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海深仇 正文 第二十一章 是假抑真
    不多時,一高一矮兩條人影,閃電也似,自宅外急縱而來。

    琵琶老人看清楚了來人的身形以後,不由驚喜地叫道:「小古,你怎麼來了?」

    古沛見琵琶老人竟也在場,不由驚喜萬分,道:「想不到老哥哥竟也在此!」

    忽又看見聶氏兄妹,更是一怔,錯愕地問:「你們可好?」

    聶燕玲面含幽怨之色,勉強地施禮。

    聶燕蓀卻是目隱怒火,悶哼一聲,傲然轉首他視。

    古沛心知二人必是為「陰陽雙眉」之事,故如此相對。

    不由想起那晚的情形來,心中又生愧疚,不願目光再和聶氏兄妹接觸,遂把目光移下開來。

    驀又見洗明鑒靜立一側,二人四日相對,不由同時暗道一聲:「他果然和我生得一模一樣!」

    古沛遊目四顧,視線掠過地上的狼藉的屍骸,心中似有所悟,面上倏現嚴霜,怒聲叱道:「這些人可是你殺的?」

    洗明鑒冷冷地道:「不錯,正是。」

    古沛怒氣更甚,道:「你殺人我本管不著,但你為何要冒我『天網少年』之名?」

    洗明鑒被他聲威所懾,驚懼地向後退了一步,正欲說話,聶燕蓀突在旁發出一聲譏刺的長笑。

    古沛心含慍怒,狠狠地瞪了聶燕蓀一眼,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聶燕蓀夷然不懼,抗聲道:「『天網少年』本心狠手辣,乃歹毒嗜殺之人的代稱,他要殺人,怎可不用?」

    古沛慍怒更甚,冷冷地道:「這話怎說?」

    聶燕蓀道:「陰陽雙眉,罪不及死,你何忍慘將殺戮?」

    古沛心中愧疚之心又油然而生,仰首向天,喃喃自語道:「我……我何嘗……想殺他們來……」

    聶燕蓀得理不讓人,緊緊地追問道:「你既不想殺他們,為何又下毒手?」

    古沛本性剛強,寧折不屈,向來是服軟而不服硬,當下被聶燕蓀一再相逼,他焉能忍受得住。

    突地雙掌作勢欲撲,瞠目叱道:「你敢是尋死?」

    語聲未完,倏覺聶燕玲的目光正幽怨地盯著自己,滿面淒苦之容,不由心中一軟,雙掌又緩緩放下。

    琵琶老人深知古沛的厲害,聶燕蓀雖自得甘大先生傳授後,武功精進,一日千里,仍非其敵。

    他深怕古沛萬一含忿出手,誤傷了聶燕蓀,事情更是不了的,急聲呼道:「小古,不可!」

    莽頭陀也怕古沛按捺不住,出言勸止,道:「沛兒,勿忘掌門人臨別之言。」

    古沛長歎一聲,道:「頭陀,這事實叫我有口難辯。」

    聶燕蓀見諸人均同聲勸止古沛,像是明知自己決非其敵,只要他一出手,自己就要立斃掌下似的。

    不由怒火更甚,喝道:「古沛,別人怕你,我聶燕蓀倒是未必,今夜非和你拚個生死不可!」

    古沛聞言再也按捺不住,挺身而出,冷傲地道:「你既然執意要死,我就成全你好了!」

    聶燕蓀怒叱一聲,就要撲出,卻被琵琶老人一把拉住,動彈不得。

    聶燕玲也知聶燕蓀決非古沛的對手,見了這個情形,不由急得週身顫抖,不成聲地道:「哥哥……」

    古沛見她那副楚楚可憐的樣子,心中不由又是一軟,垂眉低首,再也不敢看她。

    莽頭陀道:「沛兒且回,讓我代你向他解釋。」

    邁步上前,雙掌合十,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小施主請息怒,且聽貧僧一言。」

    聶燕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頭陀,你是何人?」

    莽頭陀參佛多年,涵養功深,聶燕蓀雖是無禮,仍能不慍不怒,正含笑欲言,卻聽古沛怒聲叱道:「聶燕蓀,你焉敢對頭陀如此無理!」

    莽頭陀急回身揮手道:「沛兒,勿言。」

    又轉身來,對聶燕蓀道:「貧僧法性,峨嵋天蒙禪師門下。」

    俗語說得好,人的名兒,樹的影兒,天蒙禪師乃昔年有道高僧,現雖已逝世多年,武林中人聞之仍是肅然起敬。

    聶燕蓀聞言急改容謝道:「失敬了,大師原來是天蒙聖僧弟子,請恕晚輩無知失禮之罪。」

    琵琶老人聞言一震,暗道:「他竟是峨嵋門下,如他知我昔年之事,焉肯放過,豈不是要又生麻煩?」

    莽頭陀誠摯地道:「施主無須如此,據我所知,沛兒之殺『陰陽雙眉』,實非出於自願,而是別有隱情。」

    聶燕蓀不解地道:「大師此言怎說?」

    莽頭陀道:「他生有一種怪病,病一發作,就非殺人不可,不但是陰陽雙眉,連仇雲也都因此而死在他的手中。」

    聶燕蓀不信地道:「世上焉有此等怪症?」

    莽頭陀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施主不可不信。」

    琵琶老人也道:「法性大師之言不虛,小古確有此怪症,不信的話,你可問青衣醫隱便知。」

    聶燕蓀見二人均如此說法,心中始有信意,仍是半信半疑地道:「果真如此,我自不會怪他,但要他拿出證據來。」

    這個可苦了古沛,他體內戾煞之氣已被智旭大師用天龍禪功消去,怪症永不再犯,哪裡還拿得出什麼證據?

