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緣女尼道:「這人真不知好歹,石大俠未免對她太寬容了石軒中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她不但武功不及我,同時又是個女孩子,我豈能下手取她性命?」
無緣女尼道:「真個難說得很,但望異日你碰上鬼母時,別再存容讓之心。目下石大俠要到哪裡去?」
石軒中道:「我得趕到嵩山少林寺,他們宣稱已擒獲瓊瑤公主,我極疑惑那是上官蘭。別的理由不說,單以無情公子張鹹來說,他既肯為上官蘭報信,當時卻不出手相助,對方必是難以抗拒的人物,目下想來除非是少林寺,其餘的人誰能鎮得住張鹹?」
他這一猜雖然沒錯,但當時張鹹卻是因身負內傷之故,所以不能出手,這一點石軒中自然無法知道。
無緣女尼蹙眉道:「石大俠到少林寺去,敢說是來去自如,無人能擋。但石公子年紀尚幼,此去路程有數千里之遙,恐怕兩皆不便……」她沉吟一下,又道:「既然石夫人下落未明,石大俠如果放心,不如把石公子留在此地,反正小尼永無離山之日,你們隨時可以找到小尼,也不虞別人知道……」
石軒中想一下,覺得此法甚妙,誰也想不到自己的愛子會藏在峨嵋山中。當下欣然同意,把孩子拍醒,吩咐兒子乖乖跟著無緣女尼,便飄然離開。
他腳程極快,因此雖然曾經耽擱不少時間,但不久以後,便瞧見那白桂郡主的背影。
漸漸追近,忽然虎軀一震,愣愣地站在山徑上。
他仰天苦笑一下,忖道:「我怎的那樣糊塗,眼下這個心腸毒辣,詭譎多智的白桂郡主,就是親眼目見我和珠姑娘相識說話的人,日後我在江湖現身,兒子不在身邊,她立時可以猜出來!石軒中呀石軒中,你真是聰明一世,懵懂一時。這一著大意失機,愛子的性命便將因而送掉……」
白桂郡主的背影又逐漸走得遠了,但他一點也不在意,尋思道:「我此赴嵩山,千里迢迢,帶著孩子的確不行,但擺在苦庵珠姑娘處,又怕被暗算,唯一的辦法,就是使那知道之人,永遠不能說話……」
他想來想去,只有這個辦法,但他是個大仁大義之人,要他殺死一個女子,實在比什麼事都困難上百倍。
白桂郡主眼看已走出峨嵋山,正想歇息一下,忽然發覺身邊多出一人,轉眼一看,正是瀟灑英挺的大劍客石軒中。
她停步冷冷道:「你追上來敢是要殺死我?」
石軒中猶疑一下,道:「真有這個意思?……我的孩子托寄在苦庵庵主之處,這事只有你猜得出來,為了除去後顧之慮,只有殺你滅口的一法,你說可對?」
她想一下,道:「不錯,只有此法!」
石軒中道:「但石某前此已說過放你離開之言,大丈夫豈能出爾反爾……」
白桂郡主道:「那麼你要怎樣?把我的舌頭割下,使我不能說話?」
石軒中幾曾會想到這等損毒的方法,微微一怔之後,隨口道:
「那也不行,你口雖不能說,但仍能用手執筆,寫將出來!」
白桂郡主冷冷道:「這樣說來,你還要把我雙手砍掉?」
她好像在說別人的事一般,態度冷漠異常。石軒中不禁想道:
「這種主意我一輩子也想不到,而她卻隨口而出,可見得若然今日的形勢換了她做我,一定把對方割舌砍手無疑……這女人心腸好毒……」
她把遮面輕紗覆在頭髮上,露出臉龐,隨手摸摸嘴唇,似乎是對嘴內的舌頭依依惜別。
石軒中正要開口,她已冷哂道:「石軒中你想錯了,本郡主豈甘忍受那割舌砍手之辱,但你又假仁假義,不肯乾脆殺死我,哼,哼,本郡主總教你無法稱心如願……」說到這裡,嘴角微現白沫。
石軒中突然神遠絕倫地欺到她身前,伸手疾點,同時之間已點住她咽喉「廉泉」,胸前「紫宮」兩處大穴。白桂郡主嬌軀一晃,尚未倒下。石軒中一手扣住她香肩,一手勾住她的纖腰,把她舉起,面孔俯向著地,白桂郡主完全受制,嘴巴張開,流出許多白沫,滴在地上。
石軒中神目掃瞥過地面,已見到她口中吐出的白沫中,有一顆已溶解了大半的白色藥丸。當下舒口氣,道:「幸虧尚未把藥丸吞下……」
他等了一會,白桂郡主已經不吐白沫,才把她放回地上,衣袖拂處震開穴道。
白桂郡主面上蒼白異常,沒有半點血色,穴道解開之後,身形晃了幾晃,站立不穩,石軒中扶她坐在旁邊的草地上,朗聲道:「你放心,我既不取你性命,也不會割舌砍手……」
她坐也坐不住,臥倒在草地上,雙手按住腹部,不住地呻吟起來。
石軒中身邊沒有解毒之藥,不由得劍眉大皺,心想雖然見機得早,在她未曾吞下毒藥丸之前,出手封閉住她兩處大穴。但仍然有餘毒流人她腹中,會不會致命,尚未可知。
白桂郡主似是痛得失去控制自己的能力,一味在草地上輾轉呻吟。石軒中真怕她會因此死掉,想來想去,突然俯身輕輕拍在她身上,白桂郡主登時聲息毫無,昏迷過去。
石軒中耳中已聽到不遠處有人躡足走來之聲,但目下救命要緊,不暇理會,一徑伸手到她雙袖之內摸索,跟著又移到她身上到處亂摸……
