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素文背著宋不群,忘命奔下太白山,她開始還怕後而有人追。
到了山下,回首一望,身後並無人影,這才松了一口氣。
經過這陣拚命狂奔,她已累著香汗淋漓,宋不群昏迷不醒,是生是死?又使她心憂如焚。
又奔了一陣,倏見不遠處有座山神廟。
為了查看宋不群傷勢,白素文也顧不得環境險惡,直向那山神廟奔去。
這座山神廟小得可憐,進門就是一座小小的殿堂,白素文也顧不了這些,進廟把宋不群輕輕放落地上,人就像脫了力一般,直喘氣。
但是她顧不得休息,急急在宋不群身上摸索出一只玉瓶,托開宋不群下顎,把瓶中所有雪參丸全灌了下去,然後又解開宋不群的衣衫,只見胸前鮮血凝紫,創口深達二寸。
這正是制命的心髒部位,就差那麼一點點,可能就回天乏術!白素文看得心直跳,忙從身上掏出金創藥及撕下裙衫下擺,急急為宋不群裡傷。
一切妥當後,白素文終於松了一口氣,現在她坐在宋不群身旁,只等著他醒來。
廟外陽光普照,不時有擔樵荷鋤的村人經過,這正是一個明朗的天氣。
可是白素文的心裡卻充滿了陰霾,喪家失恃之痛,使得嬌生慣養的白素文感到前途茫茫,充滿了荊棘。
如今在她眼中,唯一可抓住作為依靠的,只有宋不群了。
想著想著,不禁又掉下了眼淚,今看眼淚移視身旁的宋不群,只見他胸口起伏,依然沉睡著。
她不敢驚動他,唯有坐擁愁懷靜靜地等待。
寂寞,加上數日來不眠不休的驚險環境,一陣倦意頓時襲上她的心頭,竟在不知不覺中,也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少時辰,她倏然驚醒,廟外陽光正過響午,可是當她側首一看下,頓時驚惶得跳了起來。
身旁昏迷的宋不群在她熟睡片刻,竟然失去了蹤跡!只剩下一柄柔劍,仍放在地上。
難道他醒了後,不告而別?
可是他若要走,決不會不帶走這柄柔劍!那他到那裡去了呢?
莫非是口渴,出去找水了?胡思亂猜中,白素文急忙走出山神廟,高聲叫道:“宋大哥……宋大哥,你在那裡?”
喊聲如泣,一遍遍地傳出老遠,可是大地寂寂,卻得不到宋不群的回應。倒惹得田間幾個耕地的農人,直起腰來,側首好奇地好望。
她怎知道,宋不群已在一輛馬車上,馬車早已穿過長安城,奔向一個未可測知的地方。
宋不群終於漸漸醒轉,蒙朧中他感到睡的地方劇烈地跳動著,使得前胸的創口一陣陣的刺痛。
疼痛刺激得他朧朦的意識開始清醒過夾,睜開眼皮,他才知道身在車中。
同時當他星眸轉動問,立刻看到車中還有一個人。
宋不群不由感到一怔,因為他看清對方不但不是白素文,而且是個中年男人。
這人的臉色蒼白,似乎很久沒見過陽光,清瘦長形的瞼,配上一只鷹勾鼻,給人一股陰蟄蟄的味道。
穿著一件杏黃色的長袍,薄薄的嘴唇,緊緊的閉著,顯示出他是個不喜多說話的人。
一陣迷惑剛浮起心頭,那人的目光適時也向宋不群望過來,道:“躺著如果不舒服,你不妨起來坐著。”
昨夜一幕幕經過,立刻映入腦際,宋不群艱困地坐起,靠著車壁,道:“是兄台救了我?”
那黃次中年道:“也可以這麼說。”
他每句話都說得這麼簡短,絲毫不帶一絲情感,聽來是那麼生冷,硬澀!
宋不群怔了一怔,道:“還未請問高姓大名!”
黃衣人道:“玉帝府傳勒神使董丞!”
玉帝府傳勒神使?宋不群怔了一怔,道:“原來是董兄,不知要把我載去何處?”
董丞道:“玉帝府。”
想來想去,宋不群終感不是味道,於是拱一拱手道:“臨危相救,盛德心銘,但不知董兄是否見過一位白姑娘?”
董丞道:“見過。”
宋不群忙道:“她現在何處?”
“太白山下山神廟!”
“啊!再請問董兄,長孫雄如何了?”
“我沒到過山上!”
宋不群一愕,道,“兄台既未到過山上,又如何把我救來此地?”
董丞道:“我就在山下山神廟中把你接來此地。”
宋不群道:“剛才兄台不是說,是你出手救我嗎?”
董丞道:“我說過這句話嗎?”
宋不群一呆!
不錯,對方是沒宥說過這話,這剎那,他不禁疑心大起,問道:“但兄台似乎並沒有否認。”
董丞道:“長孫雄要我殺你,如今我並未對你趁危下手,豈等於救你。”
心中一驚,宋不群道:“你是長孫雄的手下?”
董丞道:“他還不配。”
“那閣下是……”
“我不是告訴過你嗎,我是玉帝府的傳勒神使。”
宋不群沉聲道:“我想知道兄台的立場!”
董丞道:“到了玉帝府,你自會知道,趁此片刻,你還是靜靜養傷吧!”
說完,目眺車外,再也不理宋不群。
宋不群的內傷在服下功參造化的雪參九後,差不多已經痊愈,而胸口二寸深的創傷,並不是短時間可以愈合的。
眼見董丞的神色,他知道再問也是徒然,於是只能閉口不言,滿懷迷霧。
他覺得不僅董丞的身份如謎,那什麼玉帝府,也如謎一般。依自己在江湖上的閱歷,似乎從來沒聽到過有這麼一個門戶或流派。
神仙府之外,竟有玉帝府,這三個字的口氣,似乎也太大了一些。
馬車在他紊亂的思維中,仍向前疾馳著。
馬安附近的環境,對宋不群來說.沒有任何人比他再熟悉了。依沿途經過的景物與方向,似乎是往終南山而去。
夜幕低垂時,已到終南山腳的一個村落。
果然,董丞向前面的御車人招呼了一聲,馬車立刻徐徐地停了下來!
向宋不群望了一眼,董丞毫無表情地道:“下車吧!”
宋不群故意問道:“就到這裡?”
“嗯。”
董丞打發了車資,等宋不群下了車,才道:“我們還得上山趕一段路!要不要我背著你走。”
宋不群傲然道:“不必!”
董丞道:“你傷日未愈,不必逞強!”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這點傷算得了什麼,閣下帶路吧!”
董丞不再說話,身如行雲流水,向終南山走去,神態從容,但速度之快,難以想像,恍眼即出十丈。
宋不群在後尾隨,循山徑而上,初時尚可勉力跟上,可是在翻過一道山嶺後,究竟是重傷初愈,感到漸漸乏力,而且胸部的創痛益發激烈了。
額上冒著冷汗,宋不群咬著牙關支持著,可是他已落後董丞一大段距離。
他心中不由暗暗震驚,雖說自己受了傷,但竟跟不上對方從容步伐,這等功力,若是仇敵,著實不堪設想。
天色黑黑,山徑不辨,宋不群正感難以支持,前面的董丞已在一處黝黑停身,道:“前面就是玉帝府,你是否要休息片刻。”
宋不群趕上向前眺望,原來腳下是一片淺各平陽,現出點點燈火。
既已到了地頭,宋不群豈甘示弱,傲然道:“不用!”
董丞沒再多說,但這次他卻放慢速度,與宋不群並肩而行。
漸行漸近,燈光反被高牆圍住不見,近前一看,原來竟是一座普通的三合院住屋,不但不如想像中的輝煌,而且連中上人家的住屋都比不上。
倒是門楣上那塊巨大的玉帝府泥金橫匾,在星光下閃閃生光,可是掛在這樣一座宅院門外,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宋不群不禁失笑道:“這就是玉帝府?”
董丞雙目中倏射出二道慢人冷電,在宋不群臉上的溜溜地一掃,他似知道宋不群這句話的涵意,冷冷道:“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世俗凡眼,怎能識神仙之真!”
宋不群怔了一怔,董丞已上前敲動門環,三響之後,太門倏啟,只見門面出現身穿織錦官服,戴著烏沙官帽的中年人。
若非在這深山荒谷,宋不群還真以為到了當朝公僕府邸。
只見董丞一拱手道:“請玉殿黃門官稟報帝君,神仙府少君宋不群帶到。”
身穿官服的中年人哈哈一笑,拱手道:“神使辛苦了,玉帝已有旨諭,先請宋少君闔家團聚,再候傳召!”
宋不群聞言一呆,卻見董丞擺手道:“請!”