    尋思有頃,驀然靈機一動,乃走至聶燕玲面前,拱手施禮,道:

    「聶姑娘,你可記得我那日在釣台之上,掌斃白骨大煞車鯤時的情景?」

    聶燕玲俯首尋思,有頃,揚首道:「我想起來了,你那眉心上的朱痣……」

    古沛滿意地點頭道:「對,我病發時便有朱痣出現,但是殺了人之後,朱痣也就消失了。」

    聶燕蓀知道妹妹決不會謊言騙己,始深信不疑,滿天陰霾,頓時消散。

    古沛突又轉身朝洗明鑒走去,冷冷地道:「告訴我,你為何冒我名行事?」

    洗明鑒也是個寧折不屈的性子,見古沛咄咄逼人,心中怒火頓生,抗聲道:「不說就是不說!」

    古沛劍眉一揚,欺身直進,右手食中二指駢伸,疾點洗明鑒左「肩井穴」。

    洗明鑒擰背旋身,「跨虎登山」,閃身躲過,右掌橫掃,左腿反踹,一招兩式,直奔古沛的前胸,右胯。

    古沛不屑地一聲冷笑,掌化「擒龍縛蛟」,左右掌分扣洗明鑒右手和左腿足踝。

    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驀然,宅外傳來一聲陰冷駭人的異嘯。

    接著,十數聲長嘯繼起,愈來愈密,終將整個宅院緊緊地包住,為靜寂的夜晚恁添一股陰森恐怖之氣。

    琵琶老人心中陡然一震,知是枯木教即將大舉來犯,急大聲喝道:「小古,大敵當前,快點停手!」

    突然,屋頂上傳來一聲陰惻側的笑聲,眾人急循聲望去,只見屋頂上一字列著五個人影,知是枯木教傾巢來犯,各自心懷戒懼,暗做準備。

    中間那形容枯瘠的老者用一種極為刺耳的聲調,緩緩說道:「娃兒,你好生大膽,竟敢處處與我枯木教為敵,今夜你的死期到了。」

    古沛聞言知他必是枯木修羅,傲然說道:「我『天網少年』誓除你這元兇大惡,以前所為只是對你的徒眾略施薄微罷了!」

    枯木修羅面現怒容,一揮手,四人同時飄身落地,冷冷地道:

    「娃兒休逞口舌之利,快點投降,不然的話,今夜就要你嘗到求生不得,欲死不能的滋味。」

    古沛仰首一陣狂笑,道:「我倒要看看今天晚上是誰嘗這個滋味?」

    這時,突從枯木羅左側,緩緩走出兩人,一高一矮,形同鬼魅,那高的說道:「教主,場中有屬下一位三十年前的故人,請賜准先行會會他。」

    聲音陰冷已極,如非目睹,實難令人相信是從人類口中發出的聲音。

    琵琶老人悶哼一聲,道:「祁浩,我和你兄弟這筆多年陳賬,也該算算了!」

    原來這兩個老者名祁浩、祁休,江湖中人稱「九幽二鬼」,為人陰毒狠辣,性殘嗜殺,昔年與七煞神魔齊名。

    並稱一魔二鬼,同是江湖上人見人怕的大魔頭,琵琶老人之所以將琵琶秀士改稱青狼老人,實即受二人之害。

    祁浩陰慘慘地道:「那是自然,反正今天晚上連本帶利,一筆算清便是了。」

    這時宅外倏又響起了連聲淒厲已極的厲嘯,在場諸人俱都驚詫動容,接著牆外傳來連連慘嗥之聲。

    枯木修羅兩道疏眉一揚,迷疑不止,回首道:「段壇主,你去看看!」

    短彌勒應聲而出,卻見一人電射而來,哈哈一笑,道:「不用派人迎接,老夫自己來了!」

    古沛一見來人,大喜過望,急拱手施禮道:「老哥哥,你怎地也來了?」

    七煞神魔怔了一下,急上前拉著他的手道:「老弟你果真沒死,我還真以為不能再看見你了哩!」

    古沛這才想起自己自上雪峰後,和外界一直沒有聯絡,無怪別人胡思亂想,笑道:「老哥哥,你現在不是看到我了嗎?而且還不止一個『天網少年』哩!」

    隨即面容一整,急切地道:「我外祖現在怎麼樣?」

    七煞神魔道:「他以為你必然無倖,已含悲返回新疆去了。」

    古沛搖了搖頭,喃喃地道:「孫兒不孝,尚祈爺爺不要怪罪我才好。」

    九幽二鬼早年在江湖上與七煞神魔齊名,雙方臭味相投,情誼也甚深厚,初聞嘯聲,即知是他到來,以為又添了一個得力幫手,心中欣喜。

    當下見他來後,連看都不看自己二人,卻忙著和古沛慇勤招呼,不禁心中一震,忖道:「如他出手助那娃兒,今晚想要得手,恐更不易。」

    急道:「七煞,見了老朋友,怎地招呼都不打一聲嘛!」

    七煞神魔回身冷冷地道:「你二人何時投入枯木教,做枯木老兒的走狗?」

    祁浩聞言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反唇相譏,卻聽祁休冷冷地道:「老朋友,當年你被黑白二傘擊落懸崖之後,我兄弟還曾屢次尋黑白二傘為你復仇。

