他在飯廳要了一杯關外的烈酒,獨自漫步到花園中,然後有人追上來,回頭望去,原來是張行易。
此人乃是白旗分舵著名之士,面白無須,舉止斯文,宛如儒士。
他高聲道:“龍兄,聽說你獨持美酒,花間清酌,雖然甚是風雅,卻未免有損雄威?”
徐少龍笑一笑,道:“行易兄來得正好,兄弟只是感到無聊而已,哪裡是什麼風雅。”
張行易走到切近,道:“這樣吧,我們去看戲可好?”
徐少龍道:“什麼戲?”
張行易道:“本寨一位姓黃的財主,過花甲大慶,得到幫主批准,在外面請了戲班子來。最著名的石芳華也請來了,今晚貼出的是會真記。”
徐少龍道:“石芳華麼?那一定大有看頭了。”
張行易道:“當然啦!眼下大江南北,以她色藝雙絕,號稱天下無雙,我們要去的話,還須早通知一聲,以免沒有好座位,減了興趣。”
徐少龍道:“走!去瞧瞧。”
張行易道:“兄弟回去換件衣服,順便讓胡總管安排一下,我們到時就有好座位了。”
徐少龍啞然失笑,道:“不錯,我也得換衣服啊!”
不久,他們一同結伴出府,他們俱是一表人才,衣衫適體而高貴,氣度與一般武人大是不同。因此之故,走到街上,真是惹來無數艷羨或傾慕的眼光。
當他們走近戲院子之時,但見人潮洶湧,除了衣衫光鮮的男士之外,還有無數粉白黛綠的婦女。
四下華燈照耀,賣吃食的,擺滿了街道兩邊,種種好玩的和有趣的小玩意,吸引人們的興趣,歡笑聲、喧嘩聲。
叫賣聲,以及搖鼓敲板等等聲音,使這個區域熱鬧得宛如最大的趕集一般。
徐、張二人雖然沒有僕從,身上也不帶兵刃。可是他們的風度和胸前的記號,比符篆還要具有魔力。所至之處,不論男女老壯,無不恭容讓開,給他們通過。
他們穿過熱鬧的人群,到了戲院門口,由於這是不售票的,所以秩序較亂。
不過門口處尚有不少配著表示喜事的紅綢帶的壯漢,在維持秩序,把一些故意擠人的小伙子推開。
自然這些小伙子擠的都是標致的大姑娘。有些美貌少婦,被擠得鬢亂釵橫,衣衫不整,滿身香汗。但她們似乎都很樂意,很開心。
徐、張二人稍為停步,望著紊亂的人潮,不覺也感到歡欣興奮,無不記起了小時候擠著看戲的情景。
唯一有點不同的,就是外問各地搭台演戲,雖然也是鄉間盛事,媳婦閨女都不免去看看。
但決計比不上這等擠來擠去,打情罵俏的崎旋場面。
而且鄉間很多小孩騎在大人肩上,這兒卻很少見。
他們已經在人叢中,別人縱然想讓開,往往有心無力。好在他們不怕人擠,只微微利用肩臂時等部位,發出內力,就可以免去被人碰上身體的情形了。
突然間,左方好幾個人敬側撞來,形成一股巨大的力量。
張行易雙眉一挑,橫臂一抵,那數人立刻停止撞過來之勢,可是他們互相擠在一起,個個哼卿連聲。
這些壯健的漢子,居然叫苦,自然大有原因。
徐少龍伸長脖子一瞧,頓時明白了。原來有三個女人正從那邊通過,其中有兩女不斷的推開兩側之人,把人家推得七敬八倒。
徐少龍最驚奇的不是這三名少女的氣力,因為她們如若在武功上得過真傳,這等勁道不足為奇。
敢情這三個少女當中,其一竟是艷如桃李,冷若冰霜的玉羅剎。亦是他念念不忘的一個女孩子。
張行易也瞧見了,不禁說道:“徐兄你瞧瞧那是誰徐少龍道:“兄弟看見啦!”
張行易道:“唉!假如她肯嫣然一笑,真值得花上千金去買呢!”
徐少龍道:“兄弟亦有同感。”
張行易道:“咱們跟她打個招呼如何?”
