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辣手青面魔」秦厲與「碧目魔君」年永泰到來,香芸嬌容上頓時泛起一層濃厚的殺機,冷笑道:「咱們要去找他們,他們卻自己來了,這倒使我們少跑不少路……唉!」 
她話聲未落,不由驚疑起來,羅成也不由愕然失聲。 
原來在一排紅衣大漢身後,卻押著七八名剛才埋伏暗襲的弓箭手,個個雙手反縛,垂首喪氣。 
只見「辣手青面魔」舉手揮停,與「碧目魔君」雙雙上前,依然恭敬地一揖道:「二位想必就是牛總瓢把子的主人了?」香芸執劍飄身下車,冷冷道:「正是……」「辣手青面魔」道:「在下剛才正要回山,卻見一批來歷不明的大漢豕突狼奔,心知這裡必生變故。現在看來,果然料中。呀!怎麼牛爺與這位公子都受傷了?」 
香芸道:「不錯,牛釗身中二十箭,正自昏迷不醒,馬匹車伕皆已中箭而亡!只是公子不過是舊創復發,尚無大礙!」 
「辣手青面魔」大怒道:「媽的,豈有此理,真是豈有此理:這批傢伙竟敢到兄弟地面上做案,而且還傷了牛爺與公子,嘿——」倏轉身回頭大喝道:「把那批傢伙都宰了!」「是!」那批紅衣大漢早已手執大刀在等候著。聞令轟然答應,刀起刀落,就向七個被押大漢砍去。羅成陡然大喝道:「且慢!」喝聲方出,那邊已六顆人頭落地。「碧目魔君」忙也厲喝道:「留下一個活口!」 
有個紅衣大漢揮刀略慢,聞聲急忙收刀。 
「辣手青面魔」對羅成恭敬地問道:「公子有何指示?」 
羅成冷冷道:「我要問問,他們究竟是受誰指使?」 
「是。」「辣手青面魔」立刻揮手一招,道:「推上來!」 
紅衣大漢立刻把那個僅存的活口推到車前。 
香芸已喝道:「狗賊,你們是受誰指使埋伏暗算我們?」 
黑衣漢子雙手反剪,垂首不言。 
香芸怒道:「你不吐隻字,敢情想吃苦頭嗎?」 
黑衣漢子依然一動不動! 
香芸勃然變色,尖叱道:「我不信整不了你!」 
舉起劍柄就向黑衣漢子琵琶骨敲去。 
羅成忙喝道:「芸妹,不可用刑!」 
香芸一怔,止手惑然目詢。羅成已喝道:「朋友,請抬起頭來!」 
黑衣漢子緩緩抬頭,神色木然,像已完全麻木。 
羅成語聲倏變柔和,含笑道:「我亦知道你屬人手下,只能聽命行事,逼不得已,所以我並不怪你!」 
黑衣漢子依然不語。 
羅成仍柔和地接下去道:「只要你能說出主使的人,我不但不會傷你,而且保證無人敢動你一毫一髮!」 
黑衣漢子神色微微一動,但旋即垂下目光,恢復原本樣子。 
旁邊的「碧目魔君」卻大喝道:「公子好言相問,你竟然不言不語,莫非真要死!」 
「辣手青面魔」冷笑接口道:「既然不肯吐實,留你狗命又有何用,待大爺成全你!」 
言出掌發,猛力向黑衣漢子劈去。 
羅成倏伸手一揮,冷冷道:「閣下莫非想殺人滅口不成!」 
「辣手青面魔」陡覺一股無形勁風,橫裡插入,不但發出的十成掌力反震回來,人也被震得倒退三步,頓時駭然大驚,慌忙道:「這是什麼話,秦厲天膽也不敢冒犯牛總瓢把子虎威,就因這批傢伙在兄弟地面上惹事,為了避免誤會,才親執前來等候公子與牛爺發落,難道公子還懷疑秦某的心意?」 
羅成轉顏道:「我一時急不擇言,希總舵主勿罪!」 
「豈敢豈敢!公子是總瓢把子的主人,秦厲怎敢心存介蒂。」 
羅成含笑道:「那我就放心了,還有二事,尚請總舵主幫忙!」 
「請快吩咐,力能所及,敢不遵命!」 
「請總舵主命手下代清一下路上障礙!」 
「哈哈,這點小事,何勞公子關懷!」「辣手青面魔」說完轉首喝道:「來人呀!把前面道路清除乾淨。」 
七八名紅衣大漢立刻向前跑去。 
羅成道:「拉車馬匹已死,請總舵主賜借二騎,以便在下繼續趕程!」 
「辣手青面魔」躬身道:「公子方遇驚嚇,牛總瓢把子又受重傷,何不駕臨敝寨好好休養二天再走?」 
羅成搖手道:「不必了,只請總舵主代為攏好馬匹,並代為埋好車伕屍體,已是感激不盡。」 
「辣手青面魔」道:「些許小事,應該效勞,公子既急行程,秦某也不便強留了,來人呀,回寨上選取二匹好馬,替公子送來!」 
二名大漢立刻飛奔回去,沒有盞茶時刻,蹄聲得得,已騎著二匹健馬,電掣而至,飄身下馬攏好車頭。 
人多好辦事,片刻之間,道路已清好,車把式的屍體也已埋好,待一切妥善,「辣手青面魔」問道:「公子可以起程了,但這人怎麼辦!」 
指的自然是黑衣大漢。 
羅成微笑道:「此人正好充作車把式,讓我帶走,路上也可以問問話!」 
一言不發的「碧目魔君」聞言臉色大變,「辣手青面魔」卻已搶先道:「是,是,公子儘管帶走!」 
接著對黑衣大漢陰陰道:「一路上你為公子駕車可要小心了,如果再有異心,縱然公子饒你,我也饒不了你!」目光一側,向執刀的紅衣大漢揮手道:「為他鬆綁!」鬆了綁,黑衣大漢揉了手腕,立刻跑到車前,坐上車轅,一抖韁繩,厲喝催車起程。羅成坐在車中,向外拱手道:「容此別過,後會有期。」「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雙雙抱拳躬身送行。等二人豎起腰來,馬車已沒入一片塵煙之中。 
只見「辣手青面魔」倏陰聲笑道:「好個後會有期,只怕不出十里,秦厲還要見你一面?」 
「碧目魔君」卻皺眉埋怨道:「大哥,你今天做事好像糊塗起來!」 
「辣手青面魔」道:「二弟,我什麼地方糊塗了?」 
「碧目魔君」道:「大哥縱然容忍,也不能把活口留給姓羅的去套口供啊!這一來豈不洩了咱們的底子!」 
「鐵手青面魔」嘿嘿笑道:「二弟,你以為姓羅的不知道還蒙在鼓中麼?那你大錯特錯了,他只是心有顧忌,不想點破而已。」 
「碧目魔君」一怔,道:「依大哥這麼說,我不懂他為什麼不翻臉?」 
「嘿!三個人卻有二個帶傷,而二個帶傷中又有一個昏迷不醒,這就是他不敢翻臉的緣故,說穿了大家是心照不宣,過了這第一回合,等著看第二回合。」 
「碧目魔君」惑然道:「大哥既然看出弱點,又何必再拖,乾脆就在此地把他們料理了,豈不省事!」 
