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鬼對他少主人腦裡的奇絕天域,早已見怪不怪。不過,當他聽著寒冰心的論敘,總還是會不自覺地,深深鏤入寒冰心的夢之世界。
飛馳中的寒冰心,續著道:「人在天地之間,就必然受到天地運勢的影響,同樣的,天地也會因著人的存在,而有所變易。人處於天地之間,用心化蘊超越天地的力量,以跨出時空的禁牢,達到一個現實中人所難以企及的異度世界,這豈不是,另一種變相的武道嗎?只是,武學的進展看得到,相術的未來,卻總顯得灰灰濛濛,沒有確實的跡痕,足供掌握。這兩者間,其實不過是一種形式上的差異,歸諸兩者的源流還不都是想對人類的生命作出突破!兩者並不存在著孰高孰低的問題,只是,被世人接受的程度有所別異罷了。人們總是相信看得到的事物,而對於理不清的力量存在,便會感到畏駭與敬仰,自然隨之而來的便是汕罵、迷亂、半信半疑等多種態度。你明白嗎?」
雷鬼點頭。
「如今,天有如此鮮明的異象,且又從『落風崖」方向而來。那麼,依此推想,似乎可以說是『落風之役』,有了新的意料不到的發展趨向。你以為如何,這樣的導論?」
雷鬼直接了當地說:「是。十分合理。」
「好!發佈消息,要『修羅海』所屬,小心戒備!」寒冰心冷冷下達指令。
「是。」
驟地,一隻俊靈的白鳥破空飛起,於暗色的夜空中,彷彿是一具漂浮的素白幽魂,杳杳而去。
電逝!
雷渺!
天地的顫動,消去!
白轉黑。
夜色重回天地。
一籠籠的暗獸撲出,很快地便佔滿了本該漾著光團的聚簇點。
射出極芒的劍心,再度恢復成暗紅的血赤。
渾體透白的心劍,也魂銷黯然地沉寂了。
所有人眼前的刺目燭光,也悉數散滅。
一切都跺回了原點的靜默。
在場的人於月光的微暈俯照下,瞥見了他們。
他們!獨孤寂心與鳳霞飛的身影,緩緩浮現著。
獨孤寂心閉目靜息,整個人盤坐在大地之上。他左手握著斜指著蒼天的心劍,彷彿要融進合的範疇裡似的,飄飄渺渺,深邃浮韻。他的右手,則輕輕地攬住甜甜蜜睡的鳳霞飛。
「鏘!」
心劍倏地入鞘。
獨孤寂心仍舊闔著眼。
他懷中的她,也還是沉沉地睡著。
鳳霞飛的臉上,靜靜地綻開一種沉穩的笑意。
那是,舔慣江湖血煞凶絕的武林人,所從未見過的笑意,陌生而溫馨!
非常安靜!非常寧和!非常自然的笑!
那是一種,也許可以稱之為幸福的笑容吧!
現場瀰漫著極致寧靜的氛圍!
一種卓絕超然的溫柔,深深地沁入所有人的心懷。
他,獨孤寂心啊!終於踏足了千古難達的極境。以極入無的空然感,邃深的隱在那一片天然的靜態之後。空宇僧不自覺地體驗到了,那一層更為精絕的神韻。不過,獨孤寂心真的已完完全全體會了「無」嗎?
極到了盡處,超越了極的苛求,便能跺進無心無劍無生無死的大念裡,這樣的境界,獨孤寂心他真的已達到了?「無」的髓味,他真的完全吸融了?他是不是完完全全的跨足到「無劍」的境界?是也不是?