倏地兩丈以外有人厲聲喝道:「好大膽的東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侮辱我們郡主……」人隨聲到,一股勁風斜斜壓到頭肩之處,另有一絲寒氣,疾襲左脅。
石軒中一聽那人的話,便知來人竟是瓊瑤公主手下,心中忽然喊聲「糟了」,頭也不回,隨手一掌向身後劈去。
那人來勢勁疾無倫,但忽地感到碰在一堵無形牆上,震得飛退數尺,落在地上,一時頭暈眼花,差一點站立不穩。等他站穩之後,石軒中回頭朗聲道:「你們郡主恐怕已難救活……」
那人一身綠衣,年紀約在四旬上下,右手持著鋼拐左手是把尖端帶鉤的短劍。
他看清楚石軒中的面孔,駭然道:「你是石軒中……」只說了這一句,突然吐出一口鮮血。
石軒中皺皺眉頭,心想此人來勢雖猛,招數也極為凌厲毒辣,但本身功力卻不見得高明,是以受不住罡氣反震的威力。怪不得少林永行禪師雖然抵擋不住他們的詭奧招數,卻仍然能憑著深厚功力,支持兩個時辰之久。
那綠衣漢子運功壓下胸中翻騰的血氣,道:「是你把郡主弄成這樣?」
石軒中點頭道:「不錯,但石某並非有意……」
綠衣人驀然打斷他的話,道:「夠了,今日之事,只要公主知道,你就非死不可……」說時,人已倒縱出去。
石軒中一想不對,這事焉能讓他回去胡說八道?不禁厲聲喝道:「站住,你聽我說……」
那綠衣人提一口氣,轉身疾奔而去。石軒中遲疑一下,終於沒有起身追去。仍然回頭來在白桂郡主嬌軀上摸索,遠遠看起來,真像是在一面替她寬衣解帶一面加以非禮。
石軒中摸了一陣,終於在她腰間找到一個絲囊,倒出囊中的東西,卻是四個小小磁瓶,瓶上都刻有兩個小字。他看了一陣,但見一個刻著「龍腦」二字,一個刻著「毀形」二字,一個刻著「五步」兩個字,最後一個瓶子上刻著「百妙」二字。
他打開最後那個瓶塞,鼻中嗅到一陣清香,暗自點點頭,把瓶中的紅色藥丸倒出三粒,捏開白桂郡主小嘴,放了進去。然後把四個磁瓶放回絲囊內,收藏在自己懷中。
過了片刻,白桂郡主哼了一聲,石軒中暗運玄功,一掌震開她的穴道,跟著助她催行血氣。一會兒她已睜開眼,突然坐起身。石軒中道:「你休息一陣,然後跟我一道走,這樣就不怕你會洩漏秘密……」
白桂郡主冷冷道:「這法子只有你想得出來,但難道要我一輩子跟著你?」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那也不必,等我辦好目前一件急迫之事以後,便可讓你恢復自由。」
「我晚上可以逃跑……」她說,同時舔舔嘴唇。石軒中道:「這一點才是我的困難,看來我得把你的武功暫時廢去!」白桂郡主尖叫一聲,反對道:「我寧願立刻死掉……」
石軒中其實也不能夠把她的武功廢去,否則從峨嵋到嵩山,相距數千里之遙,她如沒有武功,最少得走上兩三個月才能到達。因此他心中有數,不過在嘴上嚇唬她罷了。
他微笑道:「好吧,先上路再說,但在動身之前,我有句話要向郡主說明……」
他稍為停頓一下,面上換上一副肅穆神情,道:「郡主你有本事在石某不知不覺中離開,石某自無話說,但如被石某發覺,或是妄想趁著你的同伴攔阻之時走開,那時別怪石某出手毒辣,這一點請郡主牢牢記住,石某為勢所迫,出手決不容情……」
白桂郡主不理他,摸摸腰間,道:「你把我的藥都偷去了?」
石軒中道:「當初我為了救你一命,姑且試看你身上有沒有解藥。但把你救回之後,念及要與你同赴嵩山,你那四個瓶子當中倒有三個是毒藥,是以不得不代你保管一段時候,日後分手之時,自然會交還給你!」
兩人當下起程,白桂郡主雖然內傷未痊,但也不過功力減弱,腳程方面依然輕快絕倫。
走到晚上,石軒中仍不休息,一直走到三更時分,方始在一間破廟裡停下來。
兩人各自盤膝打坐,調息養神。石軒中功力湛深之極,不須多久,便已恢復。這時才不過是四更多一點,他起身走到白桂郡主身後,相距尚有數尺,便伸出一掌,遙遙抓住她的後背心,默運玄功,從掌心發出一股熱流,從她腰間的「命門穴」攻入,約摸一頓飯時間,白桂郡主但覺奔馳了一天的疲勞完全祛除。
他們五更之時,便又起程,直向東北方疾馳。這一路地勢高峻,人煙稀疏,因此他們不須忌憚,一徑施展輕功,登山越澗,穿州過府。
中午時分已到達劍州,他們在飯店打尖之時,石軒中已注意到有好幾撥神色可疑的人出沒。
他哪裡放在心上,飯後北出劍州,抵達天下聞名的劍門關。但見削壁中截,兩邊高崖相嵌如劍,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向北行,便是有名。的棧道,古人稱為「蜀道難,難於上青天」,便是指此。
兩人走了一陣,仍然沒有動靜,石軒中不覺暗暗納悶,心想難道那些可疑的勁裝漢子不是瓊瑤公主的手下。
白桂郡主跟在後面,越走越慢,兩人漸漸相距兩丈以上。
又走了一陣,石軒中陡覺有異,突然停步,回頭一瞥,只見自己剛剛馳過的一道峭壁裂縫中一連躍出四個綠衣人,面上都用黑布蒙住,只露出一對眼睛。