踏入門檻,是一座三合院,左邊卻另有一道門戶,董丞推開那道門,宋不群急急時進,只見是一排三間屋子的偏院,母親與二位姐姐正自中堂出來。
“娘!”
宋不群跌跌踵踵,急步上前,匍伏見禮,宋夫人伸手扶起,相擁泣然,道:“群兒,你出外九月,音訊杳然,找到爹了嗎?”
宋不群忙道:“爹健期如昔,娘請寬心。”
宋夫人破涕而笑,道:“阿彌陀佛,上天保佑。”
大姐宋嫻慧道:“弟弟,進去再談吧,你恐怕還沒有吃飯呢?”
於是宋不群重新與大姐嫻慧,二姐靜慧兒禮,一家四人進入中堂,只見桌上已擺著滿桌佳餚,尚未食用。
宋不群訝道:“娘沒有吃過?”
靜慧笑道:“剛才帝君派人通知,說你即將到此,要我們烹飪等你,想不到你果然來了!”
話頭轉到那位神秘帝君,宋不群急急道:“娘,你們好好住在長安,怎會搬來終南山中。”
宋夫人微微一笑,道:“聽說有仇家正在搜查咱們下落,是帝君派人把我們接來此地。”
宋不群道:“他們待你們好嗎?”
宋失人道:“一切衣食,都是專人送達,一般說來,照顧得無微不至。”
宋不群怔怔道:“娘,但我看得出,你臉有隱憂,那是為了什麼?”
宋夫人輕輕一歎道:“雙方陌不相識,被接到此,不明來由地住在此荒山之中,與世隔絕,長此以往,既不知明天,復不知將來,為娘的怎能不擔心。”
宋不群道:“娘來此多少日子了?”
“已宥十天。”
“平素沒探探他們口氣嗎?”
靜慧撇嘴道:“咱們很少出去,來的人一問三不知,到了此地變成了修行的尼姑,那裡去問來由!”
嫻慧道:“群弟,你還是先吃飯吧,反正大家已在一齊,吃飽慢慢商談不遲!”
宋不群的確覺得又乏又餓,立刻陪同母親狼吞虎咽起來。
嘴裡吃著飯,腦筋卻沒有閒著,許許多多謎團在腦中旋轉翻騰,想來想去卻想不透玉帝府這批人是什麼來路?
這真可說是敵友難分,善惡難測,他益發感到那位帝君詭密神秘了。
一頓飯方罷,門外倏傳來一陣話聲:“帝君召請宋三公子!”
宋不群立刻站了起來。
宋夫人急急道:“應對之間,你要小心。”
“孩兒理會得。”
宋不群說完,昂然出屋,只見那個黃門官已在偏院門口貯立相待。一見宋不群走近,立刻轉身領路。
出了偏院,走進三合院正廳,只見一峨冠黃袍老人,端坐正中,神容威儼,卻是陰沉無比。
兩旁站著二人,一個正是董丞,還有一個青面了牙,相貌獰猙的大漠,穿著白色繡龍戰袍,懷抱銅錘,殺氣凌人。
黃門官沉聲道:“見過帝君。”
峨冠老人擺擺手,道:“請坐!”
宋不群抱拳一拐,坐落一旁錦墩,道:“小可先謝過帝君照顧家母家姐之情!”
峨冠老人道:“不必!”
宋不群道:“帝君相召,不知有何賜教?”
峨冠老人目光注視宋不群片刻,沉聲道:“既為神仙,不能虛假,本帝君要開城布公與你一談。”
宋不群微微一笑道:“正願恭聆!”
帝君道:“長孫雄欲搜令堂作挾,本府聞訊先派人接令堂一家避禍,董丞復銜我命,引你到此,並非善意,但到目前為止,也為惡意,善惡之間,唯在你一念之間。”
宋不群道:“還請帝君明示!”
帝君道:“答應本府二件事,從者即生,逆者即死。”
宋不群劍眉一佻,道:“帝君要挾乎?”
仰天哈哈一笑,帝君道:“殺你易如反掌,何用要挾,少君,你莫以為這二件事本府無法推才利用你,只是本府趁時導勢!覺得你比較合適,才有意成全你而矣!”
宋不群道:“請問那二件事?”
帝君道:“第一件,除去長孫雄。”
宋不群不禁一呆!
他料不到這位如謎帝君提出的,竟是這件事!
帝君微微一笑,道:“這豈非正合你心意?”
宋不群道:“此事機是帝君不說,小可也要勉力以赴”””
說到這裡,微微一歎,道:“可惜”””
“可惜他已習成六龍劍訣,你已心余力拙,對嗎?”
宋不群訝道:“帝君似乎什麼都知道?”
呵呵一笑,玉皇帝君道:“本府用人,若不量其能力,豈非於事無補,反有強人所難之嫌,故這點你不必愁,老夫自會傳你制其之道。”
宋不群道:“請問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更輕松,你見本府門口那塊匾嗎?”
宋不群點點頭。
“老夫想把這塊匾,換個地方掛一掛,屆時還得勞你駕,為本府上匾!”
“帝君要掛在什麼地方?”
“這點不忙告訴你,待你除去長孫雄之後再說。現在一切俱已說明,不知你意下如何?”
無論環境與形勢,都沒有推卸的余地,宋不群慨然道:“長者所示,敢不從命,藉此也報答帝君照顧家母家姐之德。”
帝君仰天大笑道:“好,好,老夫總算沒有枉費心機,少君,你先安心射下養傷,傷愈後多失傳你絕藝,約有三個月專心苦練,你就可以再度出山,雄視天下了。”
萬裡無雲!
晴天如洗!
微風掠過林稍,那松籟之韻,和著鳥鳴,好一片優美寧靜的世界!真令人留戀不捨。
又是一陣松籟聲中,松林中倏然出現一個人,潔白的長袍,發髻光可鑒人,背負雙手,宛若玉樹凌風,恍若神仙中人。
他,正是宋不群。
背負雙手,徐步而行,但他的一對星眸,郊老是望著天空,像是在瀏覽景色。
一只班鳩自林捎上振翅飛過,-不群左臂陡然揚起,五指飛彈,五股無形指風,立刻襲向飛過頭頂高有十丈的班鳩。
一聲驚啼,那只班鳩凌空沉了一沉,斜掠著飛沒遠處草業之中,留下四五片羽毛,飄飄墜落宋不群搖了搖頭,輕輕一歎!
伸手接住一片飄落的鳥羽,沉思無語。
自來終南山,已經二個月了,其中扣除了十五天養傷,每天苦練這門‘波仙指’,到如今雖燃指力已可到達十丈,但准頭卻仍差了一點。
看樣子那神秘的玉皇帝君說得不錯,沒有七十天苦練,自己無法臻至指出鳥墜,勁達命亡的地步。
可是肩上責任未了,身在山中,心在山外,這短短二個月,仿佛是二年之久,冗長枯悶的日十,確實不好過。
最使他蹩不住氣的還是那座小小的玉皇府。
除了出來獨自走走,只能耽在偏院中,那些人始終不讓他接近正院一步。
記得有一夜,他夢中驚醒,發覺屋外接連響起夜行人衣袂飄拂之聲,急忙披衣出房,翻上院牆正欲查探一番,卻偏偏被那姓董的笑容可掬地擋了回來。
第二天籍放自正院經過,一瞥之下,進進出出的仍是那麼三個人!除了董丞、黃門官衛立,值殿太歲尉遲龍外,見不到第四個影子。
夜間那些越牆的人呢?是離開了?還是都死了?沒有一個確切的解答,使他感到這小小玉皇府益發神秘難測!
故而這幾天來,他心頭始終像有個結,覺得總有什麼地方不妥!什麼地方不妥呢?卻一點也說不出來,也看不出來!
是那二樁條件?殺長孫雄嗎?
這並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就是劉方不提,自己與長孫雄早晚也是水火不容的局面。
那麼是上匾嗎,大不了這塊玉帝府橫匾要自己掛上大白山,這對自己來說,並無妨害,又有什麼不妥呢?
