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娘娘廟,風雲聚會!
以華山路九重為首,約莫集聚了十幾位武林中人。
這些人,全是路九重邀約前來,其中最惹人注目的二人,是伏魔手仁秦,另一個是武當三老之一的無畏道長。
其余的人是,飛雲堡主於天明,大力神拳姚方,春秋筆王四維,神刀沈一飛。
另外則是聞風趕來的華山一派在外行道的弟子。
這時,正是路九重派土行孫前去打救丁棄武之後不久,路九重正與伏魔手幾人坐在殿中,談論著丁棄武被困之事。
路九重心情十分沉重,雖說他邀了這些人來,但他心裡有數,論武功,這些人沒一個會在自己之上,雖說伏魔手哈仁泰和武當三者無畏道長,懼是名滿一時的頂尖好手,再好也好不過少林的心靜方丈,因此,也絕難是有心人敵手,唯一能與有心人決一雌雄的只有丁棄武一人,可是,現在丁棄武又被困在龍虎谷中,生死莫卜,萬一有了好歹,這副重擔便落在他的肩上,一則是他邀了這些人來,不能虎頭蛇尾,一則是華山基業被占,他必須要收服華山,不然,他這個華山掌門人,還有何顏面立身於江湖。
他顯然心情沉重,但卻又不能表現在臉上。
這時,伏魔手哈仁泰虯髯怒聲,大聲的說道:“路掌門人,聽你這麼一說,他奶奶的那個什麼天皇教主不過是個乳臭未干的小子,武功竟能出神入化,俺卻有些不信!”
這伏龐手哈江泰年巳六旬開外,現巳隱居山東東平湖畔,但性情豪爽不減當年,路九重來家山之時,忽然想起這位老友,所以才派人邀請。
哈仁秦果然是性情中人,一得消息便趕了前來。
路九重演:“哈兄有所不知,那小子之師,至今還是一個莫測高深的人物,再加上他又尋得天風圖,已習得少林珍藏的武學,真是如虎添翼,唉!說來真是慚傀,若是不然,我那華山怎會輕易被他強占。”
武當無畏道長,手捻長須,雙目神光炯炯的說道:“路掌門人所言一定不虛,不然,少林的心靜方丈,以不會遭他的毒手了,所幸的是這魔頭未去武當,不然敝派只怕也難免遭這一場浩劫,所以這次敞派掌門人得到路拳門人傳書,才派貧道先行趕來一看究竟,若是人手不夠,敝派系為武林一派,為了天下武林安危,願意全力以赴!”
路九重雙手連拱道:“謝謝道長,也謝謝貴掌門人!”
春秋筆王四維朗聲一笑道:“我有一言請教路掌門人。”
路九重道:“王老弟請說!”
王四維道:“少林方丈遇害,適才路老前輩已經說過了,那是千真萬確之事,但何以少林一派,對掌門人遇害那魔頭又在寺中殘殺了不少僧侶這種惡行,當時及現在,不但未見少林派有所行動,而且還諱莫如深的隱忍未言,這是何故?”
路九重歎口氣道:“老弟所想到的,老夫已經問過達摩院一位長老,他是心靜方丈的師叔,是悟字輩高僧,據他說:‘少林一派素重門規,掌門玉符,又具無上權威,當時他們雖覺掌門人行事有異,大家也曾留心觀察過,得到的結論是音容無異,玉符作假,所以當時誰也不敢反抗。’”
王四維道:“難道他們不懷疑有人害死他們掌門人,還剝下他的面皮,喬裝了心靜掌門人?”
路九重又一聲長歎道:“老弟有所不知,少林一派,以心靜方丈武功最高,而且,少林寺中和尚,又自信少林一派武功,執天下武林牛耳,這就是過分的自信,往往就是自誤,這種匪夷所思之事,別說他們不會想到,就是當時有人這麼說,寺中那些和尚也絕不會相信,那位丁少俠和何三絕,當初曾去過少林寺中,目的就是想揭穿這一點,結果呢……”
大力神拳姚方道:“那些和尚不信?”
路九重又搖搖頭,歎口氣道:“一點不錯,那些和尚不但不信,而且還連手將他們趕出少林。”
神刀沈一飛哈哈笑道:“那些和尚真是過分自信自大,以致自誤誤人!”
路九重道:“沈老弟說得是!”
飛雲堡主於天明沉著聲音道:“那麼路老前輩跟那位達摩院長老談通之後,他們相信了麼?”
路九重道:“老夫雖是確知心靜方丈遇害之事,但苦於提不出證據,因此,老夫只能告訴他們說有這種可能,要他們自己派人從牛耳山下院去著手暗查,要是他們能查得出來,也許這一兩天便會有人趕來此地。”
於天明又道:“難道他們不知那個假心靜已離開了少林寺!”
哈仁泰哈哈大笑道:“他奶奶的那些禿顱和尚真是自作孽不可活,要是單為少林之事,俺老哈寧肯回去睡覺,絕不會跑來管他們的閒事。”
春秋筆王四維又道:“聽說丐幫徂徠分舵,也整個被這魔頭毒死,為什麼丐幫也未見有人前來!”
路九重道:“我已派我那孫兒,趕去見他們幫主去了。”
哈仁泰哈哈笑道:“無影神丐那臭化子,最是怕事,反正化子幫人多,死幾個算不了什麼,他才不敢來呢!”
那知話聲方落,殿門外已響起一個蒼老的聲音道:“姓哈的,十多年來你當縮頭烏龜,躲在東平湖不敢出來,還有臉說別人怕事?”
眾人一怔,只見這時殿門外已站了五個叫化子,最前是一個瘦小老頭子,手持一根顏色碧綠的打狗杖,那正是外人稱為青竹杖的丐幫幫主的信物,當然,這瘦小老頭就是丐幫幫主無影神丐了。
他身後四個叫化子,高矮不一,年齡全在五六十歲,但束腰上全打了一個黃色大結,一看使知是丐幫中武功最高的四位長老。
殿中所有的人全都立起,路九重抱拳道:“幫主趕來了,路某人有失遠迎。”
無影神丐也抱拳還禮道:“不敢!不敢!未曾通報,便直闖進來,路掌門人莫怪。”
咕仁泰道:“她奶奶的,你這臭化子,幾時學得酸溜溜的起來,還不滾進來,難道還要俺請麼?”
無影神丐哈哈笑道:“有你縮頭烏龜在座,我老化子怕事,不敢進來。”
無畏道長笑道:“兩位一見面,不是吵,便是動手打架,十多年不見,還是老樣子,哈哈,真是有趣!”
無影神丐道:“你這牛鼻子不知道,這姓哈的專門跟我老化子過不去,仗著伏魔三式,總以為我老化子會怕他,但老化子就是不信邪,這一生中,咱們至少打了幾十次架,但結果老化子並沒輸給他。”
哈仁泰突然立起,道:“他奶奶的,俺現在再和你臭化子打一次,看誰行!”
