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是什麼原因呢?”瞬息之間,他心中反復自問了千百次,陡地一拍前額,失聲道:“莫非毒氣已攻入了髒腑深處了?”
略一沉忖,他輕歎一聲道:“姑娘,請恕在下失禮了。”
言罷,用力咬破自己舌尖,滿含一口鮮血,伸手捏開白衣女郎的兩片櫻唇,伏身下去,嘴對嘴地將她兩片櫻唇打開,這才潛運真氣,頃刻之間,渡十二重樓,遍歷九宮雷府。在她體內運行一周。
宇文彤惟恐她受毒過深,一口鮮血不能奏效。遂不惜損耗本身之氣血,接連又渡了兩口鮮血過去。
頓見她那灰敗如死的粉臉,漸漸有了血色,滾熱燙手的體溫,也隨著迅速下降。
宇文彤心頭一寬,徐徐將嘴唇從她那兩片溫馨的櫻唇上移開,然後再深深吸了口氣,便待起身……
忽見白衣女郎的眼簾緩緩張開,眨了一眨,他不禁大喜喚道:“姑娘你……”
他話剛出口,白衣女郎身子陡地一顫,兩條玉臂猛然將他緊緊抱住,整個光滑的胴體,完全依在他的懷中。
她這突如其來的舉動,把宇文彤嚇了一跳,慌不迭伸手撐拒。
誰料一觸之下,發現她的肌膚,竟是其寒如冰,那一張剛剛恢復血色的粉臉,就在這瞬息之間,陡然變得煞白,渾身簌簌抖個不停。
宇文彤駭極之下,雙臂猛地一圈,也將她的嬌軀緊緊抱住,欲以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的身子。
自然這不過是他一種下意識的動作而已,當他冷靜下來時,心頭遂將今夜她的遭遇,電也似地迅速探索一下,立即恍然明白她這傷勢突變的原因。
在山谷口一戰中,當那顯道無常管都被他掌力震傷,坐地調息之際,白衣女郎曾乘機欲將管都誅殺,卻冷不防挨了“九幽無常”邱方一記“九幽煞氣”。
當時,她雖然僅僅打了一個寒顫,但那陰寒的掌力,已然潛入體內。
直到她再遇伏擊,身中劇毒暗器,被他及時救治,用血液將劇毒化去,但潛伏她體內的掌傷,卻乘虛發作出來。
宇文彤這一悟出個中原因,遂也顧不得許多,迅速地將自己的衣服解開,使她的嬌軀緊貼著自己的胸懷。
右手按在她“命門”穴上,一斂心神,默運“無極玄功”,施展“兩儀真氣”,從掌心發出一股熱流,緩緩逼進她體內。
左手真氣緩吐,輕輕在她六陰經脈上往返揉搓。
他與她的嘴唇,再度吻合在一起。
這時候的這一幅景象,表面上乍看起來,十足是一對情難自禁的愛侶,在享受著最甜蜜的時光。
女的是如癡如醉,緊伏情郎懷抱,一任他熱吻撫摸。
男的正軟玉溫香抱滿懷,一個絕美的胴體,毫無保留地隨他所欲。
這春意融融的景象,多麼令人羨煞。
但實際上,卻是兩條生命與死神博斗。
因為在這時,宇文彤正全心一意地運用蓋世奇功,以純陽真火穿行於白衣女郎周身經脈之際,不要說有外來侵害,即使有一點風吹草動,也將導致回火自焚,精枯髓竭而身亡的了。
至於白衣女郎,則是連怎樣死都不知道。
而兩人存身的荒山巖洞,並無絲毫屏障,意外之事,可以說隨時有發生的可能。
宇文彤關心白衣女郎過甚,惶急之下,根本沒有考慮及此,便不顧一切地施展這至高至險的療傷之法來替她療治傷勢。
燭光熒熒,萬籟俱寂,連輕拂的山風也靜止了。
時間悄悄的逝去,宇文彤發出的純陽真火,已經在白衣女郎體內運行了一周天,左掌亦將她的六陰經脈反復按揉了三遍。
白衣女郎的體溫逐漸上升,鼻息已恢復正常,玉頰上兩朵紅霞緩緩湧現從,這正是傷勢痊愈的現象。
宇文彤心頭的大石,這才完全放下,輕輕的散去運行的功力,可是,就在他心情一松之傾,另一種奇妙的感覺,卻襲遍他全身的每一根神經。
他的右手仍然將她緊緊的抱住。
他的左手不但沒有停止,而且變得更為貪婪地撫摸著她的左頰,香肩,小巧挺實的乳峰,小腹……
他的嘴,熱烈地吮著她那兩片仿佛熟透櫻桃似的香唇……
突然,他低呻了一聲,抽出壓在下面的雙腿,輕輕地將她放臥在干草上面,星目中閃爍著狂熾的火花,瞬也不瞬地凝視著她的胴體。
但見她,星眸微合,長長的睫毛,小巧挺直的瓊鼻,櫻唇半張,弧犀微露,香息細細,似乎春夢正酣。
須知,宇文彤適才救人心切,無暇想及其他,同時,他運功之際,也不容許他有絲毫雜念,何況那時候,白衣女郎渾身其冷如冰,抱在懷中直如一尊大理石之感。
但此際,他的心情這一輕松下來,加之白衣女郎的嬌軀,當真的是軟玉溫馨,任教他是柳下惠重生,也不得不激發起人類原始的本性。
他的呼吸愈來愈見急促,俊臉紅潤,終於,倏地一揚手,向燭光扇去……
突然,宇文彤的目光再度被牆角那一灘血漬吸住了。
他揮向燭光的手臂在半途停了一下,緩緩垂了下來。
血,使他心頭陡然一震,也將他一腔欲火,沖到九霄雲外。
他終於長歎一聲,暗自叱責道:“宇文彤啊,宇文彤,你用寶貴的鮮血救了她的性命,為的是什麼?你竟敢對她生此種念頭,真是卑鄙,無恥。”
他突的一躍而起,匆匆扣好了衣衫,然後再心正意識,目不邪視地替白衣女郎穿上褻衣與羅衫。
“嚶”地一聲嬌呻,白衣女郎適時緩緩張開眼簾。
宇文彤慌忙縮手後退一步,低聲問道:“姑娘,你是否覺得已完全好了。”
白衣女郎茫然望了他一眼,目光一垂,登時玉容大變,霍地挺腰坐起,玉首微仰,星眸中射出兩股凌厲的光芒,凝注在宇文彤的臉上。
她心思何等細密,方才一瞥之下,立即瞧出自己衣裳曾被人解開過,此刻洞中只有兩人,這解衣之人不是他是誰?那麼,以後的事?
她,簡直不敢想像……
宇文彤只被她的目光,盯得心頭“卜卜”亂跳,想起剛才之事,更是愧疚難安,不由面紅耳赤,手足無措起來。
白衣女郎對宇文彤凝視了一會,那目光竟逐漸由凌厲而變得溫和,終於,兩道長長的睫毛緩緩一垂,幽怨地說道:“你……”
底下的話,卻是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
宇文彤瞿然驚覺,忙一整臉色,莊容道:“姑娘先受九幽無常邱玄的‘九幽煞氣’所侵,復為歹毒暗器所傷,在下情急無計,只好從權替姑娘驅毒療傷,在下此心可以對天……”
白衣女郎鑒貌辨色,便知對方所言非虛,於是輕輕歎息一聲,截住道:“你不必說了,謝謝你。”
她生性高傲無比,加以少女的矜持,又怕對方窺破了她的心意,故而不願多說。話完之後,便自顧閉目調息。
宇文彤愕然住口,愣了半晌,也輕輕歎息了一聲,同時,一陣疲乏之感襲上身來,遂也在一旁坐下,運功調息。
時間在靜寂中悄悄溜走,當他調息完畢,已然是燭盡天明,一線曙色,侵入洞中。
忽聽一聲“嚶嚀”,那白衣女郎也在此時調息完畢,張目向洞外凝望。
宇文彤忙起身含笑問道:“姑娘傷勢已不妨事了吧?”
白衣女郎“嗯”了一聲,半晌,方自遠處收回目光,低聲道:“我口渴得很,麻煩你替我找點水好嗎?”
她說話之時,語音微微顫抖,生像是費了很大的力氣似的。
宇文彤關心地瞧了她一眼,始轉身出洞取水而去。
在這荒山野郊,泉水隨處皆是,但盛水之物,卻大費周章。
宇文彤直尋出數裡之外,方在一間破廟之中,找到一只缺了口的粗碗,就拿來洗淨,盛了一碗泉水,高高興興地奔回洞中,那知——
他目光觸處,不禁臉色驟變,一失手,那只滿盛泉水的粗碗,登時掉在地上,跌得粉碎。
但見洞中空蕩蕩地,白衣女郎芳蹤竟已杳然。
他目光再次向四下一掃,霍地轉身躍出洞外,腳尖輕點地面,立即飛掠上崖坡,攏目四下一望。
晨光熹微,空山寂寂,林木蕭蕭,那有白衣女郎的蹤影?
他不禁頹然一歎,哺哺自語道:“她究竟是故意避我而去呢?抑或是又遇上追蹤之人?……”
話到此話,倏然住口,俊面一沉,冷冷地哼了一聲。
是時,崖坡下面,鬼魅似地飛掠上來六條人影,悄然停在距宇文彤丈許之處。
前面是四個貌相各異,年歲不一之人,卻一色華麗袍服,金冠束發,腰懸長劍,足登繡金福履。
尤其是每一個人的雙眸中,都同樣射出兩道特殊的藍色光芒,望之令人森然生畏。
這四個袍服華麗之人,後面,垂手恭立一個黑衣漢子和一個黑紗蒙面人。
沉默並沒有保持多久,前面這四人當中,一個身材修偉,面如銀盆的老者開口了,但語氣卻是如此地冰冷:“辛沁,這就是救了那丫頭的人嗎?”
