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片刻之間,這一代武林怪傑的傳人臉上現出了嚴肅的顏色,靈台步虛姜慈航是何等威名,他再狂妄到了這時也不由得心底升起一陣肅然之感。 
姜慈航望了望那青草蔓生的大塚,他也看了這少年雙目中射出的奇異光芒,他搓了搓手,企圖緩和一下週遭冷僵的氣氛,他探試著問道:「青蝠劍客是怎樣死去的?」 
那少年的面孔在一剎那間變成冷漠無情,他哼了一聲道:「家師是病郁久纏,終至不治而去的。」 
姜慈航雙目一睜道:「武林人士,刀口喝血,能如令師得一善終,亦是造化了。」 
那少年道:「家師之病並非無因而至。」 
慈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病殂之患豈能尤人?」 
少年哈哈大笑一聲,厲聲道:「和尚你這話說得倒好,錯計岳鐵馬三環毀了家師一身蓋世神功,家師焉得鬱悶成疾?」 
姜慈航道:「小施主,世上冤家宜解不宜結,若是當年在首陽山上岳鐵馬失手喪在令師手上那又怎麼說?」 
那少年脫口叫道:「那只怪他學藝不精了。」 
姜慈航一摸白髯,冷冷道:「好一個學藝不精,這就是給老衲的答覆!」 
那少年楞了一得方始恨恨道:「和尚你伸手管閒事麼?」 
姜慈航不答,卻反向道:「青年人你打算血洗武林麼?」 
那少年想了想道:「各人打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和尚管得了天下事麼?」 
姜慈航道:「青蝠施出一身武學委實是百代難尋,只是為了「嗔』字一念,終於毀了一生,青年人你少年英雄,假以十年必能成為一代大師,難道也要自陷令師覆車之轍?」 
說也奇怪,這少年本來是何等高傲,但是此刻聽了姜慈航這番話,竟然並未暴怒,他望了姜慈航一眼,冷然道:「和尚你苦口婆心只是自費唇舌。」 
姜慈航心中暗暗盤算道: 
這少年看來不過弱冠,卻是一身上乘功夫精純無比,目上他缺乏作戰經驗,猶且厲害如斯,等到他經驗一多,那必然愈法不可收拾了……武林出此煞星,老衲不能袖手…… 
於是他沉聲道:「施主欲雪師恨,這個老衲無權過問,但是有一句話者衲必須明言再三,施主若是濫殺無辜,必遭天譴!」 
那少年臉色陡然一沉,「啪」的一掌拍出,正拍在墓旁一塊大石上,只聽到一聲悶響,那一塊石巖竟被他拍出深深一個掌印來,他厲聲道:「和尚,你待怎地?」 
姜慈航望著那石塊上的掌印,心中也自駭然,他雙眉一揚,突的一掌拂出,掌緣在石上一觸而收,「嘩啦啦」一聲,石屑碎了一地,那石塊上的掌印己然不見。 
他的聲音也變嚴厲:「你若濫殺無辜,雖然老衲封劍多年,卻也不能坐視!」 
那少年道:「逆我者死,在下從不省得什麼叫做無辜。」 
姜慈航心中暗自盤算:「岳鐵馬歸隱後,程、胡蹤跡不現武林,老衲封劍已久,這廝若是當真在武林中胡幹起來,只伯武林後一輩人中,著實無人能敵……」 
他一念及此,忽然一個雄壯英偉的影子飄過他的腦海,他靈機一動,心中巳有了一個計較,於是他暗自對自己說:「為了武林蒼生,老衲一定要設法困住這小煞星,老天不會責怪老衲嫁禍於人罷……」 
於是他冷笑了一聲,不屑地道:「青蝠劍客死於郁疾,即使是因一身功力毀失而去,又於汪家老大何關?靈台釣叟何關?便要報仇也輪不到汪嘉木白立霜啊?……嗯,是了,岳家鐵騎令是何等威風,那自然是碰不起的……」 
那少年大喝一聲道:「和尚你不須激將,鐵騎令便怎的?我若不把岳家三環破個乾乾淨淨,便誓不為人!」 
姜慈航冷冷道:「好志氣,好抱負,但是,只伯……」 
那少年早知他的用意,但仍忍不住大叫:「只怕什麼?」 
姜慈航雙目一翻,故意頓一下才大聲吼道:「呔,你這小子,有功夫的去找岳家的人,說什麼濫殺無辜,替天行義,老衲勸你不必再在江湖上獻醜啦!」 
那少年氣得雙眼亂眨,口中卻冷笑道:「和尚亂言,不足為道。」 
姜慈航嗯了一聲道:「岳家的大兒子,我老衲是見過的,那身功夫,真——嘿嘿,不必多說啦!」 
少年心中一怒,不屑道:「岳家的兒子,有什麼功夫,衝著他老子,我也不放在眼內。」 
姜慈航猛可長眉軒飛,面色一寒,哼聲道; 
「岳鐵馬是什麼人物,老衲也敬他三分,你這小子,竟口出不遜,你有什麼功夫,有什麼能耐,老衲拼著廢卻昔年封劍誓言,你再敢狂言半分,今日叫你血濺當地!」 
靈台步虛姜慈骯,昔年以神風步虛身法,列名武林七奇,是何等人物,是何等威風,只見他聲如宏鐘,鏗鏘有若金石,那少年心中猛可一震,一時吶吶不知所措。 
過了好半天,少年方憤然怒道:「不管如何,在下遲早必尋姓岳的算賬!」 
姜慈航冷笑道:「怎麼叫做遲早?嘿嘿,若老衲我是你的話,便乾脆邀姓岳好好拼一場,又管什麼姓汪的事?什麼姓白的事?嘿嘿……」 
那少年明知他是相激,但是再也忍耐不住,大聲道:「我便立刻去尋姓岳的算賬又打什麼緊?老和尚,你也太小看青蝠劍客的弟子了!」 
姜慈航不動聲色,一字一字地道:「鐵馬岳家威名滿天下,老衲敢打賭施主必難逞意!」 
那少年白晰的臉孔上閃出一絲激動,他叫道:「半年之內,在下手執鐵騎令旗來見和尚,和尚屆時尚有何話可說?」 
姜慈航長笑一聲道:「施主敢與老衲打賭一次麼?」 
少年道:「如何賭法?」 
姜慈航道:「半年之內你若能拿著鐵騎令來見我和尚,我和尚就為你做任何十件事,若是到時施主你沒能做到,那麼老衲只要你依我一事——」 
少年道:「什麼?」 
姜慈航道:「我要施主你放下屠刀,隨老衲到深山中尋個地方依皈我佛。」 
少年狂笑道:「和尚好慈悲心腸啊一—」 
姜慈航正色肅然道:「這給一搏十的賭注,施主你可敢點一下頭?」 
那少年冷笑著道:「和尚,你這激將也激得太明顯了吧,我可不是傻子——」 
姜慈航心想:「就是因為你不是傻子老衲才如此激將呀。」 
他微微哼了一聲道:「不管什麼傻子不傻子,老衲問你賭是不賭?」 
那少年雙眉一掀,昂然道:「賭了!」 
姜慈航道:「且慢一—老納還有一個條件——」 
少年道:「什麼?」 
姜慈航道:「半年之內,未曾得到鐵騎令之前,你不許開殺戒,否則便是施主你輸了。」 
少年怒極反笑道:「沒聽說打賭還有什麼附帶條件的,和尚我看你……你是糊塗了吧…」 
姜慈航道:「可是老衲也答應施主一事為附帶條件……」 
少年不禁聽得驚詫無比,他瞪大了眼望著姜慈航,姜慈航道:「老衲答應你絕不洩露施主之身份來歷!」 
少年一聽此言,心中猛然一震,暗暗道:「我真糊塗得該死,這樣重要的事竟然想不到,若是我的身份當真洩露了出去,那麼我的計劃一切都完了,第一個,劍神胡笠便會出來管我,干涉我的行動,那豈不太糟?」 