這四名綠衣人高矮俱有,每個人手中都持著一把勁弩,並且均已曳滿了弦,四支長箭的鋒利箭鏃在日光之下閃閃生光。
這四個綠衣人身手快捷異常,縱出來時恰好把白桂郡主攔在.他身後。這時他們已佔了機先,只因一邊是陡峭的石壁,一邊是極深的懸崖,那條棧道也不過四尺來寬,石軒中如若硬撲回去,那四人勁箭齊發,在這等形勢之下,石軒中絕無閃避的可能。
話又說回來,假使那四名引弩待發的綠衣人不是武功高強之土,則這四支勁箭的陣勢,決難阻住號稱劍神的石軒中。
白桂郡主望那面峭壁裂縫一眼,竟不鑽進去,冷冷道:「本郡主這樣走開,石軒中你無話可說了吧」
石軒中朗聲大笑,道:「想我石軒中出道以來,歷經險阻,這等陣仗就想難倒我石軒中,你們也太把石軒中看低了……」
那四個綠衣人八隻眼睛,神光炯炯,一望而知都是內家好手。靠最外面的一個身材矮瘦的人沉聲道:「石軒中你估量一下,我等手中之箭要傷你的話,的確不易,但你如敢逼近,四箭齊發之下,你一世英名,便將葬送在這劍門棧道之上……」
這人的話聲沉實有力,含氣斂勁,分明是功力深厚的武林名手。不過嗓音低沉得有異常人,似是變換口音所致。
石軒中一面暗運玄門罡氣,遍佈全身,一面仰天大笑道:「朋友,你的真面目可是石軒中認識的麼?」
那綠衣人陰沉地哼一聲,並不因受激而答話。
石軒中豪氣衝霄,一面仰天大笑,一面緩緩舉步向那相隔兩丈五六尺遠的四個綠衣人逼去。
那矮瘦的綠衣人用力地哼一聲,厲聲喝道:「石軒中你再走過來的話,別怪我們的連珠箭不再留情。」
他厲聲喝叱之際,石軒中已走了四五步,雙方相距只剩下兩丈左右。
白桂郡主冷冷道:「你們的連珠箭不一定傷得到石大俠,不信的話,何妨一試!」
石軒中勃然大怒,心想那白桂郡主分明利用自己不願輕啟殺戒的性情,先用話扣住自己,教手下們放箭,假如真傷不了自己,料自己也難以施展毒手。這女人心腸之陰險惡毒,當真少見。
當下又仰天長笑道:「不錯,憑那四支淬毒勁箭,想把石軒中害死,還沒有那麼容易!」
白桂郡主和四個綠衣人聞言不覺一怔,暗想敢情石軒中眼力高明之極,這些勁箭上都淬有劇毒也被他看穿……
石軒中已接著道:「目下你們的連珠毒箭已難傷得我石軒中,你們想不想聽我說出其中緣故?」
白桂郡主道:「你想用緩兵之計?」
石軒中朗朗道:「我一步一移,有何緩兵可言!」他停一下,兩道目光有如雷電般掃過他們面上,見他們都不作聲,不覺又豪邁地仰天長笑一聲。
白桂郡主冷然道:「石軒中你一面危言聳聽,一面裝腔作勢,究竟是什麼意思?」
石軒中道:「我是否如你所說,一會便見分曉。你們既然要聽我說,那就安靜點別多嘴……」
他停歇一下,然後道:「當初你們四個人現身之時,我們相距兩丈五六尺之遠,其時你們如若把握時機,四張強弩連珠發射,以你們四人的功力,我石軒中可能被逼得退開。但現在時機已逝,我等相距不過兩丈,你們第二支箭來不及放手,我石軒中已有足夠時間把你們擊落懸崖之下!」
那個矮瘦的綠衣人沉聲道:「那就試一試看!」
石軒中面色一沉,凜然道:「石某今日為勢所迫,不得不大開殺戒,你們不相信就放箭?」
白桂郡主突然尖聲喝道:「且慢,雙方都等一下……」石軒中淡淡一笑:「你還有什麼話說?」
她急急道:「本郡主若是跟你走的話,你可不能乘機難為他們……」
石軒中道:「你相信我的話?」
那個矮瘦的綠衣人接口道:「郡主千萬勿被他危言所欺……」
白桂郡主冷哼一聲,道:「你們太看輕石軒中了,他從來說話算數,如若沒有把握,決不會說出口來!」
石軒中朗聲笑道:「想不到郡主居然幫起石軒中來,他們若然仍不相信,無異自取滅亡。」
那綠衣人陰森森道:「若不是郡主有命,誰還怕你不成!」
另一個身量最高的綠衣人突然詭笑一聲,道:「石軒中你既是自負不凡,何不讓我們開開眼界?」
白桂郡主接口道:「胡說,他動手贏了的話,你們都已沒命,還有什麼眼界可開……」
那矮瘦的綠衣人道:「他如存心教我們開眼界的話,其實不須出手,只要能逼近我們身邊,就等於贏了……」
石軒中俊眼一眨,微哂道:「石某起初尚以為郡主真的捧場,誰知竟是激石某跳人圈套之中……」說到這裡,突然停口,含蓄地笑一下,道:「石某相信四位之中,必有見過面的朋友,我們可以交換一下條件,那就是石某答應不出手把你們擊落懸崖,但四位在動手之前,須把蒙面黑巾取下……」
對面的五人都想不到石軒中這等機警多智,不但看穿了他們的詭謀,同時又想出這等難題,一時之間,都說不出話來。石軒中等了一陣,突然嚴厲地道:「石某無暇久陪諸位,郡主請即動身上路……」
白桂郡主遲疑一下之後,舉步上前,剛剛走到四個綠衣人的背後,那個矮瘦個子忽然道:「郡主且慢,石軒中他想看看我們廬山真面目,並無不可……」他的眼光移到石軒中面上,繼續道:「你也猜得不錯,我們幾乎都見過面。」
石軒中暗中大訝,心想難道他們真肯答應這個條件?
