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出少年 正文 第二章 揮戈躍馬驚天地
    宇文傑送施鳴珂走後,也就回到襄陽河邊,搭乘了一艘便船,直放漢鎮。襄樊與武漢,乃一水之地,且系順流,一船行來,快捷之極。

    這天下午,船已抵漢,漢鎮雖系夏口縣轄地,但卻屬全國四大名鎮之一的商埠,所有西南各省的貨物,都由此地吞吐。

    貨物運輸,又多系鏢行負責,是以商業最盛,鏢行林立。

    宇文傑又穿上那身紫花土布褂褲,將寶劍插在包裹中,一手提著步上岸來,見這三街六市,商店櫛比,行人如流。

    其熱鬧情況,較之襄樊自又不同,而另有一番景象。

    他行經龍王廟附近,路邊攤販特多,形形色色,應有盡有。在前面不遠轉角處,大道兩旁,儘是些叫賣水果的。

    一眼瞥見,內中竟有為他素所愛吃的好大雪梨,一時高興,來到一處水果攤前,將脅下包裹,就攤上一放,俯身向梨筐中,揀大的挑選。

    突然身後,一陣喧嚷:「讓開點,讓開點!那母夜叉來啦。」

    隨又聽得由東邊來路上,傳來一陣急驟的蹄聲,剎那間,一匹高大的駿馬,已向這大路轉角處衝到。

    這時,恰有個上十歲的小孩,剛從那馬前不遠處,穿街而過,接著,又是一陣人聲吆喝:「小孩,快點!」

    誰知那小孩,經這一陣人馬騷動,正不知所措,反立在街心中,驚得呆了。

    那馬上坐的是個年輕姑娘,一眼看到馬前架式,非要踏傷那個小孩不可,當時也嚇得個心頭猛跳。

    左手緊握韁繩,著力向懷裡一帶,想來個「緊急剎車」,將馬勒住,右手急揮動那丈八長的蛟筋軟鞭。

    叭的一聲,向空際挽了個大圓圈,來了個虎入羊群,想驅散馬前人眾。

    就在這險象環生,千鈞一髮之際,恰吻合了那兩句俗話,「說時遲,來時快」,那宇文傑放下手中雪梨,電閃般一個旋步轉身,猛伸右手,一下搭住那馬韁口,著力向左邊一帶,將那馬帶得一轉。

    左手一揚,就將那馬鞭鞭梢,抄在手中,順勢向上一抖,這幾下,都是同時的動作,迅捷無比。

    只看得那大路兩旁的人眾,眼花繚亂,有口難言,只驚得各人的心頭,如滾油沸騰,向上猛跳。

    若不是因咽喉狹窄,堪堪非得要跳出口腔不可。

    馬上那姑娘,先驚的是這少年好快身法,同時,手中馬鞭不覺脫手而出,直飛上路旁屋頂。

    坐騎忽猛的一個旋身,竟向來路轉去,險些將她摔下馬來。接著,大路兩旁,如暴雷也似又響起一片喝彩聲。

    她這個氣,可就大了,正待發作,這時恰已轉過頭來,擦過水果攤邊。

    這時,她一眼瞥見攤上有個包裹,知是這少年之物,忙俯身伸手一抄,一下就將插在包裹中的那柄長劍,拔在手中。

    她在馬上拿著那劍,略一把玩,劍系純鋼鑄成,而整個劍柄,卻又全是翠玉鑲以赤金所裝成。

    劍柄的中央,還嵌有金體的「玉」字一個,並綴著尺許長的鴨蛋青色絲穗一條,端的金玉其表,顯著一片富貴色彩。

    看罷,韁口一勒,又將馬帶轉向西。

    宇文傑因剛才露了「轉身抄鞭」,「截馬救人」的這兩手,引起了路旁廣大群眾的一陣喝彩,只臊得兩頰飛紅,蠻不好意思的,呆在水果攤邊出神,忽一眼瞥見,鳴哥哥給他的這柄寶劍被人搶走。

    這才急得大聲呼道:「你這位姑娘,怎恁般不講理,險些縱馬傷人不說,現又為什麼搶我的東西咧!」

    姑娘帶轉馬來,持著劍,向空中挽了個劍花,隨即輕綻櫻唇,編貝畢露地縱聲一嬌笑,說道:「喲!看你土頭土腦的,怎把哪家姑娘們用的劍,背著混充英雄,真是羞也不羞。」

    這時,宇文傑才看清馬上的這位姑娘,雲發淺堆,髻似墮馬,粉脂薄施,靨如桃花,再配上那對秋水如神的大眸子,既感其嫵媚可愛,又覺得英氣逼人,穿一身綢質宮裝,反把兩袖挽得高高的,露出一雙雪白也似的玉腕。