無影神丐道:“只要你不怕我這打狗棒專打你那龜頭,老化子一定奉陪。”
路九重連忙說道:“好了!好了!幫主遠來,先請進殿休息,老友見面,應該敘敘舊才是,快請進!”
兩人這才停止爭吵。
但無影神丐才人殿就座,忽然一個華山弟子走來,躬身向路九重道:“稟掌門人,廟外來了一個人,要見掌門人!”
路九重道:“他沒說是誰?”
那門下弟子道:“他說,他是從天台山趕來的,名叫費玉樓!”
路九重一怔,道:“費玉樓是誰?”
他仰頭想了一陣,覺得這名字從未聽過?忍不住向無影神丐問道:“幫主可認識這人。”
無影神丐想了一陣,搖搖頭道:“這名字沒聽過!”
無畏道長忽然說道:“是不是天台山的九尾仙狐!”
無影神丐道:“不錯不錯!一定是他,這家伙一生行蹤飄忽,又智足多謀,所以大家稱他為‘遇不求’,是喻他的行蹤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因此,久而久之,江湖上都稱他為:‘遇不求’,真正姓名,反而沒人提及,備位想想,‘費玉樓’跟‘遇不求’,不是音很近似麼?”
路九重道:“各位誰和他有交往?”
眾人全搖搖頭。
路九重沉吟道:“那就怪了,這人咱們素未謀面,也無交往,他來干什麼?而且他又怎知我在這裡?”
無畏道長道:“聽說此人行事,只是興之所至,並不分是非善惡,也不願與武林中人多有來往,難道說,他聽說我們在這泰山聚會,他是一時高興,跑了前來?”
哈仁泰道:“他奶奶的,管他是為什麼而來,叫他進來,俺問問他,好就不說,不好!俺宰了他。”
無影神丐道:“老哈,你可別吹大氣,我聽人說過,這‘遇不求’武功也非泛泛之輩,你不怕在人面前下不了台?”
路九重道:“我去請他進來,問明來意再說,武功不必去提它,但這人綽號九尾妖狐,足智多謀,傳言一定不虛,我們不能跟他作朋友,也不一定與他作仇人,他能站在我們這邊更好,不然,絕不能逼他投向天皇教那邊去。”
作了決定之後,路九重才站起身來,向殿外走去。
不久工夫,只見路九重伴著一人走了進來。
眾人一看,這兒尾妖狐倒是品貌不俗,年約五十來歲,鼻正口方,無髯之須飄灑,眼中神光十足,步履沉凝,顯出一身武功不俗。
那費玉樓一入大殿,不等眾人招呼,便雙手抱拳,滿臉含笑道:“果然是群英大會,在下費玉樓不惴冒昧,貿然前來求見,打擾各位高人,請恕罪。”
這賀王樓不但人品不俗,而且還十分虛懷有禮,頓使眾人對他的印象大力改觀。
於是,無畏道長等人,也紛紛立起!
費玉樓又笑道:“各位別客氣,請坐,請坐!”
路九透道:“我來為費兄引見!”
等到路九重一一介紹之後,那費玉樓神色上表現得最為謙恭,尤其是對丐幫幫主、無畏道長、伏魔手哈仁泰,道了仰慕之後,才又說道:
“玉樓的來意,方才已與路老前輩說過了!”
路九重接口道:“這位費兄是為了願助我們一臂之力,消滅天皇教而來!”
無畏道長笑道:“久慕費兄足智多謀,若能鼎力,武林幸甚。”
費玉樓笑道:“道長太謙虛了,那足智多謀四字,愧不敢當,但玉樓忝列武林中人,過去數十年光陰,自傀對天下武林毫無建樹,所以今天才不惴冒昧毛遂自薦前來,願追隨各位,為武林盡一點微薄而已。”
這番話,不但談吐不俗,而且說得十分中聽,使各人聽了,這又對他起了親切之感。
春秋筆王四維道:“聽說費兄俠蹤有若神龍,何以會知道我們在此聚會?”
費玉樓哈哈一笑道:“華山掌門人路老前輩,號召天下武林集會泰山之事無人不知,兄弟四下游蕩之人,焉有不知之理。”
幾番親切對答,眾人對他疑慮全消,而費玉樓雖然與在座群豪是初次見面,但現在全都象老朋友一般親切。
這時令已入深夜,早有華山弟子,准備了酒菜,由路九重以主人身份,為丐幫幫主及費玉樓接風。
酒席間,路九重又將天皇教興起前後之事說了一遍,那費玉樓細細的聽著,不時發出最為深入的問題,顯示他不但對這事非常熱心,而且確實一個深思熟慮的智者,不愧被人稱為足智多謀的九尾妖狐。
夜色迷茫中,四個人走出了龍虎谷。
不,應該說是五個人,因為其中一人,懷中還抱著一位姑娘。
他們正是丁棄武等一伙人。
走出谷口不遠,葉赫金在丁棄武懷中又呻吟了一聲。
丁棄武道:“姑娘,你怎樣了?”
葉赫金道:“我心頭悶脹得很,而且……唉喲!”
丁棄武道:“姑娘最好漫慢運行真氣,不要使傷勢惡化,等到了娘娘廟,我再想法替姑娘治療。”
葉赫金道:“那兒不是有很多人麼?”
丁棄武道:“不錯!於姑娘她們已經去了那裡!”
葉赫金忽然說道:“不!我不去那裡,我也不要見那些人,大哥,最好你將我送去昨夜那山洞中,君不歸會來的,假若你有事要去,等他來了你再走!”
丁棄武微微笑道:“對了,我倒忘了問姑娘,那君不歸是否也被擒了?”
葉赫金道:“大約沒有,進入谷中以後,我們沒走一路。”
丁棄武“啊”了一聲,又道:“難怪那位天皇教主沒提到他!”
葉赫金道:“是啊!所以我知道他沒事,一定會來找我的,那個山洞就是我們所約定見面的地方。”
丁棄武台笑點點頭才又說道:“姑娘一定不肯去娘娘廟?”
葉赫金道:“我寧死也不會去!”
丁棄武略作沉思,才向土行孫道:“你和秋老前輩師徒去吧,告訴路老前輩,說我至遲明天便會趕來。”
土行孫道:“那我們一道去那山洞吧!”
丁棄武道:“不必了,你先去告訴他們一聲,免得為我擔心。”
葉赫金道:“是啊,那位於姑娘,這時不知急成什麼樣子!”
