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定國凝視著白鐵軍,冷冷地道:「你是向誰挑戰?」 
白鐵軍的嘴角微微牽動了一個微笑,他的聲音中沒有一點衝動,只是平靜地道:「你們兩個!」 
儘管他說得那麼平靜,然而一種不可一世氣概自然而然地表現在他的臉上,普天之下再沒第二個人敢向對面的這兩人同時挑戰! 
魏定國忽然仰首狂笑起來,他的笑聲像是有形之物,震得四周空氣一陣激盪,白鐵軍只是靜靜地等著,等到他笑完。 
魏定國道:「白鐵軍,你不愧為是條好漢!」白鐵軍淡淡一笑道:「你是要放我過去,還是決一死戰?」 
魏定國長笑一聲,大叫一聲:「好!」 
他忽一晃身,身形有如長空電擊,唰的一下子已經欺入白鐵軍三尺之內,只見他左掌連晃五下,卻是沒有發出一拳,直到身形暴退之時,才忽然發出一記暴風般的掌力,白鐵軍獨臂一揮,巧妙無比地削出一掌,同時身形有如游魚一般向側面進,反而到了魏定國的身側。 
白鐵軍這一手漂亮之極,完全是小巧擒打的招術,只是在他的運用之下,銜接之間已入化境,魏定國長吸一口真氣,反手如剪,一連發出五掌—— 
白鐵軍一連擋了四掌,第五掌卻是身體一側,藉著沒有左臂之便,閃而不接,卻趁機還攻了一掌。 
魏定國面色一沉道:「白鐵軍你還真乖巧,那麼快就學會了利用獨臂的好處。」 
白鐵軍一聲不響,一連攻出十掌,招招全是妙絕天下的殺著,他單掌運用之下,竟然絲毫不見遜色,強如魏定國,在他那虎虎掌勢下,竟然也退了五步。 
白鐵軍絲毫不敢放鬆,一連又攻出十掌,魏定國竟然又退了五步,於是,威名震天的北魏,在白鐵軍獨臂之下連退了十步。 
驀然,魏定國大喝一聲,雙掌一分一合,白鐵軍一看他的神態,便知道北魏的獨到內家神掌要用上了,他單掌橫裡一抹,突地止步—— 
說時遲,那時快,魏定國雙掌一翻,嗚然一聲怪響,一股奇異的內力如排山倒海一般推了過來,白鐵軍單掌一迎,忽地一伸一縮,那一種古怪的力道應掌而生,轟然一震之下,竟然和魏定國平分秋色,不分上下。 
魏定國驚得停止了動作,那瘋和尚忽然道:「這小子這種掌力古怪極了,讓我再試試!」 
白鐵軍冷笑一聲道:「再施你的毒掌吧,白某不怕!」 
瘋和尚好像沒有聽見他說什麼一樣,低著頭沉思,忽然舉手就是一掌,直取白鐵軍中宮。 
白鐵軍側身一讓,揮掌還擊,三掌之後,瘋和尚忽然大喝一聲:「給我倒下!」 
只聽得一個霹靂巨震應聲而起,直震得四周山動石搖,一股霸道得無以復加的力道在白鐵軍身前炸了開來,魏定國大喝一聲:「般禪掌!」 
白鐵軍單掌一吞一吐,那奇異的力道再次發出,只聽得轟然暴響,白鐵軍昂然挺立,雙足分毫未動! 