想到這裡,他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是忽然之間,他又倔強地想道:「便讓胡笠知道,管便管吧,難道我怕你們?」 
但是他立刻又想到師父每次提到武林七奇時的嚴肅神情,於是他又心寒了…… 
驀地,他抖手一掌向姜慈航當胸推出,那掌勢飄出無聲無息,輕如羽鴻雪花,其實暗藏最上乘的內家小天星掌力,卻見姜慈航伸手之間,大袍袖一伸一卷,單掌也自拍出,兩隻手掌相隔尚有三尺,那掌風已然相接,姜慈航穩立當地紋風不動,而那少年卻覺得有一股奇異無比的勁道悄悄從自己掌風之中滲透進來,他連忙鼓足真氣,又是一掌拍出。方始將那股力道化解。 
他不由心中又驚又怕,想不到武林七奇果真不可測,那胡笠功力可想而知,心中再無猶疑,大聲道:「好!每人一個附帶條件,賭便賭!」 
姜慈航道:「君子一言?」 
少年道:「快馬一鞭!」 
姜慈航拍了一下掌道:「好——施主怎麼稱呼?」 
少年道:「關彤!」 
姜慈航站在那兒,他想:「實是老衲親口在佛祖面前發誓封了劍……岳芷青啊,只好偏勞你了,實在當今武林捨你其准?」過了一會,猛可拔起身形哈哈笑了一聲,身形如大雁般翩然而去。 
天色漸漸暗了。 
那少年依然坐在青蝠劍客的塚頭上。 
這地方極是隱蔽,只要姜慈航不說出去,沒有人會找到這來,因此他很放心而發弛地坐在墳頭上。 
他在想,如何應付不可一世的武林七奇中人?如果這批老鬼仍然要伸手管閒事的話…… 
他具有一代武林怪傑青幅劍客的畢生武學,但是他發現上一輩的武林七奇的功力仍是無可抗衡的。 
「現在剩下來,只有一條計較了……」 
關彤這樣對自己說著。 
於是他默然望著那青草雜生的墳墓,石碑旁有二三支小野花,瘦弱的花莖象不勝支撐似地前後擺搖著。 
黑,僅餘的光線也沒有了,剩下的是黑,無窮盡的黑,還有黑暗中的墳墓和少年…… 
黑暗中,他的思想像輕風一般地飄出了現實,飄到那遙遠的年代,那遙遠的地方,於是他又看到了自己的童年,一個十歲拖著兩條鼻涕的孤兒,整日與骯髒和醜惡為伍,他稚小的腦袋中,以為天地之間只有辱罵和欺侮…… 
「也不記得是那一天了,忽然他碰見了一個白髮蒼蒼滿臉病容的老人,那就是師父,師父見了他,瞪著眼從頭到腳把我細細地摸了一遍,忽然一言不發,望著蒼天口中喃喃自語,眼睛中流下滴眼淚,然後又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他說:「老天有眼,我找到了,我找到了,我的一身絕學有人傳了。」 
師父問我願不願意跟著他學武,我那時雖不知道學武是什麼意思,可是我從第一眼起就覺得師父是個好人,我非跟著他不可,後來,他就帶著我到了深山中…… 
師父啊,保佑我吧…… 
他輕吁了一口氣,緩緩站起身來,走到石碑的前面。 
「要想立刻在內力上能和七奇抗衡,我只有照著師父的遺方行事了。」 
他輕聲對自己說著:「這方子乃是天竺苦行和尚抗拒魔劫時苦修元神的秘法,也不知師父是從那裡弄來的,而且從來只是傳說,卻不曾聽說有那一個人練成功過的,也不知有效沒有?」 
但是現在除了這,又有什麼辦法?……姜慈航方纔那一掌真兇啊!」 
黑暗中一陣「嗦嗦」之聲,他從懷中掏出一張羊皮紙來,他在黑暗中竟然視物如書,把皮紙上寫的密密麻麻的字從頭到尾看了一遍,然後他坐在碑頭上,盤膝運功起來,那姿勢似跪似坐,大異武林中打坐立法。 
過了一會,他全身冒出一陣陣青霧,那霧由淡而濃,由濃復談,最後他一躍而起,只聽得他喃喃地說著:「照這單方,只差三味最重要的藥物,而這三件藥物的下落,我都已經查明啦……」 
月光位移,眼前一亮—一 
他攤開了羊皮紙,皮紙的反面他記了許多重要的線索,只見上面寫著:「雙龍百合……山西大同無風神刀黃海」 
「九首玉芝……洛陽艾字老藥店」 
「金錢參……嵩山少林寺」 
他喃喃道:「只要這三味稀世藥物拿到手,只要這單方靈驗,那時我就無敵天下了!」 
於是他一字一字反覆地念著他採下手的目標: 
山西大同……洛陽……嵩山少林寺!」 
「大同……洛陽……嵩山……」 
他低下頭來,伸手撫摸著石碑上凹下去的字跡——- 
「師父,保佑我……」 
山西大同—— 
陰沉沉的天,官道上,行遠道的人都不敢料定這天兒到底是變好還是變壞,是以泰半裹足不前,馬路上只有少數的行人,穿梭行走。 
將近申牌時分,大道上的行人更減少了許多,使得這一條原本熱鬧的道路,變得冷冷清清。 
遠方驀然傳來一聲馬嘶,蹄聲得得,不消片刻便奔出一匹俊馬,馬上的騎士是一個年約廿多的少年,英挺挺的坐立馬背上,清秀的眉目中,卻隱隱流露出一股傑傲的氣派。 
馬兒來得近了,只見那匹駿馬呼聲喘喘,口角沁出白沫,顯然是勞乏過度,但馬上騎士卻視若無睹,不時猛力拍打馬兒,只聞一聲長嘶,馬兒奮力疾馳一陣,猛地前腿一曲,騎士早料如此,身形一飄,超過馬頭,掠在地上 
這時由於行人稀少,是以沒有人注意到少年這一手,否則,沒有人能相信他們的眼睛,常人竟能飛在空中。 
少年身形一掠而下,同時,那馬兒猛的一陣抖哆,噗地橫翻在地上,昏絕過去,分明是疲乏而致。 
少年頭都不回,身形連頓,霎時便消失在官道盡頭。 
不消幾個起落,已來到鎮集上,只見燈火輝煌,已是人夜時分。 
少年順著街道而行,在暮色中,那英挺的面容上,不時閃浮著一絲殘忍而冷酷的表情。 
忽然少年一抬頭,瞥見不遠處有一座大樓房,燈火輝煌,只見當門掛出一面大牌,上斗大的字,敢情是一家酒店客棧。 
少年微一沉吟,腳下加快,不消一陣便走進店中,叫了二份食品,獨個兒吃喝來。 
店中人聲嘈雜不堪,熱鬧的很,是以根本沒有人注意到這少年的來到,而這少年也一聲不響的在角落中,卻不時用那犀利的目光,掃射著大廳中每一個人的面孔,像要找出什麼差錯似的。 
大約過了兩頓飯的時間,一部份的人膳罷都漸離去,只剩下少數幾堆人,仍圍坐著閒談。 
少年猛可瞥見左方大方桌上一夥人,為首的是一個中年漢子,精練無比的模樣,但引起他注意的,卻是那漢子佩著的一柄單刀。 
這一把單刀,長度和尋常的兵刃也差不了多少,但奇怪的是,那刀兒的柄把上,卻突出數個極為醒目的怪狀花紋。而且刀穗是杏黃色,和那花紋不相配。 
少年心中一怔,暗暗忖道 
「難道就是此人?」 
心念一轉,卻隱隱聽得那夥人中,有一人道:「……張大哥……這一趟……成功……」 
由於距離有三四張大桌子,那些人的口音又不清楚,是以那少年雖運足耳力,仍不足以聽辨清明。 