    在那副金鐲子不停的晃動下,越法令人視之目眩,及至聽得姑娘說的這幾句,無頭無腦的話,正不知所以。

    姑娘又接口說道:「你不是說,我搶了你的東西麼?說搶我就搶啦,你乖乖的,明天把我那馬鞭,送到前面雙義鏢局裡,難道這鏢局裡,儘是些壞人麼?」

    姑娘一走,眾人才向宇文傑圍了攏來,七嘴八舌的,齊向他答訕著。

    那個賣雪梨的,說道:「客官,我看你定是位外路人,你不曉得,剛才的那位姑娘,多凶,多霸道,我們這裡的人,全都惹不起她,說起她來,哪怕是森羅殿裡閻羅王,也要讓她三分。本地有家頂呱呱的雙義鏢局,她就是這鏢局裡大鏢頭衝霄劍客傅九公的閨女,人稱『玉面羅剎』的傅雨霞大姑娘。不過,我們這武漢三鎮的人,背地裡只管叫她為『母夜叉』罷了。奇怪?剛才,怎麼著一遇見了你,竟馴綿得這個樣子,噯!真是『蛇服叫化盤』一點也不錯嘛!」

    賣雪梨的一陣說罷,不禁搖首歎息。

    宇文傑一肚皮沒好氣,只繃著臉,鼓著腮,一聲不響地踱到水果攤前,將劍鞘向裡塞了一塞。

    扶起了那個大包裹,氣得連梨也不買了,抬腳拭走。

    對面慶余堂藥材行裡老闆閻家善,領著孩子金哥兒,從背後趕來,喚住宇文傑,衝著他打躬作揖地道謝,邀他到行裡去款待。

    宇文傑堅持不允,才只得罷了!

    宇文傑因剛才這陣大鬧,已耽擱的時間不少,看看天色已晚,心想:「許多事未辦,偏偏遇著這檔糾葛,真是氣人。」

    忙找到一家客棧,選了個單身房間住下。

    晚飯後,華燈初上的時候,他即赴南關外踱了一趟,果見這條街上,坐北朝南,有家好大的鏢行,那招牌確是雙義鏢局。

    他很早就關門熄燈睡覺、半夜,突被一陣「梆……梆」的打更聲驚醒,忙起身下床,輕輕推開後窗,飄身外出。

    站在院中,向四周略一打量,見各房間燈亮全熄,急將身形一矮,上了屋面,隨就輕如狸貓,迅如電閃般,向西奔去。

    他先來到大街轉角處那家屋頂,尋著了馬鞭,後又來到雙義鏢局,站在臨街的那間屋脊,朝裡一看。

    這房屋還真不小,忙又在屋面上幾個起落,已就全屋巡視了一周,才曉得這鏢局,是前後三進的瓦房,中間夾著兩道院落,頭道院落的左邊隔牆處,另有一座廣場,想是練習把式的地方。

    這時,第二、第三兩進房所中,還兀自燈燭輝煌,人影憧憧的,像是有什麼喜慶事兒似的,唯在白天所遇的那馬上姑娘,卻蹤跡不見。

    他踩探了一番後,也就折回客棧,重新睡覺去了。

    次日一早,他就向客棧夥計問道:「夥計,請問你,去武昌紙坊這個地方,應該怎樣走呀?」

    那夥計,當面就來了一陣指手劃腳,說道:「客官,由這裡渡江,到武昌黃鶴樓前上岸,進城,經司門口,向右拐,沿長街出望山門,一直向南走,三十里處是山坡,再前進三十里,就是紙坊,筆直的大路,好走得很。」

    宇文傑離開客棧,搭船渡江,船到江心,即遙見武昌,雄峙對岸的黃鶴樓頭高聳入雲,那巍峨而壯麗的氣象,令人見之不由精神一爽,心中暗忖:「哪天得閒,一定要去痛痛快快地逛逛才對。」

    不一會,渡過江東,離船上岸,依著客棧夥計所說的路線,來到南郊,遂放快腳程,向南奔去。

    轉眼間,已經過山坡,約莫已走了三十里光景,忽瞥見道左遠處,樹梢影裡,黑壓壓的,現出一大片房屋,心想:「這一定是紙坊。」宇文傑已放快腳程,漸漸接近鎮頭,不禁又自言自語地,歎息道:「噯!十五年前,這裡,就是我的家。」

    走進街口,一問行人,已知此地正是紙坊。

    這紙坊鎮,雖只是一條街道,但因系鄰近省城的一處山地碼頭,故市面還頗熱鬧,他進了這長約里許的街市,自東向西,又由西向東,來回地走了一遍,見這街頭巷尾,大道兩旁,儘是些商店市集。