白桂郡主已道:「你敢是瘋了,除非你們有把握一定取他性命,否則,豈不洩漏秘密?」
石軒中道:「石某目下雖不知諸位是誰,但深深相信諸位的秘密一旦洩漏,惹起的風波定然震動武林!」
那矮瘦的綠衣人陰聲道:「一點不錯,我們四人一露出本來面目,天下武林均將震動。這正是我們看得起石軒中你的地方,只要你答應看了我們真面目之後,決不向第三人提及,而且日後相逢時,也不點破我們的身份。我們四人便立刻除掉蒙面黑巾,你意下如何?」
石軒中好奇之心大起,想了一陣,突然仰天大笑道:「你雖然變換口音,但石某已知道你的真正身份」
白桂郡主事實上當真深信石軒中為人光明磊落,不打誑語,此時聞言驚噫一聲,道:「糟了,他一定真的知道!」
那綠衣人身軀也不禁一震,緩緩道:「石軒中你真個當得上『聰明絕頂,機智超人』這八字評語,眼下你既然猜了出來,能不能說給我們聽聽……」
石軒中哂道:「謬蒙過譽,愧不敢當。那八個字還是璧還與你方始妥當。試想你妙計詭謀層出不窮,這等人物,當今之世能有幾個?石某就是從這一點上料出你哪一位……」
那綠衣人默然無語,突然舉手除掉頭上黑巾.赫然是鼎鼎大名武當派左右二老之一的左寒子。
石軒中雖然猜中是他,但這時真相證實之後,心頭不由得大震,轉眼望一眼其餘的三個綠衣人,暗忖以武當左右二老之尊,尚且甘心做瓊瑤公主的手下,這另外的三人,不問而知必然也是武林中地位極高的人。然則瓊瑤公主憑什麼能駕馭這些人物?他們又為何甘心為她效力?他們是誰?
這些問題無一不引起石軒中極大的興趣,尤其當前這三人是誰?更使他渴欲知道。
他同時也修正自己錯誤的估計,那便是他原是認為對方這四人只要被自己逼近身邊,便可擊落懸崖之下。但當時只認為他們武功不俗,並未想到居然有武當左右二老那等身份之人在內。假如其餘的三人均是像左寒子那麼高的身份,則在對方四人合力抵禦之下,恐怕不是一時半刻內能把他們解決。
左寒子詭笑一聲,道:「石大俠的眼力之高,令人佩服。但貧道身邊這三位朋友,恐怕你沒有法子猜得出來吧?」
石軒中被他這一撩撥,好奇之念越熾,立下決心,毅然道:「石某答應決不洩漏諸位的秘密……」
白桂郡主道:「好極了,大家把黑巾除掉……」那三個綠衣人奉命一齊動手把黑巾解開。白桂郡主冷冷笑道:「到底是左寒子棋高一著,石軒中你的火候還差了一點,嘿!嘿!」
石軒中也不計較她嘲諷之言,定睛看那三人究竟是誰?
只見那三人之中一個又是道人,一個是僧人,剩下的一個是五旬上下的黑鬚老者。
石軒中認得出這三人的身份來歷,不由得心頭大凜。原來那位黑鬚老者乃是昔年見過的飛雲莊莊主王硅,這王硅本人雖然極少在江湖上露面,但他乃是昔年一代黑道老魔泰山一梟王格之子,一身武功,已盡得家學嫡傳心法。
那位僧人年紀也在五旬左右,五官端正,眼神湛亮,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一望而知乃是內家高手。這位僧人的法號石軒中已記不得,但敢確定的一點,便是這和尚乃是少林派的人,而且身份極高。三年前在紅心鋪與碧螺島主於叔初比劍的大會上,記得這個僧人就是隨侍著少林白雲老方丈的幾位高僧之一。
至於那位道人,石軒中不但見過,甚至不久以前還碰過面,敢情乃是峨嵋派掌門太清真人座下三大弟子之一的玄鍾道長。
這玄鍾道長身份雖比不上左寒子在武當派中那等響亮,可是左寒子乃是半途出家,帶藝投師,而且未人武當門牆之前,曾在江湖上為非作歹。而玄鍾道長卻是太清真人嫡傳三大高弟之一,向來潛隱清修,霜操自勵。此所以他會出手為瓊瑤公主效力,比左寒子出現更令人驚詫。
石軒中一凜之後,迅即恢復原狀,朗聲道:「這三位以前都有幸會晤過,但這位少林大師卻一時記不起法號……」
那僧人緩緩道:「貧衲慧力,昔年在紅心劍鋪劍會上,曾經瞻睹石大俠蓋世雄風,至今難忘……」
他的態度持重沉穩,不失有道高僧的風度。石軒中更為之疑惑不已,心想瓊瑤公主不過是雙十年華的女孩子,有什麼本事竟能教這些地位崇高的人物甘作鷹犬,為她效力?