少年心中不斷盤算道:「大同無風神刀黃海老鏢師,這漢子所配的刀,分明便是無風刀,但卻喚叫著『張大哥』,難道—一黃老鏢師有了傳人?」 
這一念及,自想必無錯,心中一喜,暗暗道:「難道是師父暗中保佑,這巧便能遇上?」 
「我——前幾日和老和尚賭約,唉,可真不知師父如何想像——我關彤是何等人物,岳家傳人再強,嘿,卻也不放在眼內!」 
那邊張大哥一夥人似乎也談過興頭,陸續有幾個人離席而去,關彤冷眼旁觀—一靜候那張大哥的動態。 
張大哥似乎仍未有去意,續續喝了幾盅老酒,打發走圍坐的一批人,最後一個人站起身來,不走向店外,卻向店內走去。 
關彤一怔,會意忖道:「原來他是住在這兒—一」 
心念一動,扶案起身,付了飯錢,跟隨過去。 
關彤走了兩步,一個店小二跟上來道:「公子爺要住店麼?東廂有上好雅房——」 
關彤正想回絕,忽然靈機一動,心想。 
「我如此跟進去,必然大大引人起疑,倒不如假裝定個房間,可以名正言順地住在裡面監視這姓張的—一」 
於是他閃目一望,只見姓張的已經轉入一個房間,他指著對面的房問道:「這間房子空麼?」 
小二道:「有,有,公子爺有什麼行李?」 
關彤背上只背了一個小小的包袱,他微笑道:「沒有什麼—一這個給你。」 
他丟了一小綻銀子在小二手中,小二連聲稱謝,帶著他入了那間房間。 
關彤待小二走後,他扣上了房門,靜靜坐地榻上盤膝運功,周圍十丈的些許聲音他都能聽得清楚萬分,直到夜色已深,他才聽到對面房門「卡」的一聲,於是他如一隻貓狸一般閃到了門邊,從門縫中看出去,果然那「張大哥」悄悄從他房內閃了出來,他一身黑衣,那柄無風刀也帶在身上,向兩面張望了一下,便一躍而到了外面的天井。 
關彤悄悄跟了出去,只見「張大哥」跳出院牆之後,身形便開始加快起來,那身輕功竟然頗見功夫,關彤跟在後面,不禁暗暗稱奇,不料一個鏢局裡的角色,能有這份真功夫。 
那「張大哥」繞了幾轉幾,來到一個大宅子邊,他一飛身躍上了牆,接著跳了下去,關彤等了片刻方才一掠身形,輕若鴻毛地飄上牆內一棵濃密的大樹上。 
只見那大宅一片漆黑,只有東角燈火明亮,那「張大哥」逕向東面走去,關彤尾隨在三丈後,「張大哥」到了東廂』輕輕在窗下破了兩敲,低聲道:「師父,是我。」 
裡面一個蒼老的聲音:「白龍,進來——」 
那「張大哥」從側門走了進去,關彤輕功已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他一步跨出,就到了紙門窗下,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 
他把紙門弄濕了一個小孔,從孔中望進去,只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坐在裡面,那老人一見了「張大哥」,便道:「白龍,你知道為師喚你來做什麼?」 
那「張大哥」道:「師父可是為了那一趟鏢?」 
老人道:「誰說不是?這趟鏢的數字雖然不大,可是上次你在沙家得罪了沙老二,這次他是無論如何不會放你過去的了,你可千萬得小心謹慎,千萬不要折了咱們家的威風。」 
那「張大哥」臉上露出凜然之色,握緊拳頭笑道。 
「弟子張白龍從小就受師父深恩,那沙老二便是三頭六臂,我也不能折了無風神刀的威風……」 
關彤聽到這裡,心中再無疑慮,「碰」的一掌開了紙門躍將入內。 
屋內兩人大吃一驚,一時說不出話來,只怔怔瞪著關彤,關彤劍眉一挑,大聲喝道:「老兒,無風神刀黃海就是你?」 
那老人仔細打量了關彤兩眼,忽然哈哈大笑起桌道:「哈哈,不敢,黃海正是老漢!」 
關彤冷哼了一聲,開門見山的道:「在下素慕黃老英雄義氣千秋,特敢相求一物……」 
那黃海的弟子張白龍一聽他如此說,立刻凶起來了,大聲喝道:「不錯,咱們黃當家輕財好義,不時接濟落魄好漢一點,可是也沒見過你這等凶法的啊,動手就推倒了門牆……」 
敢請他以為關彤是來打秋風的了,他活尚未說完,「啪啪」兩聲清脆之聲,張白龍臉上已吃了兩個耳光,他抱著臉一看,關彤仍然悠閒站在對面,像沒事人一般,他不禁勃然大怒,起手就是一拳,對準關彤胸口打過來,關彤見他拳風虎虎,竟是上乘拳法的路子,心中不由暗暗稱奇,只見他一幌身,雙手一揮,那張白龍不知怎地,忽覺雙脅一麻雙臂使不出勁來,蹬蹬退了三步。 
那老人似乎看出關彤身懷一身絕藝來,他雙眉一皺道:「小哥兒有話好說,如果老夫老眼不花,小哥兒可是沙老二請來的高手?」 
關彤哈哈大笑起來,指著黃海道:「老兒,你可真是老眼昏花了,我關……是什麼人,那什麼沙老二又算得什麼東西?豈可相提並論?」 
這話狂妄無比,黃海心中暗驚,他按住正想怒罵的徒兒,緩緩道:「嘿,那麼小哥兒要的是什麼?」 
關彤老實不客氣地道:「雙龍百合!」 
此言一出,黃海臉色大變,但他立刻強作鎮靜地道:「小哥兒恐怕弄錯了吧,什麼雙龍百合?老漢從來沒有聽說過。」 
關彤道:「姓黃的何必裝呢?老實說你拿了雙龍百合一點用處也沒有,何不乾脆一點?」 
黃海道:「小哥兒你恐怕弄錯了吧……」 
關彤臉色一沉,冷笑道:「十年之前,有一個姓白的藥商把這雙龍百合放在你這裡,請你押送到山東,但第二天那姓白的就忽然遭人擊斃,於是雙龍百合就到了你黃大爺的手中啦,嘿嘿,在下說的有那一點不對?在下早就調查清楚啦,你老兒就乾脆一點罷。」 
黃海聽得臉色大變,他真不知道這公子哥兒般的人物怎麼這樣厲害,把當年的事打聽得清清楚楚? 
只見他白鬚簌然,呼的一掌拍在桌上,大喝道:「你……你這小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我黃海是頂天立地的好漢,當年那姓白的藥商突斃,在下仍然守諾把雙龍百合送到山東,可是卻沒有人來取貨,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在等那白家的人來取……」 
關彤呵呵大笑起來,他嘲弄地道:「哈哈,你這話太幼稚了,天下有這等好人麼?哈哈,既然那雙龍百合不是你的,你又說你不存私吞之心,那麼更應該給我了——」 
黃海臉色凜然,他的雙目中射出精光,他指著關彤道:「正因是他人之物,老夫有此保護之責!」 
關彤呆了半天,他打心底從沒有想到遇世上還有這種道理,在他以為東西既不是黃海的,黃海做個順水人情是理所當然的事,到此時他心想道:「看樣於是不動手不行了。」 
於是他厲聲喝道:「黃老兒,你給是不給?」 
黃海氣得發抖,但他究竟是歷過無數大場面的人物,心中仍在苦苦追憶這少年會是什麼來路? 