    頗感詫異,暗忖:「爹爹在世時,並沒做過生意呀?怎麼全鎮找不到一間有庭院的房屋呢?」

    他又回到了西街口,瞥見有一年約五六十歲的老婆婆,正在井邊汲水,不由心頭一動,暗道:「這個,敢莫就是我要找的柳婆婆麼?」

    急步向前,衝著那汲水的老婆婆,作了個揖,問道:「婆婆,請問你,在十五年前,這裡有一姓宇文的人家,他是住在哪裡呀?」

    那老太婆,將水汲起,放在井邊,然後,才用她那對昏花而無神的眼光,向宇文傑上下打量了一番。

    語聲略帶喘息地說道:「小哥兒,他這一家,已經沒有人了,你問他怎的?」

    「我就姓宇文嘛」,宇文傑問:「怎說他家沒有人呢?」

    「哦,原來你是他一家,」那老太婆又面含歉意地笑道:「他家不是住在鎮上,離這西邊兩里遠,地名官塘,有間偌大的庭院,那就是宇文家。不過,十五年前,宇文家老爺、太太去世後,由柳老太太又住了五六年後,她後來走了,這房屋就交給宇文老爺生前的一位老友,也就是這鎮上的保正老爺,田文佼住著,這姓田的現在家裡教書,好找得很,你去一找便找著。」

    宇文傑道謝畢,回身向西奔去,轉眼來到官塘,見這一帶,稀稀落落的,也有百十戶人家,內有偌大的院落。

    由院內樹林陰影中,隱隱現出前後兩進房舍,後進且是樓房。

    這時,想是塾中還未放學,屋內咿語之聲,不絕於耳。

    「哦!這就是我家,我今天回家啦!」

    他默念著,一步來到籬笆院前,反不覺呆了,一時竟不敢向前叩門,心想:「我這一進去,裡面將是一個什麼情況呀?」

    終於不由自主地上前將院門一推,應手而開,他閃身進入,果然迎門大廳中,已設做學堂,有二十來個小學生,正各伏案誦讀。

    上首坐一位牢約四十開外的先生,這時,瞥見來了這位不速之客,現出一種驚異的眼光。

    宇文傑一步跨進大廳,就門邊的桌上,放下包裹,衝著獨坐上首的那位先生,一躬到地,說道:「先生!請問你可是姓田麼?」

    這間孔家店的老闆,田先生田文佼,本來就不是個教書的,他自青年科場失意,屢試不中後,就做了這紙坊鎮的保正,一做就是十年。

    接著,宇文老爺夫婦被害,柳老太太一走,他受那柳老太太之托,才一家大小遷往宇文家,一來負責看房屋,二來代管佃租收項。

    當下,他一見宇文傑,突入其來了,還以為是來遊學打秋風的,不由嚇得一跳,及至宇文傑這麼一問,這才明白人家,是來找名問姓,探親訪友的,已嚇得出了竅的心神,漸歸原位。

    「我就姓田,草字文佼」,這田先生忙起身答禮,說道:「不知你這位世兄,問姓田的,有什麼事?」

    「我姓宇文,是乳名叫做『官官』的宇文傑,這宅裡去世的主人,宇文俊,就是我的爹爹。」

    那田文佼一聽此言,心頭猛的一震,急伸出兩手,一把抱住宇文傑的雙肩,登時激動得眼眶潤濕,欲泣無聲。

    睜開那對深陷在眶內的眼睛,直盯著宇文傑出神,半晌,才急促地沉聲說道:「哎呀!你就是宇文家的官官,回來啦。」

    接著,他又來個仰面向天哈哈一笑,說道:「好啦,好啦!真是蒼天有眼,宇文家祖上有德,今喜你居然也長大成人了,噯!宇文俊夫婦,一生好善,可憐!竟落個那樣結果,嗯!這又怎能說是上蒼有眼呀!」

    宇文傑也被感動得哭了!

    他帶著宇文傑來到後廳,邊走邊道:「宇文家的少爺官官回來啦,你趕快出來招呼吧!」

    就聽得房中,有個婦女的口音應道:「是哪個宇文家的官官呀?」話音落處,房中出來一位中年婦人。

    宇文傑口呼大嬸,趕著向前見禮。

    「看你這人,怎恁壞的記性。」田文佼對他的妻子說道:「這就是宇文俊老爺的公子,柳老太太送去武昌的,那個官官嘛。」

    「哦,官官,你竟長成這樣大的人啦,噯!自從你父母去世,可憐,那柳老太太,為你,不知操了多少心哪!自把你送去武昌後,那時,聽說,她準備回趟湖南的,結果,又不去啦,說是,你已被外公公抱上了什麼山?那可安全啦。」

    「她因此才放心了,連我們也陪著,著了好些急哪!」

    田大嬸問:「你今天從哪裡回來的呀?」

    宇文傑說道:「是從崑崙山外公公那裡來的。」

    當下三人在後廳裡,不斷地詢長道短,探溫問涼。

    田大嬸又忙著沖茶燒水,要宇文傑洗漱了一番。

    宇文傑問道:「大叔,大嬸,我爹媽的墳墓,在什麼地方?我想祭祭去,那柳婆婆的住處,也請告訴我,因為害我爹螞的仇人,只有她曉得,我要馬上找著問她,好早日為爹媽報仇呵!」