    雖未曾得手,總也算盡了朋友情誼,今日見面,你不但毫無感謝之意,反而惡言相加,也未免太不近情理了吧?」

    七煞神魔面色煞轉肅穆,慨然道:

    「我昔年所為,實屬罪孽深重,天下之大,誰不欲得我而甘心?黑白雙傘雖將我擊落深澗,幾乎喪命,但我並無怨恨之意,無需二位為我費心,二次出山後,又蒙這位老弟,慨然手下留情,我已決定遷惡向善,稍贖早年所為罪孽。

    你二人非僅毫無悔意,且變本加厲,助紂為虐,道不同不相為謀,哪裡還有朋友情誼可言!」

    祁浩怎生忍受得住他這場搶白,怒叱一聲,揮掌撲出。

    七煞神魔正欲回手相迎,琵琶老人倏然閃身擋在他的面前,道:「我和祁氏兄弟尚有舊賬待清,閣下暫緩出手吧。」

    說著話,袍袖一揮,捲起一陣罡風,即將祁浩雄渾的掌力擋住。

    枯木修羅驀地大聲喝道:「祈總護法請退,我有話要說。」

    說完,以銳利的目光向在場諸人掃視一周,道:

    「我教今晚乃是要尋『天網少年』算賬,凡不願和我教為敵的請即離場,決不留難就是。」

    但古沛這邊的琵琶老人和七煞神魔與古沛情誼深厚,焉肯棄他而去?聶燕玲對古沛心存關注,自也不意輕離。

    她不走,聶燕蓀又焉會去離去?只有洗明鑒一個和古沛素無情誼可言,師門又有嫌怨,本想置身事外但又怕人說他怕了枯木教的聲威,他心高氣傲,焉肯輕易貽人以話柄,因此也決意不走。

    枯木修羅說完話後,等了半晌,見眾人全無離去之意,頗覺出乎意料之外,沉吟了一下,恨恨道:「你們既都要和我枯木教為敵,我也就不客氣了!」

    大聲喝道:「哪位教中弟子願代我將『天網少年』拿下?」

    他早就聽說古沛武功深不可測,自己雖未曾親眼看見,在不知究竟之前,以他這老謀深算之人焉肯輕易出手?

    白骨二煞車鰻應聲而出,來到枯木修羅面前,單膝半屈,道:

    「屬下之兄長為教中之事慘死在這小狗掌下,車二義不獨生,雖明知非這小狗之敵,仍願討下這頭陣。」

    枯木修羅本意就是要試試古沛功力的深淺,誰去送死,都是一樣,遂點首道:「車二香主忠肝義膽,可敬可佩,只管放心大膽前去,有本教主在此。」

    車鰻遵命而出,來到院中,喝道:「古沛小狗,快出來受死!」

    古沛勃然大怒,正欲出手。

    聶燕蓀想起那日在釣台上身受白骨大煞車鯤的「白骨陰功」,幾乎喪命之事,急欲報復,忙道:「古兄,且慢,這一陣讓小弟接下了!」

    話聲未落,身形便已飛縱而出,撤下長劍,喝道:「車二,我們那筆賬也該算一算了!」

    車鰻怎知他已另得高明傳授,見他出陣,不屑地道:「小狗,你不是我的對手,快點回去,讓『天網少年』出來受死。」

    聶燕蓀生性也是高傲得很,焉能任他如此輕侮,聞言怒叱一聲:「狗賊找死!」

    長劍斜揮,「倒捲流沙」,逕剪車鰻胸腹。

    車鰻見他劍式沉穩而狠辣,較諸前次交手時,竟是高明多多,不敢怠慢,急展遊魂身法,飄身閃讓。

    雙手十指連彈,「白骨陰功」不住地發出,襲向聶燕蓀週身重穴。

    聶燕蓀曾在這「白骨陰功」之下吃過大虧,怎敢輕易視之,長劍一揮,化作屢屢光網,護住週身。

    古沛料不到他武功進境恁多,真是士別三日,刮目相看了。

    洗明鑒卻看得驚奇不已,暗道:「他這劍法怎麼竟會和我昔日從那怪人所學完全一樣?」

    甘大先生所授劍法威力非比等閒,輕靈沉穩兼而有之,車鰻赤手空拳,「白骨陰功」雖然厲害,終不能與百煉精鋼製成的利劍相碰,因此十數招後,聶燕蓀即已佔得上風,如虹的劍氣,將車鰻的身形緊緊地裹住。