黃海的徒弟張白龍可忍耐不住了,他走前一步道:「咱家師父五年前就封刀不干啦,現在鏢局裡的事全歸我姓張的負責啦,你有種就衝著我姓張來的罷!」 
關彤理也不理,只對黃海喝道:「姓黃的,你答應不答應?」 
黃海一字一字地道:「不答應!」 
關彤道:「好,你別怪我要動手了!」 
他話聲方落,忽然左面木門「碰」的一聲被人衝開,一下下衝進來十多個人,齊聲大道:「何方狂徒,撒野竟敢撒到咱們頭上來啦!」 
關彤微微瞥了他們一眼,看來這批人全是局裡鏢師,敢情聽到這邊爭執的情形,都趕來了。 
張白龍見這批人趕來增援,心中大為一定,當下喝道:「這廝無禮之極,咱們不要放過他!」 
關彤沒有理他,突然轉過頭對著眾鏢師大喝一聲:「都與我滾出去!」 
這一聲喝好比一個焦雷,那一群鏢師都嚇得退了一步,過了一下,當先的一個大叫一聲,躍過來對準關彤就是一掌。關彤一聽掌風又是一驚,因為那鏢師分明是相當精純的內家琵琶掌力,他身形一錯,欺身到了群眾之中心,雙掌信手連揮,連撞了好幾個人的掌力,竟然個個不凡,他雖然出道不久,但他一口氣傷殺了好幾武林中成名的人物,上次和那幾個少林僧過招,那幾個少林和尚遜色。 
其實關彤不知道,這幾個鏢師全是北方武林有名的好手,內中有幾個曾是有數的獨行大盜出身,難怪武藝皆有獨到之處了。 
關彤凝神接了兩招,忽然身形轉快,有如穿花蝴蝶一般在眾人中穿飛起來,只見他出手如飛,不消片刻,那十幾個鏢師竟無一漏網個個全被點住穴道動彈不得,一個個不同的姿勢僵立原地。 
那黃海及張白龍全都驚呆了,他們就沒看清這少年是如何下手的,這許多好手就一個個被點住了,這等點穴不要說見過,就是聽也沒有聽說過,都駭得一時說不出話來, 
關彤冷笑了一聲,上前如穿梭叫般繞行一周道:「方纔你們沒有發揮出威力,這次不算,咱們再來過。」 
他雙手式招式挑,一霎時便把所有的鏢師全解了穴道。 
關彤這一舉動可是大大觸違了武林規矩,須知這些人也都是江湖上成名露臉之土,在這種情形下,說怎麼也無顏再動手了,只見他們一個個面面相覷,又是驚怒,又是慚愧。 
其實他們此時若是再聯手起來和關彤一拼,關彤絕無法在短時間內取勝,只因關彤方才施出一手怪手法,又在眾人無防備之下,這才一舉得手。關彤可不懂得這些,他仍大聲喝道:「嘿,你們怎麼不動手?要我先動手麼?」 
眾人不知他是初出茅廬的「雛兒」,只道他是存心相辱,不由一個個氣得怒目相視,那無風神刀黃海忽然顫然地站了起來,張白龍連忙上前扶道:「師父,你的腿……」 
關彤側目一瞥,原來黃海的左腿癱瘓,難怪他一直坐著不肯起身,黃海見徒兒上來相扶,他一伸手按在張白龍的肩上,巍顫顫地向關彤走來。 
關彤見黃海臉上透出絲絲寒氣,心中不禁有些發毛,黃海走到三步之外,停下身來,他凝視著關彤,冷冷道:「少年人,你勝了老兒,便拿去吧!」 
說完他又轉身對眾鏢師作了一揖道:「諸位老兄若是看得起黃海,便請不要動手。」 
關彤心中一震,他開始覺得這黃海委實有幾分英雄氣概,但當他看到黃海那只左腿,他不禁微哼了一聲,暗道:「我關彤豈能和殘廢之人動手?」 
黃海從關彤那一聲冷哼中似乎完全懂得了他的意思,於是在一剎那間,他的臉脹紅起來,他額上的青筋不住地跳動著,他扶在徒兒肩上的手也不停地顫抖著,於是他一言不發,伸手劈面一掌打出—— 
關彤猛覺一股極怪極猛的掌風打來,使他絕不相信是出自這一個老弱殘廢的手中,關彤身形如電,不退反進,從黃海掌風中穿過。 
他雙手當胸一抱,冷然道:「我不高興動手——」 
黃海道:「你要想得逞,就得先過老夫這一關!」 
關彤心想,我便不動手難道還過不了你這關麼? 
他一言不發猛可閃身而前,身形宛如游魚赴水,極其曼妙地從黃海身邊閃過,卻不料黃海猛可大喝一聲,抖手劈山兩掌,那掌勢快如閃電,卻是絲事不帶風聲,關彤正待欺身而過,卻被一種莫名的力道給逼了回來,他不禁暗吃一驚—— 
原來此時黃海所施的乃是從他畢生絕學「無風神刀」中化出來的掌法,關彤吃了一驚,身形忽然一變,對準黃海的掌勢直衝過去,黃海一掌從極妙的方向遞進來,關彤卻是冷哼一聲,身形陡然加快倍餘,以一種令人無法相信的速度先於黃海的掌力而擦過黃海右肩,進入裡面! 
這正是青蝠劍客當年和百步凌空秦允比賽輕功時所用的獨門身法,黃海等人如何認得,只覺得他在陡然之間宛如化成了一縷輕煙,那黃海原來以為必然擊中的目標,在突然間失去,他那一股蘊藏無風的內力再也持不住,身形向前一跌,「卜」地跌坐在地上,氣喘如牛。 
眾鏢師和張白龍齊聲怒吼道:「小子你站住!」 
關彤冷冷回過頭來,黃海坐在地上,臉上汗滴如珠,他喘氣道:「白龍,進去把雙龍百合拿給他!」 
張白龍道:「師父……」 
黃海道:「徒兒你不必多說,快一些……咱們不能失信!」 
張白龍只好走進內屋,關彤覺得心中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他知道那批鏢師必然都在怒目瞪著他,覺他沒有回頭看,只負手立在原地,望著牆上的人影子。 
過了一會,張白龍走了出來,他手中拿著一個褪色的紅布包,到了關彤的身旁,哼了一聲,把紅布包向關彤腳前一丟,關彤看都不看,一揮袖,便把那布包捲在手中,瀟灑之極。 
於是他轉過身來,看都不著眾人,大踏步走將出去,他心中有一種悶悶的感覺,彷彿覺得這屋子裡的氣勢十分沉重,他希望快一些離開這房屋。 
當他走到門口,他聽到一聲暴吼:「小子,看刀!」 
他身形一轉,聽風辨向,伸手一接,一柄亮閃閃的飛刀落在他手中,他轉過身來,只見張白龍如一隻瘋虎一般立在他師父的身旁,所有的眼睛都射出火山般的憤怒,關彤的眼中也透出了陣陣殺氣,他覺得自己血液在體內愈流愈快,那是他要殺人時的感覺,他的手拈著那柄飛刀舉將起來,正對著張白龍—— 
然而忽然間,姜慈航那白髯蒼蒼的容顏閃過他的腦海,他長吸一口空氣,又緩緩吐了出來,「喀」一聲,那柄飛刀被他一隻手折成了兩斷。 
他飛快地走出屋門,快步走離,他的口中,一直喃喃地道:「我不能殺人,我不能殺人……否則我就輸了……」 
洛陽,洛陽在望了…… 
關彤騎在奪來的馬匹上,沒命的狂馳,懷中藏著的千年稀藥,心裡感到無限的興奮。 