「辣手青面魔」道:「嘿!二弟,你知道剛才姓羅的揮手阻我那一掌的勁力嗎?告訴你,把咱們二個加在一齊恐怕還擋不住他一擊!何況旁邊還有一個丫頭沒動手!」 
「不論如何,咱們人多,不怕不把他們收抬下來!」 
「二弟,你這就算錯了,大哥我一生從不打沒把握的仗,如你這般硬碰硬,縱然收拾了姓羅的,咱們弟兄的死傷,也必可觀,這是何苦!」 
「辣手青面魔」說到這裡頓了一頓道:「力不敵唯有智取,當初你也知道,我二處佈置,皆是分頭進行,手下各不相干,諒姓羅的也問不出所以然來,他縱然料到,卻料不到我們在何佈置,何時發動。故而我們佔盡了天時、地利、人和,還怕贏不了這一仗!」 
這番話說得「碧目魔君」心懷大開,笑道:「大哥果然神機妙算!那咱們此刻快抄捷徑走吧!趕在他們前頭,也好看看魚兒投網的情形!」 
馬車如飛急馳,香芸移坐於車轅上,不放心地監視著駕車的黑衣大漢。 
車馳里餘,她忍不住發問道:「喂!你叫什麼名字?」 
黑衣大漢回答道:「小的叫張寶,在九宮山三十六寨總舵中充一名巡山頭目!」 
香芸失聲道:「你原來還是姓秦的手下,剛才為何不說?」 
張寶道:「小的剛才要是開口,現在已無法為姑娘御車了!」 
香芸厲聲道:「你真以為我們現在會饒了你!」 
張寶道:「小的心感公子保命之恩,所以坦直相告,姑娘此刻若要殺我,小的也心甘情願。」 
車中的羅成已開口道:「芸妹,不要為難他,只要他有向善之心,我們就該給他悔過之機。」 
張寶肅然道:「人言羅公子仁德蓋世,果然不虛,我張寶今蒙公子保全之德,若再為惡,天地不容!」 
香芸尖叫道:「停車!停車!」 
張寶愕然勒住韁繩,道:「姑娘有什麼事?」 
香芸怒形於色道:「那二個混賬狗賊滿面虛情假意,騙得我暈頭轉向,若不殺他個雞犬不留,難以消我心頭之恨!張寶,把車調回頭!」 
羅成在車中急喝道:「芸妹,不要衝動!」 
香芸唸唸道:「成哥,咱們被人家花言巧語,玩弄於股掌之上,這口氣怎能忍得下去!」 
羅成輕笑道:「你上了別人的當,我可沒上當。」 
「那,你早已發覺了。」 
「我當然知道他們是猴子技人皮!混充君子!」 
香芸一怔道:「既早知好謀,為何不動手殺他個落花流水!」 
「我們三人,已傷了一個半,我不能不有所顧忌,何況我料定秦厲也是受人主使,為了避免橫生枝節,也希望姓秦的知機而退,故我沒有點破他的虛假面具。」 
香芸一哼,道:「成哥,你能忍,我可忍不住……」 
「哈!芸妹,你不必急,若我料得不差,秦厲與年永泰決不會如此輕易放過我們,前途立刻就會相見,屆時保你能一消心頭之恨!」 
張寶歎道:「公子果真料事如神,『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為拿公子,精心設計了二處埋伏準備要使公子精疲力盡,束手就縛,公子雖破了一處,那第二處卻正待公子落阱!」 
香芸吃驚地問道:「你知道佈置了些什麼嗎?埋伏在什麼地方?」 
「小的不知道,因為二處埋伏,分頭進行,各不相知,不過小的對這段地形極熟,故對前面設伏的地點,約模可以猜到一些!」「什麼地方?」「可能就在此去八里的大峽谷!」「張寶,難道大峽谷的地形特別?」正是,大峽谷二面山勢陡峭,道路從中穿過,百丈距離,勢險天成,若在二邊出口設下埋伏,確是危險萬分。」香芸皺眉道:「有別的路可以繞過去嗎?」「沒有。」香芸急道:「成哥,你看怎麼辦?」羅成沉毅地道:「繼續前進。」「成哥,你……」「芸妹,放心,我不會去找死的。」 
聽羅成似乎成竹在胸,香芸這才寬心,對張寶道:「加上鞭,快!」 
羅成卻在車中道:「不,盡量收慢,此刻愈慢愈好。」 
香芸惑然問道:「為什麼?」 
羅成道:「牛兄弟尚在昏迷中,必須拖延時間,待他甦醒,遇上危險,可以少卻一些顧忌。」 
於是蹄聲踢踏,馬車緩緩地向前走著。 
一里……二里……三里,羅成倏在車中叫道:「芸妹,你進來看看,牛兄弟醒了!」 
香芸鑽入車篷,果見牛釗已睜開了眼睛。她坐落一旁,慰問道:「牛兄弟,你感到傷勢怎麼樣?」 
牛釗裂嘴笑道:「已好多了,咦?咱們怎麼仍在車上?那批狗賊呢?」 
羅成含笑道:「現在你不要多問,好好靜心養息片刻,說不定等下有大風大浪。就不容你這樣舒服了!」 
牛釗大笑道:「這點皮肉之傷,還不至於使我躺著起不來!」 
羅成含笑拍拍他的胸脯,讓他安靜下來,然後揚聲道:「張寶,還有多遠?」「約模四里左右!」羅成道:「再過二里,你就加鞭狂奔,衝向大峽谷!」張寶道:「公子,這樣豈不更加危險嗎?」羅成道:「照我的話去做,不必多問。」「是。」 
天色益發晦暗了。才過未時,已如暮色。 
陰晦的天色下,緩緩而行的馬車顯得那麼孤單,那麼無助。 
車轅上的張寶愈來愈感到心驚肉跳,他摸不透羅公子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於是他側耳細聽,想知道羅成在盤算什麼?有什麼應付方策,可是聽了半天,除了聽到牛釗的鼻鼾聲外,根本聽不到半絲聲息,不禁大感失望。 
然而與大峽谷的距離,卻已愈來愈接近。 
大峽谷—— 
二面高聳的山峰,光滑陡峭的巖壁,使得中間穿峽而過的山道像一條細小的長蛇。 
谷外天色晦暗,谷中更是陰沉淒迷,猶如盤古時代天地未開時,那般的混沌朦朧。 
驀地——陣蹄聲自谷外響起,接著一輛雙轡馬車如電掣般狂奔入谷。 
百丈峽谷瞬眼即過,方到出口處,二匹健駒倏然一聲希聿聿長嘶,失蹄陷落下去。 
原來出口處已被人挖了一個丈餘陷坑,只是上面鋪了細竹軟土而已。 
狂奔的馬匹跌落陷阱,後面的篷車立刻翹了起來,也跟著壓了下去。 
這剎那,谷口倏升起一股濃煙,十餘隻燃燒的火球滾滾而來,出口處頓被一片猛烈的火勢所阻。而二邊山峽上也同時雷聲隆隆,巨大的石塊自陡峭的山壁上如下冰雹一般滾滾而落,山谷回音,聲勢好不驚人! 