徐少龍道:“算啦!咱們少找釘子碰。”
張行易笑一笑,道:“就算被她白眼瞪瞪,也是好的。”
他說完又笑起來,道:“徐兄千萬莫要當真,兄弟的自尊心素來很強,因此之故,雖然早已查知她的居處,也不去拜訪她。”
徐少龍道:“她住在哪裡?”
張行易道:“她就住在東一巷的白壁樓中,那兒有名得很,尤其她的白壁樓,上下通通漆上白色,更是醒目。”
徐少龍哦了一聲,道:“東一巷麼?那兒都是本寨高級人物的住宅啊!”
張行易道:“怪事,你還沒去過麼?”
徐少龍搖頭道:“沒去過,真是孤陋寡聞得很。”
張行易道:“兄弟真不敢去白壁樓,免得自討沒趣。”
這時,被他橫臂頂住的十余壯健男子,都松開去。人人無不向他們望上一眼,然後急速垂頭走開的。
玉羅剎已帶了兩名侍婢,進入戲院內。
張行易一面往前走去,一面向徐少龍道:“本寨還有一個芳名極甚的姑娘,據說也是美得教人移不開眼睛的,只可惜這一位兄弟還無緣與會……”
徐少龍心中斷定他所說的,必是“鄭艷芳”無疑。可是口中仍然詢問名字,以便證實此一猜測。
張行易果然說出鄭艷芳這個名字。
徐少龍道:“這位姑娘兄弟倒是見過了……”
張行易忙問道:“比起玉羅剎如何?”
他聳聳肩,漫不經意地道:“兄弟沒有太仔細的看她,不過若走要我說出意見,恐怕鄭艷芳比她還要美貌些呢!”
張行易道:“有這等事?明兒有空定要去瞧一瞧。”
徐少龍道:“你放心吧,她今晚能不來麼?”
張行易恍然道:“是啊,這等場合,正是最適宜她們出風頭的了,咱們快進去吧,台上已經演得有聲有色啦!”
這話明明是托詞,但徐少龍並不取笑他,默然跟他行去。
他們進入院內,但見萬頭鑽動,十分熱鬧。四方八面點燃著巨燭吊燈,把偌大一座戲院,照得十分明亮。
戲台上鼓樂喧天,並且已經上演了。但台下的人,仍然談笑歡喧,竟沒有一個人是專心一意地聽戲的。
由於這是因為開鑼戲缺乏吸引力,那個名旦石芳華照例不會這麼早出場,而所有的觀眾,都是震於她的色藝聲名來的;她未出場,誰會靜下來呢,此處,戲院內的歡笑嗑瓜子等,也是莫大的一種享受。
這一座可以容納上千人的大戲院,目下已經過改裝了。乃是把後面三分之二的座位,完全撤去。
這麼一來,只有靠近戲台那邊,留有三分之一的座位。後面的一大截,可供更多的人擠立欣賞。
徐張二人很快就被戲院內的執事人員發現,引領到前面人座。這刻前面三排的當中。還有不少空位。
不用說這些座位,決計沒有人敢覬覦占座的,事實上所有的座位,都編有號碼,發給票子以便對號入座。
徐張二人沒有票,但已有了安排,由管事人員引領,直趨前面。
照亮的燈光下,無數目光,都集中在這兩個年輕瀟灑的男子身上。
徐少龍突然停步,並且伸手拉住那管事人員。
於是三個人在過道上站住了,由於靠近台口之故,燈光更為明亮,使他們三個人更引起眾人注意。
徐少龍道:“喂!我們在第幾排?”
那人陪笑道:“兩位老爺是在第一排。”
張行易道:“哦?第一排?”
聲音中略表驚奇。
徐少龍道:“不,換一換,我們坐在後面一點。”
那人忙道:“那是最好的位子呀!”
徐少龍道:“就是因為最好,我們才要換的。”
當然他用不著解釋例如不想大招搖大張狂等理由。
那人有點困惑,道:“這個……這個……”
徐少龍又問道:“後面一點可有座位?”
那人轉眼四瞧,忽然泛起喜色,道:“有有,在第二排正當中,您不嫌麼?”