他自小受青蝠劍客偏激思想的熏陶,一切行事,完全以自己為主,為自己著想,根本不曾念及別人的好歹。 
他因奪藥以成功了,便衷心感到興奮,但別人的苦痛,卻半分打不動他剛硬的心腸。 
駿馬狂馳,這已是第三匹馬了——從大同黃海處奪來的那一匹,早巳倒斃在道途中,他想也不會想過,便又奪了一匹,接著又換了一匹馬,一共是三匹馬,一日一夜,巳將馳到洛陽。 
有了上一次成功的經驗,三件已得其一,關彤可真放下心來,數月來的憂悶有若雲霧之撥散,那張冷峭的俊臉上,也透出數分可愛的溫和。 
洛陽古城已然在望,關彤逐漸放緩馬速,輕輕扣住長鞭,這時正是下午時分,官道上行人熙攘擁擠。 
越近城門,越是熱鬧,到底是古代大城,一片昇華氣氛。 
關彤自幼生長在深山叢林中,從未接觸著城市,這幾月忙忙碌碌,足不停蹄,雖已路過不少處大城大鎮,但他從未注意。 
這時心境開朗,而且又不急著趕車,倒也樂得歇歇,欣賞這些熱鬧的情景。是以放緩馬速了。 
順著人潮進入城門,街道上繁華美麗,關彤生性雖然冷酷,但究竟年紀尚幼,未脫稚氣,東望西看,一時也迷糊起來。 
他逐漸對這浮華世界生出了個古怪的愛意,大半個時辰,他才落店,隨便叫了數樣菜,好好吃了一頓。 
連日奔波,雖然他身懷極高的內功,但畢竟也抵耐不住,於是開了一間小屋,用心調息了一番,好容易才恢復疲勞。 
關彤心想晚間去打探,反倒有些許不便,不如明日白天去尋尋,想來這也不會十分困難,敢情這艾字藥店,十分興盛哩。 
一夜無話,關彤澈夜運功,晨間但覺精神煥發,身體內感到一種跳脫之氣,心下暗喜,內力又進了一層。 
關彤這時心中可一點也不焦急,慢慢用了早點,等了一刻,見日上三竿,鎮中人馬喧嘩,店舖都開門後,才緩步溜出。 
關彤邊行邊想,忖道:「那消息上明白的說,那九首玉芝在洛陽——艾字老藥店……想來這藥店一定甚為有名了!」 
隨即轉念又道:「但是——」 
驀然,他瞥見街道主端有一個人筆直走著,僧帽僧衣,手持禪杖,一瞧那裝束,分明便是少林的弟子。 
關彤本不懼怕少林僧人,忽然,一個念頭他心裡中閃過, 
「那金錢參在少林寺中,我雖已有計劃,但卻不必事先表明身份,賜以對方防備之機會。我還是避避的好——」 
心念一動,身形一閃,鷹目已瞧清那僧人並未注意到自己,無聲無息間,已隱入右方那堆矮屋後。 
那僧人匆匆而行,一會便經過矮屋,關彤正準備閃出身來,忽又瞥見一陣馬蹄響處,馳出一個彪形大漢。 
那大漢瞧見行在馬前的僧人,陡然臉孔上閃出一絲猙獰的表情。 
關彤咦了一聲,停下要踏出去的腳步,靜靜觀察。 
果然不出之料,那大漢陡然一夾馬腹,馬兒一痛,刷地便向前一竄、前蹄一揚,猛踢向那僧人的背心。 
那僧人斗聞身後風聲大作,心中一驚,閃電般向橫一拂,下盤不動,上身橫移半尺。馬兒雙蹄落空。 
那大漢似乎明知用馬攻擊。必然不能成功,一抖馬鞭,馬兒一掠而過,剎時間右掌撥開,用力拍向右方。 
這些動作靈活已極,在街上行走的人,竟沒有一個看出毛病,那僧人斗覺勁風襲體,心中英明其妙,左手禪杖輕輕一頓,右掌張如蒲扇。由內向外,一托而去,並帶有三分扇勁。 
呼的一聲,那大漢一掌走空,掌力不但被接,而且一股絕大的力道反攻而去,使他坐立不穩。 
那僧人陡然掌心一吐,一股力道發出,將那匹激沖的馬匹托起,向外一送,那騎士登時感到壓力一輕,連人帶馬,被封出五六尺以外! 
大漢雖明知那僧人利害,卻再也料想不到,功力高強如斯,一驚而怒,嘿嘿一聲,壓低嗓子道:「領教了!」 
那僧人有如不聞,面色不動半毫,輕輕邁步走了開來。 
大漢下不了台,狠狠一哼,才揚塵而去。 
這只是一剎時的事情,僧人平靜的似乎沒有發生任何事一樣。 
暗處的關彤,可真猛吃了一驚暗暗忖道:「這是什麼僧人,內力竟達此境?」 
他這種內家高手,自然一眼認貨,見了僧人方才平淡的露了一手,不由心中暗暗問道:「我有這等功力麼?」 
可伯的是,他的答案,不能肯定是否。 
關彤暗中思索,又忖道:「好在方才沒和這個和尚朝照,否則萬一鬧出來,可真辣手哩!」 
關彤想著,想著,那僧人已行得遠了,踏出來,望了那僧人一眼,只見他行走的是那麼平穩、莊重,但最能難可貴的是,那步履中並沒有顯透出一絲一毫有武學的象徵,是這樣的平淡無奇,以至關彤這等高手,如不是方才目擊那一幕功夫,簡直不信有這般功夫。 
第二次,關彤感到心驚。 
從山中出來,關彤以為自己的功夫,是天下罕見,世鮮敵手。 
就算有,也只有老輩的數個,這個觀念,第一次遭到挫折,是在姜慈航的談話中,所提及的岳家傳人——岳芷青。 
以姜慈航的那一掌,關彤自己必非敵手,但他口中所言的岳芷青,又是那麼出奇,第一次,他感到心頹。 
這個僧人,看來年紀也不過三十左右,但內力已強勁如斯,關彤的唯我獨尊的心理,又逢到第二次挫折。 
他幾乎有點近乎灰心,暗想這世上果真是無奇不有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這些本來都是他極端歧視的,但事實如此,又豈容他的忽視? 
在深山中,他日以繼夜的苦練功夫,有頂尖的師尊教導,但一下得山,隨便逢上一個和尚,功夫便強勁如此,難道自己這身功夫算不了什麼? 
但他立刻又想到,師父曾不只一次的道:「徒兒,你的功夫已是一流的了!」 
師父—一 
師父的話不會錯,他深深相信。 
事實上,他也應該相信,這幾日連逢的高手,在浩浩江湖又豈能揀選出十個或更少一些? 
關彤剛剛平靜的心,又激起煩亂,那俊臉上又流出一股戾氣,胡思亂想,越來越惱,不由一頓足,咬牙克制忖道:「管他,只要能得這三味藥,練成那一劑方兒,到時候就是逢遇上武林七奇,也不必膽寒心驚了。」 
心中雜思一定,腳步不由輕快得多,微微加快速度,同時雙目左右掃視,想能找出那艾家老藥的招牌來。 
但這一次沒有上回那麼幸運,幾乎轉了將近個把時辰,仍然沒有瞧見,而城中的街道,也快走完了。 
道路一轉,忽然街景大變.一異方纔那種繁華的現象,而且根本就沒有店舖,只有幾棟木板房屋。 
關彤不明究竟,但也猜得出,忖道:「大概這裡便是貧民區吧!」 
本來想收回足步,忽然隱隱約約聽到左方木屋中有一陣哭泣之聲! 