如響雷般的滾石聲中,又起了一陣巨大的喊話聲:「羅成,你前有烈火,後有滾石,快快束手自縛,免得葬生谷中……」 
這番話聲,怕不有百餘人同時在叫喊。 
滾石倏然稀落停止,二旁山壁倏吊落數十條長索,一大批人影垂索飛快而落,為首二人正是「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隨著的是三十六寨分寨主。九宮山三十六寨的人馬幾乎全出動了。 
他們奇兵天降,一到谷中,四下看不到半個人影,齊齊一怔,「辣手青面魔」愕然道:「怎麼沒有人?」碧目魔君」道:「莫非已逃走了!」「辣手青面魔」搖頭道:「決不可能,滾石火球同時發動,神仙也能逃出羅網!」「碧目魔君」道:「可能落入陷坑中了,快去看看!」一大群人立刻奔近坑邊,圍成一圈,就在這時,他們身後倏響起一聲冷笑,道:「坑中只有死馬,不會有活人!」 
群寇大驚,紛紛轉身回顧,只見滾落道上的一塊巨岩上,站著一男一女,可不正是羅成與香芸。 
「碧目魔君」與「辣手青面魔」激靈靈地一抖,失聲道:「你們沒坐車!」 
香芸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們這些狗賊再沒有話說了吧!」 
羅成接著沉聲道:「秦舵主,我在前面不點穿你的虛偽,是希望你能知難而退,想不到你還是不死心,居然連番施展陰謀暗算……」 
話聲未落,只見「辣手青面魔」飛快自腰際抽出一柄軟劍,大喝道:「這二人是正義幫主通告緝拿的要犯,大家上!」 
黔驢技窮,圖盡匕現,這個九宮三十六寨總舵主只有仗著人多勢眾,企圖一拼! 
三十六名分寨主與「碧目魔君」頓時仗刀執劍,蜂擁而上。但香芸早已一聲尖叱,掠身而落,劍光如雪片一般,射落群寇之中。遂就響起連聲慘號! 
天星宮武學豈是這些佔山為寨的匪徒所能望其項背。轉眼之間,就傷了五六名。 
那邊「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雙雙撲向羅成,一劍一刀挾擊而出,二團寒光,猶如狂風暴雨一般,勢猛勁厲卻被羅成輕輕揮出一劍,擋了回去。 
二個魔頭猛攻三招,羅成依然屹立巨岩上,連動都未動。 
其實若非羅成顧慮腿傷,不願再動,二人焉有命在。 
「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漸漸膽寒,尤其身後手下的接連慘號聲,幾乎不曾間斷,更使他二個心涼膽跳,回頭一看,見三十六名分寨主竟在片刻之間,只剩下了六七人,頓時駭然變色。忙急叫道:「風緊扯呼!」 
身形倒掠而起,亡命逃奔。 
在香芸劍下幸保活口的匪徒早已膽寒,聞令頓時撤身四散而奔。 
香芸縱然放得過這些嘍囉,怎肯放過二個禍首罪魁,一聲嬌叱,長身電掠,向「辣手青面魔」截去。 
就在這時,暗中倏有人喝聲打!一蓬烏星,電射而至。 
香芸身在半空陡遭暗襲,逼得身形急瀉,卻已聽到羅成大喝道:「是誰施暗襲!」 
身形橫過香芸頭頂,向前電掠。 
香芸唯恐羅成有失,顧不得再追窮寇,跟著羅成撲去。等她身形落地,只見羅成站在出口處一棵大樹旁,怔然若有所失。 
她急急問道:「成哥,難道沒見到人?」 
羅成搖搖頭道:「此人身手之高,行動之快,實出我意料,真想不到此地四周,還有如此高手!」 
香芸頓腳道:「氣死我了,這傢伙一定是九宮山賊的狗黨,成哥,我們搜一搜!」 
「芸妹,這位高手倒不一定是雙魔同黨。」羅成手指樹幹道:「你看看上面寫的什麼?」 
香芸愕然注視,樹上果然刻著十二個字:「暗伏強敵,窮寇莫追,前途相會。」 
「咦!這倒奇了,若說有強敵,怎不趁剛才混亂時現身,分明是一片鬼話!」 
羅成道:「凡事絕不可以先人之見為主,此人說得不錯,窮寇莫追,我們還是招呼牛兄弟與張寶上來,早些離開此地。」 
話聲方落,牛釗已連聲招呼,扛著降魔杵走來,後面緊跟著張寶。 
只見牛釗一拐一拐得邊走邊道:「痛快痛快,剛才我一杵打翻了二個賊崽子,總算出了心頭一口鳥氣!」 
羅成道:「車毀馬死,我們只有走路了,牛兄弟,你走得動嗎?」 
「哈哈,少主,沒關係,走路活活筋血也好。張寶,還有多少路可到市集?」 
「此去二十里就是旗山鎮可以打尖。」 
羅成道:「那咱們就慢慢走吧!」 
於是一行四人,離開了大峽谷。只見谷中亂石零亂堆如山丘,餘燼冒煙,屍橫遍地,好不慘烈淒涼。 
四人相扶,緩慢而行,直到天黑,才到達旗山鎮。 
這—鎮荒僻冷清,街上居民此刻已大半關門安息,燈光零落,恍如夜半。 
張寶道:「此鎮僅有一家客棧兼營飯鋪,請示公子,是否就去安息!」 
牛釗道:「這鬼地方既只有一家客棧,不去難道還露宿街上不成!上前帶路!」 
「是,是。」張寶連聲答應,越步超前。 
那唯一客棧就在街道盡頭,外面是三間茅舍,後面也僅二座木房,簡陋不堪,此刻門口掛著二盞燈籠,燭火映出悅來客棧四個字。一名肩搭著白布的中年掌櫃,正在東張西望。 
他見張寶等四人快到門口,眉開眼笑,急步迎上來,哈腰道:「四位才來啊!快請,小的已把後進上房收拾乾淨!」 
張寶嗯了一聲,道:「那就請掌櫃帶路!」 
「是,是。」沖年掌櫃轉身哈腰引路,跨進茅屋,直奔裡面,邊走邊笑道:「同時小的已為四位在中間堂屋留下了一桌粗筵,現在還是熱的,茶水俱全,還需要什麼,儘管招呼!」 
講話間已跨進後院,張寶仍不在意,以為掌櫃是故認老主顧在討巧賣乖。 
可是羅成卻聽出口氣不對了,倏然停步,沉聲道:「掌櫃的,誰教你準備酒菜的?」 
掌櫃一楞道:「咦!爺們不是有人先到嗎?那位爺叫小的準備這,準備那,忙好了又叫小的在門口等候……」 
四人聞言俱是一呆,牛釗已吼道:「胡說,咱們一共四個,哪來打前站的!」 
掌櫃又是一怔,羅成問道:「那人呢?」 
「那位爺走了……」 
「走了?」 
「不!他說等一下就會回來!」 
牛釗哈哈笑道:「管他娘的,既有人奉承,住下吃了再說!掌櫃的,是那一間!」 
掌櫃忙指指左邊一幢三間木屋道:「那位爺為四位預定的就是那一間,小的去開門!」 
上前推開木門,四人進入,只見屋子雖然簡陋,但打掃得頗為乾淨,長條案上已點上了二盞燭火,中間一張八仙桌果真放著一桌熱氣騰騰的菜餚,三壺老酒與一大盆白飯。 
餓了一天還未進食,牛釗肚子早在唱空城計了,頓時居下首一坐,抓起一壺酒,就欲往嘴裡灌。酒壺剛湊到嘴邊,倏覺得不對,重重往桌上一放,瞪著店掌櫃喝道:「喂,你這酒菜中有沒有放毒?」 