站在後面的黑衣人畢恭畢敬地躬身俯首應是。
修偉老者鼻中冷哼了一聲,沉聲對宇文彤喝道:“娃兒,過來,本爵有話問你。”
宇文彤冷蔑地望了那人一眼,屹立原地,一言不發……
修偉老者臉色一沉,喝道:“娃兒,那丫頭到哪裡去了?”
宇文彤冷笑一聲,道:“本少爺正要問你們,她到那裡去了?”
修偉老者兩道濃眉倏地一揚,冷笑道:“大膽娃兒,竟敢頂撞本爵,你大概是活得不耐煩了。”
宇文彤曬然一笑,目注對方,緩緩逼了上去……
修偉老者兩目中藍芒暴射,厲聲喝道:“站住,回答本爵問話,否則立即處死。”
宇文彤充耳不聞,腳步更未停頓,口中冷冷道:“無知鼠輩,本少爺最恨的便是圖人財物,不分是非,狂妄自大的東西。”
修偉老者驀地仰面發出一聲令人膽栗的長笑,雙袖倏地一揮。
“呼,呼。”兩股墮指裂膚之氣,勢如翻江倒海般潮湧而出,猛向宇文彤卷去。
宇文彤冷哼一聲,倏然止步,左掌微微迎著來勢一推,叱道:“滾開。”
雙方掌力一觸之下,登時發出“噓噓”呼嘯之聲,狂飆四卷,丈余之內,窒人呼吸。
修偉老者踉蹌倒退丈余,才得拿樁站穩。
宇文彤卻是紋絲不動,綽立原地。
這種罕見罕聞的功力,頓令其余五人心頭駭然大震。
因為,他們知道己方的修偉老者雙袖一拂之勢,最少已用了七成勁力,其威足可撥樹裂石,但對方僅僅是那麼輕描淡寫地一推而已。
宇文彤並未立即跟身進擊,他只是冷峻地望著那尚在暗自迅速運功調息的修偉老者,沉聲道:“皆因本少爺有話問你,適才故暫免你一死,你若不老實回答,哼哼,管教爾等死無葬身之地。”
修偉老者與其余三個華服之人極快地互相交換了一個眼色,齊地身形一晃!
“嗆當當當”,一陣龍吟之聲,四柄長劍齊地出鞘,烏光閃爍,冷氣森森,迅疾凌厲,疾襲宇文彤胸背要害。
宇文彤冷冷一哼,施展“追光逐電”身法,微微一閃,立時脫出四柄長劍交織成的光網之外,驀地——
“絲絲絲絲”一陣輕微的破空之聲從背後傳來。
宇文彤頭也不回,兩只大袖陡地往身後一拂。
“呼呼”,兩股奇猛絕倫的勁風,從他袖底卷起,襲來的千百縷黑色芒針,立被震得掉頭倒飛而去。
“哎喲。”一聲驚懼慘痛的呼叫,那施放暗器突襲宇文彤的黑衣人,渾身刺滿了他自己發出的黑色芒針,倒在地上,手足一陣抽搐,七孔流著黑血而亡。
四個華服之人劍勢落空,又見己方手下已死了一人,不由俱是驚怒交迸,齊聲厲喝,同時蹈空飛起。
頓見金雲盤空,烏光電射,閃擊之下,威力奇猛絕倫,宛若天塌山傾,雷轟電擊之勢。
宇文彤不禁暗自一凜,猛運“無極玄功”,雙掌倏揚,迎空疾揮,劈出兩股力足移山倒海的內家罡氣,腳下微錯,一飄身,倏然橫移八尺。
四個華服之人,眼看這一聯手合擊之勢,對方已被劍光籠罩,傷斃只在俄頃之際,突覺一股沛然莫能抵御的勁力狂湧上來,登時將四柄長劍震得發出一陣“嗡嗡”亂響,各人的右手,虎口幾乎震裂。
至此,他們方知遇上前所未有的勁敵,即使合四人之力,也不足與對方一拼,不由心膽俱寒,忙借勢提氣,凌空翻身,飄降地面。
就在這同一剎那之間,陡地“砰”然一聲,宇文彤背心上已結結實實地挨了站在一旁的黑紗蒙面人一記內家劈空掌力,但——
令人駭異懍栗的怪事卻立即發生。
只聽那黑紗蒙面人一聲慘叫,身子似被一股無形大力所震,
平空倒彈而出,直拋出一丈多遠,才落地上,口中鮮血狂噴,略為掙扎一下,便氣絕死去。
宇文彤卻仿如未覺,甚至連身上那悠揚藍綢儒衫,都不曾擺動一下。
這種曠古絕今的神奇功力,登時將那四個還打算再設法一拼的華服之人鎮住了。
宇文彤冷冷地掃了他們一眼,道:“怎樣,你們不想死就得回答我的問話。”
四個華服之人互相瞧了一眼,仍是修偉老者開口道:“未談及正題之先,閣下可否將姓名師承告知……”
“住口。”宇文彤一聲冷喝,嚴峻地說道:“是本少爺問你,不是你問我,你們不想死就答個‘是’字,想死,嘿嘿,那就簡單了,你只要說一個‘不’字就行。”
修偉老者“哼”了一聲,大喝道:“本爵倒不相信有這樣簡單的事。”
宇文彤陡地劍眉雙軒,大喝道:“不信你就試試。”
喝聲中,右掌緩緩推出,遙向這修偉老者推去。
武林絕學,無堅不摧,容須彌,納芥子的“兩儀真氣”,從掌心電擊而出。
修偉老者也看出來勢決非尋常,立即數十年性命交修之功,盡聚雙掌之上,大喝一聲,平胸推出。
怪事。
雙方掌力一接之下,竟然無聲無息。
修偉老者頓覺自己發出的掌力,恍如泥牛入海一般,蹤影毫無地消失了。
這一下,直驚得他亡魂皆冒,可是,他連念頭都未來得及轉,緊接著便是一股重如山岳的大力壓上身來。
“哎……”他只悶哼了半響,整個長大的身軀,登時縮做一團,屍橫就地。
宇文彤緩緩撤回右掌,星眸威嚴電射,注定其余三人,喝道:“你們是什麼人?”
那余下的三個華服之人,此際已盡為宇文彤的罕世功力與神威凜凜的目光所懾,不由自主地同聲答道:“本爵乃‘天潢教’下……”
說至此處,卻像忽然警覺,自己的身份及江湖聲望何等尊崇,怎地竟會像招供一般,告知一無名之輩,遂齊地住口。
宇文彤冷峻地笑了笑,倏地臉色一沉,厲聲喝道:“爾等追蹤截擊那白衣女郎,是否為了謀取武林至寶‘朱雀環’?”
三個華服之人互相望了一眼,默然不答。
宇文彤伸手一指地上那修偉老者的屍體,冷冷道:“爾等再不開口,此人便是榜樣。”
“哈哈哈哈。”一陣狂笑,驀地破空傳來,三個華服之人臉上立現喜色。
狂笑聲中,一條長大人影已漫無聲息地電射而下。
但見此人身高六尺有余,聳肩駝背,貌相奇古,穿一襲長僅及膝的白色蜀棉短袍。銀發垂肩,長長的修眉以下,一雙細目中隱隱射出令人不寒而栗的綠色光芒。
三個華服之人立即向這白袍駝子躬身行禮。
白袍駝子一擺手,轉向宇文彤道:“小娃兒,敢情你也是為了‘朱雀環’而來?”
宇文彤傲然道:“不錯。”
白袍它子曬然道:“你手底下確實有點門道,不過,要想染指‘朱雀環’的話,還差得遠哩。”
宇文彤劍眉一軒,叱道:“閣下如不服氣,可站過一旁,待本少爺對這三人把話問完以後,你就知道本少爺差與不差。”
白袍駝子冷冷道:“本藩在此,已沒有他們說話的地位。”
“嘿嘿”宇文彤一聲冷笑,道:“很好,那你就是他們的什麼教主了?”