這一聲哭啼好生怪異,關彤心中竟是一動。 
像他這種鐵石心腸的人,心中本不易感動,但一觸動情感,再也把持不住,匆匆循聲尋去。 
到得屋前,只見木屋根本沒有大門,一目可洞悉屋內景。像。 
一張竹椅牆角,上面坐著一老一少。 
那小童想是心中不痛快,哭聲不絕,說也奇怪,每一聲哭泣,都似乎打動關彤緊扣的心弦。 
關彤滿懷憐憫的瞧著那小孩,只見他大約四五歲左右,滿臉饑色。 
關彤站在門口好一會,那老者正滿面愁苦的呆坐,並未發現有一個陌生的同情者在注意著他。 
關彤輕輕一哼。 
那老者驚訝的揚首一看,只見一個俊美的青年對他滿懷善意的一笑,輕聲說道:「老先生好?」 
那老者吶吶的道聲:「好,這位—一相公是——」 
關彤輕輕一笑道:「晚輩叫作關彤——呵——」 
那幼童這時因見有人進來,好奇的止住哭聲。 
老者打量了關彤,低聲道:「關相公有何貴幹——」 
關彤道:「看這模樣,老先生可是有什麼困苦麼?」 
老者仰天一歎,並不作答。 
關彤驀然一驚道:「敢問老丈,這位小弟弟,半月前可曾罹一怪疾在身?」 
那老人一驚,詫道:「相公何以得知?」 
關彤微一沉吟道。 
「這個小生自有計較,但可是這小弟弟已有所遭遇,治癒此疾?」 
老人突然顫抖站起道:「一點不錯,一點不錯,你——一你怎知——」 
關彤臉色一喜道:「這可好,老丈可否相告,這孩子是何人所治?」 
老人呆了一會,才道:「是一位老醫生——」 
關彤一怔,道:「原來如此!」 
老人可不懂他的意思,呆了半晌。 
關彤失望的道:「小可想向老丈打聽一人,但卻大異心中所料——」 
老人迷糊的噢了一聲。 
關彤伸手掏出二錠十兩的銀子,說道:「小可斗膽猜測,老丈是否有所困難,這兒有點銀兩——」 
他到底江湖經驗不夠,不知如何接下去才好。 
老人伸出顫抖的手,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目。 
關彤微微一笑道:「老丈?」 
老人接過銀子,淚流滿面道:「相公可是老朽的大恩人——」 
關彤奇怪自己怎麼會猛生如此心情,但仍滿面微笑道:「那裡的話!」 
那老人慢慢道:「老朽自知無能報答—一」 
關彤搶著道:「什麼話,小生若要等待報答——」 
老人點點頭,明白他的話,說道:「……但,無論如何……老朽理當報答相公大恩!」 
關彤一沉吟,忖道:「他滿心誠懇,看來拒絕他一片好意,必然不能成功,對了,他在這兒住的時日好像很久了,我何不問他那艾字老藥店——」 
心念一動,說道:「小可也沒有什麼事須要老丈效勞!只是—一老丈可否為小可打探一家在這城中的店舖?小可是客經此地,一時尋找不著。」 
老者道:「是什麼店舖?」 
關彤道:「老丈可聽過——艾字老藥店?」 
老者一怔,道:「艾字老店,呵,正是他!正是他!」 
關彤吃了一驚道:「什麼?」 
那老者道:「這可真湊巧,那艾字藥店的主人,正是為小孫治癒奇症的人!」 
關彤呆了一呆,心中飛快忖道:「我分明看出這小孩七脈不通,但卻為人打通,不料這人竟是艾字藥商,這麼說,這藥商竟也身懷武學?」 
心念一轉,那老者已道:「艾字老店,在城西的街道側旁,有一條小巷.走進去便是了!」 
關彤驚了一下,忖道:「城西的街?我曾去過哪!」 
那老者似已看出他的疑念,道:「那小巷,很隱密的,巷口經常停有數輛馬車!」 
關彤大悟,拍拍前額,身形一掠,已退了出來,口中說道:「謝謝老丈指點!」 
老者一驚,關彤已走得不見蹤影! 
艾字藥店。 
關彤擠身走過那數輛馬車,那幾個粉金的大字,出現在眼前。 
關彤心中忖道:「那老者說此店主人治癒他的小孫,我希望這回能不以武力相爭才好!」 
想著,想著,已踏入藥店中。 
藥店中充滿著一股子草藥味,有點兒清香,有一點辛辣,這味道很古怪,不習慣的人,簡直覺得有些難受! 
一個年約六旬的老人,坐在台前,見關彤踏入店內,忙起身招呼道:「相公要購採藥物麼?」 
關彤雙目一翻,兩道寒光一閃,忖道:「這傢伙看不出有功夫的模樣!」 
口中道:「老先生便是店主麼?」 
老者點點首,說道:「相公有何指教?」 
關彤煩惱的一皺眉,單刀直入的道:「我需要一些藥物,貴店有沒有過味藥——」 
他故意頓頓才道:「九首玉芝,有沒有存貨?」 
關彤的雙目,一瞬不瞬的瞧著那店主,想能看出一些端倪。 
老者平淡的啊了一下,道:「九首玉芝?本店內沒有啊!」 
關彤不能在他的臉上找出一絲一毫跡象,不由失望的道:「沒有?唉?」 
他故意歎口氣,那老者嗯了一聲,道:「相公還要別的藥物?」 
關彤心中實在也弄不清對方到底是假是真,一時也不能發作,忖道:「我故意惹他一下,看看他的行動再說!」 
他心念一定,驀然伸手抓起櫃檯上的一隻藥罐,亂搖一搖道:「這是什麼?」 
那老店主噢了一聲,道:「這是甘草地露,相公要麼?」 
關彤伸手一放,砰一聲,那瓦罐登時打碎在地上,同時冷冷道:「要這種藥,去醫你的命麼?」 
那老店主一皺眉,露出一個很煩惱的表情。 
他微微一咳,道:「相公失手啦,不過這種藥也很普通,沒關係,沒關係!」 
關彤一弓身,假裝去拾那碎片,小拇指一圈一彈,一片小瓦有如疾矢,射向那店主的小腿。 
那店主也一彎腰道:「不要拾啦,沒關係!」 
關彤雙目如電,只見那小片有若刀擊,憑空無故成為瓦粉! 
他心中一沉,忖道:「果然是武林人物!我不可魯莽。」 
心念一轉,慢慢直身,心中不敢大意,慢慢道:「那九首玉芝,真沒有麼?」 
那老店主點點頭,一聲不響! 
關彤聳了聳肩,踱了兩步道:「既是如此,那麼就算了。」 
那老人乾咳了一聲,客氣地道:「相公不坐坐了?」 
關彤道:「謝謝你,不坐啦。」 
他緩緩慢步走到店門口,那老人十分多禮地站起來送客,關彤左腳堪堪跨出門楣,驀地反過身來,伸手一把抓出,他這一抓當真是快若閃電,是青蝠劍客手創的大擒拿手法之一,那老人咳了一聲,雙掌向外一翻,五指有意無意地往外一彈,關彤猛覺那彈出五指有如五顆鋼鏢襲來,而且各指自己腕上一個要穴,他不由從心底裡驚叫一聲不妙—— 
只見他雙足身影都不移動,單臂向下一沉,劃了一個圈兒,極其巧妙地正好把老人五指全都閃了過去,陡然向前一推,全身內力猛然孤注一擲—— 
那老人輕哼了一聲,雙掌攏在袖中,輕描淡寫地上拂,兩人都是肩頭一沉,這一下強對強,硬碰硬,關彤身不由己,蹬蹬退了兩步,一個蹌踉,到了門檻之外,他雙目中射出驚異無比的光芒,那老人卻是面色絲毫不改,若無其事地伸手捶了捶背,一副龍鍾老道的樣子。 
一霎時間,關彤只覺心中空空茫然,各種驚、駭、懼、怒的感情混在一起,自己也分不出那一種情緒多些,那老人看都不再看他一眼,就像沒有事情發生過一般。 
「他是誰?是誰有如此功力?」 
但是此時的關彤再也沒有心思去想這個問題,他只飛快的轉過身來,帶著滿懷的驚駭和失望,疾步走開了。 
艾字老藥店中仍然平靜如故,夥計們根本沒有發覺到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一個小夥計走上來多事地問道:「老闆,咱們店裡不是有那麼一小瓶』九首玉芝』麼?怎麼不賣給客人?」 
老人雙目中射出駭人的光芒,他一字一字輕聲地道:「不要亂說話,那一小瓶子我要留著自己用!」 
又是黃昏的時候了。 
太陽懶洋洋的,山上的野草也是懶洋洋的。 
倏地,一匹駿馬從那一面翻上了山坡,又從這一面飛奔下去,這是極端動的表現,替原來寧靜的畫面添上突出而又令人激越的色彩。 
「哈!哈!哈」馬背上傳來不停的少女嬌笑聲,原來馬上真的騎了一個人,但是因為她身材嬌小,又緊緊抱著這匹沒有韁繩的馬頸,在飛移的影子中,難怪令人不能立刻覺察她的存在了。 
「瓊妹!小心!瓊妹!小心!」一位少年登上了山坡,緊向那匹馬追去。 
「哈!哈!哈」馬上的人不知是真沒聽見還是裝的,那笑聲好像得意極了。 
後面那少年就是那公子哥兒般的林嵐,但是對於淘氣而又可愛的李瓊可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當然他那股子傲氣更不知道飛那裡去了,只好一面拚命追,一面用著有點像哀求的口吻叫著:「好妹妹!當心,放慢一點嘛!這匹野馬的性子可剛烈得很呵!」 
「唔!」馬上人一聲驚呼,跨下的駿馬突然拚命往上亂跳,把李瓊嚇得趕忙用力抓緊了馬鬃,兩腳用力一夾想把馬兒停下來。 
可是這匹野馬原是難見的異種,一向放肆慣了,那裡被人騎在背上過?這下被李瓊整得好痛,不由激發了性子,身子猛地一挫往前電射而出。 
李瓊被這幾下突然的動作弄慌了,而馬背上除了馬鬃之外,再也沒有其他地方著力,但她又不敢太過用力,除了任馬奔馳以外還能做什麼。心裡雖慌,嘴裡卻硬是還要稱能,高聲叫道:「嵐哥快點!你看我這馬兒好會跑啊!」 
林嵐也巳看出了苗頭,心想:「這下你可知道厲害了罷,看你嘴上裝硬,其實還不等於在說:『嵐哥!我的馬發野了,我可收拾不來,你快些趕來幫忙裡!』」 
林嵐想到這裡心裡甜甜的,因為他一向以英雄自命,處處總想能表現自己,好使李瓊成為嬌弱的小鳥,永遠受到自己的卵翼而不能離開,可是李瓊精靈極了,明明知道林嵐這種心思,卻從不讓他得意,有時候偏偏要裝出姊姊的姿態,說林嵐這裡該怎樣那裡又該怎樣,惹得林嵐自己限自己生氣。 
李瓊在馬上不住驚叫,林嵐使出全身功力在前緊追。 
林嵐雖說有公子哥兒的脾氣,本身功力倒是十分了得,這一人一馬相距原有二十幾丈,才這麼一下,林嵐便只落後十丈了。 
李瓊知道林嵐一定就要趕上來了,可是馬兒如發狂一般,她可一點不敢大意,當然也笑不出來。 
林嵐雖然只要再一加勁就可追上這匹野性子的馬,卻並沒有立刻趕過去,他心裡在想,要怎樣才能制服這匹馬,而又不讓李瓊有任何危險? 