徐張二人都點頭稱善,於是在他引導下入座。
第二排的當中,空著六七個位子。
他們坐的是中間的兩個座位,兩邊皆尚有空位。
在第一排,有好幾個穿著長衫的老者和老太太,一望而知必是本幫中的重要人物。但他們所認識的兩位副幫主,以及一兩個內三堂外三堂堂主,均不曾露面。
但最重要的還是玉羅剎芳蹤沓然,居然不在座中。
在這前面的六七排座位內,也有不少美麗的少女或少婦,她們無不盯注視徐張二人,毫不害羞地和他們對瞧。
徐少龍並沒有如何張望,因此反而是張行易碰了不少釘子之後,向他說道:“徐兄,這些娘兒們厲害得緊……”
徐少龍聽了好笑,道:“怎生一個厲害法呢?”
張行易道:“兄弟也不是初出道的毛頭小伙子,可是就瞧不贏她們,每一個的目光都凶得很,絕不退讓。”
徐少龍道:“張兄風度翩翩,她們心裡想吃掉你,當然拼命的瞧你了,但即使最厲害的娘兒,你只要向她擠擠眼……”
張行易忙道:“使不得,你一擠眼,她就過來了,你怎麼辦?”
徐少龍輕松地道:“反正這兒還有座位,還怕她們坐到你膝上麼?”
張行易道:“這話說得太不負責任啦!兄弟決不跟她們微笑或擠眼什麼的,要不你老兄試一試如何?”
徐少龍道:“如果是鄭艷芳或玉羅剎,還值得一試。”
張行易道:“好,你過一會可別賴啊!”
說時,轉頭四望。
過了老大一會工夫,他突然碰碰徐少龍,道:“來啦!
來啦……”
徐少龍頭也不轉,道:“是誰來啦?”
張行易道:“玉羅剎,只有她一個人。”
徐少龍不必回頭去看,已曉得了。因為這刻連第一排的一些人,也扭頭直瞧,可見得來人一定大有來頭。
以玉羅剎的身份,加上她的風姿美貌,當然是非常吸引人注目的,甚至比身份高的人物還要使人注意。
她在一個管事人員陪同下,一直走到台前。
那個管事人員一面說話,一面用手勢表示她的位子在第一排正當中。那兒也空著四五個座位。
玉羅剎搖搖頭,人人一望而知她不要坐在第一排。
這是一種謙遜的意思,表示她並非自大得沒有分寸。
張行易道:“啊呀!她不要坐第一排,最好坐到這兒來。”
徐少龍淡淡道:“這還不容易麼?”
話聲未歇,人已站了起來。
張行易嚇一跳,要拉住他時,已來不及了。
許多人的目光都被徐少龍的動作,吸引過來。
玉羅剎亦是如此,眼波流轉,掃到他面上。
徐少龍向她笑笑,舉手打個招呼,接著很自然地向身邊的坐位指點,示意請她過來這邊坐。
玉羅剎既不笑,亦不點頭,也沒有打招呼。
附近百數十個座位的人們,無不瞧見。頓時聲息俱寂,都停止了談笑,瞧看這一幕的發展。
當然大家都寄予莫大的興趣,那玉羅剎是出了名的冰美人,而且可怕的是等她一笑之時,便要殺人。
因此,很少人敢惹她。年紀輕的男人,被她容光所懾,本來就不敢與她作“劉幀平視”,更別說談笑或調戲她了。
大體而言,玉羅剎出現之時,總是獨來獨往,難得有人跟她打招呼的,這已是人所共知的事了。
目下徐少龍居然在大庭廣眾之前,萬目睽睽之下,與她招呼。這時大家都渴欲看看玉羅剎將采取什麼態度了。
要知假如徐少龍不是具有特殊身份;同時又長得非常英俊,年紀又輕的話,大家的興趣,便不會這麼濃厚。
張行易全身發熱發冷,感到難過之極。他是徐少龍的同事,結伴而來,榮辱自然也與他有份。
徐少龍驚訝地皺皺眉頭,就在這時,玉羅剎朱唇綻開一朵微笑,顯得嬌艷無比,許多人都看得呆了。
她點點頭,向徐少龍走去,進入座位行列內。
人人都替徐少龍松一口氣,也非常羨慕他的勇敢。
玉羅剎在徐少龍身邊停步,正要坐下。
徐少龍攔住她,道:“玉香主,請到這一邊。”
他叫張行易挪出,讓出座位。這樣,玉羅剎就可以坐在兩個男人中間了。當然這是禮貌的表示,並無其他意思。
張行易卻暗暗叫苦,因為他坐在玉羅剎旁邊。
若然徐少龍捉狹,故意提到他如何仰慕她的話,這個場面的尷尬,可想而知,而且根本無法應付。
不過目下他無法反對,只好挪開。
玉羅剎從徐少龍身前擠過,一陣淡淡的幽香,送入他鼻中,並且碰觸到她的身體,使他忽然有重溫舊夢之感。
雖然他與玉羅剎並沒有過任何身體上的接觸,連手也沒有碰過一下。可是由於他時時素掛著她的倩影,以致在心中對她非常熟悉,尤其是這一陣淡淡的香氣,這卻是他嗅過的。
她輕盈地在當中坐下,徐少龍道:“玉香主,容在下引見一下,這一位是張行易兄。”
玉羅剎向張行易注視一眼,然後含笑點點頭,道:“我見過你,我還記得,其實用不著介紹。”
張行易頓時受寵若驚,說了幾句奉承的話。
她回過頭去,笑著道:“好久沒有見到你啦,這一向好麼?”