    田文佼說道:「你雙親的墳墓,是我請風水先生看的墓地,就在這西南約二十里路的八分山邊,依山環水,風水極佳,吃罷午飯後。我陪你去看看,不過,柳老太太,在這裡住了四五年後,她的兒子就把她接回湖南湘潭去啦,詳細地點,不大清楚。可是,她每年要來這裡上墳一次,今年正月初五日,還帶著她孫女來過。找她可不容易,想明年新年間,她一定是要來的,你就在家裡等著她吧。」

    宇文傑一聽說柳婆婆的居處不明,頓時不由得劍眉緊鎖,臉色突變,兩眼發直,額汗如珠,單掌支臥著倚坐桌前,默默不語。

    原來宇文俊夫婦在世之日,由於樂善好施,惜老憐貧之故,在這紙坊周圍數十里地區,極孚眾望。

    一提起他來,均以善人稱之,不幸於十五年前,夫婦雙雙遇害,竟一夕喪命,仇家是誰,始終是個謎,無人知道。

    賊人雖於出事當晚,無心中曾露了一點破綻,為宇文夫人的乳母柳婆婆留了意,但又不敢張揚,沒法向人述說。

    何況她只是個乳母的身份而已,而不是宇文家什麼親族,當時,對這件既沒苦主,又沒兇手的無頭公案,能向誰去申訴。

    只有力求其次,以撫育遺孤了。

    後來,在崑崙派的掌門,玉鼎真人殷商,來抱走遺孤宇文傑時,柳婆婆對這位幼年出家的殷真人,還依稀認識。

    因為他是宇文夫人的叔祖,原來在殷家見過數次,今猝然蒞臨,她一時竟激動的老淚縱橫,嚎啕痛哭,遂將宇文俊夫婦遇害情形,以及自己所見,那不敢伸張而為外人道的線索,全告訴了殷真人。

    臨到宇文傑下山之日,殷真人再三叮囑,要他先回武昌紙坊的老家,遇見柳婆婆之後,才能知道仇家是誰,再去為父母報仇。

    是以,他一下山,即歸心似箭,今一聽說所要找的人,不但不在此間,而且還住址不明,這怎不叫他痛心疾首,黯然傷神。

    那田氏夫婦,見狀大驚,還以為這位少年,是在路上中了邪,回家發作了,慌得田大嬸,趕忙取過熱水汗巾,為他擦抹額上的汗水。

    田文佼也挨著他的肩膀,嘶聲呼喚,半晌,宇文傑才神智一清,悠悠醒轉,想到悲痛處,又不禁伏案大哭,經再三勸慰,始才強行收淚,悲聲說道:「大叔,請你帶我掃罷墓後,再說吧!」

    吃罷午飯,田大嬸已將宇文傑的包袱,取了過來,忙著為他收拾房間,田文佼又上街去買回了香燭紙錢,陪著宇文傑前去上墳,他在父母墓前,行香祭奠,默禱了一番,又伏地痛哭一場。

    掃墓歸來,日已偏西,這時,田中農人,正三三兩兩的荷鋤回家。

    兩人行經一山坡處,忽聽得一片人聲鼎沸,忙循聲望去,瞥見山坡前,有對大蠻水牛,正兩頭相抵,四角對觸地打架。

    兩牛的項間背際,盡都血跡斑斑,還兀自鬥個不休,這時,站在遠處正冷眼觀戰的農人吆喝聲,和擔心自己牛受傷的牧童哭叫聲,夾雜著亂成一片。

    直看得四周觀眾,沒奈何,只能呼干口涎叫喊,乾瞪眼著急著,竟無一人敢於向前,為這兩牛制止這場「糾紛」。

    宇文傑一見,又引起了他的童心大作,忙笑向田文佼道:「大叔,等一等,我替那兩條牛,拉拉架去。」

    「那兩牛的野性已發,凶得很,大少爺!你怎能冒這個危險呢?」田文佼卻情急地極力攔著。

    宇文傑又衝著他一笑,說道:「沒關係。」

    他說罷,就由大道旁,一個箭步,縱落在兩牛的身邊,只見他,雙手握著兩牛的角,向右左一分,喝聲:「開。」那兩條野性已發的蠻牛,竟好像遇見它的上司到了一樣,服服貼貼,各自後退了兩步。

    不過,兩條牛尾,還兀自擺個不停,仍四蹄撐地的,作前衝之狀,可是,在宇文傑這兩臂神力壓制之下,又怎能越雷池一步呢?