白袍駝子兩道修眉往上一揚,拂髯大笑道:“本藩乃天潢教教皇下‘朱紫王’是也,小娃兒你姓甚名誰?是何人門下?一一從實招來,本藩念你年幼無知,賜你一個全屍。”
宇文彤輕蔑地說道:“說來說去,閣下仍然是個人下之奴罷了,豈配問本少爺的名諱。”
白袍駝子臉色一沉,大喝道:“豎子焉敢出言無狀。”大袖一拂,袖底卷出一股軟綿綿的柔風,輕飄飄地朝宇文彤撞去。
宇文彤在表面上雖顯得極為輕松,其實這白駝子一現身,業已看出他是個勁敵,是故早就氣納丹田,功行百骸。
這時見對方果然動怒出手襲來,當下,冷冷喝道:“很好,本少爺正要看看你這人下之奴,有多大道行。”
喝聲中,身軀屹立如山,右手一掌迎擊過去。
“嘶”,一聲刺耳銳嘯過處,宇文彤突覺自己劈出的至陽至剛掌勁,竟為對方那陰柔無比的力道卸在一旁,不禁心頭一震。
大喝一聲,猛運“無極玄功”,左手一招“壑底降龍”疾攻而出。
白袍駝子見宇文彤竟能接得住自己一拂之力,心中也是一驚,陰森森冷笑了一聲,爽袖齊拂,運聚七成力道,驟然迎擊過去。
“轟”,一聲巨響。
頓時,平地狂飆,飛砂走石,尋丈之內,勁風逼人。
宇文彤俊面含威,巍然不動。
白袍駝子須發戟張,神態猛惡,也是屹立原地。
這一招雙袖互拼之下,旗鼓相當,不分勝負,但雙方都心頭明白,已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勁敵。
兩人對看了一眼,臉色俱都為之凝重起來。
少頃,白袍駝子殺氣直罩眉宇,驀地一聲斷喝:“娃兒納命。”
喝聲一落,大袖一翻,一雙瑩白如玉的手掌疾探而出,一搓一揚——
“轟”地一聲異嘯,他雙手之間,立時湧出一股熔金鐵石的炙熱罡風,挾雷霆萬鈞之勢,向宇文彤擊去。
宇文彤一聲清叱,雙臂一圈,一招“韋陀棒杵”,十八金剛手中,隱蘊“兩儀真氣”,平胸推出。
“轟”,一聲驚天動地的大震,宛如春雷乍放,聲徹九霄,響震山野,數丈以內,塵砂彌漫,日月無光。
場中兩人各自倒退了兩步。
白袍駝滿頭銀發蓬張如蝟,目中碧綠光芒電射數尺。
宇文彤俊面微紅,藍衫下擺不住飄動,星眸中神光暴射,凜凜有若天神。
驀地數聲大喝,一旁的三個華服之人突然不約而同,齊地欺身前撲,六掌齊揚,猛向宇文彤攻至。
只見六股凌厲無比的掌風,匯成一堵排山倒海般的氣牆,挾著“呼呼”銳嘯之聲,狂卷而出。
宇文彤引吭發出一聲龍吟般的長笑,身形宛如潛龍升天,破空直上三丈,先避讓過對方三人合擊之力。
陡然凌空一折,一式“神龍掉首”,疾沖而下,雙掌朝下一按,“兩儀真氣”立化一剛一柔兩股狂飆,向那三個華服之人當頭罩下。
三個華服之人合擊無功,對方凌空下擊的掌力已臨頭上,不禁俱各心頭一凜,齊地大喝一聲,六掌齊翻,合力暴迎上去。
白袍駝子這時再也顧不得保持身份,只聽他陰惻惻冷笑一聲,斜刺裡雙掌遙空對宇文彤疾然劈去。
“砰砰”,連聲巨震,本來塵土尚未落淨的當場,更是一團烏煙瘴氣。
但見人影翻滾,夾雜著三聲低沉的悶哼,三個華服之人,蹬蹬蹬蹬踉蹌倒竄而出,一個個臉色灰敗,口角流血,顯然受傷不輕。
宇文彤斜飛尋丈,飄身落地,鬢邊滲汗,俊面通紅,神情更見嚴冷,眉宇間煞氣隱現。
白袍駝子目睹他身子懸空,不但硬接了自己雙掌一擊之力,且余威竟使三個本教中貴為“侯爵”的高手受傷挫敗。
這等深厚功力,實為生平僅見,不禁為之暗自心折,當下略一調息,厲聲喝道:“娃兒,再接本藩一掌。”
喝聲一落,雙掌緩緩上提至胸,腳下一步一步向宇文彤逼去。
宇文彤迅快地功行一周之後,損耗的功力已然恢復,此際,瞥見白袍駝那一雙本來瑩百如玉的手掌,竟然變得其紅如火,不由暗生警惕。
當下傲然綽立,曬然笑道:“老匹夫休得裝腔作勢,本少爺照樣送你歸西。”
說話聲中,“無極玄功”業已遍布全身,“兩儀真氣”盡聚雙掌之上,目注對方,嘴角隱隱泛起一絲冷峻的笑意。
沉寂凝重的氣氛中,只聞那三個華服之人的急促喘息之聲。
白袍駝子和宇文彤之間的距離愈來愈近,相隔只不過六步,雙方目光互接,掌上蓄勢待發,驀地——
一聲響澈雲霄的清越長嘯,遙空傳至。
白袍駝子陡然臉色微變,忽的撤掌旋身,雙袖一抖,人起數丈,半空中低喝一聲:“走。”
話甫出口,人已電射而出,仿如一縷淡煙,在空際閃了一閃,頓時消逝無蹤。
三個華服之人隨著那一聲“走”字,齊地騰身而起,快逾流矢劃空,霎那間已經遠出數十丈外。
宇文彤萬料不到正要生死一搏之頃,對方竟會突然撤走,頓使他心中為之一愕。
待得他警覺這些人的突然撤走,顯然與那一聲長嘯有關而欲加以追趕時,那還有敵人的蹤影?
此際,朝陽已起,光華披地,宇文彤佇立當地,目光投向遠方,想起一個好好的線索,竟突然中斷,不由懊悔至極。
據這些“天潢教”中之人的口氣,似乎那白衣女郎並未見他們,那麼,她究竟到那裡去了,是真的故意避開自己嗎?
她這樣躲避,是為了“朱雀環”的緣故嗎?
他要追尋“朱雀環”的下落,更要追尋她的芳蹤,可是,此刻應該從何處著手呢?
他感到一陣茫然了。
這時,在他身後數丈外一堆亂石後面,突地緩緩地站起了一條人影,無聲無息地向他走了過來。
……三丈,一丈——
宇文彤驀然驚覺,不由冷哼一聲,當場身形倏轉,右手一揮,一股威力奇猛的潛勁,暴擊過去。
只聽那條人影一聲輕笑,展袖騰身,半空中倏化“靈鶴盤空”,宛如飛絮般飄落在宇文彤身側。
宇文彤發現來人並非敵意,遂將准備再度擊出的左掌撤回,凝眸望去。
呀,好一個俊美的少年。
此人面如冠玉,眉目如畫,自然中含蘊著一種高華的氣質。
適中的身材,穿一襲藏青色絲質長衫,頭戴文生巾,中央嵌著一塊翠玉,五色潤澤晶瑩,一望而知乃是價值連城之寶。
尤其是那一雙澄如秋水的星目中,流輝四射,懾人心魄。
妙的是,這美少年的目光,也不停地在宇文彤身上流轉。
終於,雙方的目光不期而然地相遇在一起,美少年忽地淺淺一笑,然後迅速地將目光移了開去。
這一笑,直將宇文彤笑得怔了一怔,心頭疑竇頓生。
因為,這美少年笑時,不但雙頰上泛出兩個深深的梨渦,而且神態上更流露出一種嬌柔的氣息。
宇文彤方自怔然出神之際,忽聞清脆的聲音,出自美少年口中,說道:“兄台獨懲‘天潢教’下四侯,力戰一王,這份武功膽識,令小弟佩服不已,現在……”
宇文彤不知對方何故突然住口,不由詫然望去。
兩人目光再度相接,美少年又是淺淺地一笑,續道:“小弟有個不情之請,未審兄台肯俯允否?”
宇文彤劍眉微皺,冷冷道:“閣下有什麼話,不妨先說了來聽聽。”
美少年目光一轉,笑道:“小弟想請兄台賜教一兩手絕學?”
宇文彤劍眉一揚,朗聲道:“閣下有此興趣,在下絕對奉陪。”
美少年一聲輕笑道:“那麼,兄台可要留意啦。”
笑語聲中,左手平舉,閃電般向宇文彤臂彎切去,右手同時斜推,襲向對方胸前“七坎”大穴。
一招兩式,指掌兼施,迅疾凌厲,辛辣絕倫。
宇文彤冷冷一哼,肩不晃,腿不曲,衣袂微揚,一飄一閃,已讓過襲來之勢,電轉至對方背後。
美少年出手無功,心頭登時一凜,忙提氣翻身,一式“海燕掠波”斜飄五尺,巧化“楊枝灑露”,身軀一折,仍然面對宇文彤,綽立地上,含笑道:
“不想在兄台身上,得瞻仰絕傳已久的‘雲龍九現’身法,令小弟欣幸無名,敢請再賜兩招其他絕學如何?”
他人在說話,左掌已由下而上,輕飄飄地推出一掌,腳踏六爻,身形電閃,倏地右手微揚,幻起漫天掌影,遍襲宇文彤九大要穴。
宇文彤沒有想到對方竟然識得師門絕學,不覺心頭一震,忙揮左手,一招“神廬重閉”,封住對方左掌,身形半旋,右手竟再施展一招“手揮琵琶”,一圈一劃,立把攻來的漫天掌影化去,郎聲笑道:
“閣下這招‘行雲布雨’,似是南海‘無憂神尼’所創佛門絕學,‘佛光普渡降魔掌’中的三絕招之一,在下妄自猜測,不知可對嗎?”
美少年見宇文彤不但輕描淡寫地對自己這一招壓箱底的功夫化解,且一口便將招式名稱說出,不禁大為驚訝,立即收勢後躍,拱手問道:“請問兄台藝出何門?”
宇文彤聞言一愕,心道:“這就怪了,他既識得‘雲龍九現’身法,怎會不知我師門來歷?”不由疑惑更深,一時間,沉吟不語。
美少年見宇文彤久久不曾回答,神情登時顯得不大高興,道:“你……你不願意告訴我嗎?”
神態活潑像個輕嗔薄怒的少女。
宇文彤看得又是一怔,神思不屬地搖了搖頭。
美少年臉上忽地泛起一絲笑意,自作聰明地說道:“哦,對了,想必是令師曾嚴令你不准告訴別人,所以你感到為難了是嗎?”