土行孫道:“可是少俠你一個人……”
丁棄武笑道:“別替我擔心,人越少我的安全成份越多,有心人那家伙奈何不了我。”
土行孫似是還想談什麼,丁棄武又道:“你們快去吧,明天我准會趕來。”
於是,土行孫等三人,只好先行走了。
丁棄武抱著葉赫金,直棄昨夜那個山洞,不久工夫,巳到那山洞之前,側耳聽了一陣,山洞中靜靜的,一點聲息也沒有,才放心進入了山洞之中。
進入山洞寬處,丁棄武將葉赫金放在一堆野草之上,才道:“姑娘現在覺得傷勢如何?”
葉赫金道:“唉喲,我這兒好痛!”
丁棄武道:“什麼地方?”
葉赫金道:“這兒,你摸摸看!”
山洞中非常黑暗,而且又是夜晚,丁棄武才剛入洞,雖是習武之人,也無法看得清楚。
丁棄武的右手,突然被一只軟滑如錦的柔荑握著,而在向前拖動。
丁棄武知道那是葉赫金的手,因為上次他有過同樣的感覺。
他知道葉赫金是叫他去摸她的傷勢,所以任由她將手拉了過去。
但當丁棄武手掌觸及葉赫金的身上瞬間,才感覺有異。
因為他手掌感覺上,那是玉軟香溫,滑如凝脂的地方,而且還有一股熱流,像觸電一般,迅速的閃擊全身。
丁棄武心頭一震,忙想抽回手來。
那知葉赫金卻用力將他的手掌,壓在那玉軟香溫的肌膚上,他居然未曾掙脫,而且就在此時,又聽葉赫金一聲痛苦呻吟道:“就是這地方痛得很,像刀子在割一般,啊喲!丁大哥快運行你的真力,助我運功自療,不然可要痛死我了。”
丁棄武已經判斷出,自己手掌接著的地方,正是的葉赫金的雙峰之間,但葉赫金說那兒很痛,又像是實情,因為當時有心人那一道勁力,確是直撞葉赫金的前胸,雖然曾被自己一掌震開,但也許稍為遲了一點,已被那勁力的梢峰撞及亦有可能。
此時,丁棄武已無法多想,因為治傷要緊,因此,不但手未收回,而且還說道:“好!我用真力助你,不然,傷勢惡化,治療起來更麻煩了。”
於是丁棄武閉目凝神,真力一凝,一股熱流,緩緩的透入葉赫金體內。
約莫過了半個時候,只聽葉赫金輕吁了一聲,道:“丁大哥,謝謝你,我好多了。”
丁棄武這才收回手掌睜開眼來。
凡是初入黑暗之人,對四周景物,根本無法看清,但過了一段時間,使可模糊的辨物。
丁棄武是習過上乘武功之人,視力比常人更為清晰,因此,他雙目一睜,立刻看見葉赫金胸衣是解開的,那晶瑩如玉的酥胸,整個袒裸在眼前,但葉赫金雙目緊閉,唇邊漾起一抹似是非常舒適的笑意,痛苦巳失,好像已經沉沉睡過去。
凡是運功療傷之人,多半會閉目睡去,這倒是一般常有的現象。
丁棄武不敢多看,輕輕將她的胸衣掩上。
忽聽葉赫金輕聲道:“丁大哥,你累不累?”
丁棄武先還以為她睡著了,忙道:“我不累,姑娘別說話,多休息一會兒。”
葉赫金道:“不,我要跟你談談!”
丁棄武道:“姑娘要談什麼?”
葉赫金道:“我們之間,沒有可談的事麼?”
丁棄武一怔,道:“我們之間?”
“是呀!”
丁棄武這才有些明白過來,故意把話題岔開道:“我倒認為關於君不歸的事,有談談的必要!”
那知葉赫金固執的說道:“不!我不想談他!”
丁棄武道:“姑娘知道我談他什麼?”
葉赫金道:“還不是關於他的孤僻性格,和跟你又合不來!”
丁棄武笑道:“他跟我合不來,反對我們結拜之事,我都全不放在心上,也沒有談的必要。”
葉赫金道:“你還記得我們結拜過?”
丁棄武道:“當然記得!”
葉赫金道:“可是你知道我是女兒之身後,你一直姑娘姑娘的叫得多生疏。”
丁棄武道:“以前我叫你兄弟,難道現在還那麼稱呼?”
葉赫金噗嗤一笑道:“當然要改,兄弟改成妹妹不成麼?”
丁棄武遲疑未語。
葉赫金道:“說呀!”
丁棄武才道:“當然應該,不過當時我誤認為你是男人,所以我們才結拜的。”
“那麼現在我是女人,你便想毀去前盟了。”
“不!我不是那意思。”
“這才好,不管是男是女,反正我還是我,而且當時結拜,我私下裡並沒有把我當男人,你懂麼?”
丁棄武一聲長歎道:“我懂!”
葉赫金聲帶幽怨的說道:“我坦白告訴你,自從在酒樓上相見,不知怎地?我便不想離開你,甚至長白山我也不想回去了,在谷中你為了我們的安全,甘願束手被囚,雖說不是為了我一個人,但有我在其中,所以我又下定了決心,今生今世,不管你要不要我,我死也要跟著你,所以我適才大著膽子把女兒家不准別人觸及的地方讓你撫摸,治療掌傷是假的,治療我心上的創傷是實,經過這次肌膚之親,我算是已經整個交給你了,你要我死,我馬上就死,你要我活下去,我便是你的人了。”
丁棄武一怔道:“原來你並未受傷?”
葉赫金道:“傷倒有一點,不過,沒那麼嚴重。”
丁棄武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他雖然不同意葉赫金所為,但她那幽怨淒涼的聲音和深摯的情意,又使他不忍心責備她,但她這種作法,實在又不敢苟同,這等於霸王硬上弓,他一生沒有遇上過無法應付之事,但對葉赫金這一手,可把他難著了。
葉赫金等了一陣,見丁棄武沒有做聲,又幽幽一歎道:“大哥,你很為難,是不是?”
丁棄武道:“在下一生沒遇上過為難之難事,只有這件事,把我真的難住了。”
葉赫金忽然立起,淒然一笑道:“那麼解鈴還是系鈴人,找不讓你為難就是。”
丁棄武才在一怔。
葉赫金右手猛抬,已向自己天靈蓋上拍去!
好在丁棄武反應最快,右手疾伸,已將她拍向頭上的手掌握著,柔聲道:“賢妹,你這是何苦?”
葉赫金掙扎著淒然道:“你別管找,只有這樣才不會使你為難,我死了也不會恨你,因為一切都只能怪我自己,唉!誰叫我是個癡心,這是命運。”
到這種時候,丁棄武真是方寸大亂,沒有考慮,已將葉赫金擁入懷中。
葉赫金緊緊偎在他的胸前,低低啜泣,哭得非常傷心。
過了一陣,丁棄武輕輕扶葉赫金坐下,長歎一聲道:“我丁棄武不是不懂感情之人,賢妹為我不惜一死,但我卻為亡妻,所以才辜負於姑娘和賢妹的一番厚愛,說實在地,心中又何嘗不苦,只是未問你們說出而已。”
葉赫金道:“可是她已死了!”