雲破月一向懸著的柔致笑意,緩緩退去。她終於見識到了「劍」。真正的劍啊!那樣的層次,正是她所希冀超越的標準。她真心地撼動了,無以自己的撼動。
眼前的這個「孤獨」啊,已為這一代江湖帶來了太多大多的奇跡,彷彿是集一身不可能的創造者。
他的劍,正竄修著以往劍的傳承史跡,他的劍,正凌駕著一切舊有的格局,他的「龍飄八脈劍」,正創造著未來的武學境界啊!雲破月喃喃地於心中思論著。
司徒蕾則是滿心滿意地憤怒著。
一種腐蝕性的侵滅力量,由她的靈魂至深處,緩緩化開。是什麼樣的憤怒呢?也許是嫉妒吧!嫉妒,她「白手」司徒蕾會嫉妒?她會嫉妒靜靜躺在他懷中的鳳霞飛?她會嗎?她的手輕輕地顫動著。
所有人都在心念電轉間,思探著對眼前事件的感悟,同時,齊齊地盯視著他們倆人。
遽地,獨孤寂心睜開雙目。
「叮!」
一種無聲的開闔,震放著。
彷彿他的亮眼,驚醒了天地的昏暗似的,綻絢四射著的月芒,一下子全凝於他的眼睛裡。
黯郁的氣氛,乍放即收的斂在他的雙眸中。
一股深邃而極顛的含蘊,森然地在他的體內流旋著。
他沒見任何動作的遽地立起。
深眠的鳳霞飛,仍舊靜逸地侵在他的懷裡。
獨孤寂心不理他人的目視。他輕柔的撫了撫在他懷抱中的鳳霞飛的秀頰,沉沉喚道:
「醒來吧。」
「鬼舞教」教眾屏氣凝神的看著,他們教主的死生狀態。一塊塊的緊張氛圍,重逾山的壓下,郁然的令人受不住。
「嗯哼……」鳳霞飛密封的嘴,透出一截氣吁。
原來合住的眼,慢慢地慢慢地睜開。
她那一雙艷絕的眸,很自然的第一眼,便深注著獨孤寂心。
「哈!」
驟地,現場歡聲大作。
「鬼舞教」教眾,終於放下了懸浮蕩晃的心。
鳳霞飛有驚有險的度過了一場死劫。她與「鬼舞」神的超感聯繫,並沒有斷棄!太好了!大部分的「鬼舞」教徒,都這樣想著。
這時,鳳霞飛才慵懶地轉眼看著現場。「啊!」
鳳霞飛方才從寧和的眠睡中醒來,便乍見數千雙眼睛正盯著她看。而她堂堂一代「邪尊」,卻躺在他的懷中。她不由大羞。她勢子一發,身子一抬,整個人溜出獨孤寂心的懷擁。
誰知一個踉蹌,仍是虛弱的她,險險墜倒。獨孤寂心忙右手一攬,又將她抱住。
鳳霞飛更是羞赧得全身渾軟,滿秀容的艷雲,紅紅的綻著。她低吟一聲,躲入獨孤寂心的抱擁。
還自歡呼的「鬼舞」人,不禁的全數愣住。他們所奉為邪天之尊的教主,竟會嬌羞?一身一心,都是驚狂邪氣的教主,竟自動的依在男人的懷裡?許多「異域」人,都不自覺的揉起雙目,下意識的以為自己看錯了。
現場本來滿佈的愉喜氣氛,一下子退光!
一種另類的沉默的尷尬,刷的填滿了場內。
滯住的呆愕,無可遏抑地蔓延著。
戰局的詭異,再度攀上了高點!
烈易玄與姣妙,被一種危險的訊息,駭寒的包住。
他們從一種無聲的交融裡甦醒。
殺機瀰漫!