    只激怒得兩牛盡目赤氣吼,鼻息咻咻。

    這時,四周現場又掀起了一片喝彩,都驚歎這少年,怎恁大的神力。

    宇文傑握住牛角,將兩牛分開後,雙臂向前一伸一帶,又將兩牛都一轉,隔著宇文傑並著而立。

    這才呼道:「這牛是誰的,你們趕快各人牽走各人的牛吧!」接著,過來了一個牧童,拾起地下韁繩,牽走一條。

    少頃,另有一牧童又牽了一條。

    這伙農人,一眼瞥見田文佼,齊呼道:「保正老爺,這位大哥,是府上什麼人呀,好大氣力呀,若不虧得他來,這兩條牛,準會斗死。」

    田文餃當下看見宇文傑露了這「力分雙牛」的一手,也自高興,忙向眾人說道:「你們年齡較長的,可能還記得,他就是本家宇文老爺的公子,宇文傑呀!今天才由他外公家裡回來,你們也忘記了這人吧,現在正好來認識,認識吧!」

    眾人中,就有好些是宇文家的佃戶,聽說這少年就是本家的大爺,都忙上前見禮,那宇文傑也對眾人還禮不迭。

    兩人回得家內,田大嬸將宇文傑引進右首正房,說道:「大爺!這房,就是你父母的寢室,也就是你出生的地方,你今後,還是住在這裡吧!」

    宇文傑當下道了乏,連聲稱謝。

    田文佼的兒子田中粒,在鎮上一家什貨行裡管賬,這時,田大嬸已將他叫了回來,見見這位本家的大少爺,宇文傑只衝著他,不絕口地喚哥哥。

    四人飯罷,閒話燈前,田文佼夫婦,因大爺今天回家,確是一家的一件重大喜事,準備殺豬宰羊,大請其客地,好好熱鬧一番。

    宇文傑急忙攔著,說道:「大叔、大嬸你老不要這樣,我很忌這些禮俗,同時,外面還有點事情沒了,我想明天一清早就走,要緩幾天才能回!」

    「怎麼著,你剛一回家就走?」

    田文佼不覺一怔,說道:「你既已回來啦,正好成家立業,我已準備將本家所有的田產契約,佃租銀等,都交還你,怎麼說走就走呢?」

    「家裡的事,還要請大叔,再多操幾年心才行,我是不懂得這些的。」

    宇文傑趕忙解釋著,說道:「漢鎮那邊,有人正候著我,只將那裡事情一了,我就回來啦。」

    「你明天一定要走的話。」田文佼說道:「那麼,身邊要多帶點錢,方便些。」

    「錢,我並不需要錢。」宇文傑說道:「我勸大叔,這季過後,就把館散了吧!不要教書啦,家裡歷年收的佃租,干為我存著不用,很可惜。都拿出來,叫大哥自己當家,在街上開個什貨店,不要再給人家幫雇工啦!這房舍年久失修,多已損壞,也可修理一下。」

    眾佃戶聽說本家的大爺,由仙山回家來,當晚,就都送雞送鴨的,前來道賀,老少男女,黑壓壓的,擠了一屋。

    宇文傑也不免與大眾,又應酬了一番。

    次日一早,宇文傑仍舊背著他那個包裹,辭別了田家夫婦,逕奔漢鎮而去,就原來的那家客棧住了。

    他當下取過劍鞘,帶著馬鞭,將包裹放在房中,交代夥計將房門扣了,一直逕到雙義鏢局。

    一步跨進鏢局大門,就衝著櫃房,拱手說道:「掌櫃的,麻煩你一點事,你這鏢局裡有位姑娘,前天下午,拿走了我的一柄劍。」

    「她要我先將她的馬鞭送來,才肯還我那劍,這馬鞭在此,麻煩你,替我給那姑娘換一換吧!」

    說罷,將馬鞭向櫃檯上一放。

    那管賬的蕭二先生,一聽,就心裡有數,連忙起身招呼,說道:「小俠,請坐!我這就為你向後邊問去。」說著,拿過馬鞭,逕向後進去了。

    不一會,那蕭二先生就笑容滿面地,迎將出來,說道:「小俠!我們的大鏢主傅老爺子傅九公,和二鏢主翁老爺子翁一葦,有請。」

    隨就領著宇文傑,穿過甬道,來到院中。

    宇文傑一眼瞥見,在左邊樹蔭下,正坐著一位花白鬍子,和一位黑鬍子的老者,正在品茶。

    那二位老人,一見宇文傑來,也忙起身相迎。

    宇文傑一步向前,抱拳說道:「兩位老伯,在下宇文傑,打擾了。」

    那個花白鬍鬚的老人,正是大鏢主衝霄劍客傅九公,這位三綹黑胡的老人,乃是二鏢主青萍劍客翁一葦,當下一聽來人,竟是新近譽震江湖的那個「黑馬少年」,都不禁暗暗一驚,說道:「哦!小俠,你就是先後在郾城,打敗了『嶗山二聖』中的神手大聖武清揚,在南陽打敗了『小霸王』單天慶的那位宇文傑了,真是幸會,幸會!」