宋不群始終想不出一個道理來,自己為什麼總感到不太對勁。
於是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盡力摒除腦中這些雜念,希望早一點練成這門‘波仙指’,希望早一點出山,探探長孫雄的動靜。
練了一個多月,他發覺這門指法確是奇詭難測,凌厲無比,六龍劍訣如輔以“波仙指”,的確能制長孫雄於死地。
於是他松指棄了鳥羽,再度找覓活動目標,就在漫無目的巡捕中,倏瞥見遠處仿-有條人影,一恍入林。
這是他一個多月來,第一次發現附近有武林人物,心中起疑,身形已如一道白煙,循蹤掠去。
那是一片雜林子,宋不群掠上林稍,略一眺望,果不其然,林中正有一個人疾如飄風,穿林而奔。
呼地一聲,宋不群凌空越前,雙手一撥枯叉,人已落在那人面前。
那人倏見宋不群凌空而降,似乎大出意外,一聲驚呼,坐腰退身。
可是雙方這一對面,齊都一呆,這個葛袍清瘦老人,駭然脫口驚呼道:“啊!你……你是宋三公子……”
宋不群忙拱手道:“原來是齊掌門人,想不到在此重逢。”
這老人正是當今八大派的終南掌門人齊如辰。
只見他蹬蹬退了二步,吃吃道:“你……你沒死?”
怔了一怔,宋不群訝然道:“小可不是好好地站在此地嗎?睽遠才二月,掌門人神色驚怖,難道小可有什麼二樣的地方?”
齊如辰吁了一口氣,定了定神道:“光天化日,老朽還以為遇上了鬼,宋少君,你嚇死老朽了。”
眉梢一挑,宋不群道:“小可有什麼嚇人的地方?怎會變成了鬼?掌門人請明示!”話中隱有慍意。
齊如辰長歎一聲,道:“老朽告罪措詞失當,但你剛才確實嚇了老朽一跳,長孫府君把你人頭昭示天下,說你已經死了。”
鋼牙一挫,宋不群脫口罵道:“好狗賊,居然如此下流無恥但,掌門人,你看清楚了嗎?”
齊如辰歎息道:“長孫府君就把人頭掛在太白山了,消馬傳出,老朽還親自跑上太白山,偷偷瞧了一眼,否則剛才你出現,老朽也不會嚇了一跳了!”
宋不群不解地道:“但是那顆人頭又怎度解釋呢?”
齊如辰道:“看來必是他們用別人之頭,經過易容化裝,才能如此亂真!”
宋不群哼了一哼,道:“再上太白山,我就把他長孫雄的狗頭掛上大門口,讓他才亮亮相。”
沉重地一歎,齊如辰道:“少君,你不必再上太白山了!”
一怔,宋不群問道:“為什麼?”
“因為長孫府君已率眾離開了太白山。”
“去了何處?”
“這些神鬼仙魔已回到雲霧山神仙府!”
宋不群心頭大震,眸閃威稜,道:“真的?”
齊如辰道:“如此大事,老朽怎敢相欺?”
“這是多久的事?”
齊如辰黯然道:“確實日期,老朽不知,但是十天前各大門派已接長孫府君通知,前往雲霧山神仙府報到。聽說其余各派掌門人已經前往,唉!想不到武林中變成如此局面。”
長孫雄居然回到雲霧山神仙府,那豈不表示仙府中人已經全盤盡墨,想起留在府中的父親,以及功力已失的司空府君,走火入魔的黃伯姥,還有其他人,不禁憂心如焚。
他料想得到那種淒慘壯烈的場面,也知道在群魔壓境下,悲壯的結果!
“該死,真該死………”宋不群以拳狠狠系著自己手掌,哺喃自責著,他想不到長孫雄的行動這麼迅速,而自己肩負司空府君及父親等人期望,卻還在這裡優者悠者的練功!
齊如辰見宋不群雙目噴血,那種痛苦的神態,反過頭來安慰道:“少君也不必憂傷過甚,情勢已到這般地步,急亦無濟於事,不過老朽幸遇少君,覺得這種惡劣的局面,還有一點希望。”
猛一抬頭,宋不群道:“掌門人現在何處?”
齊如辰黯然一歎道:“老朽正欲回去交待一番,再往神仙府報到!”
一聲冷笑,宋不群道:“掌門人難道自甘受役於人!”
發出一聲沉長的歎息,齊如辰道:“各大門派全都放棄抵抗,俯首聽命,老朽又怎能將全門數百弟子的生命,作亳無效果的犧牲。”
宋不群冷冷道:“不知堂門人能否聽我一次建議?”
“少君請說。”
“神仙府之行,讓我代表你掌門人去!”
齊如辰怔了一怔道:“這……”
“我宋不群不會陷貴派於絕境,我只希望掌門人展延行期二十天,這二十天中,掌門人不妨派人隨時打聽消息,若我宋不群不幸喪命神仙府,你掌門人再去向長孫狗賊報到不遲!”
想了一想,齊如辰毅然道:“少君是想獨闖神仙府,搏殺長孫雄?”
宋不群語聲鋰鏘地道:“不錯。”
“少君有把握嗎?”
宋不群傲然震聲道:“若無把握,我不會去送死,縱無把握,我也要盡力而為!”
齊如辰肅然一揖,道:“少君為挽救武林大局,吩咐之事,老朽敢不遵命!”
“多謝!但掌門人此刻回山後,切記封鎖自己行蹤,萬勿洩漏此事。”
宋不群說完,一拱手,人已凌空而起,向王室府疾掠而去。
平日,宋不群都從偏院小門進出,可是現在,他憂心如焚下,顧不得董丞平日的告誡,自正門越牆而入,飄落正院,前面人影一閃,董丞已迎面擋住,沉著臉道:“宋公子,今日何以忘了平時叮囑?”
他一看宋不群的神色不對,忙又問道:“可有什麼事嗎?”
宋不群冷冷道:“小可此來向府君告辭!”
董丞臉上迅速閃過一絲疑色,道:“練功之期未滿,少君今日何以突然要走!”
宋不群道:“我有非走不可的道理!”
董丞道:“莫非少君自覺波仙指已夠火候?”
宋不群道:“沒有。”
董丞含笑道:“波仙指未成火候,帝君恐怕不會讓少君離開!”
宋不群星眸一瞪道:“所以我要見帝君,無論准與不准,我今天非離開不可?”
正聽門口倏傳來一陣語聲道:“總有個緣故吧!”
抬頭一望,見玉皇帝君已站在廳門口,宋不群一拱手沉聲道:“剛才我遇上了終南掌門,聽說長孫雄把別人首級,冒充我人頭,高掛太白山,昭示武林,是可忍,孰不可忍!”
呵呵一笑,玉皇帝君道:“若僅為了這件事,你也太沉不住氣了,只要你波仙指練成火候,還不一樣可把真的長孫雄人頭掛上太白山,報這一箭之仇!”
宋不群道:“若僅為這件事,我宋三自然不急,但長孫雄已率領狗黨反攻占據了神仙府,家父及其他人生死難測,我怎能再安心就下去。”
玉皇帝君沉吟道:“這倒是件嚴重的消息,你可是想即刻前往搏殺長孫雄?”
宋不群道:“正是,帝君若是我,諒必也憂心如焚,急欲前往!”
玉皇帝君道:“可是你波仙指未臻火候,此去豈非毫無把握!”
宋不群震聲道:“縱無把握,我宋不群也要拚命一搏,不殺此賊,天下難以安寧!”
玉皇帝君點點頭道:“也罷,既然你執意如此做,本府也不再留你,希望你謹慎從事,馬到成功!”
宋不群抱拳道:“多謝帝君,家母在此,尚請帝君多予照顧,家父危境,請勿讓家母知道。”
呵呵一笑,玉室帝君道:“這些毋庸擔憂!”
宋不群這才一揖:“小可不再進去拜別家母,即行告辭。”
“且慢!”
玉皇帝君喝道:“值殿太歲,取劍來。”
應了一聲,黑如鐵塔般的尉遲龍立刻拿著一柄薄如紙,寒光四射的綿劍,送到宋不群面前。
玉皇帝君道:“此行只許成,不許失敗,故備此劍相贈,以壯行色。”
正好沒有趁手的劍器,宋不群欣然接過,造:“多謝帝君。”
玉皇帝君道:“還有一件事,老夫還要告訴你!”
“帝君請明示!”
“開於人頭之事,你不必惱怒長孫雄,還得怪老夫不是。”
宋不群一怔道:“與帝君何干?”
玉皇帝君呵呵笑道:“那人頭原是老夫派董丞送去的,長孫雄也被蒙在鼓中,可笑他還自鳴得意。”
宋不群不禁一呆,眉梢一挑道:“帝君此舉用意何在?”
玉皇帝君道:“據聞長孫雄目空一切,僅獨你頗存顧忌,故而老夫派董丞作間,偽與長孫雄定下狙截你之計,事後引你來此,再奉送一顆假人頭給長孫雄,用意就在懈其戒心,期能使你來一次攻其不備,一擊成功!”
宋不群恍然大悟,道:“帝君為小可顧慮得太周全了。”
仰天一陣大笑,玉皇帝君笑畢,才道:“有道是兵不厭許,你此去千萬小心行蹤,不要使老夫枉費一番苦心。好了,你走吧!”