宇文彤又搖了搖頭,突然低聲道:“聽,有人向這崖坡奔來了。”
美少年傾耳一聽,遠遠果然傳來一陣輕微得幾乎不易察覺的衣袂飄風之聲,不由對宇文彤佩服地瞧了一眼,含笑道:“來人似乎身手不弱,我們是不是要找個地方避開一下?”語氣之間,儼然以宇文彤之命是從。
但是宇文彤卻冷冷地搖了搖頭。
少頃——
銳嘯劃空,風聲颯然,三條人影自崖坡下飛掠上來。
人影乍斂,在他們兩人面前現出三個服色各異,長髯垂胸,目射精光的老者。
這三人現身之後,六道眼神立即注定美少年身上,“嘿嘿”冷笑不止,大有欲得而甘心之意。
半晌,方始將目光齊地移至宇文彤身上,又是一陣“嘿嘿”冷笑。
宇文彤劍眉微皺,哼了一聲,叱問道:“你們是干什麼的,快說。”
三老者當中,一個高大的黃衫老者悠然跨前一步,獰笑道:“小子說話當心點,你可知道老夫三人是誰?”
宇文彤只當對方仍然是“天潢教”中之人,遂一揚劍眉,曬然不屑地說道:“還不是一些江湖敗類,人下之奴而已。”
黃衫老者勃然變色,雙眉怒剔,大喝道:“你小子連‘西川三聖’也認不得,竟敢信口胡言,哼哼……”
他哼聲未畢,宇文彤已一聲斷喝道:“你哼什麼,念你三個不是‘天潢教’之人,快給本少爺滾。”
黃衫老者陰森—笑,指著那美少年,對宇文彤道:“此人是你的朋友?”
宇文彤何等聰明,聞言之下,便知美少年必是與這三人結有梁子,不敵而逃,這三人跟蹤追至,誤以自己是美少年的朋友。
但實際上,宇文彤的確對美少年甚有好感,因之,對黃衫老者的問話,也不加以否認,但亦不表示承認,只冷冷地說了聲:“你管不著。”
黃衫老者厲聲道:“小子,你與他若是無關就站開些,乖乖聽候發落。”
宇文彤不禁心頭火起,星目神光耀射,怒道:“無知鼠輩,也敢對本少爺這般無禮,看你是自速其死。”
黃衫老者怒吼一聲,倏地縱身而起,十指簸張,凌空下擊。
十縷冷若玄冰的寒飆,挾著一股觸鼻欲嘔的腐臭腥味,向宇文彤當頭罩下。
宇文彤冷哼一聲,略一沉肩錯步,稍卸來勢,倏地揮臂翻掌,蓄勁疾吐,一股銳猛勁風,雷霆萬鈞般迎空擊去。
掌勁剛一接觸,黃衫老者突然撤招借勢,凌空一擰身,橫飄八尺,落地後望著宇文彤陰森森地笑道:“小子,你已中了老夫所發的‘玄陰寒毒’之氣,還不乖乖退下等死。”
宇文彤方才確曾聞到一股腐臭氣味,但因沒有絲毫異樣感覺,故此未曾在意,此刻一聽對方之言,不由心頭暗驚,忙迅運神功,潛搜默察全身經脈以及九宮雷府……
黃衫老者見狀,驀地仰天狂笑道:“老夫這‘玄陰寒毒’,早已隨你真力竄入全身脈穴,兩個時辰以後你不但肌膚化為血水,而且骨骼也化成飛灰,嘿嘿,你此時可覺得渾身無力,酥癢難……”
宇文彤忽地大喝一聲:“鼠輩胡說八道,去。”
右掌一揚,猛擊而出。
須知,他自經“要命華陀”以毒易毒以後,渾身已是百毒不侵,故此黃衫老者的掌毒,絲毫不生作用。
但黃衫老者那知就裡,見狀,反而洋洋得意地狂笑道:“小子,你這是自速其死。”
笑喝聲中,揮掌只擊出七成力道。
“砰。”
雙方掌力一接,頓時狂飆四卷,石飛砂揚,彌漫空際。
一條黃影,宛如斷線紙鳶,從塵霧中拋出數丈之外。
另外兩個老者一聲大喝,齊地身形一掠,朝黃影墜地之處躍去。
他們目光瞥處,不由齊地倒吸了一口涼氣,懍栗駭異,作聲不得。那黃衫老者七孔流血,業已氣絕身死。
須知,這三個長老,人稱“川西三毒”,橫行川,黔多年,練得獨門“玄陰寒毒”氣功,對敵之際,由指尖發出,能傷敵人於無形!除非對方練有玄門罡氣或是佛家“金剛不壞身法”護體否則中必無幸。
如今宇文彤竟會安然無恙,顯然已臻萬毒不侵,金剛不壞之身。
且以黃衫老者武功而言,在當今武林之世,已入一流高手之列,但此刻竟然一招之下,即命喪當場,則對手武功之高,實令人難以想像。
因之,這兩個老者懍栗之余,心念電轉,立作決定。
當下,兩人迅速交換了個眼色,驀地身形暴轉,齊地晃肩擰身,分向左右飛掠而逃。
在一旁佇立的美少年一聲清叱:“你兩個還想逃嗎?”
話甫出口,也未見他晃肩作勢,人已凌空而起,快似離弦勁弩,話聲一落,便到了向右逃循的赭衫老者身後。
右手食,中兩指,迅逾石火電光,向對方背上“命門”穴點去。
“喲。”
一聲慘呼,那赭衫老者登時應指墜地,寂然不動。
美少年身法之快,出手之勢又狠又准,看得宇文彤不禁為之一怔。
是時,另一個向左方逃逸的玄衫老者,聞得赭衫老者慘叫之聲,頓時心膽一寒,不由自主地掉頭回顧……
就在他這一掉頭回望,身形微頓之頃,美少年已如天際流星,掠空而至。
宇文彤心念一轉,大喝:“閣下不可。”
聲發人動,施展“追光逐電”身法,斜刺裡飛掠過去。
美少年竟似充耳不聞,猛地抬手,凌空驕指疾向玄衫老者點去。
宇文彤見狀,不由大為氣惱,冷哼一聲,真氣暴提,從美少年身旁超掠而過,右手一揮,發出一股潛力向美少年撞去。
他的身形更未停頓,一直撲至玄衫老者背後,曲指一彈,立將玄衫老者“暈眩”穴點中,墜落地上。
那美少年為宇文彤發出的潛力所遇,只好撤回點出的指勢,擰腰側避,斜飄落地,愣愣望著手提玄衫老者走將過來的宇文彤。
宇文彤卻是面寒如冰,冷冷說道:“閣下與這三人之事,我倒很想聽聽。”
美少年一怔,道:“什麼事?”
“什麼事,閣下少耍花樣,他們為何追蹤於你?”
美少年吶吶道:“他們為何追我,小弟也是一頭霧水。”
宇文彤搖頭道:“那你必是與他們暗中結下了梁子。”
美少年搖頭否認,卻笑著反詰道:“兄台盡管問這些干嗎?難道小弟有什麼不是之處?”
宇文彤冷哼一聲,逼視著美少年,沉聲道:“依我判斷,這三人必是追你而來,適才你與我請教武功之事,無非欲使我介入其中而已,閣下是何居心,請坦白說出,否則……”
他話尚未完,美少年忽地一聲輕笑,打斷了他的話鋒,笑盈盈地望著他說道:“兄台的判斷未免太武斷了些,我可以坦白的告訴你,我同他們既不認識,亦無梁子,更是無怨無仇,向你請教武功雖然含有用意,卻與此事絕無關系,兄台大可放心。”
宇文彤半信半疑地說道:“閣下與他們既是無怨無仇,為何出手卻這般狠毒?”
美少年面色微變,冷冷掠了宇文彤一眼,忽地“噗嗤”一笑,以嘲弄的口吻說道:“兄台的手法也不見得善良吧?”
話聲微頓,倏地一整臉容,正色道:“川西三毒,惡名昭著,何況彼輩之來,本就心懷不善,是以小弟下手不免重了些,也不過是本著除惡務盡之旨罷了。”
這一番話,說得十分誠懇合理,似乎已無懈可擊。
但是宇文彤心頭觀念,卻並不因此而消逝,反而從對方善變的神情上,更加深了幾分警惕之心。
皆因此人既隱伏一旁潛窺他與“天潢教”中之人搏斗於先,復又故意請教武功於後,既認出他的師門絕學,為何又推說不知?
而且此人武功實遠在“川西三毒”之上,為何會不敵而逃?但到了後來,為何又毫不隱瞞地出手斃敵?
宇文彤愈想愈覺這個美少年的身上,可謂矛盾重重,必然隱有極大秘密,說不定還與自己有關。
他忖念及此,霍地探手解開玄衫老者的暈穴,然後迅快地向麻穴上一拂。
玄衫老者醒轉過來,發現已落敵手,不由頹然閉目不語。
宇文彤大喝道:“張開眼睛,回答本少爺問話。”
玄衫老者閉目暗自運功一試,才知功力全失,聞言,張目冷笑道:“老夫技不如人,還有何話說?”
宇文彤冷冷道:“你既是武林中成名人物,自應行事磊落,恩怨分明。”
語聲一頓,望了美少年一眼,續遭:“他與你們既不認識,又無仇怨,你們為何追來生事,你若坦白說出原委,我便放你一條生路。”
玄衫老者雙眼一翻,朝美少年一掃,道:“他是你的朋友?”
宇文彤面色一沉,道:“你只須回答我的問題,這事你管不著。”
“哈哈哈哈。”玄衫老者驀地敞聲大笑。
宇文彤劍眉雙揚,叱止道:“你笑什麼?”
玄衫老者止住笑聲,歎息道:“少年人,老夫真替你可憐,竟交著這種朋友。”
宇文彤冷冷道:“這是我的事,用不著你擔心,你最好多擔心自己的性命吧。”
玄衫老者倏地濃眉倒豎,臉色變得獰厲之極,怒視著美少年,厲聲道:“此人殺我門下弟子,復奪其財物,難道老夫不應向他們問罪?”
宇文彤點頭道:“他奪了你門下弟子什麼財物?”