    「兩位老伯,不要見笑。」宇文傑辯護道:「沒法想,那是他們逼我那樣做的嘛!」

    接著又說:「麻煩你,老伯,請你們的那位姑娘,快點把我的寶劍還給我,我還有事,是不能在這裡多耽擱的。」

    傅九公說道:「小俠,你先請坐,我去看看。」

    說罷,進屋去了。

    好一會,傅九公才網到院中,笑對宇文傑道:「宇文小俠,小女雨霞,不自量力,她很想在拳腳上,向你領教幾招,然後,再奉還你的寶劍,你看如何?」

    宇文傑搖手推辭道:「那又何必呢?」

    「江湖上習藝練武的人,較技過招,本是常事。」翁一葦在旁插口說道:「這沒要緊嘛!」

    宇文傑問:「是打假的麼?」

    傅九公道:「當然是假的,兩下印證武學,以點到為止。」

    「假的就行。」宇文傑這才答應。

    這時,傅雨霞已換了一身勁裝,飄身來到樹前,依著傅九公肩下,咬著嘴唇,悶聲不響的一站。

    那雙秋水如神的大眸子,又睇著宇文傑一掃,似嗔似喜,令人無法捉摸。

    翁一葦笑對宇文傑道:「小俠!你就陪我這侄女過過招吧!」

    宇文傑當下反身將手中劍鞘,向院中右邊角落裡一扔,轉面衝著傅雨霞,抱拳說道:「姑娘,請!」

    傅雨霞玉首微偏,先行向傅九公,默默地一笑後,也就飄身來到院中,還站了個部位站好。

    傅九公又趕到兩人中間,說道:「你們過手遞招,彼此旨在印證武學,點到為止,萬勿任意出手,切記,切記!」

    這時,院中四周,高矮不齊,已圍滿了那些大小鏢頭,趟子手,夥計們,都來觀看這場熱鬧。

    傅雨霞一搭上手,立即就踏洪門,走中宮,「分花拂柳」、運掌如飛,逕取宇文傑咽喉。

    傅九公站在旁邊,看在眼裡,蠻不是意思,暗自埋怨道:「這丫頭,怎恁般放肆,一上場,竟使殺著。」

    姑娘卻不管這些,她心恨宇文傑,前天在大街途中,眾目睽睽之下,給她丟臉,丟的太大了,心想:「今天非要藉機打他一頓出氣不可,萬一不敵,在父親和伯父,以及幾位師兄旁觀之下,決不會看她落敗不管!」

    是以,一上場,就放手打去,力爭先機。

    宇文傑一見姑娘一上場,就逕取中宮進招,他也不在乎,只是將頭微偏,便轉身讓過。

    傅雨霞一招走空,便逕自展開了,那三十六手連綿掌,以快攻快打法,一路盡出險招,招招盡找他身上三十六處大穴招呼。

    那宇文傑卻只是見招破招,見式拆式,節節退讓,更不還手。

    姑娘心中,這時可就光火了,見宇文傑一味地退讓,不還手進招,以為是瞧不起她,更氣地火上添油,恨中加恨。

    馬上又變招換式,使出了一十八手降龍伏虎拳法,提身圈臂,運拳如飛,臂如矯龍,拳如驟雨。

    頓將宇文傑整個身形,罩入一片臂影拳陣當中,只見她,進攻得凌厲已極。

    她心想:「這一下,看你避到哪裡去?」

    宇文傑仍只一味地左閃右避,上擋下格,既不存心還手,反落個氣定神逸,只見他,招架得迅捷無比。

    兩人如此一進一退地打著,這時,姑娘已將他逼近了院牆。

    宇文傑驀地回頭一看,知背後已再無路可退,暗想:「這一下可糟,逼得非要出手不可啦。」

    心裡一急,即不由自主的使出了龍形八式中,凌空虛渡的至上輕功「龍僭九天」這一招來了。

    只見他身形未動,由原地向空中斜刺地一個平射,又在空中扭轉身形,面向傅雨霞的背影,輕飄飄地站落院中。

    這時,四周觀眾,齊報以暴雷也似的一陣喝彩。

    傅九公拍著翁一葦的肩頭,低聲說道:「這孩子,定是崑崙門下無疑,只看他剛才使的這手凌空虛渡的身法,就是崑崙派龍形八式中的『龍僭九天』一式,這種輕功,確與眾不同。」

    傅雨霞在一陣快攻中,堪堪就要得手,耳聽四周響起一片掌聲,先還以為是因自己進攻的招式凌厲,博得大眾喝彩。

    方一高興,忽發現當前宇文傑的人蹤已杳,這才體會到,又已受了人家的戲弄,不由臊得兩靨飛紅,氣地鼻酸欲淚。

    她忙回首一看,只見宇文傑,正在她身後不遠處,當面而立,不禁怒道:「怎麼著,你怕了麼?逃呀!」

    宇文傑說道:「姐姐!我們不是說過,打假的麼?你怎倒認真的打起來哪。」

    姑娘這時也不由分說,急揉身欺進,再度向宇文傑撲去。

    傅九公實在看不過眼,忙閃身擋在宇文傑身前,怒道:「你這丫頭,怎恁般不懂事,若非宇文小俠不願出手傷人,你早已落敗啦!還不快去,將劍取出還給人家。」說罷,又連連揮手。