掌櫃一呆,苦笑道:「大爺這是什麼話,小店與各位無冤無仇,放什麼毒?」 
「把話聽清楚,我是問酒菜中有沒有毒?不是說你放毒!」 
「大爺放心,這些菜都是小的親手做的,哪來的毒!」 
牛釗把酒傾在碗中,聞了一聞,又仔細察看菜色,每樣嘗了一嘗才笑道:「果然沒毒,掌櫃的,你可以退了!」 
說著,一碗酒已仰首飲盡。 
掌櫃哈腰而退,閉上木門,羅成與香芸也卸下肩上包袱長劍,打水洗臉,然而各居一方進食。香芸仍是心疑不止,邊吃邊問道:「成哥,你看那人是誰?」 
羅成道:「可能就是在大峽谷留言的人。」 
剛剛吃完,門口已響起一陣畢卜敲門聲。 
「進來!」香芸以為是掌櫃。 
那知木門啟處,走進一位白髮勁裝老者,雙目神光湛然,一眼就可以看出他深厚精純的修為。 
牛釗倏然站起來喝問:「喂!你是誰?」 
老者微微一笑,移目羅成道:「少俠諒必知道老夫是誰了!」 
羅成沉聲道:「想必老丈就是樹上留言,預訂客房之人了!」 
「不錯。」老者微微一笑,正色道:「老夫本就欲與你在谷口現身相見,卻發現另有高手伏在暗中窺伺,在敵友未分下,老夫立刻搜尋,是以匆匆留字,趕來此地相見,但剛才又發現有人暗中跟蹤老夫,所以又到外面兜了幾個圈子。」 
羅成問道:「老丈有發現嗎?」 
「沒有,這人端的神秘非凡,以老夫一身功力,竟然搜不出他形蹤!方有所覺,旋即閃避消失!」 
「請問老丈到此有何賜教?」 
老人神色立刻謹慎道:「正有以相告,但……」 
頓住不語,目光立刻掃向香芸與牛釗。 
羅成忙道:「這三位都是自己人,老丈不必顧忌。」 
老人道:「但也請你派一人守住屋外,以防跟蹤老夫的人再來窺探!」 
羅成頷首道:「張寶,你就到院中去走走!」 
「是。」張寶應聲出門。 
「老丈還有顧慮嗎?」 
「說來話長,三位請坐,容老夫慢慢敘述。」老者先自在桌邊落坐,接著道:「羅少俠,你認識老夫嗎?」 
羅成道:「素未謀面,正欲動問!」 
老人歎道:「老夫龐天化,昔年有個名號叫『霹靂神』……」 
「原來是龐老丈。」 
「霹靂神」龐天化道:「老夫昔年見你時,你尚在襁褓之中,你自然不會認識,但我與令尊羅大俠卻有八拜之交。」 
羅成怔了一怔,起身一揖道:「恕晚輩不知先父與老丈之交誼,龐叔叔請受晚輩一禮!」 
龐天化忙伸手一攔道:「現在不是多禮的時候,請坐下說話!」 
羅成復歸座道:「以龐叔叔與先父之誼,晚輩卻未聽先父提起過……」 
「你奇怪麼?」 
「晚輩確是感到意外。」 
「令尊在世時有提起過去的事嗎?」 
「先父絕少談及過去。」 
龐天化歎道:「令尊是不願談及過去,他自然不會提起老夫了。」 
「為什麼!」 
「往事不堪回首,提又何益!」 
羅成沉思片刻,道:「龐叔叔諒必還有許多事要告訴晚輩!」 
「正是,但老夫要先問你,聽說你半年前接連殺了龍沐風與魯嘯,執意孤行,闖入天星宮!」 
羅成作色道:「道聽途說,龐叔叔怎可相信。」於是把經過簡略敘述一遍,接著一歎,道:「晚輩就苦在口信無憑,難辯清白,何況真相不明,欲辯無力……」 
龐天化忿然道:「果不出我所料,賢侄,你知道誰在作祟嗎?」 
「龐叔叔莫非知道?」 
「當今世上,除了老夫之外,再沒有誰能清楚其中緣因了。」 
羅成急急問道:「是誰?」 
「三環先生莫於道。」 
羅成心頭一震,默然片刻道:「晚輩對他固有所疑,但自思與他並無瓜葛,他何以要頻施陰謀,陷我於不義!」 
龐天化歎道:「其中自有因果,賢佳,你知道你母親是天星宮中的人嗎?」 
「這點晚輩已經知道。」 
「當年令尊虧令堂相助,一齊逃出天星宮,令尊臨走時還順便帶領了四位患難同伴。三個是『八臂天龍』龍沐風、『飛雁劍』魯嘯。與老夫!」 
羅成一怔道:「原來如此,那另一位呢?」 
「那一位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 
羅成心頭大震,脫口道:「這就奇了,依理說,他更不該對我……」 
龐天化低徊地接口道:「老夫就要講到正題了,咱們四人與今尊逃出天星宮後,唯恐天星宮追蹤,就在巫山神女峰隱匿了一段時間,而變故就發生了這年餘間。」 
羅成急急道:「發生了什麼變故!」 
「變故就在令堂身上,由於相處日久,莫於道競與令尊同時愛上了令堂。然瓊娘所以叛出天星宮,自然與令尊早生感情,可是她為了顧慮四人感情,又不便峻拒,以至發展成雙雄奪美的火爆局面,令尊與莫於道終於相約決鬥於巫山神女峰下!」 
羅成聽得目瞪口呆,接口問道:「結果如何?」 
「結果被老夫與龍、魯二位發覺,自然沒打成,於是我們分頭勸說,為了使五人患難之情完好如初,老夫與龍二弟魯三弟甚至對令尊與莫於道以決裂作要挾,揚言若二人不相互諒解,完好如初,就拂袖告別,分道揚鑣,但結果願與心違,莫於道因爐生很,第二夜就不辭而別,離開了神女峰。老夫與龍二弟聞訊立刻追趕,卻未追上,自覺回去無趣,也黯然而別。自此大家星散,一別二年,令尊在江湖上聲譽日隆,在雁山山麓創立莊堡,旋又與令堂成百年大喜,八派三幫共贈譽為武林第一家,那時我與魯龍二人都到賀喜,只有莫於道毫無消息,賢侄,這是舊事,也是前因,你該懂了吧!」 
羅成默然頷首。忖道:「龍堡主所以自刎贈頭,魯叔叔半途以死相阻,原來還有這層關係在此,他們是報答父親昔年救他們之恩,可惜卻被莫賊利用,遂行陰謀之計!看來母親的失蹤,必與莫於道有關!」 
只見龐天化接下去道:「莫於道的機智作風,老夫是太清楚了,他萬事都用計謀,叫你不知不覺中落入他預佈的陷阱中,他卻兵不刃血,得遂雪恨之願,你昔日遠訪祁連遇上的和尚,必就是他的化裝,這一指點,卻使你一步步走入他佈置的陰謀中!」 
語聲方至此,倏聽到屋外砰地輕響,似是有人倒地之聲,龐天化倏然起立,道:「外面恐怕有人!」話聲中已開門而出。 
羅成與香芸也跟著走出屋外,目光一掃下,駭然大驚,只見張寶僵臥門外二尺之處,已經氣絕身亡。 
黑衣上卻被人寫了四個白色大字:「正義幫殺」。 
只見龐天化神色一變,忿然道:「可惡!」 
身形電掠已起,飄上了屋頂。 
羅成忙道:「龐叔叔要去何處!」 
龐天化轉首道:「老夫非把這可惡的傢伙搜出來不可,你前途多險,請自珍重!」 
話聲中,人影已一閃而沒。 
羅成默默抱起張寶屍體,正要選擇地方埋葬,倏聽到遠處倏響起一聲厲叱,接著響起一聲長嚎,心中頓時又一震! 