他不敢躍上馬背,怕李瓊罵他輕浮,在馬後根本沒法可想,只有到馬頭那邊冒險試一試。 
眼看再衝下去就快到樹林了。林嵐再也不敢遲疑,一聲輕嘯,抖地拔空而起,兩腳一點不曲,雙臂微向下一劃,整個身子便像一隻大鳥般飛到馬前,真是快比流星趕月,衣角在空中帶起「刺!刺!」的響聲。 
林嵐心中飛快的想到,現在唯一的辦法是把馬的速度慢慢減下來。於是再也顧不得什麼體面不體面,陡地暴縮如球,一下閃到馬腹之下,雙手按在馬胸前,全身一挺,整個身子便橫在空中,雙手之中立刻產生一種推力,使飛馬的衝力驟然減小。 
他這一招確是巧妙到了極點,他原來是往前衝的勢子,在空中藉著一曲一伸的變化,硬把向前的力化為向後,而且還能控制著慢慢才把力量使全。 
這匹野馬果是不凡,被林嵐使出內家真力仍然前進了十來丈,林嵐筆直的釘在馬胸前就像石柱一般,倒飛了十餘丈才輕輕落下地來,雙腳一穩,那匹野馬雖然四蹄亂劃卻一動也不能動! 
那匹野馬原就吃過林嵐的苦頭,掙扎了幾下也就不動了。 
李瓊神魂方定,趕忙跳下馬來。 
林嵐滿頭是汗,站在馬旁說道:「瓊妹!我早說過這是匹難見的異種野馬,秉性強悍,何況剛收服不久,野性還沒全除,你看方才有多險!」 
李瓊一看站的地方離樹林只有三丈多遠,要是連人帶馬亂衝進去,怕不重傷才怪呢?可是她明知林嵐說的是實話,一卻心道:「你這小子看我方才受了那麼大的驚恐,不但不講幾句安慰我的話,只是說些廢話,還像我不該似的。」 
「什麼強悍不強悍,根本就是你怕跑累了,所以故意把我攔下來,不讓我痛痛快快放過次癮!」 
她嘴裡雖這樣說,心頭卻知道林嵐對自己關心得很,看他滿頭汗珠的惶恐樣子不覺甜甜的一笑。但馬上又故意呶起小嘴。 
林嵐公子哥撒慣了,一向只有強辭奪理的份兒,現在被李瓊搶白一陣可是講不出話來,只有結結巴巴的叫著:「瓊妹!瓊妹!……」 
「那個是你瓊妹,要你叫得那麼親熱!」 
林嵐可是心頭慌了,伯李瓊真的是生他的氣,因為雖然李瓊曾說過不讓他叫她瓊妹,可是這幾天也不一直在叫她瓊妹嗎?於是忙道:「小瓊!我剛才完全是一番好意,那裡是存心不讓你過癮呢!」 
李瓊「噗哧」一笑道:「好了!好了!算你是天下第一好人,全是我一個人不對,我不騎馬了,把它放回山上去,這樣你可高興罷?」 
林嵐忙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騎!你騎!」 
他嘴裡說心裡卻想:「這匹野馬是異種得來豈是容易,就因為你死命要騎,我費了好大的勁,幾乎掉到泥淖裡才把它馴服下來,你現在一不高興就要把它丟了,真是的。」 
原來林嵐驕縱慣了,從來只知道自己想不到別人,李瓊明明是逗著他玩的,他卻信以為真。 
李瓊道:「嵐哥!你一定跑累了罷,我們到林中去坐坐。」 
林嵐高興的答道:「小瓊你真好!這匹馬呢?」 
李瓊道:「就讓它在那裡罷,看它那樣子巴經服你了。」 
兩人走到林邊一棵倒下的樹桿旁邊,林嵐拿出汗巾把樹桿上的落葉拂掉,又用腳把地上的亂枝踢開,兩人輕輕坐下。 
林嵐取出水壺遞到李瓊面前道:「這裡的水不多,你喝罷,我不渴。」 
李瓊見林嵐處處愛護自己心中頗為受用,喝了一口清涼的水,一種說不出來的舒服感覺一直從嘴裡經過喉嚨進入腹中,渾身的毛孔都像輕鬆起來。 
她偷眼向林嵐望去,他那豐逸的面容挺直的鼻樑,那雙炯炯有神而又含情脈脈的大眼正向自己注視著。 
李瓊不勝嬌羞地倚在林嵐的肩上,把水壺輕輕遞給林嵐柔聲道:「嵐哥!你喝!」 
林嵐用手輕輕撫著李瓊的雙肩,一股少女特有的醉人幽香,飄進林嵐的心裡,他醉了,他忘記了世上所有的一切,他幻想自己是一位聰明英俊的王於,而身邊的李瓊便是世上最美最美的公主。 
李瓊又何嘗不是在陶醉中呢,她輕閉的秀眼在長長的睫毛下多美,面頰微帶著紅暈,小巧的嘴上不正浮著淺淺的笑意。 
人最奇怪了,他們用言語表達一切,但是當兩個最親愛的人在一起時,言語似乎成了多餘的,因為他和她的心已經一同到了另一個世界,緊緊的帖在一起,那裡是完全靜止不動的。 
突然林外一聲馬嘶,沉醉中的兩人都醒了過來,李瓊發覺自己倒在林嵐的懷中,兩人目光一遇上,李瓊羞得臉好紅,連忙坐起身來。 
停了一會,李瓊抬頭偷眼一瞧,正巧林嵐也正在看她,兩人都一齊別開臉去,李瓊「噗哧」一聲笑出聲來。 
林嵐也跟著笑了起來。 
李瓊道:「你笑什麼?有什麼好笑!你要再敢笑我,看我以後理你才怪呢?」 
林嵐連忙說道:「瓊妹!你笑的時候真美!」 
李瓊撒嬌道:「那麼我不笑的時候就不美嗎?」 
林嵐笑道:「呵!呵!你不笑的時候當然也美得不得了羅,尤其是躺在……躺在……」 
李瓊雙手在林嵐肩上捶著道:「你敢說?你敢說?」 
林嵐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李瓊把臉轉開,往林外望去。 
斜陽的餘輝,替青碧的山林染上金黃的色彩,倦怠的鳥兒也成群的飛回林間,那匹神駿的野馬,正低頭細嚼。 
李瓊一拉林嵐的手,指著快要躲開的夕陽道:「嵐哥!你看太陽公公多可笑,他一天在空中拚命快跑,到了要離去的時候總是要展現一下他最得意的豐彩,好像怕人家會把他忘了似的。」 
林嵐道:「是啊!他一定是特別喜歡你才肯讓我倆都能見到他美麗的豐彩,要不然為什麼我一個人的時候總是看不到呢?」 
李瓊淺笑道:「嵐哥!我真希望我們每天都能看到這美景。」 
林嵐如何聽不出她隱含在話中的愛意,便在她耳邊低語道:「我們會的,我們以後每天都能欣賞這美景的。」 
李瓊只「晤!」了一聲,但兩人心中卻有說不出的快樂。 
林嵐像是自語般的細聲說道:「瓊妹!將來我倆成了江湖上最有名的大俠後,我們便隱居到一個什麼人也找不到的地方,每天在山林門遊樂。」 
李瓊道:「我不會做飯,我們每天玩不吃東西,不是成了神仙了嗎?」 