    枯木修羅看得驚駭不已,方大喝一聲:「娃兒住手!」

    聶燕蓀已是劍化「漫天風雨」,劍尖抖起點點寒星,自四面八方向車鰻攻到。

    車鰻閃避無從,半聲慘嗥未完,已被聶燕蓀長劍穿心而過,倒斃在血泊之中。

    聖手獼猴金猱見狀,怒叱一聲,縱身撲出,卻被七煞神魔截住,二人各展奇招,斗作一團。

    枯木修羅陰惻惻地道:「娃兒,你這劍法乃是何人所授?」

    當甘大先生傳授聶燕蓀武功之時,曾經一再告誠,決不可向人透露甘大先生曾傳他武功。

    現枯木修羅問他,自不便道出,遲疑了一下,道:「你有眼睛,自能看出,問我作什?」

    枯木修羅臉色一沉,喝道:「邵壇主,給我將這娃兒教訓教訓。」

    赤髮靈官應聲而出,緩緩走至聶燕蓀面前,道:「娃兒,你既殺我教中香主於先,復頂撞教主於後,實屬可惡已極,本壇主非要叫你嘗嘗厲害不可。」

    聶燕蓀一言不發,左手一領劍訣,右手長劍如靈蛇出洞一般穿出,直襲赤髮靈官左肩井穴。

    赤髮靈官在枯木教中能居壇主之職,武功自要高出車鰻一籌,不慌不忙地錯步移身,揮掌猛拍聶燕蓀肩背。

    聶燕蓀一劍刺空,敵掌已到,赤髮靈官勁力雄渾,他焉敢硬接,一聲清叱,身形凌空而起。

    半空中腰肢一閃,隨手抖起一連串劍花,倏又急掠而下,劍尖化作五點寒星,分襲赤髮靈官面目五官。

    赤髮靈官暗道:「這娃兒果然有一手!」

    怒喝一聲,「力撐五嶽」,雙掌猛向上翻,雄勁的掌風以雷霆萬鈞之勢,盪開長劍,反襲聶燕蓀胸腹。

    聶燕蓀心中一震,暗道:「這廝內力好生雄厚,發出的掌風竟如實質也似,能將我長劍盪開,不可小覷。」

    半空中雙腿一踹,身形走向又變,向斜刺裡閃了開去。

    赤髮靈官存心要在枯木修羅面前立功求勝,焉肯容他輕易逃出手去,急展大挪移身法,身形急趨而前,緊緊地追在聶燕蓀的身後。

    聶燕蓀聽風辨位,得知他已追到身後,驀然一仰身,「臥看巧雲」,劍尖直向赤髮靈官咽喉刺去。

    這一招實出乎赤髮靈官意料之外,待他警覺時,劍尖已距咽喉不遠,百忙中,空有一身絕頂功力,難以施出。

    急得側頸一閃,劍尖擦頸而過,嗤的一聲,立劃破了一條深約半分的口子,鮮血汨汨流出。

    赤髮靈官一時失慎,幾慘斃在聶燕蓀劍下,怒火更熾,大喝一聲,盡展一身絕藝,掌影如山,毫不放鬆地向聶燕蓀滾滾攻來。

    聶燕蓀清嘯一聲,揚起漫天劍氣,捨命還攻。

    驀然,二人同時發出一聲慘叫,隨即分開。

    聶燕蓀面色蒼白,右手長劍已失,左手撫胸,嘴上隱隱有血跡出現,連連向後倒退不已。

    赤髮靈官屹立原地,胸前卻插著聶燕蓀的長劍,獰笑道:「娃兒,還你寶劍。」

    自行用手將長劍拔出,陡向聶燕蓀擲出。

    這一劍乃赤髮靈官聚集畢生功力,捨命擲出,勁力何等雄渾,聶燕蓀身負嚴重內傷,焉有閃避的能力,長歎一聲,面露慘笑,瞑目待斃。

    聶燕玲眼見自己的兄長即將慘死,自己又無力相救驚呼一聲,珠淚雙流,掩目不忍卒視。

    一條人影倏自古沛身邊搶出,迅即掩到聶燕蓀身前,手中長劍一挑,那擲來的長劍立被挑得飛起。

    那人又跟蹤躍起,伸手撈住劍柄,然後飄然落地,眾人這才看清,原來正是相貌和古沛完全相似的洗明鑒。

    枯木修羅見狀心中不禁一凜,暗道:「這娃兒身手恐已不在金副教主之下。」

    這時七煞神魔和聖手獼猴之戰也自到緊要關頭,七煞神魔功力究較深厚,聖手獼猴已漸呈不敵之狀。

    九幽二鬼恐金猱失手受傷,急忙雙雙撲出,道:「金副教主請下來歇息。」

    琵琶老人怕七煞神魔眾寡難敵,急飛身截住祁浩,祁休卻撲到七煞神魔身前,將金猱替下。

    二對絕世高手各展奇功,捨命相拼。

    琵琶老人和祁浩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祁休和七煞神魔雖是多年舊友,一旦翻臉成仇,手下也不肯留情。