王硅突然接口道:「石大俠的武功,兄弟也領教過,實在佩服得很,不過……」
石軒中長歎一聲,道:「王莊主不須往下說了,石軒中自認今日大大開了眼界,並且極為佩服瓊瑤公主的手段。衝著你們四位,石軒中日後在瑤台之會上見到瓊瑤公主,決把她當為鬼母以外的一位對手!」
玄鍾道長說道:「石大俠既是看得起敝上,今日何不化干戈為玉帛?你替貧道等四人保守秘密,貧道等也不再干擾俠駕,就請暫別如何?」
石軒中想一下,道:「玄鍾道長不愧是得道真人,心存慈悲之念,只不知道長何以甘心屈居人下?諸位請勿誤會,石某並無追究隱情之心,只是說出自家內心大惑不解之事而已!玄鍾道長要我走開,石某本應遵命,但事實上卻不容許石某這樣做……」
左寒子道:「石大俠的意思是堅要履行前諾了?但那樣對你有百害而無一利,貧道實在測不透大俠用心何在?」
石軒中微笑道:「諸位請準備吧,目下多說也無用處!」
對方四張強弩上的勁箭,一直攢指著石軒中,左寒子似是四人之首,這時吩咐道:「石大俠名蓋寰宇,武功蓋世,道友們不須存有容讓之心,以致反為石大俠見笑……」
他一直陰鷙地凝視著石軒中,驀地大喝道:「放箭!」
石軒中早已調好玄門罡氣,左寒子大喝之聲一起,他的右掌如響斯應地疾拍出去。
對方那四支勁箭甫離弓弦,便已發出驚人動魄的尖厲嘯聲。須知這四人個個武功高強,幾乎已達到摘葉傷人的境界。是以這四張強弩在他們手中,威力特別不同。
誰知四支淬毒勁箭射出去後,宛如碰上一座無形的山嶽般,忽然在尋丈之處停住。但箭上去勢雄勁異常,此時雖然受阻,仍然停在半空,宛如蒼蠅鑽窗一般,微顫不休。
石軒中輕功之高,獨步天下。就在對方四人抽出第二支箭,搭在弓上之際,他的身形已閃到四人身前五尺以內。
這時他如若出手,便可攻到四人身上。左寒子厲聲道:「大家停手……」
四張強弩動作如一,齊齊垂向地上。
石軒中豪放地長笑一聲,道:「左寒子道長雖是算無遺策,但一上來時已失去機先,石某之言,可沒有誇大吧?」
左寒子陰沉異常地頷首道:「不錯,假如你不是先已逼近半丈,以剛才的速度計算,我等射出第二箭時,你萬萬抵擋不住四箭齊發。可是既在五尺以內,則勁箭威力已不能發揮……不錯,貧道今日一著之差,已落下風……」
石軒中道:「異日有緣,或者尚會與諸位碰面……郡主,請即上路如何?」
白桂郡主冷冷一笑,道:「還有一個難題,要試一試你的眼力……」
石軒中面色一沉,道:「郡主再為難石某的話,我可要得罪了……」
白桂郡主見他面色一沉,大為震驚,忙道:「你別發急,我不過想試一試你的眼力罷了……」他為人雖是和藹,但暗具威稜,連陰毒如白桂郡主那樣的人,見他一沉下面色說話,也禁不住心驚膽戰。
她接著又道:「假如你這一次仍能贏了,我答應乖乖跟你走,再也不設法走開……」
石軒中迅速地尋思一下,想不出對方還有什麼絕招,當下點頭答應。她喜極大笑道:「這一回你可輸定了……」
她的神色一直冰冷無比,此時突然發現喜笑之容,令人但覺如同在冰天雪地之中,忽然見到繁花盛開,一片春光燦爛……
石軒中雖有此感,卻不便說出來,暗自忖道:「她雖然陰毒成性,但仍未曾絕滅人性,有一天如果碰上她喜愛的男人,很可能把她改變過來……」
白桂郡主難得的笑容突然收起,道:「我的難題是要你從兩個人之中認出我,假如被你認出,此後這段行程上我唯命是從,決不再對你加以干擾,更不洩露你的秘密!但假使你輸了,恕本郡主不再奉陪……」
石軒中念頭一轉,想起以前陪他一道上峨嵋的瓊瑤公主,和她的長相雖然極像,但只要留心細加分辨,仍可以從她們的氣質風度中發現不同之處。那瓊瑤公主具有一種清華高貴的氣質風度,卻是白桂郡主所無。若然她這話之意是把瓊瑤公主搬出來要他分辨,她今番必輸無疑。
這念頭在他心中略現即逝,因此當他簡短答應時,白桂郡主,驚奇地嗯了一聲,道:「石軒中你無妨多作考慮,省得輸了之後,心中不服」
石軒中劍眉一皺,道:「石某一生從不反悔,請你快點,我還要趕路……」
白桂郡主舉手掀起遮面輕紗,微微一哂,道:「你可以趁這機會認清楚些……」
石軒中道:「石某雖然不濟,但.這區區一塊輕紗,仍不能難住石某」
左寒子等四人聽了此言,都為之心頭大震。原來他們從石軒中的話推測出他的內功已達到超凡入聖的境地。敢情以他們四人的眼力,也不能看透那塊薄薄的特製輕紗。