他把屍體匆忙交給了牛釗,沉聲道:「你守在這裡,等我回來!」 
身形向發聲處急掠而去,越屋頂先飄落街道盡頭,只見青石板的街道上橫著一具屍體。 
走近一看,赫然就是剛才尚在娓娓細談的「霹靂神」龐天化。 
羅成暗暗一聲歎息,所有的忿怒、悲傷似乎都化成這聲悲歎!他倏跪落屍體面前,喃喃道:「龐叔叔,我知道殺你的是誰,與龍堡主、魯叔叔一樣,你是第三個為晚輩而犧牲,我一定會代你報仇,以莫賊的首級,祭奠你的英魂!」 
江南已人初夏,西子湖畔的景色更是美秀引人! 
可是這幾天的西子湖畔與杭城四周,到處出現白粉畫成的圈圈。 
這些圈圈猶如兒童塗鴉,可是卻中規中矩,成品字形三個一組,每一組中都寫著四個字:「有事相求」! 
三天後倏然所有圈圈都消失不見,只在東城門口的牆上出現了三個紅色圈圈,圈中卻有八個字:「平湖秋月,子時相見」。 
當夜—— 
平湖秋月的迴廊上,出現三個白圈,一位白衣人憑欄獨立,望著碧空明月,滿湖船影在發呆。 
這白衣人身背長劍,面蒙青紗,顯得相當神秘。 
夜色漸深,遊湖散步的遊人都已漸漸離去,只有他仍靜靜站著,一動不動。 
月色中移,子時正。 
平湖秋月臨湖水閣的迴廊另一端倏如幽靈一般,又出現了一個人。 
這人一襲青衫,身裁頎長,頭上卻戴著一頂竹笠,這頂竹笠也非常特別,頂端特別尖聳,笠沿陡斜,把青衫人的整個臉部,卻遮在笠沿之中,神秘不下於白衣人。 
白衣人此刻已轉過身來,露出面紗的一雙目光,靜靜地注視著青衣人! 
青衣人卻木然不覺,一步一步向白衣人方向走來。 
當他走到邊緣那個白圈時,倏然止步,就在圈中席地坐了下來,口中緩緩道:「閣下何事邀我?」白衣人反問道:「你就是三環先生莫於道?」青衫人道:「正是,同樣請教閣下大名?」白衣人道:「在下吳青山。」青衫人道:「吳老弟有何事相求。」白衣人道:「請先生代我查探二點消息!」青衫人道:「要查探什麼消息?」白衣人道:「第一件,我要想知道武林第一家羅少俠的下落!」「有第一件必還有第二件?」「正是,第二件,請問正義幫主究竟是何人?」「可有第三件?」「就只二點。」青衫人冷笑一聲道:「這二點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語聲一頓道:「先回答你第二點,正義幫主就是正義幫主!」白衣人一哼道:「這算什麼回答?」青衫人冷冷反問道:「你要我怎麼回答!」「至少你得說出他的門派來歷!」「不屬任何門派。」「那也該說出他的姓名綽號。」「姓尚名子義綽號『賽諸葛』!」 
白衣人尖聲道:「正義幫主就是『賽諸葛』!」語氣顯得驚訝萬分。「不錯。再告訴你一點,羅成就在這杭城之中。不但在杭城中,而且就在此地。」「在哪兒?」「就是在我莫某面前。」白衣人面紗無風而動,道:「先生是在說笑話了!」青衫人冷冷道:「莫某素無戲言,只是不明白你羅少俠何必如此神秘,開這玩笑!」白衣人長笑一聲,伸手扯下面紗,道:「三環先生果然名不虛傳,能夠一眼就識破我羅成面目。」面紗除去,果是英風爽颯的羅成。青衫人嘿嘿笑道:「若無這點眼力,莫某何能混到如今。」羅成臉色一沉道:「你既已識破我面目,還有二事相問。」「請說。」「你不要報酬嗎?」「大難不死,莫某今天算是免費服務!」羅成冷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第一點請問寒舍毀在哪一個手中?我母親現在何處?」「武林第一家毀於天下武林同道手中,令堂現在正義幫中。」羅成激動地問道:「我母親還活在世上!」「令堂活得很好,只是病尚未痊癒。」 
羅成強抑住激動的心情,又道:「第二點我想看看你的真面目!」「這點恕我難以遵命!」羅成雙眉一挑,道:「難道你沒臉見人?」青衫人倏然起立,道:「羅成,你無禮得太過份了,莫某二十年來從未以面目示人,也從無人敢提此要求,豈能為你破例!」 
羅成狂笑道:「今天只怕由不得你!」 
抬腕出劍,但見電光一閃,青衫人頭上的竹笠已中分為二,接著劍尖已停在青衫人咽喉之間,距離只有寸餘。 
這一劍實在快,快得無法形容,青衫人的面目也暴露無遺。 
只見三角眼,鷹勾鼻,面容削瘦,二顴高聳,年不過四十左右,這「三環先生」莫於道的面目竟狼狽不堪! 