    雙方功力又都絕高,這一戰打得更加慘烈。

    洗明鑒將聶燕蓀扶回場邊後,聶燕蓀驀然噴出一大口鮮血,人即昏迷過去。

    聶燕玲以為他必已死,不由泣不成聲。

    古沛安慰地道:「聶姑娘請勿傷悲,令兄傷勢雖劇,心脈未斷,未必有性命之憂,仍以自珍為要。」

    洗明鑒暗運勁於掌,在聶燕蓀週身穴道上試探了一下,面上突現喜色,道:「姑娘勿憂,令兄不但心脈未斷,卻把任督兩脈大半震開,誠是因禍得福,可喜可賀,姑娘實該為令兄高興才是,奈何悲泣?」

    古沛又審視了一遍,方言無虛,聶燕玲始勉強止住悲泣。

    古沛暗念枯木教乃足為了自己而來,聶燕蓀因此受了重傷,自己再不出手,怎對得起人家?

    於是起身緩步而前,道:「枯木修羅,你既為尋我而來,就請動手吧!」

    枯木修羅在未知深淺之前,怎肯和他動手,生怕一個失手,有損盛譽,猶豫了一下,揮手道:「護壇四護法何在?」

    四個頸懸六截枯木的人應聲自枯木修羅背後閃出,單膝半屈齊聲答道:「弟子在。」

    枯木修羅大聲喝道:「速為我拿下這狂妄小輩!」

    四人同聲道:「遵命。」

    縱身而前,各按方位站好,離古沛最近的一個護法驀長袖一揮,欺身而前,另外三個人電從各自不同方向攻到。

    占沛見四人掌力雄渾,招式奇詭,配合緊密,不敢大意。

    一面暗運「般若禪功」護身,側身讓過每一個攻來敵掌,腳下不住地移形換位,一面雙掌聚集勁力連續發出。

    他自天龍禪功練成後,功力倍增,因此雖未出全力,掌風之銳已使枯木教總壇四護法不敢擋其鋒。

    十數招過後,表面上古沛雖似被四人困住,實則是四人被他逼得團團倒轉,主動權全操在古沛手中。

    枯木修羅見狀不禁兩道疏眉一皺,暗道:「這娃兒怎恁地扎手?看樣子,我也未必能夠勝他。」

    這時場中另一邊情形又起變化。

    琵琶老人和祁浩竟盤膝對坐,互以畢生修為的內力比拚起來。

    二人功力相當,誰也難言必勝,頭上熱氣蒸郁而出,面色蒼白,顯然真力均損傷甚劇,再耗下去非受重傷不可。

    祁休和七煞神魔打得也是慘烈異常,七煞神魔左肩衣袖破裂,一條左肩已是轉動不靈,祁休右衣襟撕破了一大塊,右腿發青,身形遲滯,顯也已負了重傷。

    洗明鑒空自焦灼地看著琵琶老人和祁浩互拼內力,雖知再拼下去,二人終將真氣枯竭而死,但自忖功力不逮,不敢上前拆解。

    古沛一見琵琶老人身陷險境,不由得焦灼萬分,猛奮神威,「金佛罡」神功連續發出來。

    枯木教四總壇護法怎敢硬接,紛紛閃避,陣形立亂,古沛乘機衝出,奔向琵琶老人身前來。

    正欲施展天龍禪功,為二人拆解,背後倏響起枯木修羅冰冷的聲音道:「娃兒,休要多事。」

    一縷陰寒之氣倏向背後襲來,護身「般若禪功」所化罡氣阻攔不住,急飄身閃過,叱道:「枯木,你這是什麼意思?」

    枯木修羅冷冰冰地道:「他二人自願拚死,管他作什?」

    祁浩聞言不禁心中一寒,暗罵:「好陰險的枯木修羅,我如此為你出死力,你反倒望我速死!」

    他心中已漸生悔意,但二人比拚內力已到緊要關頭,誰也不能撤勁,只得咬緊牙關苦撐下去。

    古沛聞言暗道:「這魔頭怎恁地狠毒,祁浩乃是他一邊之人,竟也不顧他的死活!」

    怒叱一聲:「枯木修羅,接掌。」

    雙掌運足,「金佛罡」勁力,排山倒海似地擊出。

    枯木修羅不敢硬接,急飄身急閃,長袖一揮,喝道:「弟子們,上!」

    枯木教諸人在枯木修羅的指揮之下,很快地把枯木鎖魂大陣布好,避開琵琶老人,七煞神魔和九幽二鬼拚鬥的所在,向古沛等人環攻上來。

    莽頭陀虎吼一聲,方便鏟掄起斗大鏟花,交織成一片丈許方圓的光網,不但護住了己身和正在運功療傷的聶燕蓀,兼且分擔了不少聶燕玲所受的壓力。

    洗明鑒劍演「八方風雨」,劍尖所化的點點的繁星,連綴成一條耀目長虹,頓使枯木教的攻勢為之一挫。

    古沛悶哼一聲,鐵掌連揮,直向陣中衝去。

    原來他自忖人單勢孤,若長久相持下去,終非枯木教之敵,遂打定了速戰速決,擒賊擒王的主意。

    他想乘枯木鎖魂大陣發動之初,威力未能發揮盡致之時,先把枯木修羅絆住,使陣勢主持乏人,陷入遲滯之境,然後再出全力把枯木修羅除去,如此則蛇無頭不行,枯木教諸人自會不戰而退。