徐少龍道:“多勞關注,總算混得過去。”
他們寒喧之際,言笑晏晏。使得四下正在瞧著他們的人,都覺得稀奇。因而對這個英俊的徐少龍,生出敬畏之心。
玉羅剎忽然問道:“徐少龍,你這幾日都可以自由行動,為什麼不來看我?”
徐少龍冷不防她有此一問,登時怔住,心中迅快加以分析,看看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好意呢抑是另有陰謀?
他不禁吶吶道:“在下……我……”
玉羅剎接口道:“我什麼?難道你不知道我的居處?”
徐少龍方才搖搖頭,玉羅剎頓時現出不高興的神情,道:“知道與否,只須回答知或不知就夠了。”
徐少龍道:“在下知道,但……”
他乃是剛剛才曉得的,正要分說,但玉羅剎已搖搖頭,道:“不要解釋啦!我只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
話雖如此,可是她的神情眼色,分明很當真。只是她既然這麼說,徐少龍一時之間,亦不好說下去。
前排之人,都向另一邊的過道望去,可見得又有一個惹人注目的人來了。
玉羅剎扭頭看了一眼,鼻子裡就哼一聲。
徐少龍不必瞧看,也曉得定然是鄭艷芳。
玉羅剎迅即回眸,見他沒有向那邊張望,便道:“別裝佯啦!你心中明知是誰來了。”
她這麼一說,徐少龍頓時生出反應。因為鄭艷芳曾經告訴過他,那個陰謀,竟是玉羅剎所設的。
他含怒瞪她一眼,道:“是又怎樣?”
這一招來得冷不防,而且他似乎很生氣。
玉羅剎一則被他氣勢所懾,二則也想曉得他何以如此氣憤?是以不與他頂撞,反而笑一下,道:“好,好,別生氣,唉!你的狂妄自大,真是與生俱來的……”
她一軟下去,徐少龍如果再行責問或發怒,就顯得不夠風度了。所以他也泛起笑容,轉眼望去。
但見過道上一個風華絕代的美貌少女,裊娜行來。
在她身前身後,有四五個年輕男子陪同。
她那雙明亮嫵媚的眼睛,四下流盼。很快就看見徐少龍,頓時神采煥發起來,卻沒有向他打招呼。
徐少龍這刻禁不住想起了她那具象牙般光滑的髁體,她的紅唇、香舌,以及婉奕嬌態等等。
然而現在卻又是一幕使他難以忘記的情景。這便是在他身側坐的是玉羅剎,一個他心中時時索掛而從未接近過的女子。在稍遠之處,卻是使他迷醉顛倒的鄭艷芳,婷婷玉立…”
這等情感上的矛盾和形勢的禁格,交織成一片非常深刻,具有獨特味道的印象。將來,只要在鑼鼓樂聲中,他定必勾憶起現下這一幅景象,同時也挑觸起這一份奇特的悵惆的心情。
台上的戲固然熱鬧,台下的觀眾們,也各有歡愉會心.雜亂和喧語談笑之聲,幾乎掩蓋了台上伶人的做唱。
徐少龍裝作把注意力回到戲台上,其實心中忙碌地想道:“艷芳見我沒有理睬她,會有什麼感覺呢?她雖然明知我的處境,不宜表示與她相熟,但決計不會沒有感觸的。”
方想之時,耳聽玉羅剎低聲道:“徐少龍,你看見她了,是不是?覺得怎麼樣?美麼?”