玄衫老者“哼”了一聲,冷冷道:“奪去何物,問他便知,老夫不願置答。”
宇文彤側顧美少年道:“此人所說,是否屬真?”
美少年微笑道:“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
宇文彤劍眉微皺,心中已然明白,當下,彈指解開玄衫老者穴道,沉聲道:“念你說出實話,饒你一死,快滾。”
玄衫老者掙扎著站起身子,眼中射出兩道怨毒的光芒,狠狠盯了美少年一眼,一言不發,大步向崖坡下走去。
美少年陡地一聲冷笑,閃電般欺近玄衫老者面前,左手迅如石火電光,駢指點向對方“印堂”大穴。
宇文彤料不到美少年竟會驟下殺手,阻止已然無及。
只聽一聲悶哼,玄衫老者翻身倒地,氣絕身亡。
宇文彤心頭火起,劍眉雙軒,一掠上前,便待發作……
美少年緩緩轉過身來,面對宇文彤微微一笑,道:“兄台且慢動怒,請聽小弟……”
宇文彤怒喝道:“我已答允放他逃生,你為何突地施殺手置之於死?”
美少年正色道:“並非小弟心腸太狠,實因情勢所逼,不得不如此,否則非但小弟且連兄台也將因此人之不死而招致殺身之禍。”
宇文彤愕然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美少年目光一轉,神情愈見嚴肅,說道:“須知武林中人,對利祿富貴,大多視如糞土,不屑一顧,但對‘名’之一字,卻無一人能擺脫,往往為爭一點微名,即使身殘命喪,亦在所不惜……”
宇文彤不耐煩地“哼”了一聲,插嘴道:“你殺了他也是為了爭名嗎?”
美少年微微一笑,道:“武林中人,名從何來?自然是從武功之上以分高低,因此一些前人所遺留的武功,秘籍以及神兵利器,便成為達此目的之工具,於是,江湖中不時可聽到些什麼秘籍寶-,神刀仙劍之類出現的消息,而武林中人更不惜千方百計,四出搜求。”
他一口氣說至此處,略一緩氣,目注宇文彤,一字一字地說道:“兄台可知天下群豪,目下正為了一件武林至寶而各殫智力,四出搜尋嗎?”
宇文彤心頭一動,脫口道:“你說的是不是‘朱雀環’?”
美少年臉色倏地一變,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星目,凝視宇文彤,半晌,方始點頭說道:“不錯,但有關這件至寶的確實下落,卻是傳說紛紜,直至最近,才聽說是落在一位武林大俠手上,這一來,大家的目標,自然集中在這位武林大俠身上……”
宇文彤急問道:“這武林大俠是誰?”
美少年目見宇文彤這份著急的神情,俊臉上露出一絲詫訝之色,答道:“就是昔年名震北六省的‘燕山大俠’趙畏。”
這句話,直聽得宇文彤心頭狂跳,猛地抓住美少年的手腕,大聲道:“他,……他住在什麼地方?”
美少年沒想到宇文彤竟會如此激動,手腕被他緊緊抓住,冠玉般的俊臉上,登時升起兩朵紅雲,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宇文彤這才發現自己乍聞仇人消息,心情過分激動而對人唐突失態,不由赧然松手連聲道歉。
美少年低頭一笑,忽地嘟著嘴唇,搖頭道:“他住在什麼地方我也不知道啊。”
宇文彤一愣,道:“你……你……”
美少年掩口吃吃笑道:“你不是老在懷疑我嗎?我說的話,你相信嗎?”
他這說話的神態,那還有半點男人的氣息,但宇文彤這時卻無暇深察,忙一揖到地道:“在下失禮之處,祈兄台原諒,兄台慨予明示,在下感激不盡。”
美少年側身讓開,笑道:“好啦好啦,只要以後不要對我亂板臉孔就是啦。”
言罷,臉色一整,又道:“那趙畏在六年前不知為了什麼緣故,竟然舉家遠遷,至於隱逸何處,迄今尚未聞有人知道,但不知怎地,卻讓一個‘川西三毒’的門下探查出來,並且還繪了一張地圖……”
宇文彤笑著插嘴道:“於是你就把他殺了,將地圖拿去,是嗎?”
美少年得意地點了點頭,望了望地上玄衫老者的屍體,笑道:“如果你將他放走,那時,天下武林的目標,將不是趙畏,而是我們兩人了。”
說至此處,忽地俊臉一紅,倏然住口。
宇文彤以為他一向有臉紅的習慣,也未加以理會,忙接口道:“那麼,兄台可否領在下往尋那趙畏。”
美少年目注宇文彤,緩緩道:“你究竟是想得那‘朱雀環’呢?抑或是僅為了要尋得趙畏下落?”
宇文彤朗聲道:“在下志在尋人,無意得寶,兄台盡管放心。”
美少年莊容道:“話雖如此,但你必須答允我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
“很簡單,我帶你去尋人,但你卻須助我取得‘朱雀環’。”
宇文彤略一沉吟,道:“萬一‘朱雀環’不在趙畏手上呢?”
美少年星目一轉,笑道:“你的心思我很明白,我們不妨更明確地規定一下,假如那‘朱雀環’從未到過趙畏手上,那麼,我只好算白跑一趟,但是,‘朱雀環’如果的確在趙畏手中,或是已給他人奪去,你就必須履行我的條件,你看好嗎?”
宇文彤慨然道:“好,我們一言為定,請吧。”
美少年得意地笑了笑,擰身飛掠而去。
宇文彤緊隨美少年身後,展開絕世輕功,翻山越嶺,足足奔馳了幾個時辰,來到一道深處亂山中的幽谷。
谷中綿亙著一座黑壓壓的原始森林,這時,夕陽正西下,顯得林中光景極為幽暗,但美少年卻毫不猶豫,身形一掠,已自穿入林中。
宇文彤亦步亦趨,緊躡而進。
美少年手持地圖,沿路東張西望,腳上迂回曲折,大概奔行了一盞熱茶工夫,霍然止步,低聲道:“到了。”
宇文彤停步舉目望去,發現身前不遠,林木掩映之間,露出一座深邃的莊院。
兩人方待縱身躍起之際,驀聞一陣夜梟般的怪笑,從莊院深處劃空傳來,美少年神色微變,低喝一聲:“快走。”
晃身一掠數丈,飄落院牆之上。
宇文彤早已施展“追光逐電”身法,疾逾閃電,掠過美少年,直向後院縱去。
美少年目送宇文彤背影消失,嘴角浮起一絲淺笑,飄身落地,卻轉向左側偏院奔去。
宇文彤越過兩重院落,抵達後院,停身屋脊上面,凝眸朝下面一看——
只見庭院當中,站著一個身軀修偉,手橫長劍的蒼須老者,在他的周圍,屹立著形貌不同,服式各異之人。
其中有一個身穿玄綢長衫,面目奇丑的老者,目注蒼須老者,冷冷道:“兄弟此次冒昧前來,乃是想向趙兄討取一物……”
“慢著。”另一個方巾朱履,身穿儒衫的中年文士,突然一聲冷喝,截住道:“萬兄來晚了一步,最好是分個先來後到,免傷和氣。”
奇丑老者陰森一笑,臉上一無表情地說道:“兄弟若是不願意呢?”
“嘿嘿,萬兄如若一意孤行,兄弟只好得罪了。”
另一個面容僵冷,瘦骨磷峋的老者,曬然冷笑道:“東西尚未到手,兩位便自起爭端,豈不令此間主人笑掉了大牙。”
奇丑老者側目望了瘦削老者一眼,陰森森地反問道:“余兄難道有什麼高見不成?”
瘦削老者雙目一翻,緩緩道:“依兄弟之意,咱們似應先合力對付主人,事後再論其他,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中年文士一聲干笑,接口道:“余兄高見,兄弟極為贊成!”