    傅雨霞沒奈何,只氣得雙靨緊繃,咬著嘴唇,一聲不響的,閃身竄進屋裡去了。

    傅九公雙掌一攤,轉身請宇文傑到樹蔭下,入座晶茶。

    宇文傑說道:「老伯伯請,我拾起劍鞘就來!」

    說罷,躍身向劍鞘處奔去。

    傅雨霞已進屋取劍在手,正當一腔怒火,滿腹氣忿之下,折身來至門前,一眼瞥見宇文傑,正在左前方院內處,俯身向地拾那劍鞘。

    她毫不顧忌的,緊握劍柄,將劍尖對準於文傑背後,用重手法,折手打出,喝聲:「還給你。」

    那柄長劍,就在空中,急如電閃般,直向宇文傑的背脊射去。

    院中四周,這時站的人,雖然很多,但都離得太遠,且因事出倉促,竟沒一人能替他擋這一劍,不由得都為他響起了一陣驚呼。

    宇文傑卻是「難者不會,會者不難」,只見他順勢向下,略一伏身,輕舒左臂,伸掌向上一揚。

    一下就將那劍,抄在手中,姿態美妙,速迅絕倫。

    又引起眾人一聲喝彩,均驚羨這少年,怎恁快的手法。

    當那柄長劍,正飛臨宇文傑背脊之際,煞是奇怪,劍鋒忽的向右一拐,劍柄反向前一衝,與宇文傑的左臂,卻如磁鐵相吸般,一下就衝入了他的手中。

    宇文傑接過飛劍,隨手歸劍入鞘,握劍抬身,正向那樹蔭下走來。

    翁一葦對傅九公,低聲說道:「看這孩子剛才的手法,料他使劍的功夫,一定不錯,我想與他在劍下走兩招看看。」

    「你怎行,這雙義鏢局的字號要緊。」傅九公攔道:「讓我來好啦!」

    當下翁一葦心中,自然明白這位師兄的語意。

    那就是說,他兩人試一試衡量當前的利害,應推師兄的武功較高,出手較穩,且息影已久,縱有不敵,就是栽個把觔斗,也不要緊。

    至於自己,卻又不同了,在江湖上,青萍劍客的名氣,反較衝霄劍客,來得大,叫得響,紙紮老虎的玩意,一點戳穿不得。

    不然的話,這塊雙義鏢局的金字招牌,就得非換不可啦。

    傅九公站起身形,迎著宇文傑,哈哈一笑,說道:「少俠!剛才這『反臂抄劍』的手法真俊,想你劍下功夫,定懷絕學,老夫不揣冒昧,意欲和你在劍下比劃兩招,彼此印證印證。」

    宇文傑暗忖:「這雙義鏢局的人,男女老幼,都是些好勇鬥狠,愛打架,這老頭兒,怎也恁般好勝。」

    的確不錯,這傅九公,當傅雨霞與宇文傑交手時,見他一味退讓,不還手進招,還以為是瞧不起姑娘,心中頗感不快。

    後見宇文傑埋怨姑娘,不應該真打,這才明白人家,確是個少年老實人,是以,反動了愛才之念,及時趕入場中,喝退姑娘。

    至宇文傑又先後露了「龍僭九天」和「反臂抄劍」兩手後,更令人莫測高深,因而也激起了這老頭兒,一時好勝雄心。

    愈想探探這孩子的胸中,究竟懷了些什麼絕學,同時,又見自己姑娘,已經這大的人了,他心中還另外存得有一個打算。

    「老伯伯!我並不懂什麼功夫嘛。」宇文傑捧著長劍,向傅九公拱手說道:「請不要跟我比什麼武吧!」

    「少俠,你不必客氣。」傅九公一手握住宇文傑的左臂,一手指著牆的側門,說道:「那邊就是這鏢局的把式場子,裡面設得有梅花樁,我看你的輕功了得,我們這一老一少,就在那樁上走走,讓這鏢局裡孩子們,也開開眼界,好嘛!」