徐少龍點點頭,道:“但如果與你相比較………”
玉羅剎急速地打斷了他的話,道:“不,不,別拿她和我比較。”
徐少龍道:“好吧,她的確很漂亮。”
他接著向隔座的張行易說道:“張兄,那一個就是鄭艷芳了。”
張行易的頭扭轉去看,半晌還轉不回來。
五羅剎向徐少龍笑一笑,道:“她的魔力真大啊!”
敢情不止是張行易,還有不知多少男女,也像他那般看個不休。
徐少龍道:“玉香主,你心裡嫉妒她麼?”
玉羅剎搖搖頭,道:“現在不了,從前倒是嫉妒的。”
徐少龍忖道:“難道這也與我有關?”要知鄭艷芳是她差遣獻身的,因此,他和鄭艷芳的關系,她自然清楚得很。
這件事再說下去,就得碰上不好意思的節骨眼了,所以他不再說話。雙方沉默了一陣,玉羅剎輕輕道:“你當然也曉得,一個女人,如果以容顏驕人,實是愚蠢之舉。因為最美的人,也敵不過光陰的消逝……”
徐少龍暗暗驚訝,忖道:“聽起來她好像已經參悟了人生奧理吧!”
但他裝著不懂,道:“這便如何?”
玉羅剎道:“這便是我不嫉妒鄭艷芳的緣故。”
徐少龍一怔,不禁問道:“當真只有這個緣故麼?”
玉羅剎道:“奇怪,我騙你作什麼?”
徐少龍支吾道:“我聽了心裡更加不明白。”
玉羅剎道:“這原是很深奧的道理,你如是高僧,或是得道之士,才能夠一聽便懂。你不明白,未足為奇。”
徐少龍隱隱覺得她這些說話中,似乎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線索,但一時之間,卻找不出這線索何在。
突然問鼓樂一變,正戲已經開始。
全院的嘈聲,頓時減少了一半。徐少龍回頭迅快一瞥,但見鄭艷芳,坐在幾個男人中間。
他心頭有點不舒服之感,但又不能發作,只好轉向台上望去。目光到處,恰好看見扮演崔鶯鶯的石芳華出場。
她這一亮相,宛如艷陽升起,光華奪目。全場頓時變得鴉雀無聲,盡被她那美絕當世的扮相所懾。
她的聲音,嬌如出谷黃茸,卻異常清朗,全場皆能清晰的聽到。直到第一段唱過,略略一停之時,觀眾們才松一口氣,無不低聲交頭接耳地談論起來。
玉羅剎也贊不絕口,道:“真不愧是紅透大江南北的頭牌坤旦,果真是色藝雙絕,我見猶憐……”
徐少龍道:“唱得真好,連我這個外行人,也覺得津津有味。”
玉羅剎道:“可惜她馬上就變成禁宵了,本幫之人,休想碰她一下。”
徐少龍訝道:“哦!為什麼?”
玉羅剎道:“剛剛有一個人匆匆出去了,他是唯一一離開戲院的人,姓黃名老歧,外號迷魂太歲……”
徐少龍記得這人就是當他如廁時暗算他的家伙,可借沒有看見他的面貌。同時也不明白他的離開,與石芳華何干?
當下問道:“他不喜歡石芳華的唱工麼?’玉羅剎道:“恰恰相反,他是大欣賞了,才離開的。”
徐少龍大惑不解,問道:“這卻是何緣故?”
玉羅剎道:“我老實告訴你吧,他是總務司席亦高的心腹手下。
席亦高不論武功心機和手段,皆高人一等,在本幫中,勢力重大。而他唯一的弱點,就是好色,黃老妓認為石芳華不錯,所以趕去向他報告。”
徐少龍恍然大悟,道:“這樣若是席亦高看中了她,她就成為席亦高的禁宵,別人皆不得染指了,是也不是?”
玉羅剎點點頭,道:“連你在內,也無法染指。”
徐少龍忙道:“別開玩笑,我幾時有染指之心?”