    他算盤打得雖好,但枯木鎖魂大陣乃枯木修羅自魔教秘芨枯木真經中參悟得來,奧妙莫測,威力實非等閒。

    這次不但是由枯木修羅親身主持,參與佈陣的人也都是枯木教中一流高手,可說是已把枯木鎖魂陣精妙之處,盡數發出。

    威力之大,與古沛前此所遇,直有天淵之別,且古沛的心意又被枯木修羅看出,更把陣法連連倒轉。

    避免和古沛正面相對,因此古沛空挾一身絕世武功,在陣中衝突半晌,仍難挨近枯木修羅一步。

    激鬥中,兩聲慘嗥驀自陣側傳來,陣中諸人不禁同時駭然側首驚視。

    只見祁休倒臥地上,胸前衣衫盡碎,口角間鮮血不時溢出,顯已身負重傷,臟腑盡裂,生命只在頃刻之間了。

    七煞神魔雖未倒地,也是面色蒼白,身形搖搖欲墜,所受傷勢,想來也是不輕。

    原來二人武功相當,一時之間,本難分出勝負,故二人雖一上來都是求勝心切,各走險招,希圖幸致,卻落得雙雙負傷,誰也沒討得便宜去。

    七煞神魔由於左臂受傷,運轉不靈,以致左邊門戶大開,空門屢現,時予祁休以可乘之機。

    祁休右腿受傷,步履蹣跚,運轉不靈,雖屢見七煞神魔露出空隙,卻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七煞神魔見狀,乘機進掌,搶人祁休懷中,頓成近身肉搏之勢。

    祁休本就失去良機,這一近身肉搏,情勢更形不利。

    七煞神魔佔得上風之後,精神倍長,雖只得獨臂應敵,卻是奇招屢現,迫得祁休應付不暇。

    倏地,七煞神魔使出一招「擒龍縛蛟」,迫得祁休頓腕收掌,然後招式一變,又出電似地化作「直搗黃龍」,逕襲祁休前胸。

    祁休欲避無從,自知定難逃出七煞神魔掌下,猛一橫心,竟存下玉石皆焚,與敵皆亡之心。

    對七煞神魔疾襲而來的右掌不予理會,右掌運足勁力,反搗七煞神魔左臂。

    七煞神魔想不到祁休竟會使出這等拚命招式,他因志在必得,招式不覺用老,欲待撤身閃避已是無及。

    左臂又受了傷,無能抗拒,迫得悶哼一一聲,勉力分出一部分真氣,聚集左臂,準備硬接祁休這足以致命的一擊,右掌仍是全力迅疾地向前遞出。

    說時遲那時快,七煞神魔右掌方抵祁休前胸,左肋上就著了祁休一掌,二人同時悶哼一聲,身形同時倒退數步。

    但七煞神魔出掌在先,而且祁休擊中他左肋時,胸前先已著七煞神魔一掌,致功力減弱不少。

    故二人雖幾乎是同時受傷,祁休傷勢卻遠較七煞神魔要來得重。

    七煞神魔望了望在地上行將喪命的祁休,慘笑一聲,說:「祁老二,實是情勢所逼,不要怪我。」

    回手自懷中取出一顆丸藥納入口中,真氣運行一周天,將內傷壓住後,竟不再休息,長身揮掌,又向陣中衝去。

    古沛見狀大急,叫道:「老哥哥,請以己身為重,勿輕身……」

    七煞神魔哪裡肯聽,仍是疾步而前。

    枯木修羅一聲冷笑,陣法連連倒轉,頃刻之間就將七煞神魔裹人陣中。

    七煞神魔武功雖高,但他連經劇戰,真力損耗甚巨,兼以又身負重傷,功力更要大打一個折扣。

    這時他能夠施展出的武功,最多不過是他平日的五成,在集枯木教精英於一堂之下,布成的枯木鎖魂大陣中,焉能討得好去。

    因此他人陣未久,就已連遇險招,身上又添了幾處傷痕。

    古沛看得目眥欲裂,血脈賁張,暗念:「七煞神魔為了自己,已然受了重傷,若再要有什麼閃失,自己怎對得起人家?」

    想到這裡,不禁急怒交加,當下再也顧不得要殺傷人命,陡運集天龍禪功,接連劈出三掌。

    天龍禪功威力確實不同凡響,北海雙奇尚難與之抗衡,何況枯木教中這些普通高手,但見掌風過處慘嗥連連,或筋斷骨折,或傷身殞命,餘人紛紛驚竄,枯木鎖魂大陣陣勢竟為之一亂。

    古沛遂趁機衝至七煞神魔身邊。

    枯木修羅見狀不禁雙眉一皺,暗道:「這娃兒不除,他日終是我輩大患。」

    倏地高喝一聲:「天魔十八變!」

    語聲未完,陣勢立變,枯木教人紛紛撤身後退,繞場遊走,只在諸人四周轉個不休,卻不妄攻一招。

    古沛知道後面必然有極厲害的殺手,不敢大意,暗忖七煞神魔和聶燕蓀都已負傷,聶燕玲武功造詣又低,自己護住七煞神魔雖無問題,莽頭陀卻恐難以兼顧聶兄妹,遂護著七煞神魔,緩緩地向莽頭陀身側退去。