羅成冷笑道:「想不到詭秘難測,名震江湖的三環先生竟是這付面目,實在令人失望。」 
這時青衫人的臉色充滿了驚懼和恐怖,他腳下緩緩後退,語聲發抖地道:「羅少俠,有話好說,請把劍放下來!」 
羅成峻聲道:「等我問完話,自然會放下劍。莫賊,你心太狠,手段太辣,為了昔年感情上的衝突,竟然對我一個後生晚輩,頻施陰謀,步步進逼,而且還慫恿正義幫,毀我家屋,俘我母親,再殺龐叔叔,你簡直毫無人性!」 
「少俠……你……你弄錯了……」 
羅成厲聲道:「真相已明,龐叔叔已完全告訴了我,你賴也沒有用,我問你,龍堡主的遺言是不是你改的?」 
「我……我不知道。」 
「好個不知道,魯嘯叔叔明明是我親手所葬,卻又遺屍道中,難道你也不知道?」 
「少俠,我……我真的不知道!」 
羅成厲叱道:「若不坦白認罪,就叫你劍下亡魂!」 
這時青衫人身後已是迴廊欄杆,退無可退,只見他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身形陡然倒翻,就向湖中躍去。 
眼見對方竟要逃走,羅成一聲大喝:「那裡走!」 
情急之下,長劍閃電往前一送,正好刺在青衫人腰腹之間,洞穿而過,只聽見一聲痛嚎,青衫人如死魚般墜落湖中,口冒水泡,迅速地沉了下去。 
這一劍穿體,是決難活命,眼見大仇已報,羅成都呆了。他想到大恨雖洩,但人證已死,怎麼向正義幫交待,又怎麼向江湖上洗刷自己的清白! 
原本之意,他想活擒莫於道的,但結果竟是如此,實在大出意外!他心中懊侮萬分,可是悔之已晚,悔又何用。 
無精打采地,羅成長劍回鞘,再度探視湖面,但見湖面上一片紅色,顯然是血水溶化,而且還在微微冒氣泡,這顯示出人的確已經死了。 
他暗暗一歎,轉身走出臨湖水樹,倏見出口壁上有張白紙在微微抖動,扯下一看,心頭砰然大震,呆著木雞。 
原來紙上寫著八個字:「殺我替身,將取爾命。」 
下面赫然畫著三個圈圈,正是三環先生莫於道的標記。 
「剛才不是他!」 
羅成既驚且疑,也摻雜了一絲高興,可是他隨即發覺自己有了難題。 
難題在自己無法知道誰是真正的「三環先生」莫於道。自己不識他的面目,此刻就是在身邊也無法發覺。 
羅成遂已感到自己操之過切,為今之計,必須先找到一個認識莫於道的人! 
但有誰呢?他邊走邊思,父親故友龍堡主、魯叔叔、龐叔叔都已逝世,所知道的只有遠在天星宮中的雲大娘,可是歷經萬難,九死一生地逃出來,怎能再去闖天星宮! 
這正是一個難題,不過羅成不相信當今世上真會沒有人認識莫於道,他想起了一句古訓:事不怕難,有志竟成。何況這並不是一件太難的事! 
想到這裡,他倏想起了母親。他心中倏有了主意。 
於是他提氣飛掠,回到杭城。 
杭城的湖濱客棧,燈火已經零落,旅客大都已入夢鄉!只有三進上房的燈火還亮著,而且窗戶洞開,一位容貌美艷的少女倚窗而望。 
她就是香芸,等待著羅成歸來。 
二更左右,一條人影自空瀉落,影停見現,她心中像放下了一塊大石,立刻站起來興奮地道:「牛兄弟開門,成哥回來了!」 
一邊叫一邊已奔出外屋。牛釗已打開大門,羅成默然地走進來。 
「成哥!」香芸親切的迎上去,訝然道:「看你垂首喪氣的樣子,莫非有了變化?」 
三個月行程,親密相處,已使她的心靈,整個交給了羅成。她只感到自己與羅成已溶成一個整體,以他之憂而憂,以他之喜而喜。 
只見羅成臉色沉重地搖搖頭,道:「今夜等於一事無成!」 
牛釗插嘴問道:「難道姓莫的知道是你,失約了?」 
「沒有失約,但卻是個假貨,被我一劍斃於湖中,我現在發覺將來要找莫賊實在困難!因為我根本不認識這狗賊的面目,說不定這狗賊化裝成你的模樣來行刺,我至死還是個糊塗鬼哩!」 
牛釗哈哈一笑道:「少主是說笑話了。」 
羅成正色道:「我不是說笑話而是要提高你的警惕。今後多注意陌不相識的人接近!要知道姓莫的神秘狠毒,化身千萬,尤其咱們此刻一動一靜俱在他的監視中,敵暗我明,稍一不慎,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香芸道:「難道這世上就沒有認識莫賊的人?」 
「當然有,但以我所知,認識莫賊而仍活在世上的,如今只有二個人!一個是天星宮的雲大娘,還有一個就是我母親。」 
香芸禁眉緊促道:「這就難了!咱們該怎麼辦?」 
羅成語聲低沉道:「雲妹,我需要你幫忙!」 
「成哥,我哪有不幫你忙的道理,但你母親神秘失蹤,不知落於何方,至於雲大娘遠遠在天星宮,我怎能再回去,要我怎麼幫你呢?」 
羅成始露笑容道:「今夜我雖無收穫,但卻探得你父親的消息。」 
「真的?」香芸欣喜得幾乎想跳躍起來。 
羅成坐落椅中,道:「可能是真的,但究竟是真是假,必須你親自去證實。」 
「快說,我父親在何處!」 
「令尊就在正義幫中,而且就是當今崛起江湖,號令黑白二道要捉拿我的正義幫幫主!」 
香芸愕然失措,道:「成哥,你不會聽錯了吧!」「我不會聽錯。」「是誰告訴你的?」「就是死於我劍下,那個莫賊的替身!」香芸一哼,道:「這種人的話怎可相信。」羅成道:「所以我要你自己去證實,不但要查明神秘的正義幫主是否令尊,也同時替我查明家母是否被監在正義幫中。」 
香芸一呆,訝然道:「伯母在正義幫中?……」羅成表情沉重地道:「若令尊就是正義幫主之言不假,那家母被監在正義幫中的話不會假的!」香芸挺一挺胸道:「若家父果是正義幫主,我一定求他老人家先釋放伯母她老人家。」「不,芸妹,我不希望你這麼做!」「為什麼?」「要令尊先釋放家母,以他目前地位,是萬萬不會答應的,若你暗中設法救家母,更不可以,這樣會損傷令尊與你父女間的感情,而且對整個事情來說,並未獲得解決,我被誣的清白仍然不能洗清。」 
香芸怔怔道:「那你要我怎麼辦?」 
羅成道:「你先設法見家母一面,看看她的病狀,請她老人家描述一下莫賊的面貌,最好能畫一張圖。然後請轉告令尊,說我已查出一切真相,只待獲得證據,希望他能運用他的影響力,在這段時間,勿再對我施以壓力。使我能從容佈置,擒那莫賊,只要你能為我做到這一點,我就可以鬆口氣了。」 
說完叮囑道:「記住,未見令尊前勿向任何人提起令尊姓名,見了令尊,也切勿提到莫於道的名字,以避節外生枝。」 
香芸道:「成哥,你與我一齊去多好!」「萬萬不成,真相未交待前,正義幫與我猶如水火不容,縱然令尊不會太為難我,江南雙雁與龍家堡的人也不會輕易罷休,所以你這次必須單獨去。無論成與不成,七天之內,你必須給我消息。」 
「在這裡見面?」「不,靈隱寺中,一線天下。」「好,我天明就走,成哥,你這二天儘管放寬心情,若家父確是正義幫主,我想這二點我絕對能辦到的。」 
四明山下的飛雁莊,莊屋連雲,風貌如昔。 
但現在卻變成了正義幫的總壇所在地,飛雁莊的門匾沒有了,豎在門邊的旗桿上已飄揚著一面繡著「正義幫」三個大金字的巨旗。 
正義幫以主持江湖正義作號召,目前的急務,卻完全擺在緝拿羅成這件事上,他們傳撤江湖,敘述羅成的罪狀是背義欺上,偏執嗜殺。 
從前進出飛雁莊的都是白道英俠,自改正義幫後,為了緝拿羅成,那位幫主似乎感到單聯絡白道的力量仍是不足,故也聯絡黑道上的朋友協助。 
於是進出正義幫的份子,也日漸複雜起來,黑道上的魔頭,水陸二路開山立寨的綠林大王,都變成了正義幫的座上客。 
這,令人產生一種感覺,似乎正義幫的成立,是針對羅成而起,完全是為了替已死的龍堡主與飛雁莊主報仇。 
目前的情形的確如此,但其中是否隱藏著其他陰謀呢?那只有天知道。 
時正中午,飛雁莊前二騎飛馳而來,馬上人竟是九宮山三十六總舵寨主「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 
這二人在莊門前飛身下馬,向站在門口的莊丁拱手道:「請通報,九宮山秦厲與盟弟年永泰有急事求見幫主!」 
那名莊丁忙還禮道:「二位請稍待,待小的先向知客堂通報!」 
說著往裡奔去。片刻間帶著一名穿著藍衫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正是昔年龍家堡的總管龍三游,只見他拱手道:「在下知客堂主龍三游,秦總舵主與年總監察不是在九官山佈置截拿羅成嗎?」 
「辣手青面魔」歎了一聲,道:「說來慚愧,秦某接奉貴幫飛鴿傳信,布下了二道埋伏,不但仍被這小子逃脫,而且使敝山精英全折,為此在下與二弟專程赴謁貴幫主,報告經過……」 
剛說到這裡,又是一陣蹄聲響起,只見一名黃衣少女飛騎而至,翻身落馬。 
「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轉頭一看,頓時臉色一變,慌忙同聲道:「龍堂主,這丫頭就是與羅成在一起的,想不到竟也到了江南,拿下她不怕找不到羅成!」 
龍三游神色頓也一變! 