奇丑老者皮笑肉不笑地也跟著說道:“余兄之意果然妙極,兄弟敢不勉附驥尾,余兄請。”說時,還作了個禮讓的手勢。
瘦削老者冷哼一聲,突地身形一閃,迅如石火電光般欺近蒼須老者身前,“呼呼呼”一連攻出五掌。
蒼須老者一聲冷笑,錯步擰腰,避開來勢,一翻腕,寒芒乍閃,一式“雲開見日”,漫天劍氣中,一縷精虹,直刺對方眉宇之間。
瘦削老者心頭一震,忙晃肩滑步,移位換形,忙似陀螺,閃至蒼須老者左側,駢指暴點對方“期門”
“商曲”
“血囊”三大死穴。
他避招攻敵,一氣呵成,辛辣無比,蒼須老者心頭也是一凜,一招“火樹銀花”,長劍驟化一片耀目光華,護住全身,反向對方臂肩削去。
“嗤”地一聲,瘦削老者撤招不及,肩上頓被劍鋒劃破。
一旁尚在各存私心的奇丑老者和中年文士,目睹斯情,不禁駭然相顧,心知若光是真憑單人獨斗,實難有制勝之望,當下,不約而同,齊聲冷笑道:“主人劍術超凡,兄弟等不揣冒昧,敢請一並賜教。”
笑喝聲中,一左一右,齊地揮掌向蒼須老者攻去。
蒼須老者一聲大喝:“鼠輩敢以多為勝。”
長劍一領,抖出點點寒芒,立即將奇丑老者邁開,左手同時一揮,硬接了中年文士一掌。
“砰”,一聲巨響,雙方各自震退一步。
奇丑老者“嘿嘿”冷笑,身形一晃,又自揮掌攻至。
蒼須老者“哼”了一聲,驀地運劍如風,刷刷刷一連三劍,逼得奇丑老者連連倒退,陡聽身後一聲冷笑道:“兄台好深厚的掌力,再接兄弟一掌試試。”
笑語聲中,一股奇猛勁風狂卷而至,蒼須老者劍勢一剎招化“孔雀開屏”,長劍反向身後劃一圓弧,真力貫注劍身,猛然迎著襲來的勁風一絞。
“嘶”地一聲刺耳銳響,那中年文士擊出的掌勁頓為對方劍光絞散,但蒼須老者亦覺腕肘酸麻,長劍發出一陣“嗡嗡”之聲。
中年文士見力拼無功,立時掌法一變,一輪快攻猛襲,身形電轉,掌勢如狂風驟雨,迅疾凌厲,掌掌擊向對方要害。
蒼須老者頓時為對方凌厲功勢所逼,用劍舞起一堵光牆,先求自保。
奇丑老者也自一聲陰森怪笑,抽出一對形似判官筆的外門兵刃,一分一絞,直攻入漫天劍氣之中。
“叮叮叮叮”,一連串金鐵交鳴,火花四濺,奇丑老者撤身後躍,蒼須老者劍勢頓挫。
中年文士更不怠慢,雙掌一緊,“呼呼呼”,指掌兼施,乘機一輪搶攻。
蒼須老者先機已失,破綻大露,劍招已不若原先凌厲迅疾。
在一旁運功止血療傷的瘦削老者,這時已將傷口裹好,從腰間解下一根“龍舌連環槍”,大喝道:“兄台一劍之賜,還不與我還本。”
振腕一抖,龍舌連環槍劃起破空銳嘯,閃電般攻入蒼須老者左脅空門。
蒼須老者本來已是腹背受敵,應付困難,突然又加進第三件兵刃攻來,欲待閃避時,那還來得及。
但聽“嗤”地一聲裂帛脆響,左脅已為龍舌連環槍尖端割開一道三寸血槽,鮮血立時涔涔直冒。
宇文彤在屋脊上看夠多時,雖認出那蒼須老者並非燕山大俠趙畏,但他也不願他被人殺死,當下,一聲大喝:“住手。”翻身飛降庭中。
這一聲大喝,有若平地飛雷,直震得場中四人,耳際一直“嗡嗡”作響,不由自主地愣然停手。
宇文彤落地之後,瞧也不瞧那三個侵入莊中三人一眼,逕直走至蒼須老者面前,冷冷喝道:“趙畏匹夫藏在何處,快叫他滾出來。”
蒼須老者勉力用長劍撐著地面,左手緊按傷口,默然不答。
那瘦削老者,中年文士和奇丑老者等人,心神一定之後,發現來人竟然是這麼一個年青小子,不由齊地仰面“嘿嘿”冷笑起來。
宇文彤霍地旋身,兩道如電的眼神,冷峻地向三人一掃,叱道:“不知死活東西,你們笑什麼?都給我閉嘴。”
瘦削老者又是一聲“嘿嘿”冷笑道:“你這小子也想來檢便宜,才真的是不知死活,快滾開,待大爺們得手之後,賞你一個全屍。”
宇文彤勃然大怒,冷哼一聲,隨手一揮,喝道:“滾。”
一股奇強無匹的勁風,隨著喝聲,直向瘦削老者撞去。
瘦削老者毫不在乎地舉掌一迎,登時一聲慘叫,整個身子平空拋飛出數丈之遙,口中鮮血狂噴而亡。
那中年文士和奇丑老者不禁又驚又怒,齊地暴喝:“小子找死。”
暴喝聲中,四掌齊揮,劈出四股強猛掌風,匯成一道排山倒海的洪流,挾呼呼銳嘯,雷轟電掣般向宇文彤擊去。
宇文彤仰面長笑道:“螳臂也敢擋車。”長笑聲中,猛運“無極玄功”,一招“天王撐傘”右掌暴擊而出,大喝道:“去。”
“轟”然一聲驚天動地的巨爆,雙方掌力一接之下,狂飆四起,砂石紛飛。
“哎哎”兩聲慘叫,中年文士與奇丑老者一齊翻身倒地,七孔流血,略一掙扎,便氣絕死去。
這種罕見且罕聞的蓋世神奇功力,直看得那蒼須老者膽顫心寒,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宇文彤對地上的屍體瞧也不瞧一眼,緩緩轉身對蒼須老者喝道:“你不用怕,我不殺你,快去叫趙畏滾出來。”
蒼須老者慘白的臉上,浮起一層肅殺之色,仍然默默不答。
驀地——
一陣衣袂飄風之聲,五條人影,快似流矢劃空,自莊院外面疾射進來,飄降庭院之中。
宇文彤緩緩轉身,兩道其寒如冰的目光,瞥了來人一眼,輕地哼了一聲。
這五人是同時躍入,但並非一道而來,故此落地之後,立即分成兩撥。
左邊一撥共是三人,為首的乃是稱雄陝鄂的水道幫會“銀漢幫”的副幫主,“鐵掌金膽”司徒文,率領著兩個內三堂堂主。
右邊一撥卻是威鎮淮陽的四靈幫,幫中青龍壇壇主吳倫和白虎壇壇主甘雲。
這五人落地後,立即發現地是三具屍體,待著清死者是誰時,登時俱為之目瞪口呆,極其驚詫地望著宇文彤。
但是他們卻立即被宇文彤這種冷傲蔑視的態度所激怒,齊地跨前一步。
宇文彤眉宇之間,冷做中,更籠上一層肅煞之氣……
驟然間——
四周響起一陣衣袂振風之聲,院牆上,屋面上,突然一齊出現了數十個身穿勁裝,手持圓筒的大漢。
他們肅然屹立,似在等待什麼。
突地——
一陣梟鳴怪笑,劃破長空,兩條長大人影隨著這一陣懍人心膽的怪笑之聲,閃電般飛落庭院中。
笑聲斂,人影現,乃是兩個身穿華麗袍服,頭戴閃爍束發金冠,腰懸長劍之人。
這兩人不但裝束奇怪,且雙眸中俱閃爍著特殊的藍色光芒,望之令人生畏。
宇文彤心中暗自奇怪道:“這不是‘天潢教’的人嗎?怎也找到此地來了?”
此際,肅立屋面,牆頭的數十個勁裝大漢,已經紛紛飛撲而下,垂手恭立在兩個華服之人身後。
原來這些人也是“天潢教”門下之人。
但是,那五個隸屬江湖中兩大幫會之人,臉上卻都流露出詫異之色,顯然,他們並不知道有“天潢教”的存在。
“四靈幫”的青龍,白虎兩個壇主迅快地交換了個眼色之後,青龍壇壇主吳倫當即雙手抱拳,對兩個華服之人朗聲道:“請教兩位是那條線上朋友,來此有何貴干?”
兩華服人中,一個臉色赤紅,虯髯滿頰的老者,輕蔑地瞧了吳倫一眼,舌綻春雷,喝道:“奉教皇之命,凡是闖入此莊者,一律處死。”
喝罷,掉頭對一個赤袍漢子吩咐道:“華將軍,速將此人誅殺。”
赤袍漢子躬身應是,緩步走至距吳倫五尺之處,沉聲道:“本將軍奉命行誅,閣下速即報名受死。”
吳倫一聲冷笑,大喝道:“生死之事,吳某倒不放在心上,只問尊駕是否有此把握。”
赤袍漢子厲聲道:“好,閣下接招。”
話聲一落,陡地欺身而上,拳掌齊施,快速絕倫地一口氣攻出六招,招招襲向對方要害大穴。
吳倫“嘿”然冷笑,身形微挫,右掌自對方掌影中疾穿而出,猛擊敵胸,左掌斜劈,掃向對方腿胯之間。
赤袍漢子六招猛攻俱告落實,敵人反擊之勢驟至,心頭一凜,忙旋身沉掌,踏奇門,走偏鋒,雙手十指簸張,倏向吳倫肩頭抓去。
此人武功招式,均非中原武學,辛辣奇詭至極,旁觀之人不禁俱為吳倫捏一把冷汗。
但要論一身武功,吳倫雄視江湖,自非泛泛,這時,眼看敵人雙手抓到,已是避無可避,當下,真力暴提,上身倏往後仰,雙掌一式“天王托塔”,猛然往上迎會。
赤袍漢子沒料到吳倫竟會硬拼力架,欲待撤招已然無及。
“砰”,四掌互接,狂風飛揚中,吳倫掠地倒竄而出,赤袍漢子身形搖晃,顯然雙方勢均力敵。
赤袍漢子足尖一墊,閃電般朝吳倫撲去,雙掌一揚,再次下擊。
吳倫這時身形仍在半仰半立之間,腳下尚未站穩,那還有余力招架。
那白虎壇壇主甘雲一聲大喝,暴撲赤袍漢子身後,人未到,掌先到,兩股勢如奔雷的勁風狂湧過去。
赤袍漢子雙臂一抖,直拔三丈,斜飄落地。
青龍,白虎兩壇主正擬聯手追擊,陡聽那虯髯華服人暴喝道:“住手。”轉對赤袍漢子冷哼一聲,叱道:“三招之下,還收拾不了一個廢料,快給本爵退下。”
吳,甘兩人勃然變色,齊聲怒喝道:“閣下又有什麼絕學,能在三招以內制敵致勝?”