丁棄武道:“正因為她為愛我而死,我才不忍心負她,讓她在泉下不安。”
葉赫金道:“若是我死了,我在泉下安心麼?”
丁棄武無言,僅僅是一聲長歎!促卻輕輕握著葉赫金右手。
無言勝似有言,那等於是最好言詞,也是最佳的安慰和答復。
兩人默默的坐著,寂靜中,但聽著兩顆心在跳動。
過了許久,許久……
丁棄武才道:“賢妹!就算我們不能結為夫婦,但我答應你今生今世,咱們長相廝守如何?”
葉赫金雀然喜道:“當真?”
丁棄武道:“君子一言!”
葉赫金像乳燕投懷一般,撲向丁棄武懷中,突然哭了起來。
丁棄武道;“賢妹,你怎麼又哭了?”
葉赫金道:“我是在高興!”
丁棄武道:“你滿意我的答復?”
“唔!”
“那你就別哭!”
“可是於姑娘!”
“你擔心我會愛她?”
“不!她可憐,我要你對我一樣對待她!”
“唉!”
“你不答應?”
“好!這事交給你去處理吧!”
“好啦!這才對,那麼我們可以談正事了!”
“談什麼?”
“你不是說談君不歸麼?”
丁棄武道:“不錯!”
葉赫金道:“大哥是在懷疑他!”
“覽妹先告訴我關於他的所有一切。”
“為人做事?”
“不!由他投靠你的師門開始。”
“那是二十多年前,大約是中原十傑去關外的前三兩年!”
葉赫金這才坐正身子,又道:“聽家師說,有一年一個風雪之夜,也就是家師斷腿不久,忽然聽見門外餓狼奔逐,嗥聲四起。”
丁棄武道:“不錯!聽說在關外冬天,狼群無處覓食,因此一遇食物,使互相搶奪。”
葉赫金道:“是啊!你居然也知道。”
丁並武道:“武林個人,對各地的風俗人物,山川形勢,尤其是特異事物,總是留心的,後來呢?”
葉赫金道:“家師當時就派大師兄出去察看,過了不久,大帥兄抱進一個渾身是血的駝背人來。”
丁棄武“啊”了一聲道:“原來君不歸是這樣投到你的師門的!”
葉赫金道:“不錯,那人就是君不歸。”
丁棄武沉吟道:“替他治傷時,可否注意他是否真正駝背?”
葉赫金道:“這倒沒聽說過,不過,既然替他治傷,假若他是喬裝駝子,必然瞞不了家師及各位師兄。”
丁棄武立即陷入沉思之中,暗想:“難道自己料錯了?”
葉赫金微怔道:“大哥,你為什麼提出這個問題!”
丁棄武笑了一笑道:“賢妹先別問我,請說下去。”
葉赫金才繼續說道:“後來君不歸傷漸漸好了,才說出他是廣東人,來關外尋親不遇,落泊異鄉,饑寒交迫,連落店的錢也沒有,夜遇俄狼,險些葬身狼腹。”
“後來你師傅就收留了他?”
“是的!”
“他當時會不會武功?”
“不會!家師對這一點也非常謹慎,因為他到底來歷有些不明,後來,因為我那八位師兄死了,我又剛出生不久,家師又行動不便,為了自衛,這才傳他的武功。”
“這麼說,他習武已二個年了,可是賢妹曾說,他的武功不如你?”
“這都不懂?家師對他是有限度的傳授,對我當然不同。”
丁棄武“嗯”了一聲,道:“賢妹說,在這二十年中,他曾數度奉命入關,調查你八位師兄的死因,及秋天文的下落?”
“不錯!”
“結果每次毫無所獲?”
“不錯!可是那也不能怪他呀!有什麼不對?”
丁棄武搖搖頭道:“這一點當然不能作為怪他的理由,好啦,他性情孤僻,不愛說話我都知道了,還有一點,就是你們兩人同時進入龍虎谷,雖然未走在一道,你被擒後卻不見有所行動,關於這一點,賢妹覺得如何?”
葉赫金想了一陣,道:“也許他當時不知我被擒,因為那座山崖他根本進不去,後來我被你派人救出之後,因見有你在所以也未現身。”
“嗯!可是現在還不見他來,難道賢妹不覺奇怪?”
“嗯!這倒怪了,難道他後來也被擒去了?”
丁棄武道:“只能這樣解釋了。”
這時,一線曙光,從洞口射了進來,天已大亮了。
第二天,丁棄武帶著葉赫金來到娘娘廟。
那是中午時分,守在廟外的華山弟子,一見是丁棄武來了,早巳飛報進去。
對於路九重來說,那是一件令人興奮的事,丁棄武雖是後生晚輩,但目前卻是武林正義的象征,也是希望之所托。
其余那些人,雖然對丁棄武了解不深,但丁棄武的大名,早巳為武林中傳頌著,因此,不等路九重招呼,大伙兒竟一起迎了出來。
丁棄武一見路九重率領了許多人迎出,十分注意不去,忙搶先行前數步,雙手抱拳,道:“老前輩,你們這是怎麼了?”
路九重哈哈笑道:“特來歡迎少俠呀!”
丁棄武忙道:“愧不敢當,猶其還有這麼多老前輩,真是折煞丁棄武了。”
伏魔手哈仁泰,為人最是直率,哈哈笑道:“你就是丁棄武呀?哈哈,不錯,不錯!奶奶的俺一看就喜歡上了,果然傳言不虛,真是少俠英俊,難得的後起之秀,來,俺跟你握握手。”
路九重忙向丁棄武道:“這位是老夫好友,曾以伏魔三式名震武林,人稱伏魔手的哈老前輩。”
伏魔手之名,丁棄武倒是聽過,當下恭敬的說道:“謝謝老前輩誇獎。”
這時哈仁泰巳伸出手來,丁棄武心中明白,這哈仁泰必是想試試自己的內力,當下毫不在意的也伸出手去。
兩人手掌相握,果然不錯,丁棄武驀覺一股強大的內力,竟自哈仁秦手心潮一般撞了過來。
丁棄武微微一笑,但他不肯讓給哈仁泰當眾丟人,反用了五成內力,將哈仁泰那股內力反撞回去,口中卻笑說道:“老前輩內功巳爐火純青,請手下留情,晚輩承當不起。”
哈仁泰忽然覺得自己內力,巳被人家輕輕易易逼了回來,面人家還談笑自若,根本未顯出用勁的樣子,當下忙松開手掌,老臉通紅的哈哈笑道:“老弟,你真是人中之龍,別給俺老哈臉上貼金,江湖代代有能人出現,看來我們這些老家伙,早就該洗手隱退江湖了,要是老弟不棄,老哥哥從現在起,決心交上你這個朋友。”
丁棄武道:“老前輩太客氣了,丁棄武愧不敢當,今後願以晚輩身分,隨時請求教益。”
那知啥仁泰突然臉色一沉,道:“老弟是嫌棄我?”