宋不群扣好綿劍,一拱手,就彈身騰空,越牆而去。
玉皇帝君目睹宋不群人影消失,倏然震天一陣,道:“五十載苦心,總算等到了今天,董丞”””
董丞立刻應聲垂手道:“小神在!”
玉皇帝君道:“速傳金勒令,召集金甲神士於雲霧山,候本帝君之令出擊。”
“遵旨!”
薄暮的長安,也是一片燈火。
一匹健馬正以輕巧的速度,自城外大道疾馳而來,馬背上卻是一個白發蒼蒼,面容清瘦的老人。
他,竟是當今終南派掌門,武林中號稱‘飛鶴一劍’的齊如辰。
當他策馬剛至城門口,卻聽到迎面傳來一片鑼鼓哀樂之聲,急忙勒韁凝視,只見一行素次執拂,哀傷的行列,自城內出來。
雙方面對了面,齊如辰只能先帶馬道邊,靜待這行喪列通過,再行入城。
那送喪的行列,緩緩地出城了!首先是十六人,分成八對,都是奏喪樂,唱哀歌的樂士。
接著是一輛敞篷馬車,上面擺著的紙人紙馬,再後面是棺木靈車,靈車後又是十六名念經的和尚,一路敲著木魚佛鈴,念念有詞。
由於速度慢,加上人多,這行列像走不完似的。
馬上的齊如辰不由暗暗慨歎!
不知那家的人瞑目歸天了,人的生死,真如由雲音狗,無法預卜。
這時,一大群素衣如縞,執佛送喪的人出城了,個個垂首沉默,步履沉重,在暮色中充滿了淒楚蒼涼。
齊如辰俟微微一怔!
因為執佛送爽行列之中,他發覺大部份是熟面孔,都是長安城及四周一百裡的武林人物。
難道是長安城中那位武林大豪死了?
正自疑惑,喪列中也有人發覺道邊馬上的齊如辰了,只聽到有人揚聲道:“齊掌門人來了………”
“啊!不錯,齊掌門人來了………”
行列立刻停頓下來。
馬上的齊如辰一怔,側目望望來路,那有什麼人影,又那有什麼齊掌門人,正自愕然,只見一大群人蜂擁奔近。其中一個四十余歲漢子抱拳道:“齊掌門人可是聞訊而來,為石堡主送喪的?”
這才意識到自己豈不正是齊如辰,不由微微苦笑道:“老朽只是經過,不知死者是那位石堡主?”
敢倩這位齊掌門人卻是經過易容化裝的宋不群,蓋因雲霧山神仙府奇險天成,長孫雄既已霸占,擺明了實不易進去。故而宋不群慎思之下冒充齊如辰,來個擒賊搶王,攻其無備。
可是下了終南山,剛趕到長安城,不料遇上這種事,為了隱秘行蹤,及保持目前身份,他只能滿頭霧水,硬起頭皮承認。
那問話的漢子聽宋不群一反問,立刻道:“在下說的就是江南清風堡堡主石廣玉………”
宋不群不由一震,道:“原來是清風堡主!他………”
話未說完,倏見一名少年撥開眾人,走近或撲倒跪落地上,痛哭地道:“齊師伯,你要替晚輩作主,為宗師報仇雪根!”
宋不群一呆,慌忙下馬,伸手扶起少年,吶吶道:“你……你是那一位?”
旁邊的漢子接口回答道:“這位就是石堡主嫡傳愛徒,江湖人稱“小旋風”的卓衡少俄!”
痛哭中的少年倏止哭聲,怔怔道:“齊師叔,你怎麼連晚輩都不認識了。”
宋不群呆了一呆,忙掩飾道:“卓師佳,你白布覆頭,滿身素縞,加上老朽剛才驟聞噩耗,驚怒失心,才……唉,你快說,令師是什麼時候死的?”
小旋風卓衡這才抽泣道:“家師於今日凌晨瞑目仙逝!”
宋不群道:“好好的人,又怎麼死了?”
卓衡又痛哭失聲起來,抽噎著道:“昨夜自接獲神仙府通知師伯離開後,家師意想愈氣,就跑到太白樓上宴請長安武林同道,揚聲決定反抗神仙府……誰知道今晨……就死在床上,一劍穿心,鮮血滿地,壁上還有八個血字………”
“那八個字?”
“違抗仙諭,罪不可赦!”
宋不群氣憤填胸,脫口罵道:“又是長孫雄那狗賊派人下的毒手!”
“前輩要替侄兒作主!”
卓衡說著又要跪下去,宋不群忙架住道:“不必多禮,有話慢慢商量,現在你們准備送殯何處?”
卓衡道:“晚輩想先把家師停靈城外普陀寺,待報仇事了,再行運回江南安葬!”
宋不群一驚,道:“你要報仇?”
卓衡握拳厲聲道:“師恩加海,此仇不報,何以為人!”
旁邊立刻有人道:“石堡主仁義滿天下,神仙府倒施逆行,連咱們也看不過去!”
說話的人,宋不群認識,正是長安九龍鏢局局主梁應兆。此言一出,四周人群頓時哄然響應:“對,咱們要為石堡主伸張公道。”
那九龍鏢局局主梁應兆又道:“本來咱們還覺得力量薄弱了一些,如今掌門人來了就等於群龍有首,多少能為咱們拿個主意。”
宋不群心情激動地一抱拳道:“公道自然在人心,現在天色已晚,咱們先把靈柩送到地頭,回去再慢慢商談。”
於是送喪的行列又移動了,宋不群自然只能跟著行列緩緩而行。
激動的場面已經過去,沸騰的熱血遂也平靜下來,宋不群靈智開始明朗,心中愈想愈不對。
卓衡心懷師仇,亟欲報仇,長安武林同道激於義情,跟著起哄,這些人欲效螳臂檔車,雖是不智,但其心情是可以諒解的。
而自己若也失去理智,跟著效匹夫之勇,胡攬一通,就難以原諒了。
這不但推翻了原訂周密計劃,而且還關系著父親與司空府君及一干正義之士的生死安危!何況,自己目前是冒充終南掌門的身份,更不能不考慮終南一派及掌門人齊如辰因此可能遭遇到的後果。
想到這裡,一顆心頓時涼了一半。
於是一路上,他反覆思索著應付脫身的方法。
送喪的行列終於到了普渡寺。
停靈,祭奠,經過一連串冗長的喪儀,寺中的和尚早已接到吩咐,立刻在偏殿擺出五桌素筵,招待施主。
晚膳時間早已過去,送喪的人那一個不餓著肚子,宋不群更不用說,於是大家一哄入席。
等填飽肚子,陪侍在旁的卓衡急不稍待地對宋不群道:“齊師伯幾時召集門下各位師兄,為宗師報仇?”
此言一出,席中鬧哄哄的聲音,立刻安靜下來,百余道目光齊集宋不群身上,都等著這位冒牌掌門人回話。
宋不群目光一掃,微喟道:“有幾句話老朽不能不說,但說了又等於向各位潑冷水,好教老朽為難!”
卓衡忙道:“師伯為宗師生平知己,自不會對宗師慘死,坐視不顧,言出必有見地,晚輩與在座各位前輩豈有責怪之理。”
“既然如此,老朽就直言了!”宋不那艱困地!吐言道:“石堡主太沉不住氣,致這橫禍,各位切勿再逞愚勇,再去送命!”
卓衡一怔,臉色變得難看已極,悲痛地道:“晚輩想不到師伯竟會說出這番話,好教晚輩失望。”
何嘗只卓衡一人失望,在座五十余武林同道,都是清風堡主的好友,神色之間那個不露出失望之態。
宋不群忙安慰道:“卓衡,老朽是一番好意,長孫雄那批爪牙的武功,你諒必也有耳聞,若逞一時之意氣,何異雞卵磁石,白饒性命,老朽不是不想為老友報仇,但報仇不在一時,來日方長,一切該從長計議!”
“好一個從長計議,齊如辰,你好大的膽子!”
話聲由偏殿門口傳來,眾人聞言,驚得紛紛起立,側首而望,宋不群自也一驚,目光急瞬,這一看,心頭驟震,不由暗暗叫苦!