白桂郡主怔一下,轉身走人峭壁那道裂縫之內,眨眼間已走出來,不過她後面接著另有一位白衣少女出現。她們身材的高矮肥瘦都沒有區別,服飾如一,兩人一齊掀起面紗,臉孔也長得一模一樣。
左寒子等四人已閃在一邊,他們雖不參加這場認人打賭,但此時四人八隻眼睛都在她們面上溜來溜去,顯然他們也在暗中用心辨認。
石軒中凝眸瞧了一會,心中涼了半截,原來他瞧來瞧去,竟無法從這兩個白衣女身上找出瓊瑤公主那種清華高貴的氣質。
過了一陣,左寒子陰笑一聲,道:「石大俠花點時間也無妨,但總得有個期限才好……」
石軒中甚覺為難,口中卻不甘示弱,堅定地道:「你們隨便定個期限,我有事在身,也不能耽擱太久……」
左寒子道:「一個時辰工夫總夠了吧?」
石軒中道:「減掉一半也就足夠了!」
左寒子道:「很好,就請玄鍾道兄計算時間,將半個時辰分為五段,每過一段,便招呼你一聲……」
玄鍾道長接口道:「敢問石大俠可是現在開始算起?」
石軒中不在乎地點點頭,玄鍾道長朗聲道:「第一段開始」宣佈之後,默數自己脈息,計算時間。
石軒中看了好一會工夫,仍然找不出一點頭緒,心想假如毫無把握而胡亂碰運氣的話,豈是英雄行徑?若然當真認她不出,則只好放棄認輸。
他沉思了許久,玄鍾道人忽然道:「第二段時間開始……」
左寒子突然接口道:「道兄請把貧道說話的時間除掉不算,我有幾話句要向石大俠交代清楚」
石軒中察言辨色,朗聲長笑道:「道長不須多說,假使石某不能肯定認出哪一位是白桂郡主,決不亂碰那二分之一的機會……」
此言一出,除了兩個白衣女子神色冷漠如常之外,左寒子等四人都露出敬佩的顏色。左寒子一挑大拇指,慨然道:「貧道這一生算是服氣石大俠你了……」言下之意,不但表示佩服他的人格,同時還包括了他的超人智慧。
石軒中倒想不到有這收穫,謙然一笑,道:「道長言重了,石某愧不敢當……老實說,白桂郡主出的這個難題,大出石某料度之外,今日極可能栽個觔斗。」
少林慧力禪師宏聲笑道:「石大俠縱然輸了也不須放在心上。別說石大俠你是外人,就是貧僧等見過郡主們多次的人,也毫無法子認得出來……」
石軒中心頭一動,含笑向他點點頭,便負手轉身向棧道那一頭走去,邊走邊想道:「從慧力大師口中,已可證明瓊瑤公主不在其內,怪不得她們身上都沒有那股清華高貴之氣……」
他來回走了三四次,忽又想道:「這個突然出現的白衣女既是與玄鍾道長一道出現,極可能便是那少林永行禪師碰到的白蘭郡主了……」
想到這裡,心中如有所悟,連忙凝神定慮,集中全力繼續思索。
玄鍾道長忽然朗聲道:「石大俠注意,第三段時間開始……」
石軒中宛如不聞,凝眸尋思,臉上漸漸露出喜色。
左寒子遠遠觀察到,不禁輕噫一聲,道:「這廝無論智慧勇力,都不可測,難道他已有辨認之法?」
王硅對石軒中印象極深,不禁衝口道:「別人我不知道,但這石軒中卻是無法克服的人……」話一出口,方覺太以示怯,助長敵人威風,轉眼一瞥,但見其餘三位武林高手,都露出同意之色,這才放心地吁口氣。
石軒中突然走過來,大家從他的面上,找不出任何可供猜測的表情。左寒子那等老練的人,也忍不住問道:「石大俠可是想放棄了?」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說不定,但時間還未到呢!」
那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白衣女從開始到現在,面上神情沒有一絲一毫變動過。石軒中停住在她們面前數尺之處,緩慢但自信地瞧瞧她們,然後朗聲道:「石某在指認兩位郡主之中哪一位是白桂郡主之前,先講一個石某所知道的故事……」
眾人都甚為驚訝,不明石軒中何以忽然變得這等閒暇,居然講起故事來。石軒中想了一下,旁邊的玄鍾道長大聲道:「石大俠請注意,現在開始第四段時間」
石軒中點點頭,道:「謝謝道長提醒……」他跟著臉色一整,極為認真地說道:「幾年以前,在江湖某一個城裡,有一對相依為命的父女,他們姓陳,名字不必說了……」
眾人都被他認真的態度吸引住全部注意力,大家都用心聆聽這位名震天下的大劍客要說的故事。
石軒中接著道:「這姓陳父女兩人在城中毫無親故,生活甚為清苦。不過所幸的是那位雙十年華的陳姑娘不但長得極為美麗,而且性情溫柔,孝順無比,是以生活雖是清淡,卻也相安平靜愉快。」