路九重知道這哈仁秦的脾氣,突向丁棄武道:“丁少俠就答應吧,這位哈兄從不服人,也從不對年輕入降尊結納過,對少俠他卻是言出至誠,你若不答應,叫他如何下台。”
丁棄武這才含笑道:“如此,棄武恭敬不如從命了。”
哈仁泰這才眉開眼笑的大聲說道:“這才爽快,俺老哈就是喜歡爽快人,老弟,從現在起,只要是你老弟的事,老哥哥便算上一份。”
於是,路九重才將其余諸人一一引見,但引見到九尾妖狐費玉樓時,不知怎地,他從費玉樓一對眼神中,看出有著其余諸人不同的感覺,那種感覺是什麼?他可說不上來,只覺得與眾不同罷了。
因為路九重繼續在引見其余的人,所以丁棄武也沒有再仔細地去研究。
等到引見完畢,丁棄武目光一掃,竟未看見於姑娘及秋天文等人,不由一怔,接著道:“路老前輩,於姑娘及秋老前輩,他們是否來過?”
路九重笑道:“少俠放心,因為這廟中不便,所以老朽將他們安置在另外一個地方,和老朽的三位隨行住在一起!”
丁棄武笑道:“那真是多謝前輩了。”
於是丁棄武又將葉赫金向眾人引見過,才隨同眾人進入廟中。
進入大殿落坐之後,路九重才笑道:“聽於姑娘說過,老夫才知道少俠是為了她們,自願束手被囚,不是失手,真使我白擔了一日夜的心。”
丁棄武道:“那家伙手段十分歹毒,當時晚輩也是沒法子。”
路九重又道:“聽說少公子也在谷中,怎麼沒將他救出!”
丁棄武歎口氣道:“只要其余的人脫險,犬子一人便無關緊要了,只要棄武能替天下武林作一點事,一個小孩子生死算不了什麼?”
九尾妖狐費玉樓立即接門說道:“丁少俠名湖天下,單是這一句話,便使我姓費的敬服得五體投地,看來,我這一趟泰山,能結識丁少俠,實是沒有白跑。”
丁棄武道:“費前輩過獎了。”
無影神丐這才說道:“聽說徂徠舵中人,對少俠十分失禮,老化子十分抱歉!”
丁棄武道:“事情經過,大約路老前輩已告訴過幫主了,不過棄武也有失察之罪,事後那暗中下毒的龍應年已被晚輩查出,因為時間不許,所以未將他送至貴幫,請幫主發落,晚輩擅自將他廢去武功而已,這一點,還請幫主別見責才好!”
無影神丐哈哈笑道:“老弟何罪之有,那龍應年不過是從犯而已,真正主使之人,是現在的天皇教主,對不對?”
丁棄武道:“不錯!”
無影神丐雙目精光暴射,嘿嘿道:“那就對了,這筆賬,老化子自然會留他算!”
武當無畏道長道:“丁少俠,這位天皇教主業師是誰?少俠是否已經交出?”
丁棄武道:“目前尚不知道,不過那何三絕徒弟鐵指道人自稱是他的師兄,據說,他為了逼師傅藝,曾劍削其師兩腿。”
眾人全是一驚,有人大叫罵道:“天下竟有這種禽獸的東西。”
無畏道長長歎了一聲道:“這樣說來,此人不誅,武林將是一場慘劫,關於這一點,請少俠問問鐵指道人,使我們對這位天皇教主多一份了解!”
費玉樓恨恨的接道:“不錯!殺師逆徒,天人共憤,這種人容他不得。”
說得義正辭嚴,憤恨之情,溢於言表。
丁棄武因為適才引見之時,對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異樣感覺,不由看了他一眼。
但費玉樓卻避開了丁棄武目光,向身側哈仁泰道:“哈老以為如何?
哈仁泰大嚷道:“說得對,他奶奶的這種人不但該殺,還應該挫骨揚灰才是。”
丁棄武正要說話。
但那九尾妖狐費玉樓又道:“各位,丁少俠以天下武林為重,並不計較他那小公子生死,但這件事,我們可不能不管,諸位以為如何?”
路九重道:“賀兄所言正是!不過費兄有何主意!”
費玉樓道:“那天皇教主,顯然是以丁少俠小公子作為人質,目的是使丁少俠不敢放手跟他作對,因此,玉樓以為,要消滅天皇教,第一步便是救人!”
春秋筆王四維道:“不錯!”
費玉樓又道:“玉樓的意思是,想今夜請各位同行,到龍虎谷中救丁少俠的小公子,順便探聽一下,天皇教在龍虎谷中,到底有多少好手,再作咱們進剿天皇教參考。”
這一番話,不但表現了費玉樓的見義勇為,而且更使丁棄武對他發生了好感,心中不由思忖道:“這姓費的為人不錯,看來應該是俠義道中人,可是何以在白道人物中,沒聽人提起過?而且,反而被人送他一個九尾妖狐的不雅名號?”
這時哈仁泰巳應聲道:“俺跟你去!”
丁棄武忙道:“費前輩這番話,足見盛情,不過,適才費前輩也說過,那天皇教主既然以小兒為人質,自然會料到在下會前去相救,必然早安排好陷阱,兩位前去,豈不是如魚入網?再說,一個小孩子,棄武也不敢勞動大駕。”
哈仁泰哈哈笑道:“龍潭虎穴,俺姓哈的也要去闖,老弟,這件差事算老哥哥的,就算是老哥哥對你的見面禮如何?”
費玉樓道:“不錯!玉樓自不量力,也是因為敬重少俠!”
丁棄武不由又抬眼向他看去,但奇怪得很?那費玉樓好像有意在避開他的目光,早又掉開頭去。
因此,不由心中一動,心說:“這人怎麼了?好像怕我看他似的,這是什麼原因?”
但從他相見的言論上看來,不但為人熱忱重義,而且非常正派,何以會如此現象?心中十分不解。
此時丁棄武來不及去研究這些,忙道:“兩位前輩仁心義舉,棄武感激不盡,但事實太不需勞動兩位,第一,那天皇教主為人奸詐,既然以小兒作人質,只要棄武活著,他絕不會對小兒有所不利,至於天皇教在龍虎谷中勢力,秋天文老前輩現在此間,大約他知道一些,再說那天皇教主不但善用奸詐之術,而且武功確是不可輕視,因此……”
丁棄武是在暗示,以兩人武功絕非是有心人之敵,若然前去,等於是白白送死,話雖未盡,但意巳表明。
在座諸人中,僅路九重深知有心人武功,因此,這暗示路九重最先領悟,於是,接口道:
“丁少俠說得不錯,顧慮得也是,我看,兩位暫時就打消此念,等武當、少林的人趕到,咱們再作進剿之策。”
那費玉樓向哈仁泰使了一個眼色,微微一笑,便不再言語。
丁棄武道:“少林武當還有人來?”