出現殿門口的是三個人,一個是穿著皮背心的露膊大漢,蠍形臉上長有媚刺般的胡子,滿臉橫肉,腰上插著二柄骷髏刺。竟是綠林道上著名手狠心辣的‘黑心骷髏’裴九。
另一個長像更是舅舅不親,姥姥不愛。青滲滲的馬瞼,一雙眼珠閃著線在,手中拿著一個墨黑絲繩,正是黑道中人見人畏的“碧眸魔網”翟陽。中間一個,宋不群更是熟稔,就是昔日星宿班中,二十八宿占第三位的玄武星座歐陽不修。
宋不群心中叫苦的緣因,並非為了怕了這三人,而是感到以目前身份及場面,實在進退維谷,難以應付。
心念電轉下,他覺得無論如何翻不得臉,俗語說:擒賊先搶王,打蛇打七寸,任重道遠,亂了計劃步驟,使長孫雄驚覺,後果就不堪設想。
他這一楞之下,在動念頭,‘黑心骷髏’裴九又吼開了:“他奶奶的,齊如辰,別裝得像人熊一樣,給老子滾出來!”
宋不群不慍不火,裝作不識,上前沉聲道:“三位是何方高人,來勢洶洶,有何賜教!”
碧眸魔網翟陽陰惻測一笑.道:“大爺們來自神仙府,老子翟陽名列魔班魔士,與鬼班鬼卒裴九,隨著本府巡天功曹歐陽老神仙拿你這個頑冥不靈,故抗仙諭的老家伙問罪!”
朱雀星座做了巡天功曹,那道凶人成了仙府中的魔士鬼卒,可見長孫雄已把雲霧山一片清淨樂土搞得愁雲慘霧,烏煙瘴氣。
在座群豪一聽‘神仙府’這三個字,個個都變了臉色,‘小旋風’仇恨正切,熬不住滿腔恨怒,立刻暴叱道:“你們這批妖魔鬼怪,還配稱什麼神仙,專門打冷箭,掄黑棒,我卓衡今天就叫你們來得去不得。”
哇哈哈一陣暴笑,裴九道:“小土蛋子,你也敢在這裡放你娘的臭屁,你只要敢過來,我裴九大爺包管拎下你小卵蛋子下酒!”
“狗賊,滿嘴沒有人話,小爺就宰了你!”
卓衛破口怒罵,人已隨著向對方撲去。
宋不群慌忙伸手一把抓住,道:“賢佳,切勿沖動!”
卓衡悲憤地叫道:“師伯,殺害家師的可能就是他們,晚輩非跟他們拚一拚不可!”
裴九大笑道:“小土蛋子,別嚷嚷,不錯,清風堡主石老匹夫就是咱們下手宰的,你要報仇就上來,別他媽的光叫不練,窮耍嘴皮子。”
卓衡淒厲地叫道:“師怕聽到沒有,放開我,清風堡出來的人寧做斷頭鬼,不作怕死懦夫,師伯,求你老放開我!”
他遑叫邊掙扎,宋不群不得不沉下臉來了,把卓衡往後一摔,大喝一聲,道:“卓衡,你眼中還有老夫沒有?”
卓衡一個蹌踉,蹬蹬倒退五步,聞言愕然吶吶道:“師伯,你老怎問此言,晚輩怎敢蔑視師伯!”
宋不群厲聲道:“既然如此.老夫在與神仙府高人說話,你揮什麼嘴?要如何也得等老夫把話說完,你再找梁子不遲!”
卓衡噗通跪在地下,悲號道:“一切請師伯為侄兒作主!”
宋不群暗暗一歎,心中喃喃道:“卓衡,卓衡,我宋三是為了你好!”
他轉身走去默默扶起悲痛的卓衡。
一直虎視耽耽的朱雀星君歐陽不修嘿嘿一笑,道:“齊掌門人好深的涵養,就憑這一點,本座要對你另眼相待!”
宋不群微微一笑,拱手道:“好說,剛才那位鬼使之言,老朽深感惑然,請問老朽何處違情了仙旨?”
朱雀星君冷冷道:“齊如辰,你既接到了仙旨,何以不去報到,卻在這裡與這批人陰謀,企圖反抗神仙府!”
宋不群道:“老朽有說過反抗神仙府的話嗎?”
朱雀星君一哼,道:“城門口你污辱長孫府君,剛才又說一切從長計議,莫非這些話不是出你之口?”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閣下真像有千裡眼,順風耳!”
朱雀星君大笑道:“既是神仙,自然無遠弗屆,無所不知,齊如辰,你還未答本神所問!”
咽了一口苦水,心中暗罵道:“混賬再加上十三番的狗賊,現在讓你狂,待我進了神仙府,就會要你好看了。”
口中卻平靜地道:“仙使既然無所不知,老朽就請問一事,神仙若是知道,無須再由老回答,自會一清二白了。”
朱雀星君生冷地道:“你要問什麼事?”
宋不群道:“仙使可知老朽身上少了一樣什麼東西?廟外多了一樣什麼東西?”
朱雀星君目光方自在宋不群身上的溜溜地打轉,翟陽已陰測惻叱道:“姓齊的,大爺們不是來同你打啞謎的,別磨菇時間,有話是干脆攤明白,別吱吱唔唔地窮賣文章!”
一揮手,示意翟陽少插口,朱雀星君已冷笑一聲道:“不錯,齊如辰,你身上的確少了一樣東西,少了一柄隨身不離的長劍。廟外除了有匹馬外,恐怕也沒有別的了,大掌門,本仙沒說錯吧!”
這一說,群豪紛紛注視過來,才發覺這位‘終南堂門’肩頭果然少了一柄長劍。
宋不群呵呵一笑,道:“仙使果然好細心,想必也知道老朽之意了。”
朱雀星君道:“本仙還是不懂。”
宋不群道:“送喪用不著騎馬,老朽帶著坐騎,仙使應該看得出是剛到長安,而且正欲趕往神仙府報到,若說我要反抗仙府,那就更離譜了,若要反抗,老朽豈能不帶長劍,如今手無寸鐵,仙使應該知道老朽的心意才對。”
朱雀星君大刺刺地點點頭道:“你還算識時務,但在城外辱罵長孫府君,你又如何解釋!”
“咳……”宋不群干咳一聲,艱困地道:“三位是神仙中人,當然……嗯……當然能超脫世禮,但……老朽卻是凡夫俗子,不能不講點兒人情世故,老友亡故,我終不能還說長孫府君好………其實,這不過是點兒人情世故罷了。”
群豪開言,頓時個個變了臉色,卓衡第一個厲聲叫道:“齊師伯,想不到你居然說出這種話,竟是這種人!”
九龍鏢局局主梁應兆不屑地道。“想不到堂堂終南堂門,骨頭竟是這度輕,好教人失望。”
宋不群是啞子吃黃蓮,苦在心頭,一心希望早早把這場面應付過去。對一切譏誚,裝作充耳不聞!
只見裴九狂笑一聲,道:“齊老兒,說了半天,總算說了些人話,這麼說,你是願意跟咱們去神仙府囉?”
“當然,當然!”宋不群道:“老朽現在就可以跟三位走!”
說著就走過去,倏見朱雀星君舉手虛推道:“不忙!齊掌門人,本仙要把這裡的事,處理完了再走。”
宋不群怔了一怔,道:“仙使還有什歷事要處理?”
朱雀星君目光向群豪緩緩一掃,道:“這些人個個該死,魔士、鬼卒,全部給本仙宰了!”
一聽此言,群豪個個緊張地散開,嘩嘩,嗆!嗆!一連串兵器出鞘聲,接音響起。一座佛殿頓時彌漫起一股深沉的殺機。
宋不群心頭大震,他未料及朱雀星君的心腸這般狠毒,忙急急道:“三位低使,好端端地何以要造成流血的局面?”
朱雀星君嘿嘿冷笑道:“他們不是要為石堡主報仇嗎?本仙只是成全他們願望罷了。”
裴九目揚群豪,狂暴地道:“大爺我也賴得費口舌,你們大概都聽到本府天曹的仙論了,現在是自己抹脖子呢?還是要讓大爺我活動活動筋骨?”
九龍鏢局局主梁應兆大怒道:“狂得像頭畜牲,梁某就不信你這種匪類宥多大能耐,在這裡窮吹大氣,好歹咱們還有四十多個人,就等著瞧你們宰得光宰不光?大伙兒,上!”
宋不群沉聲大喝道:“且慢!”
裴九哈哈狂笑,道:“齊老兒,沒你的事,你就在旁邊就看吧,看咱們要要活猴孫!”
“不!”宋不群慌忙搖頭道:“三位千萬給老朽一個面子,這四十余位武林同道多少也是老朽朋友,他們雖然出口不遜,好在只是說說罷了,三位就看老朽面上,不予計較!”
裴九狂笑道:“齊老兒,你別拿點顏色開染坊,咱們叫你置身事外,還是看你馴服,像個人樣,才給你天大的恩德,至於這幾個人!今天是死定了。”
話聲一落,人欺身逼去,骷髏刺化為二道寒光,向群豪人群中掃去。
這一動,翟陽人影立閃,手中那捆黑絲已抖手酒出,陰毒的天魔網,化為一片烏雲,也向群豪罩去。
於是一場火熾熾的生死之斗,立刻展開。
情勢逼得假冒終南掌門的宋不群不得不作最後一番選擇!