烈易玄疾動,拖著姣妙,閃進街角的暗處。
月娘的瑩芒,忽忽飄飄,鑿不進他們躲的暗巷。
烈易玄轉采身望了望安寧的四周。
「怎麼樣?」姣妙抑著聲量問。
「高手,很厲害的高手。」烈易玄兩眼迅快地張顧著。
姣妙見烈易玄這麼專心專意,不敢打擾他尋敵蹤跡。
他的專注,意外地煥發出一股深刻的魅力,吸引著姣妙。她不自覺地,更貼進了烈易玄一點。
烈易玄精芒炸爍,迅疾地掃視著可能的埋伏點。
陡地,他皺了皺眉。嗯,三十人,不少人啊。但是,只有五個人,才是真正可以一戰的敵手!其他的,小嘍囉而已。哦,整體氣勢盛厲,呈圓狀包圍著他們,正逐漸收攏。哼!太囂張了,來人竟毫不隱匿他們的聲息與殺意。
「小子,別躲了。」一個揚揚狂意的聲音,叫著。
烈易玄伸手握了握姣妙,暗示她別出去。
姣妙也輕輕的回握著。
烈易玄如箭竄出,正對著包圍的五人。當然,還有悄悄掩來的小卒二十五人。「你們是誰?」
一個滿臉黑鬚的大漢,哈哈大笑,是先前的那個聲音:「總不能讓你這毛頭小子,糊里糊塗送死。聽好了!咱們是『冠廷衛』所屬。咱是蔣上應。」
他旁邊一個白面男子,則陰側側一笑,道:「小子,你便是大膽犯害朝廷命官的烈易玄,是不?」
烈易玄洒然一笑。「你又是那位啊?」
「哼!本人梁俱。」
烈易玄指著另一旁,背插捩牙棒的男子,問道:「你呢?」
「汪樂矣。」
「我乃容之高。」另一個青衫男子,自報名謂。
這時,只餘一個渾體散露著一股邪異味道的全身紅衣男子,合著目,全不理會烈易玄。
烈易玄暗思,眼前的紅衫男子,才該是真正的圍捕領導人。他問:「喂,紅衣先生,你又是誰啊?」
紅衣男子並不理會。
蔣上應抓著他那堅直的黑鬚,訕笑道:「死小子,初出茅廬,什麼都不知。連咱老大,位列『冠廷衛』第五級,在武林赫赫有名的『邪火』溫陵陽,都不認識?今日讓你遇到,也算於你有生之年,混江湖沒白混了。」
烈易玄聽得倒足胃口,當下便口手搭配作出嘔吐狀,純真的譏笑著。
那粗莽的蔣上應,立即氣得火哮焰騰的。他氣厲的喝道:「兀那死小子,你活膩了不成?」
「誰說的,我可還沒活夠呢!可以的話,我還想再多活幾十年呢!不過,我想啊你一定會比我早死就是了。對了,黑臉老兄,你又是什麼級?也是第五?或是第六嗎?第七?還是八、九、十?不會吧,二十嗎?三十、四十?呃,跳一下七十、八十、九十?該不會是一百零九級吧?」烈易玄非常理壯地頂道。他以為,蔣上應所稱的級數,不過是個形容罷了,殊不知「冠廷衛」還真有級數的區別。
「冠廷衛」的分級,共有十三。
第一、二級直接隸屬於君帝的管轄,專責君帝私人的處居安危。而真正管事的是三、四、五三級。但其中三、四級,也不很干涉實際作業,僅是就重大事務做出決議的發佈命令。
因此,第五級乃成為執行事務的最高統籌。「邪火」溫陵陽,便是屬於這個層級。
不過是第十三級的蔣上應,那受得了烈易玄的饑嘲。果地,他氣得吼道:「死小子,你死定了!來人,不論生還死,給咱上。」
他甫一喊完,二十五名手下,便已全數撲上。
烈易玄悠悠然然地等著那些人如狼似虎的擊殺,仿若毫不在意般輕鬆閒逸。
然而,他的澄清眸睛,卻驀地溢滿了殺機。
濃烈的殺機,颼地飄散出來,卷天掩地的蓋往衝來的二十餘人。
「藍天」烈易玄又要再次拓開他領域的闊野。
血的經驗,將會一步步帶他走入武林的現實,投向更卓絕的超人天域。
「隱者」無名疾奔著,在漸漸頹弱的月照下。
他想著,他六十年的生涯到底獲取了什麼?到底什麼才是他所亟欲臻達的?到底有什麼是他特別想要惜愛、想要珍念的?到底有什麼?
燕孤鴻無情於人間,卻有情於刀道的超然。這到底是對是錯?
他鼓盡心中的激騰,也許還是不能改變那只孤雁的絕情天吧?燕孤鴻答應他要考慮碧月夜的存在。那也許只是孤雁想要成全他的一種退讓。是嗎?是如此的嗎?
燕小子是否能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燕孤鴻說他極於情愛的思憶。是啊,這麼久了,也已二十年了。
他還是忘不了她。還是忘不了。還是!
腦域裡的記憶功能,牢牢地刻鏤著,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哈!真是可笑啊。己入花甲之齡的他,竟還青春少年似的熱烈思念著她。哎呀!她會不會羞紅著臉,看著他笑呢?