路九重道:“對了,我還沒告訴各位,晨間已得消息,少林達摩院的兩位長老悟禪、悟靜率領心字輩四位高僧正在趕來途中,無畏道長兩位師弟也率領了武當四子兼程趕來,這些人一到,咱們便就開始行動了。”
於是,路九重又將自己曾悟及悟禪大師之事,補說了一遍。
丁棄武“啊”了一聲道:“這麼說,少林那些和尚,巳證實了心靜方丈遇害之事?”
路九重道:“當然,若非有所發現,這些和尚豈肯輕易前來?”
那費玉樓似是有些神色驚訝地問道:“他們何時可到!”
路九重道:“預算還有兩天!”
費玉樓“啊”了一聲,道:“對了,玉樓尚有一言,想提醒各位!”
路九重道:“費兄有話請說!”
費玉樓道:“聽說那天皇教主奪取龍虎谷,是以毒計取,所以兵不血刃!便將龍虎谷占領,可是真的?”
丁棄武道:“不錯!”
費玉樓道:“那麼玉樓要提醒各位,這幾天中,我們要注意可疑之人,更要注意食物和談水,玉樓擔心那天皇教主故伎重施,若稍有疏忽,咱們後果不堪設想。”
這倒是大家忽略了的事,經費玉樓說,大家不免心中緊張起來,因為這是大有可能之事,少林、丐幫徂徠分舵、華山、龍虎谷,有心人都是用這種詭計,現在天下群雄在此,難保天皇教主不會故伎重施。
路九重神色凝重的點點頭道:“費兄不愧足智多謀,若非提醒,老夫還忽略了這一點。”
丁棄武點頭道:“這事大有可能。”
無畏道長道:“我們這些人中,不知可否有識得毒性之人?由他作各種預防及監視飲食之責。”
丁棄武本來想說出小桃,但又覺得她是一個女尼,諸多不便,心中正是猶豫。
那哈仁泰忽然大聲說道:“老化子,你那化子幫最會玩蛇,而且對三教九流之事懂得也多多,這件事,交給你老化子如何?”
路九金道:“不錯,那就偏勞幫主了,請貴幫四長老多辛苦一些如何?”
這樣一來,無影神丐根本沒有推脫余地,只好點點頭笑道:“難道老化子還能說不?”
丁棄武見已無事可談,這才向路九重道:“晚輩想去看看於姑娘她們!”
路九重道:“對了,老弟應該快些去!”
於是回頭吩咐身邊一個華山弟子道:“你引丁少俠去後山那個農村,而且吩咐那些守衛的華山弟子要小心盡職,不相干或是陌生人,一律不許接近那個農捨。”
丁棄武一聽路九重將自己的人十分重視安全,心中大力感激,忙含笑道:“老前輩如此用心,晚輩感謝不盡!”
路九重哈哈笑道:“老弟話說那裡,老夫不是因為那些人是與賢弟直接有關之人,才特別注意安全,而是他們中有的是姑娘,有的又中了化功之毒,所以特別小心罷了。”
但丁棄武心中明白,這路九重確實為了自己,才對那些人的安全特別注意,那是無庸諱言之事,當下不便再說,向眾人拱手告辭,與葉赫金隨著那華山弟子離去。
丁棄武到了那間農含,果然是個十分隱蔽之所,而且四周有十數個華山弟子守護著。
那引路的華山第子,向丁棄武抱拳道:“少俠請進吧!在下傳達掌門人令諭後,還要趕回復命。”
丁棄武道了謝,才與葉赫金向那農捨大門走去。
大門緊閉著,農捨中一點聲音也沒有。
丁棄武舉手扣門。
立即聽二楞子的聲音道:“誰呀?”
丁棄武道:“二楞子,是我!”
二楞子一聲歡呼道:“胡爺,是爺回來了!”
只聽胡瘸子的聲音道:“還不快去開門!”
門開了,二楞子、胡瘸子和鐵指道人當著門,一見丁棄武,全都笑逐顏開,現出十分高興的樣子。
二楞子道:“爺,你終於來了,想得我們好苦!”
丁棄武含笑道:“你們好麼?”
“好!就最想到爺,吃不下飯,睡不著覺。”
胡瘸子冷喝一聲道:“二楞子,你說這些不相干的話干什麼?
還不讓爺進屋來。”
二楞子被喝得一怔,才讓開身子道:“爺請進,我去替爺泡茶。”
丁棄武進了堂屋,那雖然是一間茅屋,收拾得卻最為乾淨,正前地上,整齊地鋪了一排稻草,草上有三件被褥,一看便知是二楞子三人睡覺之處。
左右各有一間房,房門緊閉著。
丁棄武與葉赫金在左壁一張方桌前坐下,才道:“於姑娘她們在房中?”
胡瘸子道:“右面那間,住著於姑娘她們三人,左面這間是秋天文師徒和土行孫,所以我們三人只好打地鋪。”
丁棄武正要說話,忽所右面門中有人問道:“胡爺,是誰來了?”
一聽就知是於碧青的聲音,丁棄武忙道:“於姑娘,是我來了!”
房門猛力打開,於碧青巳沖了出來,目光四掃,道:“孩子呢?”
丁棄武見於碧青雙目紅腫,頭發蓬飛,面容憔悴不堪,知道是為了孩子之事,使她傷心痛苦已極,當下笑了一笑道:“孩子還在龍虎谷中,不過不會有危險,姑娘大可放心。”
但於碧青忽然雙手蒙面,“哇”地一聲痛哭起來道:“丁少俠,我對不起你,對不起孩子!”
丁棄武道:“這不能怪姑娘,倒是姑娘一家,全被我連累了!”
於碧青忽然向門外沖去,口中大嚷道:“我要去救孩子!”
丁棄武一晃身,將於碧青攔阻,道:“姑娘,冷靜一點,孩子一定沒事的,而且姑娘去了,也救不了他。”
於碧青道:“我不管,要死,我去跟孩子死在一起!”
丁棄武心中好生感動,歎口氣道:“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將他救回來!”
這時葉赫金走了過來,拉著於碧青右手道:“於姐姐,別傷心了。”
於碧青淚眼模糊的看著她道:“你傷好了麼?”
葉赫金含笑道:“好了,謝謝姐姐的關心,走,我們回房去,我有話告訴你。”
丁棄武道:“是啊!咱們進房去再談!”
那知葉赫金忽然含情脈脈的瞪了他一眼,道:“你不許跟進去,我和於姐姐談話,不許你聽!”
丁棄武先是一怔,但緊接著便會意過來,笑道:“好啦!你們是要聯合對付我!”
葉赫金鼻頭一聳,凶霸霸的說道:“是又怎樣?你小心些就是了!”