    果然,枯木教諸人在外圈遊走數十圈之後,一股旋風已漸自諸人腳下發出,向內圈捲入。

    風力越來越勁,最後直擬實質也似,幾逼得人連氣也透不過來,漸漸地,圈子越縮越小,終於逼近占沛等身前不足一丈的地方。

    枯木修羅倏大喝一聲:「上!」

    枯木教諸人立即三人一組,從四面八方蜂湧而至。

    此時,一聲龍吟似的嘯聲倏自島外傳來,其聲嘹亮清越,直震得場內諸人耳中嗡嗡作響。

    古沛只覺得這嘯聲入耳熟悉已極,但又想不起來在何處聽過?

    枯木修羅突聞嘯聲,心中陡然一震,暗念:

    「來人不知是誰,嘯聲中競顯示出來恁高的功為,若是敵方之人,今朝又要徒勞無功了。」

    嘯聲方落,卻又有三聲慘叫響起,緊接著院牆上飄落了三人,竟是曹洞山人,天目樵子孟松和千嬌百媚姿容絕世的藍惜菇。

    曹洞山人打量了一下場中形勢,見洗明鑒和古沛二人竟然並肩抗敵,不由驚奇地「咦」了一聲。

    又見琵琶老人和祁浩比拚內力至緊要關頭,眼見就要形成皆死之局。

    他本是禪宗有道高僧,雖因貪嗔之念過重,致被禪宗上代掌門人智明大師逐出禪宗門牆,但惻隱之心仍重,不忍見二人同遭慘死。

    遂回首吩咐天目樵子和藍惜菇說:「你們先走下去,助明鑒一力,我去為他們二人化解了就來。」

    話聲未完,人已飄然落向琵琶老人身側。

    藍惜菇對洗明鑒一往情深,陡見洗明鑒受困,心中早就焦灼萬分,躍躍欲動,一聞師命,立即急不及待地揮劍撲入陣中。

    天目樵子和莽頭陀二人都是粗豪成性,脾性甚為相投,二人在曹洞別府相處時間雖甚短暫,卻養成了深厚的情誼。

    一見莽頭陀受困,心中也是焦灼萬分,聞命後,虎吼一聲,巨斧連揮,迅急地向陣中撲去。

    枯木修羅長臂一撲,陣勢一開一合,瞬即將二個納入陣中。

    莽頭陀得天目樵子之助後,形勢立見好轉,鏟光斧影,交織成一片光網,二人都是天生神力,使的又都是重兵器,不要說真的挨上一傢伙,就是擦著一點邊,也是要皮裂骨折,枯木教諸人怎敢攖其鋒。

    洗明鑒見藍惜菇竟也到場,精神更是倍增,二人聯手應敵,各展銀河劍法中精華,攻守之局,更是如意。

    古沛功力卓絕,七煞神魔雖是身負內傷,難施全力,但他這一點使出來的功夫,可包非泛泛可比。

    只要古沛肯出手,略予他以絲毫功力,自保即無問題,因此,古沛本就打得甚為輕鬆自得。

    曹洞山人看見琵琶老人和九幽大鬼祁浩捨生忘死的拚鬥情形,不由歎息一聲,暗道:「這是何苦?」

    他深知這時候如勉用內力,把二人急劇分開,則以二人的餘力,無能收回發出的真力,虛脫而死。

    故絲毫不敢大意,謹慎小心地緩緩出掌,搭在二人掌緣上,將自己的真力,緩緩流入二人體內,逼住二人真力,再把二人分開。

    約一盞茶時光後,曹洞山人始大功告成,直累得他滿頭大汗,不由長吁一聲,盤膝運功,以恢復損耗真力。

    牆外倏又傳來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說:「老婆子,你看枯木那廝又在以眾凌寡了。」

    一個嘶啞的聲音傳來道:「老東西,你既然看不過去,想要出手相助,就出手好了,跟我囉嗦什麼?」

    枯木修羅聞聲知是黑白雙傘到來,心中不禁陡然一震,暗道:

    「這兩個老厭物怎的也到了這裡?看樣子,今晚如不見機的話,就是想全身而退,恐也非易了。」

    此時,洗明鑒也聽出其甘大先生的話語,他的焦急,卻是另有原因。

    甘大先生矮胖的身形在牆頭上閃了一閃,倏又隱沒,在牆外怪聲叫道:「老婆子,枯木老賊手下狗腿子太多,我一個人應付不來,你還是幫我一下忙吧?」

    安姑沒好氣地笑罵一聲:「沒出息的老東西,殺雞也要用牛刀?」

    她雖是這麼說,卻已隨著甘大先生飄落院中。

    黑白雙傘現身之後,並不入陣,卻展開輕靈身法,循著和陣法倒轉相反的方向,繞場飛馳。

    手中可不閒著,不時地掌劈指截,銳利的指風掌風無時或已地襲向在外圈的枯木教徒身上。

    這一來,枯木教諸人內外受敵,首尾無能兼顧,陣形頓時大亂,古沛等乘機反撲,不須臾,陣勢即呈崩潰跡象。

    枯木修羅知道敗局已定,心中暗恨黑白雙傘搗亂,使他功敗垂成。

    但他年老成精,深知今宵敵方高手雲集,如不乘機遁走,性命亦難保全,遂打定了以進轉退的主意。

    但見他怒吼一聲,身形倏然凌空而起,竟放棄了主持陣法之責,雙掌揚起無比的勁風,迎頭向甘大先生罩落。

    甘大先生不敢大意,跟一聲:「來得好!」

    錯步旋身,只滴溜溜地一轉,便脫出枯木修羅掌風之外,他倏地大喝一聲,十指箕張,逕身向枯木修羅後背抓去。

    曹洞山人這時適行功完畢,見狀清叱一聲:「哪裡走!」

    急飛身阻截。

    枯木修羅既存退志,那裡肯和他正面硬拚,半空中,擰腰摔臂,身子竟凌空打了一個九十度轉彎。

    避開曹洞山人,足不落地繼續向牆外飄奔。

    曹洞山人見狀也不禁暗自讚佩,這老魔頭一身功力確實純厚之至。

    枯木修羅身形將抵牆頭,一柄白色的大傘陡然無聲無息地迎面襲來,原來安姑看出他心存遁志,枯木修羅身子一動,她就已先行躍出牆外準備阻截。

    枯木修羅猝不及身,眼看他就要喪生傘下。

    好魔頭,果不愧是一代梟雄,在千鈞一髮的情勢之下,竟被他想出一條死裡求生的路子來。

    但見他不閃不避,斂形息氣,立即散去全身功力,身子輕飄飄地,隨著傘風後退了五尺。

    倏又悶哼一聲,身子再度轉折,擦著傘身從另一個角度越牆而出。

    安姑志在必得,怎肯容他輕易逃出手下,一擊不中,撤步回身,凌空而起,一長身,白傘夾著勁風,向枯木修羅背後砸去。

    枯木修羅雖說是功力深厚,但在空中幾度勉力換氣,真氣也自沉濁,再想提氣輕身,勢所難為。

    在無可奈何的情形之下,迫得一咬牙,盡將全身真氣聚集後背,硬接安姑這傾力的一擊了。

    血肉之軀,終難和百練精鋼製成的鐵傘相敵,何況安姑也是個絕代高手,造詣修為,均不在枯木修羅之下。

    一擊之下,但見枯木修羅悶哼一聲,口中噴出一口鮮血,身形蹌踉,搖搖欲墜。

    安姑見狀大喜,急進步欺身,傘尖直指枯木修羅前胸「巨闕」重穴。

    枯木修羅陡然慘笑一聲,週身衣衫突然膨脹而起,兩目中炯炯射出碧陰陰的火輝,形態好不怕人。

    安姑見了不禁心中一震,手下略滯。

    牆頭上倏有人急聲喝道:「白傘速退,這是碧目離魂魔功,近身不得。」

    安姑聞聲色變,急飄身後退。

    枯木修羅面帶獰笑,走:「老虔婆,太晚了!」

    袍袖揮處,一股陰森森的勁氣無聲無息地向安姑身上襲到。

    原來碧目離魂魔功乃是魔教中一種最厲害的陰毒功力,專破各種內家真氣,中者週身癱瘓,百日之內,七竅流藍而死,除佛家天龍禪功,與道家龍虎真氣外,別種功力均無法與之抗衡,厲害無比。

    枯木修羅對這種功夫雖是參習有年,火候卻未臻圓滿境界,每使用一次,就要損耗三十年功力。

    故他一直不肯施展,直到這性命關頭,才拚力施出。

    眼見安姑避無可避,就要在枯木修羅掌下喪身之際,身後倏有人怒喝一聲:「老魔爾敢!」

    一條人影驀自安姑身後急閃而出,雙掌微揚,發出一陣罡風,迎向枯木修羅碧目離魂魔功致化無形勁氣。

    兩種勁力相接,發出一連串雷似的爆音,碧目離魂魔功竟被破去,原來是古沛及時趕至,發出天龍禪功。

    枯木修羅知難以再逞,慘笑一聲,舉掌向自己天靈蓋拍去,噗嗤一聲,腦漿四濺,一代魔頭就此斷了他罪惡的一生。

    安姑死裡逃生,驚魂甫定,奇詫地打量了古沛一眼,暗道:

    「年餘不見,這年輕人武功進境,竟已到了意想不到的地步,甚或還要超出自己之上,有道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看樣子我們這些老人,可真要洗手退隱,天下都是他們的了。」

    此時院內枯木教諸人見枯木修羅死去,頓時群龍無首,陣腳大亂,古沛乘機猛攻,轉瞬之間,枯木教諸人就已傷亡過半。

    聖手獼猴金猱首先喪身在古沛掌下,短彌勒,三陰絕戶掌也跟著在洗、藍二人劍下亡身。

    天目樵子一斧揮擊三個枯木教一等香主的天靈蓋,莽頭陀剷起處,枯木教總壇四護法身首兩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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