玉羅剎道:“沒有自然是好,即使有心,也是不行。你雖是神機營警衛老爺,但仍然不能隨便盤查席亦高。”
徐少龍道:“這一點在下也曉得。”
玉羅剎道:“不過呢,如果你有雙龍敕令在手,連席亦高見了你,也得乖乖的有問必答,或是任你逮捕。”
徐少龍道:“這一點在下亦曉得了。”
玉羅剎把聲音壓得很低,道:“如果你當上副統領,雙龍敕令就可能在你手中啦!
因此,你竟錯過了獲得這等大權的機會,實是愚不可及。”
徐少龍淡淡道:“在下想不出幾時失去這機會的?”
玉羅剎哼了一聲,道:“你沉迷在妓院中,三天不見蹤影,還說沒有失去機會?”
徐少龍嚴肅地道。“本幫又沒有禁止此事,如何算是失去機會?”
玉羅剎又哼了一聲,道:“禁止與否,那是另外一回事。問題在於明天晉謁之舉,必有一番龍爭虎斗,你體力虧損,焉能應付?”
徐少龍探明她話中的意思,斗然大悟,忖道:“是了,剛才我已隱隱感到有一條線索,現在想起來啦!那就是鄭艷芳說,她是玉羅剎所差遣之事,並不確實。因為玉羅剎似乎全然不知我和她之事,甚至還含有怪責我貪戀酒色之意。如果是她所遣,她何必惶惶作態,白費口舌?”
但難道是鄭艷芳騙他麼?當然不會,男女間一旦有了“情”,立場頓時大變,她只有幫他,不會騙他。
徐少龍繼續想道:“那一定是玉羅剎的手下余麼麼攪鬼了,鄭艷芳說過,根本沒見到玉羅剎,其間只由余麼麼傳令。”
這一推測八成不會錯了,他忽然感到非常輕松。忖道:“只要不是玉羅剎害我,事情就好辦了……”
轉念之際,又聽玉羅利用方才那種悄聲說道:“你們全都不知道你們訓練之後,給你們自由玩樂幾天的理由……”
徐少龍忙問道:“這是什麼道理?”
玉羅剎道:“由於副統領一職,非常重要,所以幫主特別小心選拔人才。你們在幾個月嚴格訓練後,突然得到自由,無疑會暴露本性弱點。例如你,就曾經沉緬於青樓之內,貪戀溫柔,不分日夜,人影不見……”
徐少龍驚訝地聆聽著,心想這五旗幫幫主用心如此之深,當真是雄才傑出,難有倫比的黑道魁首。
不過在種種情報資料,以及江湖中的傳聞,這五旗幫幫主只不過繼承前人的豐功碩果本身並沒有特殊的表現。
人人僅知這幫主姓鍾名叫撫仙。
因此,徐少龍在衡估之時,頗為懷疑鍾撫仙身邊,尚有謀士。無疑的這個謀士,必定高明無比。
玉羅剎細細的語聲,又傳入他耳中。
她道:“你本是最有希望的入選,但從這一次表現中,知是最迷戀女色之人。雖說抑壓欲念達數月之久,但人家都不過每天晚上前往,誰似你日夜流連,沉迷不返?”
徐少龍道:“這佯說來,我已失去資格啦!”
玉羅剎道:“資格雖然沒失,但又有何用?”
徐少龍道:“什麼有用沒用?只要不失資格,還是有機會的,對也不對?”
玉羅剎道:“你們及格的十二個人當中,有六個已失去了資格,因為他們未能格守禁條,仍然與本幫的女孩子鬼混。”
徐少龍忖道:“那麼我也沒有資格啦?”
玉羅剎當然不知他在想什麼,又道:“你經過這日以繼夜的貪歡縱欲,明天還能與別人爭雄斗勝?哼!哼!這是你自己做成的惡果,怪不得旁人。”
她話聲中,竟禁不住流露出惱恨之意。
徐少龍這時方能確知她當真暗愛自己,是以生出妒恨之心。
他笑一笑,道:“你放心,只要有公平競爭的機會,我仍能盡最大的努力,我告訴你,我曾被人設阱陷害呢!”
玉羅剎大為詫異,道:“哦!有這等事?”