倒反是於碧青莫名其妙起來,忙道:“你們在說些什麼?”
葉赫金拉著於碧青向房中走去,口中卻說道:“咱們進去再談!”
兩人進了房中,房門蓬地一聲又緊緊關上了。
二楞子正泡了茶端來,低聲道:“爺,這姑娘是誰?好凶!”
丁棄武含笑說道:“她麼?殺了人,後頸上會留下一個黑印。”
二楞子一怔道:“爺說的是她會印天掌?”
丁棄武道:“不錯!”
二楞子舌頭一伸,道:“我的天!”
胡瘸子接口道:“她會是八熊中人?”
丁棄武搖搖頭道:“她是八熊師妹,這次來中原的就是她,八熊早在二十年前死了。”
鐵指道人一驚道:“有這種事?”
丁棄武道:“一點不錯,她這次來中原,就是找秋前輩,查證八熊是如何死的。”
胡瘸子道:“爺又怎會跟她相識的?”
丁棄武道:“說來話長,以後再慢慢告訴你們。”
左面的房門也開了,土行孫走了出來,道:“丁少俠來了?”
丁棄武道:“秋老前輩呢?”
土行孫道:“那位無緣師太竟然懂得去毒療傷之法,適才給他們師徒服了去毒之藥,現在他們師徒也在運功去毒。”
丁棄武啊丁一聲道:“有效麼?”
土行孫道:“大約成!”
丁棄武身側,忽然響起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少俠你來了。
丁棄武掉頭一看,敢情小桃,不!應該是無緣女尼,雙手合什,雙目下視的站在自己身側。
丁棄武忙道:“師太請坐!”
無緣道:“貧尼有話要告訴少俠,可否請他們暫時回避一下”
丁棄武不知這無緣要說些什麼?但看她說得非常認真,可能是真有重要之事,忙向四人道:“你們出去一下。”
於是,四人相互看了一眼,走出大門去了。
過了一盞熱茶時間,在堂屋中的丁棄武出聲招呼道:“二楞子,你們可以進來了。”
等到四人進入堂屋,那無緣女尼早巳回房去了。
這時天已傍晚,二楞子去廚房取飯菜,丁棄武才走入秋天文房中,兩人低聲談了很久。
晚飯過後,丁棄武命二楞子和土行孫兩人,去山下市鎮中采購
——批東西,而且限令連夜趕回。
而且,丁棄武更吩咐眾人,對無緣女尼替秋天文解毒之事,不許在這屋中談及更不得向任何人瀉露半句。
夜已深。
山風嘯耳,茅捨堂屋中一燈如豆,兩側房中人,巳微微傳出鼾聲。
丁棄武和鐵指道人,盤膝坐在地鋪上運息行功,只有胡瘸子一人,卷曲而臥。
一連山風吹過,屋後落葉蕭蕭!
丁棄武一驚而起,輕輕打開大門,身形一閃而出。
他不但行動迅速,而且沒發出半點聲音,因此,連與他並肩而坐的鐵指道人,也沒曾發覺出。
丁棄武閃出茅屋,一點不錯,瞥見一條黑影,在左面屋角一閃而沒。
丁棄武微微冷笑,身形一閃,便向那黑影追去。
可是當他撲到茅屋左側,瞥見那條黑影,已鑽入左側一片松林之中。
用不著猜,便知是天皇教中人,心說:“好啊,你們倒來得很快,我要你來得去不得。”
心中恁地一想,猛提一口真氣,人似天馬行空,飛身撲入那座松林。
那松林十分濃密,天上又適值濃雲密布,更是伸手不見五指,要想找一個人,談何容易。
丁棄武停身林中,他想以靜制動,因此,自己靜靜的站著,只要那人稍作移動,便可立即察知其藏身之處。
可是,奇怪得很,他靜靜的站了約莫一頓飯工夫,除了松濤聲之外,根本放聽不到有人移動的響聲。
忽然,他心中一動,暗說一聲:“糟了!”
反身向那間茅屋疾掠。
料得不錯,人尚未到茅屋,已見茅屋前門大開,燈光映射,兩條嬌小的人影,急射而去。
丁棄武便知出了事,一掠而前,道:“出了什麼事?”
那撲出的兩人,正是葉赫金和於碧青兩人,一聽是丁棄武聲音,同時停下身來。
於碧青道:“鐵指道人死了!”
丁棄武一怔道:“怎麼死的?”
葉赫金道:“被一只利箭穿頸而死。”
丁棄武略作沉思道:“不必追了,咱們快回去。”
丁棄武回到茅屋中,伸手自鐵指道人頸上撥下那只利箭,看了一陣,道:“不錯,果然是一樣。”
於碧青道:“你看見過這箭?”
丁棄武冷笑道:“姑娘可記得無心師太說的紅蝴蝶?”
於碧青道:“是不是龍應年因迷戀她便遺棄無心師太的那個人。”
丁棄武道:“不錯!正是她。但她是死在這種毒箭之下。”
於碧青道:“那麼你知道是誰干的了?”
丁棄武道:“當然是天皇教中人!”
在旁的秋天文道:“來人身手不弱,老夫聞聲出來,便巳失去了蹤跡。”
丁棄武恨恨的說:“都怪我一時大意,中了調虎離山之計,與上一次同出一轍。”
秋天文道:“老夫有點奇怪,茅屋中這多人,為什麼只殺他一人?”
丁棄武靜靜的思索一陣,才道:“我明白了!”
秋天文道:“少俠明白什麼?”
丁棄武冷笑一聲:“老前輩別問,一兩天內自見分曉,現在暫時保秘。”
第二天一大早,丁棄武到了娘娘廟。
那路九重一見就蹬著腳道:“老弟,槽了!”
丁棄武一怔道:“出了什麼事?”
路九重歎口氣道:“昨天費玉樓他們,不是說要救少俠那小公子麼?當時少俠不肯答應,老夫以為他們打消了那邪念頭,那知昨夜他們竟悄悄的約好去了。”
丁棄武道:“是不是現在尚未回來?”
路九重道:“費玉樓回來了,人未救成,反而受了傷了!
“還有誰?”
“哈仁泰和王四維!”
“他們呢?
“費玉樓說,不是被擒,就是被殺!”
“費玉樓呢?”
“在後殿房中,他又是後海,又是慚愧,痛苦得不得了,左臂上挨了一劍,連藥也不肯敷,老夫適才說了又說,總算敷了藥,現在房中躺著。”
丁棄武怔了好一陣,才道:“昨夜我那兒也出了事!”
路九重一驚道:“什麼事?”
丁棄武過:“有人去暗殺了鐵指道人!”
路九重道:“老弟沒抓著那人?”
丁棄武歎口氣道:“中了那人的調虎離山之計,等我明白後趕了回去,鐵指道人卻已死了。”
“其余的人呢?”