林嵐道:「那有什麼關係,我們可以讓我師哥知道我們的地方,他一定會常常帶些好吃的東西來,那麼我們就不怕挨餓了,這不真的跟神仙一樣了嗎?」 
李瓊覺得林嵐天真得好玩,不覺笑道:「是啊!那時候我們一定輕飄飄的,恐怕會被風吹上天去哩!」 
說完兩人都笑了起來。 
突然林嵐站了起來喝道:「什麼人在林子外面鬼鬼祟祟的!」 
林外一個冷哼哼的聲音道:「狗東西還不給我過來,想跑?」 
只聽「拍」的一聲,林外那匹馬怪聲狂嘶起來。 
林嵐「刷」的一聲衝出林外,只見一位少年抓住那發狂野馬的尾巴直往後拉,嘴裡叫著:「叫你過來你就得過來!」 
林嵐一聽那少年把自己當做畜牲一齊罵,不禁大怒道:「那裡來的小子敢到我面前來撒野?是活膩了不是?給我站住!」 
那少年臉色一變,兩眼露出凶光,正想立刻動手,忽然看見李瓊走了出來,心中一轉,怪聲怪氣的說道:「我在樹上聽你兩個卿卿我我地肉麻,差點連前天吃的飯都吐出來,正想騎這畜生走開,誰知它想跑,被我一吼赫住才只好過來,你們叫住我幹什麼,難道這個野種是你們倆個養的不成。」 
這人可是陰損到了極點,李瓊氣得混身發抖。 
林嵐狂怒道:「小子!我要你的命!」 
說著一揚雙掌,如惡虎一樣向那少年撲去。 
那少年只是冷哼一聲,根本不把林嵐這力可驚天破石的一招武林絕學放在心上,直到離身不到三寸時,突然一個轉身,不知怎樣橫移開三尺,恰好把林嵐含怒一擊完全讓開! 
那少年負手冷語道:「你不用劍絕對不行!」 
林嵐如瘋了一般,猛然一躍,如凶暴的巨鷹般向那少年撲去,雙手十指挾著股股銳勁,就如十柄利劍! 
那少年似乎對於林嵐具有這番身手稍感驚異,臉色突然沉了下來,那付冰冷狠毒的勁兒,令人不寒而顫! 
林嵐眼見只要十指再略前伸立刻可以把那人斃在指下,心中突然一震、心想別人不過口頭上得罪過自己便要他的命,似乎太過份了,心念一轉,兩手一分便向少年雙肩抓去。 
那少年對於林嵐這招由劍招變化而來的絕學似乎很熟悉,前身做幌便把對方凌厲的十指讓開,右手呼的劃了一個半圈阻止林嵐這招絕學以後的變化,左手閃電般拍向林嵐胸前! 
林嵐沒料到那少年竟能預知自己招式的變化,身在空中無處借力換式,只有強及一口真氣暴升三尺,但少年似乎也料到林嵐會這樣,右手突然挾著極強勁道拍向上拍出,在這種情形下林嵐受傷是難免的。 
李瓊脫口驚呼道:「不要傷他!」 
那少年陡地一收雙掌暴退一丈道:「你放心,在他沒有使出劍法以前我絕不會傷他!」 
原來這武功奇高的少年正是離開洛陽不久的關彤。 
青蝠劍客一身武學雖博,然以劍法最為驚人,關彤雖不知林嵐是劍神胡笠的弟子,但從方才十指所化劍式看來,劍術必十分高強,所以他一定要林嵐使出劍法,他便可從中取其可取! 
李瓊撲到林嵐懷中哭道:「嵐哥!走罷,他不是好人我們別理他。」 
林嵐怒道:「小瓊你走開,那小子真不是好人我要把他宰了!」 
林嵐拔出長劍,李瓊拉他不住,只有低頭而泣,她心中暗道:必要時我一定拚命幫他,要死也死在一起! 
林嵐一步一步向關彤走去,目中噴著怒火。 
關彤自負得很,冷冷望著林嵐。 
林嵐已經犯了少爺脾氣,這一劍出手恨不得立刻取了對方性命,他驀地一揚右臂,長劍化成一片光幕向關彤罩去。 
關彤心中靈光一現,覺得這招深奧無比的絕學自己也很熟悉,他雙手各向一方劃去,竟同時使出兩招不同的劍式,奇奧之處不在林嵐那招之下! 
兩人在間不容髮之下,互相避開對方招式,又各次出一招! 
在神光電閃的一瞬間,林嵐只覺一股冷風襲向自己右手,心頭大驚,但還來不及變招,手腕一麻,長劍便落在地上,完全不知關彤是如何從自己那招絕學中攻進來的,他雖然感覺到對方熟知自己招式,可是劍神胡笠的弟子一劍在手卻被一個不知名的小子空手擊落實在太令他羞怯了。 
李瓊一見林嵐落敗,早巳奔了上來,林嵐見關彤已住手便喝道:「小瓊別上!」 
他這喝聲中帶著極端憤怒的氣味,李瓊只好又退開。 
關彤冷笑一聲用腳尖一挑地上的長劍,長劍如電飛向林嵐,卻是劍柄在前。 
林嵐把劍接到手中,膽子又壯了不少,喝道:「小子再吃你家小爺一劍!」說著右手輕輕劃出一劍,這次林嵐存心要挽回面子,所以強行壓住心中怒氣,使出劍神胡笠近年新創的絕學。 
林嵐功力原十分不弱,只是公子哥兒慣了,又沒有臨敵經驗,慌慌張張出手所以三招不到就栽了觔斗,這次全力使出劍法果然不同凡響。 
關彤見林嵐鄭重出招,再也不敢大意,也是全心應敵。 
兩人鷹飛兔走,霎時已各攻了五招,關彤見林嵐出手一招比一招奇奧,身法手法也愈來愈精巧,他不得不把功力提到七成,只見他東指西劃看來雜亂無章,其實無一不是驚世絕學。 
林嵐這時心神已全部專一在招式之上,早忘了為何打架,他只覺得對方招式太過詭異神奇,自己雖然絕招奇學不斷使出,卻只能勉強招架下來,更加不敢絲毫大意。 
兩人又攻了十來招,關彤見林嵐招式太過神奇,如果不是林嵐功力不夠,不能完全發揮它的威力,自己絕不會這般輕鬆了,想到這裡殺機頓起,一連兩招怪異絕倫的招法,立刻逼得林嵐身手一窒,但關彤立刻又想到自己現在必需盡快到少林寺去,得到那藥後,自己功力立可大增,那時無下誰也奈何我不得,但現在最好放了對方,否則碰上對方師長倒是很大麻煩。 
關彤大喝一聲功力提到十成,「巴!」的一聲,林嵐的長劍裡一種極為怪異的力量擊落地上,關彤一聲不響,飛身而走,剎時已沒入暮色之中,速度之快令人不敢想像。 
林嵐呆立當場像是失了魂,李瓊替他撿起長劍,林嵐默默把劍回鞘,兩眼飽含淚珠,低頭往前奔去。 
李瓊知道林嵐這時心中難過到極點,跟在後面拚命追,口中喊道:「嵐哥!等我!你到那裡去?」 
林嵐嗆然答道:「我找我大師哥去!」 
在林嵐的心中,他大師哥是什麼事都有辦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