虯髯華服人冷冷道:“殺你兩人,還用得著三招。”
話聲甫落,忽地一聲“桀桀”怪笑,肩不晃,腿不曲,身形疾逾飄風,雙手暴出,分向吳,甘兩人攻到。
吳,甘兩人倏地一分,盤步回旋,疾閃至虯髯華服之人身後,接著四掌齊揚,猛向對方要害劈去。
虯髯華服人直待吳,甘兩人掌鋒距體僅乘數寸,招式已老之頃,神奇無比地一閃身,反手拍出兩掌。
這兩掌拍出之勢,看似輕飄飄地,但兩聲“哎哎”悶哼之下,四靈幫兩個壇主已頹然倒地,四肢不停顫動,顯見距死不遠。
銀漢幫副幫主,鐵掌金膽司徒文及手下兩堂主見狀,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虯髯華服人身形一轉,兩道藍幽幽的眼神,一掃司徒文等三人,口中發出一陣“桀桀”怪笑。
鐵掌金膽司徒文心知這次凶多吉少,忙用幫中暗號,對旁立兩個堂主一遞,大吼一聲,雙手齊揚,二十四粒金膽,嘯銳挾破空之聲,漫天澈地,朝虯髯華服人打去。
金膽出手之後,霍地身形一掠而起,奔了兩個堂主,疾向院牆外飛去。
虯髯華服人大袖一揮,將二十四粒金膽盡數震落,大喝道:“殺。”
“沙沙沙沙”一陣衣袂振風之聲,十數個勁裝大漢已疾掠而起,分頭撲向鐵掌金膽司徒文等三人,手中圓筒齊地一指。
“嗤……”異嘯大作,手萬銀星芒雨,從每個勁裝大漢的圓筒激射而出,飛蛾般將司徒文等三人罩了個滴水不透。
“哎喲……”兩聲慘呼,那兩個堂主登時像刺謂一般,摔落地上。
鐵掌金膽司徒文一聲厲吼,雙手連連打出四蓬金膽,沖開一條血路,飛遁而去。
宇文彤仍是負手綽立,似對適才發生之事,無動於衷。
另一個貌相清瘦的華服人已自緩步向他走去,含笑道:“娃兒,你是趙畏的什麼人?”
宇文彤冷冷道:“你管不著,但我問你的話,你必須回答,否則……”
清瘦華服人“呵呵”一笑,道:“娃兒,你這是自速其死。”
笑語聲中,大袖一拂,立有一股陰柔無比的潛勁,緩緩向宇文彤撞去。
宇文彤也報以一聲冷笑,“兩儀真氣”暴提,翻掌疾推而出。
只聽“轟轟”,連聲問響,聲若郁雷,尋丈以內,地面為之龜裂,塵砂像崩雪般向四周狂湧。
少頃,群動俱寂,但見清瘦華服人目注屹立如山的宇文彤,
嘴我掛著一絲微笑,忽地——
“噗通”一聲,竟然仰倒地上,寂然不動。
虯髯華服人睹狀,不由心生駭凜,“嗆當”一聲,拔出腰間長劍,大喝道:“殺。”
那數十個勁裝大漢齊聲吶叫,四下分開,迅將宇文彤圍在中央,各把手中圓筒一舉,頓時——“嗤嗤”異嘯四起,刺人心魄,千萬縷芒雨星花,密如飛蛾,結成一個球形光網,罩向宇文彤身上。
宇文彤那把這般暗器放在眼內,長笑一聲。
衣袂微飄,施展“十八金剛手”,配合“追光逐電”輕功,身形電閃,掌影繽紛,狂飆勁氣有如怒海驚濤,隨著掌勢挾雷霆萬鈞之力,四下猛掃而出。
但見星雨紛飛消逝,悶哼慘號之聲此起彼落,震響整座莊院。
轉瞬之間,已聲斂人寂。
宇文彤停手綽立,游目四顧,但見地上躺著數十具屍體,個個七竅流血,死狀甚慘,不由心頭一陣黯然。
同時,他也感到無比的憤怒,原來,那虯髯華服人竟乘混戰之際,逃逸無蹤。宇文彤愕了一會,忽地憶起那同來的美少年,為何始終不見人影?蒼須老者已死去無疑。
心念一動,遂垂手肅立,凝神默運“攝音傳聲”大法,傾耳靜聽——
果然,從西偏院內,傳來一聲甚為熟悉的喝叱,不由暗詫道:“這聲音好熟,莫非是他麼?”
心頭忖度,腳下已微一墊步,直向西偏院掠去。
這時,夕陽已逝,暮色茫茫,宇文彤在空中俯視這座莊院,死寂得有如鬼域,不由心中又是一陣感慨。
只兩個起落,便飛至西偏院一座堂屋以上,遂停住身形,凝目朝下面望去。
暮靄溟蒙中,這西偏院的一塊數丈見方的花圃上,正有兩人在拼命廝殺。
但見拳風掌影,上下縱橫,狂飆四卷,砂飛石走,地上栽植的奇花異卉大半連根拔起,四下紛飛。
這兩人,一個是身材高大,神態威猛,臉赤如火的虯髯老者,另一個正是領宇文彤到這幽谷莊院來的美少年。
這虯髯老者似乎已是憤怒已極,他那雙目中精光電射,掌掌均用足全力發出,招招不離對方要害。
他那渾雄沉猛的掌風,已經將整座西偏院當中堂屋門戶封住,逼得那美少年根本無法越雷池一步。
那美少年雖仗著身法奇巧,招式辛辣詭異,但面對這般開山裂石的掌風拳勁,實在也難以制勝。
他似是極欲沖進堂屋,但次次均被虯髯老者逼退,只急得他星目噴火,俊面通紅,出手的招式更見凌厲毒辣,簡直恨不得將對方立斃手下。
宇文彤此時已看清這虯髯老者,正是願追隨自己,重建“鐵骨門”,卻在巫山散失的康澤,當下,一聲大喝:“停手,都是自己人。”
飄身向下,落向康澤與美少年當中。
康澤一見宇文彤現身,不禁又喜又憂,趕快雙手一撤,退至堂屋階沿。
美少年見是宇文彤到來,非但沒有停手,反乘康澤撤招後退之頃,鵬搶攻過去,。中大叫道:“兄台來得正好,快助我將老匹夫宰掉。”
宇文彤冷哼一聲,晃身將美少年擋住,沉聲道:“你究竟聽見我的話沒有?”
美少年悻悻收住前沖之勢,瞪了宇文彤一眼,冷冷道:“兄台敢情是忘了我們之間的諾言了吧?”
宇文彤“哼”了一聲,轉身向康澤道:“老先生怎也到此地來了?”
康澤上前躬身道:“啟稟掌門人……”
美少年忽地詫聲對宇文彤道:“兄台是那一門派的掌門人?”
宇文彤傲然道:“豈敢,在下乃‘鐵骨門’掌門人。”
“鐵骨門”美少年低呼了一聲,忽地一頓足,騰身而起,只閃得一閃,立即便消逝暮色之中。
宇文彤不由一愣,卻聽康澤在旁說道:“這種心腸狠毒之人,掌門人不交也罷。”
宇文彤詫異地回顧道:“老先生認得他?”
康澤點了點頭,答道:“此人身世來歷甚為復雜,目下辦理正事要緊,以後再奉告吧。”
宇文彤又道:“對了,老先生可曾發現趙畏藏匿之處?”
康澤忿然道:“趙大俠倒並未藏匿,可恨竟遭那賊人暗算……”
“什麼?趙畏死了?”
康澤搖了搖頭,隨即轉身領著宇文彤往堂屋裡走進,一面走
一面說道:“老朽自巫山與掌門人失去聯絡之後,幾乎踏遍了巫
山的每一寸土地,也未發現掌門人的下落,後來,卻聽聞有許多
武林中人,紛紛入川追尋‘朱雀環’的消息,老朽多方打聽之下,方始尋到此地,這莊中主人是當年‘燕山大俠’趙畏,老朽也是才知道不久……”
說話之間,兩人已轉過一道屏風,踏上一極曲折回廊,只聽宇文彤插問道:“老先生何以知道趙畏遭了暗算,乃是他下的毒手呢?”
康澤咬牙道:“老朽趕到這裡時,正發現那賤人在逼趙大俠供出‘朱雀環’藏放之處,可憐趙大俠那時候……”
宇文彤忽地冷冷一聲,截住了康澤的話鋒,冷峻地說道:“這種人活該報應,用不著可憐,同時,在我面前請不要以大俠兩字稱呼於他。”
康澤唯唯稱是,領著宇文彤走入一間雅致的幽齋。
但見齋中陳設甚為簡單,僅有一床一椅,臨窗一張書案,靠壁兩行書架,案上一燈熒熒,照著一個身材魁偉的長髯老人,斜靠在椅背之上。
六年前,宇文彤偷窺乃父獨戰前來侵犯“九華山莊”之人的時候,對那六個犯莊之人相貌,曾有深刻的印象。
眼前這個老人,雖然面色蒼白,雙目無神,非當年威猛的神態,但宇文彤一瞥之下,立時渾身血液沸騰,大喝一聲,一掠上前,猛地伸手抓住這老人的肩頭。
長髯老人身子一顫,眼珠緩緩翻動了一下,有氣無力地說道:“年青人,你要干什麼?‘朱雀環’並沒有在老夫手中。”
聲音之微弱,口氣之頹喪,無疑已去死不遠。
康澤站在一旁,不由一陣黯然。
宇文彤且不答話,他只是目光如電,迅速將長髯老人全身掃視了一遍,倏地駢指在對方腰際一點。
康澤雙肩微皺,似乎對宇文彤這一舉動,大不以為然。
長髯老人經宇文彤這一指點之下,並時渾身起了一身痙攣,額上熱汗直冒,長吁了一聲,精神似是振奮了不少。
宇文彤這才沉聲道:“趙畏,六年前的威風,而今安在,好好答復本少爺的問話,便給你一個全屍。”
長髯老人正是當年燕山大俠趙畏,聞言,詫異地瞧著宇文彤,道:“年青人,你是誰?老夫為何要答復你的問話?”