“那人是專為殺他而去的。”
“那就怪了?”
“怪什麼?”
“難道此時此地還會有人前來找他尋仇?”
“當然不是私仇!”
“那麼是……”
“天皇教!”
“為什麼專去殺他?以鐵指道人來說,目前並不重要!”
“當然重要,因為他是天皇教主師兄,也知道他師父的秘密。”
路九重一想道:“對!昨天我們還提及!”
丁棄武冷笑道:“就因為我昨天提及,等於替他宣判了死判!”
“老弟這話怎麼說?”
“老前輩還不明白?”
“老弟說我們這兒有天皇教耳目?”
“也許還不止此!”
路九重又大吃一驚道:“有他們的厲害人物?”
“也許!”
“老弟已發現了?”
“目前還難說,不過有幾分把握!”
路九重沉思一陣,道:“現在這兒的人,不是老夫至友,就是老夫門下弟子,說是有耳目,尚有可能,若說有天皇教的厲害人物,老夫有些不信。”
丁棄武笑了一笑道:“老前輩忘了心靜大師之事!”
路九重全身一震,道:“心靜蒙面,但這些人沒一個如此,不但喑相貌無異,連舉措言談皆與平素無異。”
丁棄武笑了一笑,低聲道:“老前輩想想,現在的人中,可有一個平素老前輩不熟習之人?”
“老弟是說費……”
“噓!小聲!”
路九重悄聲道:“可是他曾為了去救小公子受了傷!”
丁棄武道:“九尾妖狐一生行事如何?”
“獨來獨往,自行其事。”
“他對晚輩那番熱忱合理麼?”
“這……也很難說,也許……”
“晚輩認為,他忽然來此,就是一個可疑!
“老弟確定了?”
“不!存疑而巳!”
路九重道:“要是真的,哈仁泰和王四維是被他騙去送了命?”
丁棄武苦笑著點點頭,道:“也許有這種可能,還有一點,他這一著是爭取我們的信心外,還可做成鐵指道人之死與他無關的時間證明,一舉數得的妙著。”
路九重雙目圓睜,怒容滿面的說道:“走!老弟,咱們去找他!”
丁棄武搖搖頭,在路九重耳邊低聲說了一陣。
路九重道:“老弟有把握!”
丁棄武點點頭道:“老前輩快去安排,今明兩天,咱們一定會得到證明,到了那時,晚輩自有安排,便可大功告成了。”
路九重走後,丁棄武到了費玉樓房中。
當然,他除了感謝,表示歉意之外,便是慰問費玉樓傷勢。
自然也談到昨夜他們去龍虎谷的經過。
費玉樓倒是說得頭頭是道,從經過情形聽來,簡直無懈可擊。
除此之外,丁棄武也請教了一些破除天皇教的意見,兩人約莫談了半個時辰,才告辭而去。
但當丁棄武離開費玉樓之後,不由懷疑自己是否判斷上有了錯誤。因為,在這次見面中,他仔細觀察過費玉樓,頸部和耳後,根本沒戴有人皮面具的痕跡。
既然沒有人皮面具,那應該是本來面目,這費玉樓雖說平素很少跟武林中人來往,在這種場台中,總不能不遇上一兩個熟人的顧慮,若然他不是真正的費玉樓,絕不敢冒費玉樓之名,公然煎來。
若然他是真的費五樓,自己的推斷,至少有了一半以上的錯誤,除了他本身已投靠天皇教,絕不會是自己想像中的那個人,那麼這個人又會在什麼地方?
在自己想像中,那個人絕不會無所作為的會住在龍虎谷中,若然他無所作為,有心人絕不會對他那樣保密。
丁棄武低著頭在大殿前徘徊著!
忽然身後響起一個聲音道:“爺,你在想什麼?”
丁棄武抬頭一看,見是二楞子手中拿著一個紙包站在身側。
於是笑著問道:“是無緣師太叫你送來的麼?”
二楞子道:“不錯!”
將紙包雙手遞給丁棄武之後又道:“於姑娘與葉姑娘說,請爺早點回去。”
丁棄武一怔道:“有事?”
二楞子搖搖頭道:“這倒不知了,不過,兩位姑娘都在廚房中忙著,好像是燒好了菜,要爺回去吃。”
丁棄武一笑揮手,道:“你先回去吧,我知道了。”
二楞子走後,丁棄武便又找路九重,兩人邊談邊走,轉過大殿,一直向後殿,左後方走去。
那兒有丈許方圓一圈白木欄干,下面也鋪著平滑的白石,白石中間,是一個凸起的井口,在井口後方,立著一塊石碑,上刻著‘珍珠古泉’四個大字。
大約年代久遠了,那四個字已被風雨侵蝕,幾乎無法辯識。
兩人好像對這‘珍珠古泉’發生了濃厚興趣,大約由於這四個字,聽他們又高聲談論著一面荷花三面柳滿城煙雨半城湖的大明湖,接著,便談論著那兒的四大古泉。
談了一陣,丁棄武率性坐在古井口上,而路九重呢?則斜對後殿站著,後殿的左側,便是一排房捨,來此的武林中人,全都住在那裡面。
兩人談了約莫一盞熟茶時間,才慢慢離開那並台,仍是在邊走邊談,朝著後殿左側房捨走去。
住在費玉樓隔鄰的無影神丐聞聲走來,笑道:“路掌門人,你們在談論些什麼?”
路九重道:“丁少快聽說這寺中供應食水的井也稱‘珍珠古泉’,要我陪他來看看,所以便談到大明湖。”
無影神丐笑道:“你們真是雅興不淺,掌門人,咱們來一局如何?”
路九通道:“無畏道長呢?”
無影神丐道:那牛鼻子連輸兩局,賭氣打坐去了。”
路九重笑道:“正神不請請邪神,人家丁少俠就是個棋中好手,你老化子挑戰可找錯了對手!”
無影神丐道:“丁少俠也會?”
路九重笑道:“老化子這句話就該打嘴,只怕你老化子還差那麼點兒,老夫可以跟你打賭,你若贏得了丁少俠,老夫輸了一桌酒席。”
丁棄武忙道:“幫主千萬別信路老前輩的話,晚輩雖然跟家師學過一陣子,可是天資愚笨,一直不成。”
無影神丐突然“啊”了一聲道:“對呀!老化子幾乎忘了,丁少俠是天山瞽叟高足,棋聖之徒,技藝一定高人一等!”
路九重大笑道:“老化子,現在你可怕了?”
天影神丐笑道:“來!丁少俠,咱們下一局,假若你想吃喝一頓,可得放點水。”
路九重哈哈笑道:“你們下棋吧!不論誰輸誰贏,反正老夫這桌酒席總是輸定了,我得去吩咐一聲。”
於是丁棄武進入了無影神丐房中,開始下起棋來,一直到晚飯之前,才見他告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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