瘋和尚忽然之間又陷入一種沉思之中,魏定國也驚駭地立在那裡一動不動,峽道中霎時靜了下來。 
過了一會,瘋和尚忽然道:「姓白的——」白鐵軍道:「有何見教?」瘋和尚道:「當氣沉深丹田時,如果忽然換氣發掌,真氣倒竄而上,應該如何?」 
白鐵軍一怔,脫口道:「收掌納氣,別無他法。」 
這是武學中最基本的道理,那瘋和尚在這緊張之際,竟同出這麼一個問題來,白鐵軍不禁大惑不解,那老和尚卻道:「是如此麼?」白鐵軍:「不是如此麼?」 
那和尚道:「你方才便不是如此。」 
白鐵軍怔了一怔,然後開始回憶起方纔那一連串施出古怪掌力的情形,他忽然又驚又喜地叫道:「不錯,不錯我方才就不是如此—一」老和尚道:「那麼你究竟是如何?」 
白鐵軍想了一想道:「我……我……真氣倒竄之時,我便吸口氣往上一行,便把真氣從新引入正途,歸納丹田……」 
老和尚喃喃道:「看他情形也的確是如此,但就奇了。怎麼他不但不走火入魔,反而發出那奇強的內力?這……簡直太不通了……」 
白鐵軍被他這一提醒,像是忽然想通了武學上一個在道理,但是又像是陷入一種糊模的迷惑中,他幾乎忘了身在危險之中,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直到魏定國一聲暴吼,一掌擊了過來,白鐵軍才猛然驚起,反手揮掌相迎。 
北魏是何等功力,每一招的招式精妙之處,都足以今天下任何高手為之歎服,而那掌下力之威猛更是不可思議,白鐵軍雖然功力深厚,若非藉著突然之間悟出的奇怪掌力,要想和他硬接硬架,仍是相去甚遠。 
所幸那瘋和尚此時不知又在搞什麼名堂,呆呆立在一邊低頭苦思,根本不管這邊的拚鬥,白鐵軍才能勉力應付。 
白鐵軍心中暗忖著:「若不趁這機會拚命沖一衝,再也沒有希望了。」 
他忽然之間施出那古怪的掌力,一連主動對著北魏發出七掌,只見他一掌強似一掌,威力大得不可解釋,到了第七掌上,簡直挾著一種沛然無敵的威勢一擊而出,魏定國驚得臉上變了神色,不由自主地側身相讓—— 
白鐵軍暗暗對自己說:「就看這一下了!」 
他忽然轉過身來,對著瘋和尚猛衝過去—— 
魏定國大叫一聲:「留神!」 
然而那瘋和卻像是完全沒聽到,像是完全忘了自己在做什麼事,白鐵軍對著他衝過來,他就側身讓白鐵軍衝了過去。魏定國大喝一聲:「攔住他!」瘋者兒道:「攔住他?……」 
他這才想起自己做了什麼傻事,連忙反身就追,對著白鐵軍的背後遙發一擊,大喝道:「倒下!」 
白鐵軍感到背上千斤重力壓體,但他知道只要自己一回身應戰,那便一切都完了,於是他一咬牙,把平生功力聚集在背上,硬接了那一掌! 
白鐵軍只覺得全身如同被震散了一般,一口鮮血哇的吐了出來,他猛吸一口氣,奮力一縱,身形卻是更快了! 
瘋和尚及魏定國如同閃電般追了上,白鐵軍覺得血氣翻騰,他知道像這樣疾奔,不出五十丈自己便會體力不支而被追上,然而此時除了拚命疾奔,實在沒有第二條路—— 
就在這時,他忽然發現了左邊山壁上有一個僅能容人的山洞,他再也考慮不了那麼多,腳下拚命加勁,直奔向那個小洞—— 
他衝入洞中,立刻撲倒在地上,全身感到虛脫得就要昏眩,但是他告誡自己,此刻若是昏了過去,那麼從斷臂浴血苦鬥到殺入此洞的一切努力都成了白費,他不住地在暗中對自己吆喝著:「白鐵軍,撐下去!白鐵軍,你要撐下去!」 
他伸出舌頭來憩了憩嘴旁唇,鹹鹹熱熱的,分不出是血是汗,但是從那一絲鹹和當中,他感覺出生命的滋味,他像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的繩索,緊抱著地上的泥土,然後緩緩地站了起來,這時,洞外已傳來了人聲。 
白鐵軍調勻了呼吸,然後大聲道:「魏定國,白鐵軍還沒有死哩。」 
洞外魏定國冷笑了一聲道:「那只是遲早的問題。」 
白鐵軍道:「你有種來試試。」他心中暗忖道:「這洞口狹僅容人,他若進來,我當頭給他一掌,他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只要給他吃一次苦頭,大概暫時我是安全的了!」 
他悄悄地爬到洞邊,雙目凝視著洞口,然而洞口外卻是沒有動靜。 
白鐵軍叫道:「魏定國,有種進來麼?」 