他頓一下,雙目凝視著那兩個白衣郡主,生似這個故事和她.們有什麼關連一般。
眾人方作這等想法時,石軒中繼續認真地說下去:「陳姑娘的艷名早已傳遍全城,幾乎沒有人不知道。有一天,她的父親被一個當地惡霸強行招宴,在筵席之上,那惡人當面提出要納陳姑娘為妾的意思。那位陳老先生自然一口拒絕,並且拂袖而去。過了幾日,陳老先生忽被發現暴斃在城郊外,胸前有利刀所留的傷口。陳姑娘自是哭得死去活來,報官請緝兇手。她本來想相從老父於地下,但後來想到假如自己也殉父而死,一來父仇難望報復,二來誰會替她安葬老父?因此她終於沒有尋死……」
說到這裡突然停頓一下,轉眸掃視眾人,道:「各位可猜得出陳姑娘的殺父仇人是誰麼?」
左寒子只冷冷哼一聲,卻沒有出言回答,玄鍾道長和慧力大師都含笑不語,最後王硅緩緩道:「照石大俠的話中推測,自然是那惡霸無疑?」
石軒中道:「不錯,想來各位必定都猜中了,那位可憐的陳姑娘也是這樣猜測,但這時安葬老父要緊,也顧不得報仇之事。不過她無親無故,鄰舍之人又怕那惡霸的勢力,都不敢出頭幫助,她正在無法之時,忽然……」
他又停下來,向眾人掃視一眼,道:「諸位試猜忽然發生什麼事?」
眾人都沒有回答,只因這個「忽然」的後面,可能發生的情形太多,誰都不肯胡亂發言。
石軒中鄭重地接著道:「諸位一定想不到,原來那惡霸竟然出現,一力幫助她安排殮葬之事。不過臨走之時,卻對陳姑娘說,三日以後他來把她接回家去,免得她一個女孩子,孤苦無依……」
他輕輕歎口氣,那對含威,的虎目一直凝定在兩位白衣少女面上,話聲頓了一下,接著說道:「陳姑娘這時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她本是天性純孝的人,想起老父一生與人無爭,安貧樂道,卻遭遇到這種下場。而她自己則芳華虛度了好多年,為了承歡老父,已忍受不少寂寞,最後竟得到這種可悲的下場,這時深深覺得當真是生不如死……」
這個故事本來不算驚人,可是石軒中那種真摯誠懇的態度,以及充滿感情的聲音語氣,使得眾人聽了但覺那位姑娘的不幸,實在教人十分憐憫同情。
石軒中繼續道:「眼看三日之限快到,陳姑娘求助無路,又無拳無勇,縱然想拼卻一條性命學古人懷刃行刺,也辦不到,在這種情勢之下,她十分後悔當時沒有跟隨老父同赴黃泉……」
眾人這時都暗暗用心推測陳姑娘後來的命運。忽然發覺石軒中已沉默了好一會,還不開口,便都十分驚異起來。
只見石軒中首天望著天空,若有所思。彷彿已把講故事這回事忘掉。
玄鍾道長輕咳一聲,道:「石大俠請注意,第五段時間馬上就開始了……」
石軒中的目光從天空中收回來,望望眾人,道:「我忽然想到,剛才所說的故事實在不夠悲慘,這世間上比那陳姑娘遭遇更悲慘之事還不知有多少,諸位認為對麼……」
眾人都不知道他這意思何在,齊齊一怔。隔了一陣。玄鍾道長道:「最後一段時間開始……」
石軒中道:「道長毋勞費心,石軒中已知哪一位是白桂郡主了!」
他舉手指一指左邊的白衣女,道:「這一位可是……」
右邊的白衣女突然尖聲大笑,石軒中俊面一沉,道:「你笑什麼?難道我認不出你?」白衣女登時煞住笑聲,愣了一下。
石軒中仍然向著她說道:「你也許會說這樣把你認出來,不能算數,對麼?」
左寒子陰聲接口道:「自然不能算數……」
石軒中朗聲一笑,道:「諸位別忙,先聽石某下面的話……」
他滿有把握地掃視眾人一眼,然後才緩緩道:「我本來要說的話是左邊那一位是白蘭郡主,右邊的才是白桂郡主」
王硅立即道:「何以見得呢?」
慧力大師誦聲佛號,道:「王兄問得不錯,石大俠必須加以解釋……」
石軒中道:「石某當然要揭開這個謎底,免得白桂郡主抵賴,不過我若當面說出來,也許會令她難堪,故此請她暫時離開一陣,我才能說!」
白桂郡主冷笑一聲,道:「好,我走開,看你還有什麼花樣?」
白桂郡主退開老遠,冷眼瞅著石軒中,但見他丰神俊逸中,仍掩不住英發雄姿,這等男兒,當真世上罕見,不覺對他生出又愛又怕之心。
石軒中瀟灑地笑一下,道:「這個謎底說穿了也不希奇,,石某日前在峨嵋隱仙觀內,暗中聽到少林永行禪師被瓊瑤公主手下所窘之事,其時已發覺白蘭郡主具有天生仁俠的心地,和白桂郡主的陰狠毒辣全不相同……」
白蘭郡主聽了突然一怔,那對美眸在石軒中面上轉來轉去,眼光中流露出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