    兩人挽臂而行,穿過腰門,宇文傑一看,好大一座場子,場子的中間牆邊處,有座瓦棚,棚內擺著兵器架,架上十八般武器,件件齊備。

    場中的那一邊,果按著九宮八卦的形式,設有梅花樁,再兩眼回首一掃,見鏢局眾老少人眾,已全過這裡來了。

    連那姑娘傅雨霞,竟也在內。

    眼前形勢,簡直是逼著「驢兒上磨」,真叫人沒法擺脫。

    宇文傑沒奈何,只好跟著大眾一起走,來到場中,心想:「比武就比武吧,看你這老頭兒,究竟能把我怎樣?」

    是以膽氣一壯,也就不再管那些什麼禮數了。

    「老伯伯!我實在是不曉得什麼功夫的。」

    宇文傑立在樁旁,衝著傅九公說道:「等一會,我要是使出來的招式,如若不成家數的時候,你老不要笑我才是。」

    「哪裡,哪裡!」傅九公邊說邊就人群裡,接過一柄青鋼劍,躍身上樁,接著,宇文傑也躍上樁來,各就了部位站定。

    兩人同聲說:「請。」宇文傑明白這老頭兒,乃江湖成了名的人物,是決不肯對一般後輩先出手的。

    也就不再客氣,即展開了天禪伏魔劍法中起手的「佛投梵音」和「伽南撞鐘」兩招,將那兩式連在一起使出,且是虛招,意在好讓對方快點出手。

    傅九公當下喝聲「承讓」,手持長劍,也就使出了一式虛招,「鳳凰點頭」,向宇文傑的「天靈」穴上一領。

    宇文傑雖知這是一虛招,但也不能不依式應招,將身形向下一矮,輕輕避過。

    傅九公見這孩子,人雖老實,但手腳卻甚刁滑,自使出了一招「鳳凰點頭」後,接著,就是「蒼鷹搏兔」,「寒鴉撲巢」,「飛燕掠波」,分上中下連攻了三招,迅捷之至,凌厲已極。

    宇文傑一見老頭兒使的是七禽劍法,招式深厚,絲毫不敢大意,也就見招拆招,見式破式,身隨劍走,劍跟敵蹤,攻守有制,吞吐有律。

    兩人就這樣在梅花樁上,凝神提氣,兔起鶻落,忽進忽退,一往一來的鬥著,已過手了七八十招,仍舊打得個難分難解,不可開交。

    這時,在日光映照下,樁上所炫起的兩團銀虹,令人耀眼欲花,不敢逼視,只覺得劍氣森森,金聲霍霍。

    兩柄長劍,所捲起的陣陣狂飆,只逼得四周塵埃,飛揚空際,高達丈餘。

    傅九公見這孩子,武功了得,招式詭異,實不可輕視,像這樣游鬥下去,決非了局,如欲取勝,必需想法在招式上,搶制先機。

    心念未已,即迅雷閃電般,使出一招「乳燕投懷」,一劍向宇文傑分心刺到,似欲將他立斃劍下而後已。

    不過,這一招!還是可實可虛,萬一對方不敵,無法拆破,也就是點到為止,有驚無險而已。

    按這一招的拆式,必須迎來劍,跨右步,走輕靈,取偏峰,以「玉帶纏腰」,去截敵人的左脅才對。

    那傅九公和四周的觀眾,也均作如是設想。

    那曉得宇文傑並不出此,他卻將右腿微收,身向右側,運出右臂真氣,力貫劍尖,迎著來劍,順勢右推,只一絞、一貼、一壓。

    傅九公這時,手中長劍呼的一聲,竟向左邊一晃,人也被帶得一轉,以致右邊整個身形,完全暴露,人險些一腳踏空,落下樁來。

    他心中不覺一涼,急想抽劍換式,哪裡能夠,頓感劍鋒上壓力驟增,劍柄火熱,只灼得手酸臂麻,心煩難耐,一支長劍,幾乎無法掌握。

    這時宇文傑只須在他的右脅「氣俞」穴上,擊上一掌,老頭兒就得當場廢命,不死必傷。

    這架式,本是打假的嘛,宇文傑怎能這樣做呢?不過,他只催動週身罡氣貫注劍鋒,繼續增加劍上壓力,使對方無法抽劍換式而已。

    傅九公也不是不明此招厲害,只苦於掌中劍,為這孩子運出的罡氣所制,無法擺脫劍上的壓力。

    他現在不但無取勝之望,而繼續與人交手的機會,也沒有了,剩下的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是舉手白戕,一是扔劍撤身。

    中國人的傳統觀念,講究的是「人的名,樹的皮」,一個人有時為爭取名譽,雖犧牲性命,亦在所不惜,所謂「人死留名,樹死留皮」是也。

    尤其武林道中的人,莫不珍惜技藝,器重名節,一旦在技業或名氣上,遇著了冤家,就不惜以性命相拚。

    故江湖上,除了那些循環式的一般恩怨外,更還有為爭那一技之長,而作「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許多英雄犧牲事跡,傳來實膾灸人口。

    「寧為玉碎」犧牲留名麼?與這小孩子的角技爭勝,為這一死,殊感不值,故死有「重如泰山,輕如鴻毛」之分。

    這正是輕如鴻毛之死,為智者所不取。

    再就是扔劍撤身瓦全性命了,以自己十年的武功修為和江湖上的盛名令譽,一旦辱於童稚之手,又實所不甘。

    這時,傅九公的思維,處此天人交戰之際,煞費躇躊。

    剎那間,一個新的觀念,如電光火石般掠過心頭,那就是說:生命的主宰,還是高於一切的。

    今天兩人,本是研討技藝,印證武學嘛!縱因此而讓給對方一招半式,到後來還不是一笑而罷,這又於我何傷呢?

    傅九公一想通,立即將手一鬆,躍身退下樁來,哈哈一笑說道:「少俠絕學,老夫領教了。」

    那柄青鋼劍也就脫手而出,「嗆哨」一聲,竟飛出三四丈遠,插入地中,劍柄還兀自顫個不停。

    這時,四週一陣吆喝,所有觀眾齊向梅花樁圍來,有的竟掣出兵刃暗器一湧而上,直取宇文傑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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