在那個,他暫時還觸碰不到的世界裡?
她一向是個薄臉子的人。只要,他稍為甜蜜地望著她,她便會不知所措。這樣的女子啊!
他說想要重出江湖,將亂世調反。真是這樣?他的心,真是如此的想著嗎?也許不是,也許真的不是。也許,他只是想讓自己極情追憶的心,找到一個終結。
一個絕美的終結!
當初的歸隱,封死了他的心。二十年來,他一直留回在那個曾經裡。在那個曾經存在的永恆中,他與她,沒有悲痛、沒有衰老、沒有生死的悠遊著,在那個跨越永遠的世界!
然而,最近她的儷影,逐漸淡去。他抓不住!他竟慢慢的抓不到她的影子。混帳!他竟抓不到。這怎麼可能!
二十年來,她的形影從未曾迷失,他一直能情意深綿地鏤痕她的身態。在他的心肉裡。
這到底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會捉不著她的影子?他的記憶,為什麼會自動抹拭她的存在?難道?難道,他已開始頹老?他的思欲,已將他生命中的熱力青春,悉數焚盡了嗎?他滄桑地笑了。
他老了!他真的老了。雖然,武道的修習令他超越了一些人身的禁縛,在外貌與體能上,他並沒什麼衰老,依究是維持著良好的狀況。
但他的心,卻真的蒼老。真的蒼老!蒼老得茁滿了傾頹的喪氣。
奔狂亂騰的青春,不再有了。他知道!失去她啊,真是太長太苦了。
這二十年來,他非常寂寞。儘管,他能隨時隨心隨意地投入那個有她存在的永恆世界,但費盡心力,尋捕她的笑靨、身態、話語時,有股深切的悲哀,總會不自覺的暴現出來。
他對感受著那股沉痛的自己,忿恨以及迷然。她並沒有消失,不是嗎?他怎能感到悲哀呢?她並沒死去或消滅啊!他又何必感到那股深沉的悲慟?他何必網!實在沒必要的,不是嗎?他反覆的問著自己。
他還是忘不了!他還是忘不了,他失去了她。他再不能欺騙自己。他再不能欺騙自己,她還活著,活在他的心裡、活在他的世界、活在天地之間。他不能。
因為,他已經沒法子,他沒法子再掌控往她的笑、她的身姿,她的心、她的人、她的深情!他再無法鮮明地,將她鏤在他的思憶中。沒辦法啊!他,隕老的他,已經沒有辦法了。
即使是,他曾應承過她,要好好地在思念她的人生裡,活下去。
但是,他真的累了。真的真的累了。他再設法子單獨活下去。所以,他決心打破隱遁的狀態,復出!
蟄伏的歲月,太長了。
獨寂的氣味,疾旋地吞蝕著他的心。
悲傷好像早巳腐爛進他的心腑裡了。
他將踏著這些死氣,走向生命的另一個新段落。
不,也許該說是,終了的段落!
「七絕隱」啊!其他的六個老傢伙,太清楚他了。他們根本沒開口問他,便知曉了他的心意。他們一齊決定歸隱山林、退出武林,也一齊決定要重出江湖,痛痛快快地重新復出!
他其實並不想他們涉入。因為,這一趟淒楚的歸途,畢竟只是他一個人的抉擇。真的沒必要,讓他們和他一起走過。真的!
但,「要死,就要死的燦絢,死的轟轟烈烈!你可是,『天下第一秘』『隱者』無名啊!我們陪你走這最後的一趟,就當作是一種生命的餞離好了。別要囉唆!」他們這樣說著。他不能再說什麼了。不能。
他不能拒絕。不能!
惟有淡淡地點了點頭。他只能點了點頭。其他的,點滴都在心裡,再不需用,形下的語言來述說。
這是,他們「七絕隱」的深刻友情!一種用心來記錄,彼此生存的形上交往,一種生命情熱發散的徹底登載。使人無以推拒啊!
唉!橫虹刀的燭光,讓他有些惘然。以往,他克己努力尋求的天道,如今在他的眼,幾等於一場遊戲式的爭逐。難以思議啊!
現在的他,竟只渴求於死的髓味。昔日的雄心豪氣,那裡去了?連他自己都覺得,過往的著力尋覓,顯得有些荒謬,一種認真的荒謬!