魏定國冷笑道:「老夫就進來,看你又能如何?」 
白鐵軍等待著,內力蓄集掌上,魏定國在洞外先發了一擊,一股狂飆直撲入洞,白鐵軍全身俯臥在地上凹處,果然,藉著一掌之威,魏定國鑽了進來。 
白鐵軍大喝一聲:「出去!」 
他猛一吐掌,魏定國無可還手,只得悶哼一聲,退了出去。 
白鐵軍笑一聲道:「有不服氣的就進來試試吧。」 
魏定國在洞外道:「咱們耗上了,看看誰熬得久些。」 
白鐵軍故作輕鬆,哈哈大笑道:「折騰了一整晚,白某可要好好歇歇了,有勞兩位守門。」 
那瘋和尚怪叫道:「等會兒拿住了,叫你碎屍萬段。」 
白鐵軍猛吸一口真氣,全身運行了一周,精力恢復了不少,他默默想道:「我那奇異的內力究竟是由何而發的?」 
他真氣下降丹田,突然朝相反的方向一沉,一種血脈倒竄的感覺方起,他立刻又把真氣妙巧地引回正途,只覺得全身充滿著不可思議的力量。 
他喃喃道:「現在我完全的隨心所欲地控制這神奇的內力了。」 
他呼出了一口氣,把當前的形勢打量了一下,外面一片安靜,似乎沒有了動靜,他立刻恍然,暗道:「很簡單,他們一定是在準備用火攻了。」 
他的頭腦變得出奇的冷靜,默默地盤算:「這個洞顯然是個死洞,若是他們用起火攻,我除了往外衝實沒有第二條路,問題只是衝出去以後又如何?」 
他在洞裡踱了兩步,腦中不斷地自問:「衝出去以後,又該怎麼辦?」 
他想方才血戰的情形,搖了搖頭道:「要想硬往前衝是不可能的了。」 
於是他想到向高處跑—— 
「對,我何不向兩邊削壁上試試?……」 
他才想到這裡,忽然一股濃煙湧入洞來,他吃了一驚,暗道:「果然用火攻了。」 
他望了望那湧進來的濃煙,決心暫時不管它,趁這最後的關頭仔細考慮一下。 
他默算著:「那兩邊的削壁最矮處都在三十丈以上,我若能有良好立足之點,借力連縱。也許七次能夠躍上壁頂,問題是我目下的體力能不能支持連作七次拚命式的縱躍?還有下面的強敵是否給我如此的機會?……」 
這時濃煙愈來愈多,白鐵軍再無考慮的機會,他猛然天喝一聲,呼的一下衝了出去,獨臂左右各發一掌,勢如猛虎,但是等他站穩了身形,立刻發現瘋和尚與魏定國早已一前一後把自己夾在中間。 
他暗自盤算道:「這瘋和尚的腦筋很不管用,我還是從他這邊下手的好——」 
他猛然一轉身,對準瘋和尚的身後衝去,人未到,掌先發,瘋和尚大喝一聲,掌出如風,後面的魏定國也緊張地合圍上來—— 
白鐵軍掌力才發又收,身形卻筆直拔起,宛如一顆流星一般足足衝起五丈有餘,他發掌時已出十成內力,收掌起身竟然不露絲毫痕跡,魏定國瘋和尚這等蓋世高手,也不禁在心裡暗暗讚歎。 
白鐵軍在這生死關頭,再次發揮出不可思議的潛力,他上衝之勢才盡,在那陡峭如壁的山巖上略一借足,氣都未換地又拔起四丈餘。 
魏定國和瘋和尚也如兩支大鳥一般追補上來,白鐵軍方才縱起,魏定國已落在他前一霎時落足的地方。 
白鐵軍一換氣,三度拔起,高度仍達四丈,魏定國騰起大喝道:「你往那裡跑——」 
白鐵軍一口氣連縱五次,離地已達二十二丈,距離崖頂不過七八丈之遙,然而這時候他已無力縱起,全身血脈猛然倒竄,他頭暈目眩,竟然差一點立足不穩,掉落下去。 
這時魏定國如風趕至,舉掌拍去,大喝道:「下去!」 
白鐵軍心中一片空白,再也無能為力,然而就在這時,那瘋和尚也趕到左邊,也是一聲大喝,舉掌向著白鐵軍拍到——一 
白鐵軍在左右兩股強大無比的力道同時襲到,他在半昏迷的狀態中忽然閃過一線靈光,只見他忽然雙目暴睜,獨臂如旋見般一陣狂舞,只聽得轟然一震,兩股舉世無匹的掌力竟然碰在一起,而白鐵軍卻藉著那一震之力如一顆彈丸般飛彈而起—— 
在白鐵軍伸出獨臂一陣狂舞之時,魏定國忽然想到一事,他在心中暗暗大叫道:「糟了——楊陸的『拂風舞柳』——」 
天下武學中只有楊陸的拂風舞柳能把兩種相對的力道化為自己的助力,魏定國想到這一點,已經來不及了—— 
只見白鐵軍如彈丸一般彈起,足足彈起八丈有餘,落到懸崖之外—— 
若不是瘋和尚趕上來硬補一掌,白鐵軍是無論如何必死無疑的了,然而到了最後的一霎那,白鐵軍忽然藉著這天賜的良機,一招舉世無雙的拂風舞柳,獨臂闖出了世上最高的兩大高手的圍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