徐少龍道:“我當日飲酒薄醉,如廁之時,遭人暗算。此人是趁我不能分心之時,用迷藥暗器把我弄倒的……”
他停歇了一下,又道:“然後,我在一個名妓的床上醒過來,渾身無力,而欲火卻猛烈異常……”
玉羅剎身子不禁傾伸到他身邊,碰觸到他的臂膀,聲音中略帶緊張地問道:“你自然向那妓女身上找發洩啦?”
徐少龍道:“在這種情形之下,即便是聖人,也沒有法子,因為我遭人暗算啊!你自然明白這種情形……”
玉羅剎點點頭,道:“我明白……”
徐少龍道:“不過我仍然曉得不妥,所以用盡法子,總算沒有被藥物之力所害,也因此之故,明天我還是有機會的。”
玉羅剎道:“但願你說的都是真話。”
她話聲停歇了一下,突然道:“席亦高進來啦!”
她頭也未回,居然曉得什麼人入場,可見得乃是有人遞暗號給她。徐少龍發現了這一點,大是惕凜,忖道:“她今晚雖然只是聽戲,但仍然經過布署,可知每一個人都不斷地勾心斗角,步步為營,時時刻刻皆不放松。”
當下回頭望去,但見過道上有三個人走動,當先的是戲院管事之人,他必須帶席亦高入座,無足為奇。
另外的兩人一個是中年文士,身材瘦削,舉止瀟灑,尤其是那對眼睛,神光內蘊,一望而知必是內外兼修之士。
另一個也是中年人,長得粗壯魁悟。徐少龍認得他是外三堂的香主六甲刀邵坤,不禁皺起眉頭。
要知那一夜遭暗算時,邵坤也同在一起飲酒。假如他與黃老歧不是一鼻孔出氣的話,自己一旦失蹤,他自會找尋查詢。不比馬蒙無拳無勇,也沒有勢力,縱見查詢,亦屬枉然。
現在邵坤和席亦高在一起,可見得他亦是席亦高的心腹。
加上黃老妓也是席亦高的人,不問可知那一夜的幕後主持人,便是這位權傾全幫的總務司了。
他念頭一轉,立刻用傳聲之法,向玉羅剎道:“玉香主,幫幫忙,請在我‘大橫穴’點一下。”
玉羅剎猶豫了一下,大概想不出其中道理,便先依言而做,之後,才傳聲問道:“這是干什麼的?”
徐少龍道:“這是我保身之道,等一會你自然明白。”
席亦高等已走到第一排,他的目光不離台上的石芳華,人人都看出他已被她的色藝所迷了。
他和六甲刀邵坤,大刺刺的在第一排正當中的空位落座。以他的地位,總算是名正言順,不會有人認為悟越狂妄。
六甲刀邵坤回頭四望,看見了玉羅剎和徐少龍,揮手打個招呼。事實上雙方相距,只不過數尺而已。
邵坤隨即向席亦高低語數言。席亦高回過頭來,目光在玉羅剎面上留一下,略一點頭。
接著就凝視著徐少龍。
徐少龍馬上站起身,向他欠身抱拳行禮。
席亦高用手勢命他坐下,微微一笑,道:“你就是徐少龍麼?當真好一表人才。”
徐少龍道:“司主過獎啦!”
席亦高的目光由鋒利而變為平淡,道:“太可惜了,你應該先來見我才對。”
徐少龍忙道:“在下失禮之罪,還望司主有諒。”
席亦高回頭看戲,不再說話。
徐少龍向玉羅剎笑笑,玉羅剎以傳聲之法,道:“聽他的口氣,似乎認為你已失去逐鹿的資格呢!”
徐少龍也傳聲道:“正是如此,這也是我所期望的。”
玉羅剎道:“這就奇了,為什麼他會作此認定?”她小心打量徐少龍幾眼,但覺他雙目神采消失,與剛才大是不同,不覺暗暗驚訝。
她突然醒悟,道:“原來你要我幫忙著愚弄他。”
徐少龍道:“如果那一夜之事,是他主謀的話。則我如今尚是好端端的,他一定大為生氣,可能會設法殺死我……”
玉羅剎點點頭,心中想道:“這個人很不簡單,據我所知,點穴之道,乃是武功中最奧妙高明的一門。雖然各家派都有點穴手法,但一般而言,僅限於死傷的十處八處穴道而已,但他居然能利用點穴之道,使他雙眼無神,可見得決計不是尋常家派出身的……”
她的觀察力敏銳,頭腦精細,這刻已發覺徐少龍的可疑。
但徐少龍還沒有警覺,暗暗運功行氣,打通脈穴,以便恢復原狀。
過了片刻,他已經完全復原,當下向玉羅剎道:“假如黃老歧進來,請告訴我。”
玉羅剎道:“你要我轉頭張望麼?要知我的舉動,許多人都在注意的呢!”