能選擇的只有二條路!
一條是看著這批長安武林同道一個個命喪黃泉,眼前的情勢,使他十分相信自己的判斷,因為朱雀星君還靜靜站著沒有動手,黑心骷髏裴九與碧眸魔網習陽已逼得四十余名群豪滿場亂轉了!若要挽救這四十余位正義之士的生命.就只能選擇第二條路了!那就是推翻原訂的周密計劃,把一切豁出去,先殺此三人!
但這是絕大的冒險,說不定殺長孫雄,一舉瓦解那班狐群狗黨,營救自己父親與司空府君的設想,會全部告吹,接下去是一連串艱困掙扎的日子………宋不群實在有點舉棋不定,他不願眼睜睜看這些人被殺,但對第二條路,若非萬不得已,也不願輕易冒險!因為冒險的代價太大了。
於是他向站著的朱雀星君急急道:“仙使,快快請裴老大與翟老弟住手!”
貯立觀戰的朱雀星君目珠斜斜一瓢,又移視戰局,淡淡道:“為什麼?”
宋不群真有點手足無措,但心中卻已打好的最壞的盤算,上前一步,垂手連連歎氣道:“仙使何苦要拚個二敗俱傷,無論如何,他們人多……”
哈哈一笑,朱雀星君打斷了這位假掌門的話頭,道:“齊如辰,你是過慮了!不妨看看情勢,鬼卒裴九與翟魔士那有一點敗象?倒是這批飯桶,個個雞飛狗跳,像是見到了閻王的影子。”
就在這二句話工夫,叱喝及兵器撞擊聲中,已響起了二聲慘號!
只見裴九一只骷髏剌已戳進九龍鏢局一位鏢局的小腹,九龍鏢局局主梁雁兆的龍鉤拼命搶進,想救手下一命,還是慢了一步。
另一位子午嶺冒家莊莊主‘怒鷹’冒仲謀的飛鷹七堂也一連串的向裴九劈至,但後者都一個大旋身,骷髏雙刺幻出一片寒光,變成九個在空際飄蕩的骷髏,似欲噬人的鬼魂,一下子把二名高手,與其余四五件兵器,格退二尺。
這名凶狠的綠林人物,身手果然不凡,被殺的鏢師剛剛倒下,他已沖到另一群人中,橫掃直刺,猶如虎入羊群。
另一邊碧眸魔網翟陽的廣網,更是奇詭莫測,與卓衡及七八名高手拚抖著。
那片網像是暴風中的烏雲,倏向卓衡頭上罩去,卓衡駭極而退,旁邊一名使刀的武師唯恐卓衡有失,舉刀向上疾佻,這一來,卓衡是險險躲過,那名武師卻做了替死鬼,在翟-陰側側的笑聲中,魔網悠悠一沉一收,接著一聲淒嗷就在網中響起,那網絲上數百只倒鉤毒刺全部扎入那名武師的身上。
翟陽軟網一-,一個血肉饃糊的屍體,立刻向左邊拋去,擠在那邊的武林同道又是一陣驚嘩,紛紛閃開,這時翟陽又攻向另一堆人叢。
這種慘象看得宋不群熱血激蕩,也暗暗跌足長歎!
裴九與翟陽雖然悍猛強項,若照常情,決斗不過四十位長安武林同道,縱然犧牲十個八個人,也收拾得了這二個黑道梟雄。
可惜是這些正義之士,自己亂了章法,一開始就懾於神仙府的成名,以至盲目的打群架。
這座偏殿能有多大一點地方?何況還擺滿了搗得稀裡嘩啦的爛桌椅。以至入多不但發揮不出每個人的專長威力,反而處處為自己人扯掣,讓裴九與翟陽橫沖直撞,如入無人之境。
宋不群不忍,也不願再坐視下去,他急急向朱雀星君道:“仙使千萬看老朽面子,速速-止,這樣子打下去,豈是辦法!”
朱雀星君卻不知這是一道最後通諜,目珠一轉,微微一笑,道:“不錯,本仙也覺得有早點結束這場拚鬧的必要!”
目光向宋不群一膘,頓了頓,又造:“所以現在就請大堂門人也上去,協助裴鬼卒與翟魔士早點把這批人解決,咱們也好早點上路!”
宋不群暗暗一咬牙,心道:“好陰損的主意”
可是表面上裝作一呆,道:“仙使要老朽也出手?”
朱雀星君目閃寒電,造:“莫非你不願意,想違抗本仙命令?”
“不!不!”宋不群裝出誠恐誠煌的神態。
朱雀星君嘿嘿一笑,道:“本仙知道你也不會,有大掌門上前助陣,我想,這場拚鬧必會提早結束。”
“好罷!”宋不群不敢太順從,太順從,反而會引起對方多疑,於是轉身西對殿中,背對著朱雀星君,裝著束長衣,掖下擺!
這突然之間的變化,不但使黑心骷髏裴九與碧眸魔網驚呆了,就是群豪也紛紛停手注視,弄不清楚是怎度會事?
裴九一看朱雀星君已四平八穩地躺在地上,一下子就變了臉色,暴吼道:“齊老狗,你反啦,居然暗算仙使!”
宋不群平靜地微微一笑,道:“什麼仙使,只是個不開眼的狗頭罷了,老實說,他並不是老夫對手,不過今天的情況有點特別,所以老夫也顧不得講親矩,就這麼一招,讓他去嘗嘗被宰的滋味!”
翟陽陰狠地道:“齊老兒,你可知道這樣做,會有什麼後果!”
宋不群淡淡道:“老夫很清楚,不過,縱有什麼後果,二位也看不到了。”
翟陽一哼,道:“聽你這麼一說,咱們好像無法生離此地了?”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你能夠知道一點,就別糟塌時間,快上來動手吧,也好與歐陽不修作個伴!”
裴九暴笑道:“齊老狗,你不怕風扇了舌頭,在裝人王窮冒大氣,對你這個掌門人,有多少分量,我裴大爺可清楚得很,剛才你是僥幸抽冷子得手,真要擺明了干,我裴九包管十招之內,通你個透氣涼。”
宋不群不慍不火地道:“老夫就在這裡等候了,你姓裴的現在還是個假鬼,一招之內,就讓你做個不打折扣的真鬼!也算老夫賞識你,提升你一級!”
哇呀呀一聲怒叫,裴九厲聲道:“齊老狗,你真的不想活了?”
“別耍嘴把式,老夫可沒這度多時間”””宋不群說著,目光一掃群豪,沉聲道:“各位請退開一邊,別擠在一起,也讓裴老大與翟老大施得開手腳,湊和著一齊上!”
群豪聞言,紛紛退開四壁。
裴九暴烈地道:“好,老狗,你領死吧!”
他身形向宋不群飛掠而至,骷髏刺帶著耀眼寒光,連刺帶掃,一口氣擊出一十六招。
呼嘯的動氣像鬼在嚎哭。於是一片劍幕倏然升起。
這剎那,翟陽的魔網也飛旋而至,配合著裴九的攻勢,夾攻宋不群。
不愧是二名黑道凶人,攻勢潑辣又凶礦,可是怪事都已出現,魔網方自抖出,翟陽口中倏響起一聲淒慘的慘嚎,摔了網,雙手撫著胸口,跌坐地上,五指之間,鮮血潺潺滲出。他淒厲地叫道:“裴老九,咱……們栽啦!”
話聲中,仰天翻倒。
黑心骷髏裴九聞聲目瞬,大驚失色,他這一分神,倏見脖子一涼,混身一顧,定神一看,一柄長劍,不正架在自己的脖子上。
裴九的臉孔頓時翻白,雙手學著骷髏刺,驚惶失措,脫口叫道。“你……你好像不是終南掌門齊如辰!”
宋不群一哼,撞:“姓裴的,你真像被鬼迷了心竅,為什麼老夫不是終南掌門?”
裴九怪叫道:“終南派飛鶴七式,我裴九一清二楚,決不可能殺了翟大哥!你剛才施展的根本不是飛鶴七式!”
宋不群哈哈一笑道:“不錯,老夫並沒有施展終南劍法,姓翟的自然也非於劍下,而是斃於老夫指下,不信,你何妨去看看屍體?”
頓一頓,冷泠道:“不過,你還是擔心你自己的一條命吧!用不看咬狗耗子,多費精神去管別人閒事!”
裴九吃吃道:“齊掌門……呃,掌門人,你要殺我?”
宋不群撒了撤嘴,道:“莫不成我還把你留下來當大爺?”