那黃衣少女正是香芸,她下馬正想通名求見正義幫主,一看門口站著二人竟是「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嬌容也是一變!抬腕就掣出肩頭長劍。 
想起在路上,吃足了這二個巨寇的苦頭,差點命亡九宮山,再也忍不住怒火,冷笑道:「好啊!真是山不轉路轉,又在這裡碰上了,這次看你們二個還往那裡跑!」 
邊說邊已仗劍欺身而上。 
「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那敢怠慢,嗆嘟連響,也同時亮出兵器,口中同聲道:「龍堡主,這丫頭劍法不俗,最好叫人圈住她!」 
龍三游已喝道:「丫頭,你竟敢闖到正義幫門口來撒野,敢情是受了羅成小子的支使,前來挑戰?」 
香芸黛眉一挑道:「你是誰?」 
「本堂龍三游,忝掌正義幫總壇知客堂……」 
香芸道:「即是正義幫的人,就請站到一邊去,待本姑娘殺了這二個狗賊再跟你說話!」 
話聲未落,「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已齊聲暴叱,猛撲而上,劍灑寒光,刀如狂風,向香芸刺到。 
他二人認為在正義幫門口,不怕沒有兵援,動了先下手為強的念頭。 
但香芸早已提足功力準備出手,見狀一聲冷笑,長劍揮出一道圓弧。 
這道弧形劍光,看來簡單得毫無變化,但卻把雙魔的攻勢全部封死,雙魔一招未逞,正待撤招變招,香芸陡然響起一聲尖叱:「拿命來!」 
劍勢陡然一變,旋出萬道銀芒,把雙魔身形俱罩人劍光之中。 
龍三游見狀大驚,他怎能眼見雙魔在正義幫門前被殺!一聲大喝,雙掌一甩,力劈而出。 
他掌勢方出,慘號之聲已起,心驚之下,倏見人影分閃,掌力落空,急忙收掌停神一看。 
只見「辣手青面魔」與「碧目魔君」已雙雙倒地,躺在一片血泊中,身上的劍痕不下十餘條,死得慘不忍睹。 
香芸卻已飄身一邊,收劍冷笑道:「龍堂主,若非看在你是正義幫的人,姑娘剛才就饒不了你!」 
這時莊門裡似已得知消息,湧出了一大批人,剎那之間,已把香芸團團包圍在中間。 
為首四人卻正是副幫主「七劍神君」父女,樞密堂堂主「江南雙雁」等人。 
「七劍神君」望著地上二具屍體,沉聲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龍三游忙道:「聽秦舵主說,這丫頭就與羅成在一齊,她剛到這裡,見了秦年二人,就亮劍出手,大起殺性,咱們先拿下她,不怕問不出羅成的下落!」 
香芸冷冷道:「聽說江湖上尋仇雪恨,就得憑一身功力藝技,依江湖規矩行事,像這二個狗賊只會施用陰謀暗算,留在世上,除了害人外,還有何用!」 
這番話說得一干正義幫的高手,人人臉上發紅。 
七劍神君一哼道:「依你所言,今天來此莫非要替羅成找本幫堂堂正正的以武解決?」 
香芸倏展笑容道:「我今天來此與羅成完全沒有關連!」 
「七劍神君」道:「那是為了什麼?」 
香芸道:「請求一謁貴幫幫主!」 
「七劍神君」冷笑道:「老夫身為副幫主,你有什麼事對我說也是一樣,老夫可以立即答覆解決!」 
香芸道:「請問副幫主,我與幫主私人間的事,你也能越俎代庖嗎?」 
此言一出,這些高手俱皆一怔,面面相觀。 
香芸又微笑道:「我此來決無惡意,但我的事,除了貴幫主外,相信誰也無法解決,假如各位仍不通報,我姑娘只有硬闖啦!不過若貴幫主知道怪罪下來,到時休要後悔莫及!」 
「七劍神君」想了一想,道:「也罷,龍堂主,你進去傳響雲板,稟告幫主,請示定奪!」 
龍三游立刻轉身奔入莊中。不過盞茶時刻,急急奔出高聲道:「幫主在大廳傳見!」 
「七劍神君」聞言閃身冷冷道:「請!」 
於是一干高手擁著香芸進入了莊門,到達了第一進大廳,只見大廳前排列著十六名大刀手,個個肅立無聲。 
大廳中間的太師椅上已端坐著神秘的正義幫幫主。 
只見他穿著一件白綢長衫,臉上套著白色頭罩,除了露出一對漆黑發亮的眼珠外,看不到其他部分。 
香芸踏進大廳,一干高手已二旁排列,齊齊施禮道:「參見幫主!」 
正義幫主大刺刺地揮了揮手,目光注視香芸道:「姑娘有何事見我?」 
香芸道:「想請幫主代我找覓一人!」 
正義幫主道:「此人是誰?」 
香芸道:「是我生父。」 
正義幫主冷聲道:「妙絕了,你找生父怎麼找來本幫!莫非他是幫中之人?」 
「正是。」 
正義幫主目光一閃道:「報上名來!」 
香芸道:「無須報姓道名,只請幫主看看此像!」 
從貼身掏出畫有人像的白絹,運功一拋,像一塊白雲般,飛到正義幫主手中。 
由於正義幫主是否是自己父親,立刻可以分曉,香芸的心情頓時緊張起來,望著對方,一瞬不瞬。 
只見正義幫主接住白絹,雙手持著,目注良久,未發一言。 
他是在發呆?還是不識絹上人像! 