徐少龍道:“難道你不能用暗號通知你的手下麼?”
玉羅剎皺一下眉頭,忖道:“他居然瞧破我布置耳目之事,唉!這個人太高明了,決計不是尋常之輩。以他這種人才,怎肯屈身投入本幫之中?”
轉念之際,已發出暗號,命前排角落的一個手下查看。
現在,她對徐少龍的興趣更增加了,雖然她並沒有想到他是奸細這一點,但對於他的真正來歷,已有所懷疑。
她又低聲問道:“你可是要認住黃老歧的樣貌?”
徐少龍道:“是的。”
心念一動,又道:“但如果機緣湊巧的話,我或者會當眾取他性命。”
玉羅剎吃一驚,道:“當眾殺他?你真是太狂妄了。”
要知黃老歧乃是“香主”身份,非同小可。以徐少龍的武功,能不能取他性命,尚有疑問,更別說由於黃老歧的地位,一死之後,將會惹起多大的風波之事了。但徐少龍卻似乎不是說著玩的。
玉羅剎本是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但碰上這個徐少龍,好像比她還狠,全然沒把嚴重後果放在心上。
因此她不禁反而替他擔心了,輕輕道:“你萬勿魯莽。”
徐少龍道:“我如果不拿他開刀,將來人人都敢像黃老歧一般,毫無忌憚地暗算我了,你自必懂得這個道理。”
玉羅剎道:“這算是哪一門子的道理?唉!”
徐少龍暗暗好笑,心想:“若是要耍強悍作風和蠻不講理,你這位漂亮姑娘還差得遠呢!”
這時候,台上石芳華扮的“崔鶯鶯”,正與張君瑞見面。她那婉轉動人的玉喉,正唱出回腸蕩氣的曲調。
全場的人,為之鴉雀無聲,千百道眼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皆能使人意亂情迷。
徐少龍體察出這一點,忽生奇想,忖道:“假如她正唱緊要關頭,突然昏倒,全場必定震驚騷亂,這個時候,我就有機會向黃者歧下手了。”
當然此計之中困難重重,最重要的一點是如何能使石芳華昏倒。
這刻由於大家都是如此的注意著石芳華的精采演唱,以致徐少龍不敢與玉羅剎悄語,以免使人聽見。
過了一會,石芳華把這一節戲文唱過,轉入後台。
場中頓時恢復了正常的微喧。徐少龍向玉羅剎道:“黃老歧還沒有來麼?”
玉羅剎道:“剛才石芳華唱得如此精彩,他豈敢入場,以致驚擾觀眾?”
徐少龍道:“這話有理,我已等得不耐煩啦!”
玉羅剎想了一下,忍不住勸他道:“你仍然打算向黃老岐挑釁麼?”
徐少龍道:“當然啦!除非你有更好的辦法。”
玉羅剎道:“你當著席亦高的眼前,做出此事,豈不是自尋死路?”
徐少龍道:“不錯,他一定不肯放過我。”
玉羅剎道:“你為何不等候別的機會呢?”
徐少龍搖搖頭,道:“等我當上副統領之時,我身有職責,便不能對付他了。”
玉羅剎一聽這話,心中甚為歡喜,心道:“此人如此公私分明,忠心做事,真是本幫之福。”
當下說道:“即使如此,也犯不著現在動手呀!等到散場以後,我帶你打他可好?反正他不能永遠緊跟著席亦高的。”
徐少龍故作沉思之狀,接著說道:“這個方法不好,反正如果我收拾黃老歧,席亦高也會認定是你支持我的,與其如此,不如你當真助我一臂之力。”
玉羅剎瞪他一眼,道:“你以為我會答應你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