裴九急急道:“掌門人,你最好考慮考慮後果,殺了我,神仙府決不會放過你!”
宋不群沉叱道:“狗賊,你最好少再放這種臭不可聞的狗臭屁,老夫已經殺了二個,還有什麼好考慮,加上你一個,不見得就會活不成!”
“你……你……你……”裴九的臉色更慘白了,語不成調地道:“老祖宗,你大人不忘小人過,何必一定要跟我裴九過不去!”
宋不群鄙夷地道。“姓裴的,你也勿裝好狗了,老夫問你,石堡主是死在何人之手!”
“是……是巡天功曹殺的,掌門人,這樁事自頭到尾,可沒我的份。”
宋不群點點頭道:“你說的是那歐陽不修?”
“正……正是。”
“沒有半句假話?”
“我裴九要有一句騙你,就……就叫我不得好死!”
宋不群一歎道:“你多少也是獨霸一方的綠林頭子,什麼事不好做,偏偏要做鬼卒,現在老夫就成全你!”
手腕微微用力,裴九的一顆人頭立刻噗遍地掉落地上。
劍葉在屍體上擦了一擦,迅速穿入長衣,扣在裡面腰上。對於這一場動手的經過,宋不群不但沒有勝利的喜悅,反而感到一陣莫明其妙的煩燥!偏殿中是剎那的沉靜,就在這沉靜中,卓衡踉蹌奔近,撲倒地上,激動地道:“齊師伯,是晚輩剛才無知,出言無狀,冒犯了師伯,啊!我真該死,真正該死!”
說著接連以頭撞地。
這一來,所有群豪都哄地一聲,蜂擁過來,梁局主紅著臉棋手道。“在下剛才想不到掌門人是胸有奇謀,靜待時機替石堡主報仇,以致言多出遜,希望堂門人能寬恕一一。”
於是其他人七嘴八舌,一連串的恭頭調,接連吐出來。本已意煩氣燥的宋不群,眼見這種情形,更是煩上加煩,舌綻春雷,大喝道:“都給老夫住口!卓衡,你也跟老夫站起來,用不到做出這付可憐兮兮的模樣!”
群豪齊齊一呆,嘈雜的聲音,頓時靜了下來,卓衡也慢慢站起來,一臉愧惑的表情,吶吶道:“齊師伯,莫非你老還在責怪晚輩?”
“老夫豈止責怪你們,恨不得狠狠把你們這些糊塗蟲打上一頓。”
若說這位‘終南掌門’氣憤責備,群豪並不感意外,但這糊塗蟲三個字,卻使每個人都愕然不知所措。
梁局主拱手道:“掌門人,請問咱們什麼地方有了差錯而糊塗了?”
宋不群一哼,道:“你們可知道已坑死了老夫?”
梁局主益發愕然,怔怔道:“掌門人是說怕神仙府對你不利?”
宋不群想起自己的計劃既不能宣布,別人自然也無法了解內倩,不禁長長一歎,道:“事已如此,多說無益,現在各位必需聽從老朽之言!”
卓衡忙道:“這是理所當然,師伯但請吩咐!”
宋不群目光一掃道:“那位去請普渡寺的主持來此,老朽還有話吩咐他!”
一名巍抖抖的老和尚立刻向股角跚跚地走出來,合什道:“老施主可是叫老衲?”
宋不群道:“大師法號如何稱呼?”
老和尚回答道:“老袖上空下寂!”
宋不群道:“空寂大師,剛才的情形,諒必已目睹了!”
“是,是!”老和尚的表情似乎余悻猶存,道:“唉!佛門變屠場,可惜老衲無法阻止!”
宋不群語聲道:“現在老朽要把所有死者,都暫葬寺內後院,請大師俯允。並請大師嚴囑寺中僧人,切勿再談今日之事,免罹橫禍。”
空寂大師連連點頭道:“施主吩咐,自當遵命,老衲這就叫人來搬屍!”
宋不群對卓衡道:“把那三個人頭割下來,用布包扎好,交給老夫,喪命的二位同道分開埋葬,這些事就由你協助空寂大師迅速善後,處理好咱們也該回城了。”
卓衡躬身應是,空寂僧已召來五六名寺僧把五具屍體移往後院。
宋不群沉聲道:“現在老夫所說的每一句話,希望各位不要問理由,日後各位自會明白,現在老夫要請梁局主辦二件事。”
梁局主忙道:“在下恭候掌門人吩咐。”
宋不群道:“剛才喪命的二位同道,一位是冒莊主,還宥一位請問是何方朋友?”
梁局主道:“正是梁某局子裡的鏢師。”
宋不群道:“那更好了,回去之後,請梁局主立刻派二位心腹,通知這二位家屬,務必請他們節哀順變,半個月後再到此移靈發喪,在這十五天中,絕對不能洩漏消息。”
梁局主訝道:“請問掌門人,為何要如此做?”
宋不群沉重地道:“老朽要封鎖此地發生事故的消息,絕不容稍有走漏。”
“是!”梁局主道:“在下必遵命辦理。”
“第二件事,請梁局主回去後准備在場同道住宿一切,並派人看守大門,請各位朋友委曲半月,暫時集中九龍鏢局休息,不要出門。”
一人立刻發問道:“齊掌門人,這又是為何?”
宋不群道:“長孫雄爪牙能對咱們動靜了若堂指,必有其眼線奸細,為了要封鎖此間事故消息,老朽迫不得已,只能請各位在九龍鏢局內禁足半月。”
頓了頓,沉聲道:“這十五天中,若有人要離開九龍鏢局,其余人必須阻止,甚至格段不論,事關各位生死,切勿疏忽。”
梁局主吶吶道:“但十五天以後呢?”
“十五天以後,各位行動恢復自由,老朽說到這裡為止,為了挽救各位生命,剛才已經冒了大險,所以各位務必接納老朽之言,勿再害人害己。”
這時,卓衡已提著一個包裹,匆匆進入,向宋不群表上道:“師伯,三顆人頭皆在其中。”
宋不群接過包裹,道:“卓衡,詳細情形,梁局主會告欣你,現在大家回城吧,但路上必須互相監視,絕不能客人中途離群,老朽要先走一步。”
宋不群把包裡掛於馬鞍上,連夜離開了普渡寺,趕向雲霧山。
普渡寺的意外事故,使他原訂計劃中有了一個漏洞,這個漏洞一旦堵不住,就變成了制命傷!為了彌補這個漏洞,他嚴厲地禁止了參加送喪武林同道今後半個月的行動自由,現在連夜趕程,希望以速度,來彌補萬一因消息洩漏而發生的後果。
縱然消息已經洩漏,他也希望自己能趕在消息之前,抵達雲霧山。
他知道人的嘴巴不能像瓶塞一樣,永遠封住口,事實證明他確有先見之明,星夜策馬趕程,第七天中午,正在汾陽關外.道旁一棵大樹下休息,他希望不會發生,但在意料中可能發生的情況,倏然來臨;
季節已到了仲夏,所以西北道上,中午時候,很少看得到行商趕路,干燥的空氣,加上毒辣辣的太陽,連地上的泥土都發燙,若沒有急事,誰也不願意在這種火熱天氣上道。
宋不群依然是終南掌門人齊如辰的面目和裝束,七天的急趕,沒右好好休息過一夜,不說人吃不消,就是馬匹也吃不消,所以他揀這日正當中的時候,把馬趕到蔭處,讓它恢復一下腳力,自己呢,躺在樹蔭下,抹了一把汗,吃了一點干糧,就靠著樹干想歇一會,睡上一個時辰。
就在他剛閉上眼睛,一陣如打雷似的蹄聲,自來路方向,急促地傳來。
依啼聲判斷,這批人至少六騎以上,大熱天,是什麼樣人在這麼急促趕路呢?
宋不群睜開眼睛,向前望去,只見黃塵滾滾,如煙如霧,塵霧漸漸滾近,也看到為首二騎人物,心頭頓時一緊。
他認識那二人正是二十八宿中的蒼龍,及昔日是內府仙班中的通天教主。
人數一共是七騎,其余五騎不用看,也知道必是長孫雄的那批‘神仙’黨羽。
他們這度急馳是去干什麼?難道普渡寺的消息已經走漏了?
宋不群緊張地思索著,但在沒有一個切實答素前,他只能等待;等待事實的演變了。
於是。他仍閉上了眼睛,裝作漫不經心的神態。
蹄聲俟在他身旁停止,二匹馬希聿聿地一陣長嘶。
不用眼睛看,光以耳朵聽,就可以想像出,對方因意外地發現了自己,才猛然勒韁停騎。
“嘿!會掌門人,想不到這度快能碰到,別再閉上眼睛瞌睡,起來回話吧!”