天道嘛,只不過是一場可笑的追求,現在的他,這樣想著。所以,他很能體驗碧月夜的愛戀執著。尤其是在碧月夜說她將燕孤鴻視作天道的化身時,他更強烈地震動了。
因為,他在遇上他所鍾情的她時,她也如是想。那時的他明白錯過眼前的女子,將是他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即使,他可以破開一切阻障,臻至武道的天境,也絕不能將她存在而後失去的經驗抹去。
於是,天道的夢,完全轉化成與她情系永生的夢!
然而,很諷刺的是,與她在一起後,他的劍術,反而不覺的臻到了一個新額峰。「隱者」無名的聲勢,大揚於浩蕩武林,鎮日都有來聞名而來的麻煩與挑戰。
一次又一次的挑戰血鬥,令她與他不堪其擾。他雖然想遁入山林,尋個真正的桃源夢境,與她安安穩穩的度過一生。但現實的血殺,卻總是不放過他們。還是有太多太多的野心,在等著吞噬著他的聲名。
他們就在逃避追捕似的氛圍裡,急急惶惶地逃亡著。
他們為了幸福的寧逸而逃!
然而,沒有想到體質纖弱的她,竟在日夜惶慌的氣氛以及憂心他安危的情況下,香魂病飛!
他終於失去了她。他瘋狂地痛著,瘋狂地痛著!瘋狂躁野、殺念沸騰、仇盡天下一切都在顛亂著。他不能失去她!不能!他瘋狂地屠戮著,那一天追著他們跑的一個小幫派。
他殺了他們。他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殺了全部!殺了所有!殺了一切!
毀滅啊,毀滅啊!毀滅吧!
終於!他在心疲力軟的狂迷中,清冷地甦醒了。
他踏著二、三十人的死軀和慘溶血跡,緩緩走向他的愛。
她說,她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因為,他肯為了她放棄一切的聲名地位。只是,為了她!那一趟幸福,而最末歸入死亡的旅程,她說她真的很幸福。她真的這樣說!
只是,她總不免憂鬱著,他是不是真的快樂?她有沒有阻擋了他的路?她的存在,是不是他的一個負擔?等等一個真心愛他的女人。她真是全心全意的愛著她。
她並不想他因為她而失去了所有的一切。她不希望這樣。她希望,他永遠快樂,永遠幸福,永永遠遠的!
不是這樣的。他哭著。不是這樣。她是他的一切!他才是她的一切,一切的一切。惟一的惟一。他只要她!他也只有她!他跪在她的軀體前,極天盡地地哭著。
(你才是我的惟一啊。因為有你,才會有「隱者」無名。沒有你,我只是個無名而可悲的廢物罷了。)他像要掏空生命所有的悲痛似的狂烈淒嚎著。
一時,天地變色,風雲激盪。
「你才是我的一切啊!你才是啊!」
—別死好嗎?別死,好不好?別死別離開別走對不起你我對不起,我的愛對不起對不起,我的一切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她終於還是去了。
隱者無名的心與夢,碎盡!
碎盡啊……
他無可否認的對陌生的碧月夜,產生了一種親近的屬感。那或許,可以稱之為父女,也或許可以是,類似於朋友的關愛。總之,他不想讓碧月夜在剩餘的歲日裡,淒涼寂寞,毫無憑藉。所以,他才強硬地逼燕孤鴻表態。
他當然很瞭解,在燕孤鴻的思域裡,刀道的重要性,也當然知道,燕孤鴻會明白,他此次重出江湖所抱懷的死味。所以,燕孤鴻一定會讓步。他很明白。果然,燕小子很清楚他的心意,而退了一步。
雖然只有一步,但那已足夠。非常非常的足夠了。非常的。
這樣就夠了!他也只是要,燕小子與碧月夜好好的待在一起一段時日。只要一段時日,讓碧月夜死去的心再度復生,並且蓄滿,即使再度失去燕孤鴻,也能堅卓地獨自行走的動力。只要能這樣,就已足夠。
他們會好好的走上一段路嗎?在茫茫蕩蕩的未來,他們行嗎?他很真摯地希望著,他們可以。真的希冀。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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