香芸不停地猜測著,心情由緊張而變得焦灼。 
終於,有了動靜,正義幫主先將白絹塞入袖中,然後抬頭道:「你是從天星宮中出來的?」香芸急急點點頭,心中卻一片失望,因為他從正義幫主的語聲中,聽不出絲毫感情。正義幫主又問道:「雲娘可好!」這一問,使得香芸激動起來,不會錯了,一定是……她情緒激動得使語聲發抖!「那,你就是……」正義幫主接口道:「不錯,孩子,我就是你生父!」這番宣佈,使得大廳中「七劍神君」等人大吃一驚! 
真是想不到的事情,神秘的幫主倏然來了一個女兒,而這個女兒竟從天星宮中出來的,這些已夠令人嘖嘖稱奇了。 
而更使他們疑懼的是,幫主的女兒偏偏又與羅成在一起,一路上過關斬將,警訊頻傳,過了閩境倏兒全失去了消息。現在卻突然出了這麼大的變化,那末,這位幫主會不會因此而變更初衷呢?正義幫又會不會瓦解於無形呢? 
龍三游與雙雁等正自驚疑,香芸已脫口叫道:「爸爸……」激動得向正義幫主「賽諸葛」尚子義撲奔過去。但才奔近一半,香芸的嬌軀卻被一股柔和的動力所擋住。只見正義幫主袍袖一揮,柔和地道:「芸兒,希望你能先原諒為父的……」香芸愕然止步,拭去激動的淚水,訝然道:「爹,你要我原諒什麼!」正義幫主道:「站在爹的地位立場,不能不先公後私,希望你不要見怪!」香芸俏目一掃二旁高手,忖道:「看他們神色不停,目光疑懼,爹的立場確是不能不顧!」當下頷首道:「爹,我體會你的意思。」 
正義幫主哈哈笑道:「果然是個乖兒,那麼我問你幾句話,你肯實實在在地回答嗎?」 
香芸道:「孩兒應該據實回答。」 
正義幫主道:「很好,你先說說怎麼離開天星宮的?」 
香芸道:「雲大娘一直要送孩兒出宮,苦無機會,她是怕孩兒從未出門,無人照顧,恰好羅少俠闖宮被執,大娘看他還誠實可靠,所以把孩兒托付於他,讓他帶我偷偷逃出。」 
「原來如此,難怪那小子會活著逃出天星宮!」 
正義幫主話聲一頓,接下去道:「聽說你一路上幫羅成殺退無數截拿他的高手,可有這回事?」 
香芸道:「既然同伴而行,孩兒義無袖手旁視之理。」 
正義幫主點點頭道:「若我是你,也會如此。」 
香芸一怔,她原以為父親必會訓斥,想不到竟會有番話,不禁欣然笑道:「爹,想不到你這麼通情理!」 
正義幫主哈哈一笑道:「為人處世,豈能不通情理。」 
語聲倏然一沉道:「但現在你知道你爹就是正義幫主,又何以自處?」 
香芸急急道:「爹,我自然永遠伴著你,跟你在一起!」 
「嗯!你與羅成感情上好嗎!」 
這句話問進了香芸的心坎裡,可是她知道目前的環境,不敢有所表示,裝作淡然道:「還好。」 
「好到什麼程度?」 
香芸吶吶道:「普通而已。」 
「芸兒,事關重大,你要坦白地說。」 
「爹,孩兒孤身出來,不辨東西南北,自然是相互關照,但這僅基於道義立場而已,要我怎麼再解釋!」 
正義幫主沉聲道:「你是說僅止於友誼而已。」 
「是的,爹。」 
「那麼爹現在告訴你,你要跟爹,就必須完全斷絕與他的友誼及關係!」「爹……」香芸惶然叫了一聲,卻不知怎麼說下去。「芸兒,你有困難嗎?」「沒……沒有。」「那你是不願切斷與羅成的友誼?」香芸囁嚅地道:「不……不是。」「芸兒,你是願意了!」「是……是的……」正義幫主歎息一聲道:「但是只憑你口中這麼說,怎麼能使人深信不疑呢?」香芸急急道:「爹,你不相信我?」正義幫主道:「唉!孩子,爹怎會不相信你,但此地並不止爹一個人呀!我一個人相信又如何能怯群疑?」香芸一怔道:「那……要我怎麼辦?」「孩子,我倒有一個辦法!」「什麼辦法?」「告訴你後,你肯照我的話去做嗎?」「爹,只要我力能所及,一定聽您的話去做!」「很好,唯一的辦法就是你能殺了羅成,取他首級來此示眾,表示你確是心口如一!」 
香芸大驚失色,脫口道:「不能……」 
正義幫主語聲一沉,道:「莫非你剛才回答我的話都是在騙我?」 
「不,不!爹,孩兒來此時,羅少俠曾托孩兒向爹懇求一件事!」 
「他懇求什麼?」 
「他說已經查明真相,只待獲得證據就能向爹及各位俠士交待,洗刷清白,所以他請求爹能寬容他一段時間,不再施用壓力,使他能全心全力地找證據!」 
正義幫主目光逡巡,問道:「各位都聽到了,可有意見嗎?」 
龍三游立刻挺身而出,道:「幫主,絕不能放鬆壓力,讓那小子獲得喘息機會。」 
雙雁也接口同聲道:「事證俱在,還查什麼證據,這分明是借口拖延之計,若再拖延下去,咱們恐將死無葬身之地。」 
正義幫主道:「芸兒,你聽見了麼?爹與姓羅的並無怨仇,但既受他們信任,忝為幫主,就不能不立身公正,以信御眾,否則爹何以統御幫中高手,又何以號召江湖同道!」 
香芸已心亂如麻,不知所措。 
她能殺羅成以明心跡嗎?自然不能。不說她已知道羅成是被三環先生莫於道陰謀所陷害,就是論情感,她也不忍如此做。但是父親的話卻又無法反駁,因為她諒解父親的立場,不如此做,實不足以解群疑。 
怎麼辦!怎麼辦?她神經紊亂地自問。 
卻見正義幫主歎道:「芸兒,爹知道你在人情上感到為難,不要緊,爹並不逼你立刻去做,你可以在這裡住下來,先讓心情平靜想想清楚,再去行動。孩兒,以爹的立場和爹的權力,能為你沒想的,也只有這一點了。」 
「謝謝爹!」香芸垂首說。 
正義幫主目光再度一掃道:「各位對我父女的談話諒必都聽到了,假如哪一位還有懷疑的話,可以提出來!」 
「幫主聖明!」 
廳中所有幫中高手轟然齊聲回答。 
正義幫主站起來道:「若無別事,就請各位回本位!芸兒,你隨我來!」 
於是香芸就在正義幫中居住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