石軒中道:「所以石某忽然想到假如說出一個悲慘的故事,也許能從兩位郡主眼中不同的反應,辨認出真正的身份來……」
左寒子驚歎一聲,道:「石大俠不消再說下去,貧道一生自認智計過人,從來沒有服氣過誰。但在石大俠這等天縱睿智的人面前,貧道不過是米粒之珠,螢火之光而已……」
王硅接口道:「兄弟有句老實話,那就是石大俠說的故事,其實並不算悲慘……」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石軒中已想不出更悲慘之事,不過當時我已考慮到這一點,最終認為這個故事雖然不夠悲慘,但因是女性為主角,兩位郡主也是女性,感應上一定與男人不同……」
他的目光移到白蘭郡主面上,忽見她甜甜笑一下,迅即斂去笑容。這一笑之中,蘊含著許多意思,石軒中不覺一怔神,那邊白桂郡主冷冷道:「石軒中你說完了沒有?」
棧道上一場險惡風雲,終於祥和消散。
石軒中帶著白桂郡主,一路向嵩山進發。
這時江湖上認得石軒中的人極多,同時瓊瑤公主所定的端午、午時瓊台之會,也已膾炙武林人口,是以白桂郡主和石軒中雙雙現身於江湖,登時引起紛紜謠傳。在許多傳說之中,有一個說法是那瓊瑤公主乃是白鳳朱玲……
石軒中到達嵩山山麓時,忽見四名身披黃袈裟的大和尚迎在路旁。
他一看這等陣勢,不由得暗自詫異,心想少林寺領袖武林,聲威鼎盛,與別的派別大不相同。但照今日的情勢看來,少林寺也被瓊瑤公主之出現,引起全寺戒備……
那四個大和尚氣派莊嚴,一望而知都是在少林寺甚有地位之人。
其中一個和尚合十道:「石大俠蒞臨荒山,榮寵何如。若然不嫌寒寺敝陋,敢請從此路移駕上山……」
石軒中拱手還禮,道:「石某正是專程來謁白雲大師,有勞禪師們指引,實感不安」
兩下簡單地寒暄一兩句,石軒中和白桂郡主繼續前行,走到山腰,又碰到一撥四位大和尚。
這四位和尚均是披著黃袈裟,神情莊穆。石軒中照著他們指點,又向前走。
越近少室山少林寺,所碰到的和尚越多,走到山門前時,一共已碰見過七撥和尚。
山門外這時業已有不少和尚排列肅立,石軒中眼力銳利,遠遠一望,已看見當中的是年逾古稀的白雲老方丈,旁邊還有一位老和尚,也和白雲老和尚一樣披著紅色袈裟,石軒中不待人家介紹,已知那是少林寺最出名的人物,現任達摩院首座鐵心大師。
他放緩腳步走過去,心中忖道:「上山這一路所碰見的和尚們,都佩帶著隨身兵器,這個現象不能等閒視之……啊,難道是戒備著瓊瑤公主的手下們來營救之故麼?他們不知瓊瑤公主其實不曾被擒,怪不得緊張戒備……」
石軒中兩人走至那一排和尚前面一丈左右時,白雲老方丈誦聲佛號,道:「石大俠英姿如昔……」
石軒中躬身行禮,朗聲道:「石軒中何德何能,竟然勞動老方丈佛駕……」
老方丈還了一禮,道:「石大俠過謙了,老衲今晨聽悉飛報,說是石大俠俠蹤復現於江湖,方自竊喜蒼生有幸,不意石大俠已如神龍臨蒞寒寺……這位女施主是誰?」
老方丈眼簾微抬,射出兩道精芒,凝注在白桂郡主面上。
石軒中答道:「這是瓊瑤公主手下四位郡主之一,芳名白桂……」
所有的和尚們都大為動容,疑訝相顧。原來他們都以為那白衣女就是白鳳朱玲,誰知石軒中的答覆,完全出人意料之外。
老方丈眼中精光暴盛,道:「老衲實在想不到是白桂郡主駕臨,幸會得很……」
白桂郡主一言不發,卻輕輕運氣一吹,那塊遮面輕紗飄起來,露出那張冷艷臉龐。
這一手也大出眾人意料之外,白雲大師和鐵心大師都見過朱玲,這時無法不信她真是白桂郡主。
白雲老方丈讓客人寺,穿過數座大殿,走入一個極為寬敞的禪院中,院側有株參天古樹,濃蔭正好蓋覆住院子的大部份。樹下擺著石製的幾床等物,古樸異常。
石軒中在一張白石長几坐下,白桂郡主一徑坐在他身邊。對面的石床上坐的是白雲老方丈,床後侍立著四個眉清目秀的小沙彌。左邊是鐵心大師,在鐵心大師身後,侍立著一排三個身披黃袈裟的中年僧人。石軒中經過介紹,知道他們便是少林寺有數幾位高手之中的智力禪師、勇力禪師和仁力大師。
鐵心大師道:「石大俠駕蒞寒寺,此行敢是與白桂郡主有關?」他搶先發言,顯然因為白雲老方丈不便直接詢問。
石軒中尚未回答,突然一位僧人匆匆奔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