宇文彤星目圓睜,厲聲道:“我乃前‘鐵骨門’掌門人趙振剛之子,現任‘鐵骨門’掌門人,匹夫,六年前血債,你今須得償還。”
燕山大俠趙畏凝視著宇文彤,半晌,突搖頭道:“不像,不像。”
宇文彤一怔,喝道:“不像?什麼不像?”
燕山大俠趙畏一字一頓地說道:“尊駕的長相,不像是趙振剛之子。”
宇文彤勃然變色,大怒道:“匹夫信口胡言,若不是看你身受重傷,無力抗拒,本少爺就要你嘗盡生死兩難之苦,快說,你願不願意坦白回答我的問話?”
燕山大俠趙畏陡地放聲大笑道:“我趙畏生平行事光明正大,自問尚無不可對人言之事,尊駕盡管發問,但如超出老夫所知,則恕不作答。”
宇文彤點頭道:“好,我相信你。”
隨即臉容一肅,朗聲道:“聽著,第一件,六年前你曾參與襲毀‘鐵骨門’之事,乃無庸否認的事實,對嗎?”
燕山大俠搖頭苦笑道:“尊駕此言,未免太武斷了,老夫當年乃是為了替亡友復仇而對趙振剛興師問罪,並無毀莊之舉。”
宇文彤冷笑道:“嘿嘿,那麼火是誰放的?”
“不知道。”
“哼,全莊被燒成一片平地,門人莊丁死傷無算,是誰干的?”
“不知道。”
“哼哼,我父親和母親是生?是死?”
“不知道。”
宇文彤猛地跳起來,吼道:“你什麼都不知道,那你怎知你的朋友是我父親殺的?”
燕山大俠趙畏答道:“那自然是有所根據……”
“什麼根據?”
燕山大俠喘了口氣,道:“當年老夫獲悉至友全家被害之後,經過了多方的偵查,始終查不出絲毫端倪,正感束手無策之際,突然接到一封密函,函中對此案的始未,記載甚詳,並指明趙振剛乃是正凶,當時,老夫尚未敢遽予置信,但隨後又接到峨嵋教‘玄鶴道長’飛書相邀,老夫趕抵峨嵋之後,方知受邀而來之人,尚有少林‘性慧大師’以及點蒼派名宿孫皓等人……”
宇文彤哼了一聲。滿懷怨忿地插嘴道:“於是你們就決定了一次卑鄙無恥的行動?”
燕山大俠趙畏不加理會地接著說道:“原來他們也都接到一封同樣的密函,於是,我們幾經研判之後,認為函中所載已無庸懷疑,這才決定聯袂東下,向趙振剛查究……”
“查究?哼,說得真輕松,當時我父親既然已再三否認,你們為何還不相信,一定要逞強用武?”
“唉,關於此點,老夫承認乃是大為不該之事,不過,以趙振剛當時態度,實在也難辭其咎。”
“胡說。”宇文彤一聲斷喝,厲聲道:“你敢對我父親再有不恭之言,休怪我心狠手辣。”語聲略頓,又道:“好吧,就算你不知道放火之人是誰?但火起以後,你們又如何了?”
燕山大俠趙畏道:“火起之際,我等尚未在意,但後來聽出火中傳來陣陣廝殺之聲,方知是有第三者乘機突襲,當時,我等不明突襲之人的目的何在,不願卷入是非的旋渦,遂立時停手退出。”
“嘿嘿,說得倒是十分仁至義盡,你們六個人真的全數退走了嗎?”宇文彤說時,聲色俱厲,目光如劍,似欲洞澈對方肺腑。
燕山大俠趙畏怔了一怔,略一沉思,答道:“當時,除了峨嵋教‘玄鶴道長’追擊趙振剛師弟王頤不知去向外,老夫及其他四人均全數退出。”
宇文彤哼了一聲,緊逼追問道:“你後來難道就不曾再過問此事?”
“不錯。”
“為什麼?”
“因為此事過後不久,老夫突接一警告,警言此事已成過去,不得再予動念,否則將危及全家。”
宇文彤冷冷笑道:“憑你燕山大俠趙畏的名望,我不相信就甘心接受這一警告吧?”
燕山大俠趙畏苦笑道:“起初老夫的確如尊駕所言,但後來聞說另外兩個當年參與此事之人,為了不服這一警告,竟然都無故慘死,老夫方始舉家遠避,隱居於此,唉,想不到仍然逃不過惡運的安排,夫復何言。”
康澤在旁突然接口問道:“趙兄,這次江湖傳言‘朱雀環’落在你手中之事,你可知其中原委嗎?”
燕山大俠趙畏又是一聲苦笑,搖頭不語。
宇文彤略一沉吟,道:“好,你的話我全部都相信,但你必須將當年所接到的那封密函提出作證。”
燕山大俠趙畏凝視著宇文彤,遲疑道:“但尊駕又怎能證明是趙振剛之子呢?”
宇文彤劍眉雙軒,大怒道:“住嘴,我不念你坦白招供,豈能任你一再胡說,你倒底是拿不拿?”
燕山大俠趙畏瞑目尋思了一會,又張目看了宇文彤一眼,一聲長歎道:“也罷,反正老夫也活不久了,就交給你也無所謂了,這封密函就在……”
他話剛說至此處,宇文彤突然一聲冷哼,喝道:“是誰?”
喝聲一落,一條白色人影,閃電般掠進房中。
康澤一聲大喝,左手迅如石火電光,駢指疾向白色人影的“沖門”穴戳去。
白色人影冷冷一哼,身形乍閃,避讓過康澤指風,反手五指揮擊,閃電般拂向康澤肘間“大陵”穴。
此人避襲反擊,動作有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迅疾凌厲,辛辣絕倫。
康澤心頭微凜,左手倏沉,右掌猛然劈出……
卻聽宇文彤大聲呼道:“使不得,不是外人。”
喝聲中,身形搖晃,已自掠進兩人之間。
康澤聞聲撤回掌力,飄身後躍。
白色人影驟然發現宇文彤也在室中,口中突的“咦”了一聲,愣然停手。
此人原來是個衣白勝雪,美艷如花的絕色少女。
她,正是令宇文彤魂牽夢紫的白衣女郎。
宇文彤待雙方停手後,隨即長揖說道:“姑娘今晨不辭而別,在下遍尋不獲,不想會巧遇於此,敢問姑娘為了趙畏而來,或是為了‘朱雀環’而來?”
白衣女郎略為平靜了一下情緒,含笑還禮道:“這兩樁事對我而言,乃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事,但你盡可放心,我對‘朱雀環’並無染指之意。”
說時,蓮步珊柵,已自向趙畏走去。
宇文彤閃身一攔,笑道:“且慢,在下對此人尚有幾句話未曾問完,姑娘請稍為等候一下。”言罷,轉身回到趙畏面前。
這時,燕山大俠趙畏已取出一封書信,交給宇文彤道:“這便是當年向老夫密合的信件,尊駕看過以後,就知道當年老夫絕非無端啟挑釁了。”
宇文彤將函件打開一看,其中對趙振剛如何殺人及掠奪“朱雀環”的經過,記載十分詳細,有如親眼所見,但是,信後卻未具名,不知是何人所發。
宇文彤將信函反復瞧了幾遍,又從書案中尋出幾張趙畏平日的手筆,和函中文字互相比較,看出函中文字確非趙畏筆跡,當下,將信函遞給康澤道:“老先生見聞廣博,不知可認得出發信人是誰?”
康澤將信接過,仔細瞧了一遍,搖搖頭,方待開口,忽然聽到宇文彤一聲大喝:“你要干什麼?”
喝聲中,閃電般探手將趙畏的手腕抓住。
原來趙畏正打算自碎天靈而死,這時,他渾身實地起了一陣痙攣,眼中露出恐懼之色,掙扎著叫道:“不,不,你還是讓老夫死了吧,我……我……”
宇文彤怒道:“我的話還不曾問完,這位姑娘也要找你,豈能由你死去。”
燕山大俠趙畏淒然長歎道:“老夫什麼都對你說了,難道還忍心讓我多受折磨嗎?”
接著便是一陣喘息之聲……
宇文彤目射精光,瞪視著趙畏,喝道:“誰要折磨你啊,快說。”
燕山大俠趙畏口中喘息之聲愈見急促,四肢的痙攣也愈來愈厲害,本來已黯淡無神的目光,忽地射出一股獸性的凶芒。
宇文彤不禁大為駭異,大聲喝問道:“你怎麼了?”
喝聲未畢,燕山大俠趙畏陡地一聲厲吼,目光中凶光驟盛,猛然虎躍而起,右手奮力一掙。
這垂死的老人,此刻竟然狀類瘋狂,氣力大得出奇,宇文彤驟不及防下,登時被他掙脫,不由大吃一驚,暗道:“這是什麼邪門功夫?”
康澤在一旁睹狀,臉色驀然大變,“啊”地詫呼一聲,猛然雙手齊出,運指如風,連點了趙畏背後“魂同”、“魂屍”、“靈台”以及胸前“神闕”、“天樞”等穴道。燕山大俠趙畏渾身一顫,頹然倒回太師椅中,臉如死灰,氣若游絲,一縷黑血從嘴角緩緩流出。
宇文彤茫然望著康澤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白衣女郎更是滿瞼焦急之容,搶著問康澤道:“這位趙大俠怎麼啦?沒有救了嗎?”
康澤抹去額上汗珠,搖頭道:“很難說……”
宇文彤急急截住他的話說道:“不管怎麼,老先生且說來聽聽。”
康澤長歎一聲,道:“趙畏方才的舉動,乃是身中‘離魂焚心陰功’之故。”
“‘離魂焚心陰功’”宇文彤和白衣女郎異口同聲地復問了一句。
顯然,這種功夫的名稱似乎太怪,太以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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