宋不群這才懶洋洋地睜開眼睛,一看之下,裝作吃驚,慌忙挺身站起來,拱手道:“原來是七位老神仙,齊某在此問候了。”
蒼龍星君在馬上一哼,道:“大掌門,還認得我嗎?”
從話音裡,宋不群體味出終南掌門齊如辰必在太白山上見過這位蒼龍星座西門篙。當下呵呵一笑,道:“太白山上,曾瞻蒼龍星君仙顏,否則齊某怎能知道七位是神仙府中出來的老神仙!”
蒼龍星君冷冷笑道:“幸虧你沒忘記,也省去一番口舌,現在你大掌門人可以走過來了。”
宋不群遲疑地問道:“老神仙有何賜教?”
蒼龍星君冷笑道:“大堂門,老夫奉命散去你一身功力,押回神仙府!”
宋不群一聽這話,一顆心不由一沉,果然消息走漏了。但他故作愕然道:“這是為什麼?”
蒼龍星君冷聲道:“你自己做的事情,何必再來問人!”
宋不群忙道:“齊某接奉仙諭,回了趟終南,立刻兼程往仙府報到,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別的事情?”
蒼龍星君嘿嘿一聲,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堂門,你要老夫點穿?”
宋不群一挺胸,道:“齊某說話,向來一是一,二是二!”
一旁的通天教主厲聲道:“你別再欺人了,神仙府豈是容易被欺的,長孫府君得報,你在長安城外普渡寺,殺了本府巡天功曹歐陽不修,又宰了本府魔士充牢,這些難道是假的。”
宋不群撞天叫冤起來,急吼吼道:“這話從那兒說起,齊某天大膽子也不敢這麼做。”
蒼龍星君獰笑道:“大掌門,你是不承認了?”
宋不群道:“齊某沒做過的事,怎麼承認?”
蒼龍星君厲聲道:“但是傳報上明明寫著經過,指的是你!”
宋不群仰天哈哈一陣大笑道:“通報的人,不是有誤,就是別有用心了!不錯,齊某的確殺了三個人,但不是仙府中的巡天功曹與魔士鬼卒!”
蒼龍星君神色微怔,道:“那你殺的是誰?”
宋不群黯然一歎,道:“是齊某同門師第,終南三劍容,首劍曾耀南,二劍郭震山,三劍費子剛。”
這番話加上逼真的表情,使得馬上七人愕然互齟,又信又疑起來。
通天教主道:“殘殺同門,其故安在?”
宋不群道:“齊某這三位師弟不納規勸,意欲反抗仙府,老朽遇不得已殺之………唉!這件事不談也罷!”
通天教主一哼,望著蒼龍星座道:“你信嗎?”
蒼龍星君搖搖頭,道:“令人難信。”
宋不群接口道:“若是不信,齊某現有證據!”
通天教主道:“什麼證據?”
宋不群道:“齊某師弟的三顆人頭。”
蒼龍星君道:“在何處?”
“待齊某取來。”
宋不群說著,就向坐騎走去。
他這時心中暗自慶幸,路上花了一夜時間,預置的一顆棋子,現在居然用上了。
取下坐騎上的包裹,宋不群走回原處,他倏看到最後一騎,坐在馬背上的竟是風火真人法玄子,心中更加高興。
把包裹往地上一放,宋不群故意問道:“老神仙是否認識齊某三位師弟?”
蒼龍星君搖搖頭,法主子接口道:“我認識!”
一切早已預計之中,宋不群移目一看法玄子道:“原來是法玄道兄,現在就請道兄認證。”
說完,俯腰緩緩解開包裡,三顆鮮血凝紫的人頭,赫然呈露眼前。
按理說,這原該是朱雀星君歐陽清修與翟陽、裴九的人頭,這一獻寶,宋不群豈非在自己坑自己。
事實卻大出人意料之外,宋不群彷怫在耍魔術,這三顆人頭居然已改頭換面,五官全非。
這不是魔術,卻是宋不群學自千面觀看韓湘子的神奇易容術,所變造成的結果。
只昆法玄子道:“果是終南三劍!”
語氣中透出無比的驚訝。
其余六人聞言齊是一呆!通天教主接口道:“法玄,你真的認識?”
法玄子慌忙道:“小卒雖然不信,但這三顆人頭,的確是終南三劍。”敢情他也名列鬼班鬼卒。
宋不群索興撒謊到底,道:“現在證物已在,齊某再奉告星君,離開長安時,齊某還見過歐陽老神仙,若其已被人所殺,也不是命喪齊某手下。”
蒼龍星君道:“素聞你齊掌門人師兄弟四人,情如手足,何以突然如此絕情?”
若是裝出一面倒,反而顯得虛偽了,宋不群這一想,故意反問道:“星君是要齊某說真話?
還是說假話!”
蒼龍星君道:“既然相問,當然要聽真話!”
“若說真話,還望星君勿罪!”
“老夫不會計較!”
宋不群裝作悲痛道:“神仙府以威凌人,齊某是人服心難服,然衡量利害,自知藝不如人,又不能不服,三位師弟雖一股正義,寧為玉碎,但齊某身為掌門,為門下數百弟子生命,為保全終由一脈存續,不得不含淚以門規籍口,處三位師弟死罪。”
通天教主哈哈一笑,道:“大掌門果是識時務之君子,這麼一說,老夫倒不能不信了。”
蒼龍星君與其余人似乎也被宋不群這番說詞說動了。
點點頭,蒼龍星君道:“大掌門人,你把這三顆人頭包起來吧!”
“是。”宋不群俯身仍把人頭包好。
“就請大掌門上馬,跟咱們回府。”
於是宋不群上了自己坐騎,與蒼龍星君等人直奔神仙府。
一群人不如來時那麼緊張,那麼急燥了。
宋不群輕輕一抖韁繩,把坐騎趕上二步,與蒼龍星君並肩並行,裝出一付笑臉,道:“星君,有件事,你老神仙一定要替齊某查查明白,伸伸理。”
蒼龍星君連眼皮都沒擦一下,大刺刺地問道:“什麼事?”
宋不群道:“剛才那件事,齊某現在仍是一頭霧水,不知那傳訊的人為什麼要栽我的,冤我的心?”
蒼龍星君道:“你不說,咱們回去他會立刻查究的。”
宋不群道:“但是我仍有點不明白,自離開長安府,我可說沒耽擱過,一路急趕,想早點到神仙府,怎麼那沒來由的消息,竟會跑在我前頭”””
說到這裡,恍悟似地接著道:“哦!對了,莫非在齊某回終南的時候,那王八羔子就派人傳訊回仙府了,老神仙,由時間上,就可以分析出這件事的真假,根本不需詳查,就可以明白齊某是受冤屈了,那人分明是在造謠生事,栽害齊某。”
“不要單憑臆測!”
蒼龍星君嘿嘿一笑,道:“事實究竟如何,要等查究後,才會明白。”
宋不群裝出憤憤然,道:“這還查什麼?我趕到這裡,就花了七天,依我先前的趕路速度,怕不還要二天時間,才能到神仙府。然而老神仙卻已得訊趕到這裡,這一來一去,又相差了二天,總加起來,就是十一天,齊某七天之前在長安,而十一天前,卻在子午嶺,這不明明擺著是冤枉!”
蒼龍星君道:“算流水販不管用,大掌門,你是不知道內情?”
宋不群怔怔道:“什麼內情?”
蒼龍星君道:“仙府所以耳目靈敏,無遠弗屆,而且傳遞快捷,並不是靠人力!而是靠一種遠荒異種雪鵬,這種鳥,比鴿子稍大一些,能日飛千裡,訓練後用作傳訊,最是可靠敏速。自然,在各處重要城埠,也有仙府的眼線,所以任何地方發生了事故,最多三天,府中就能得到詳細報告。”
奇怪,自己在神仙府中並沒右昆過這種異鳥?連聽也沒聽說過。宋不群怔了一怔,裝出恍然的樣子,道:“原來你老神仙還會養鳥!”
蒼龍星君微微一笑,遁:“這種異種雪臨倒並非老夫所養,而是新入盟的‘百獸先生’所飼。”
‘百獸先生’鄧百化,宋不群雖沒見過,卻是聽到過這名頭,在江湖上傳說此人有驅使百獸之能,專在苗疆一帶活動,為人殘忍凶厲無比。想不到也進了神仙府。
宋不群不禁為神仙府感到悲哀,好好一片樂土,卻全容納一些牛神鬼蛇,長孫雄為了逞一己之權欲,伸張勢力,也實在太善惡不分了。
明白了一切經過,宋不群也懶得再開口,他覺得自己必須好好養養精神,為進入神仙府後,對長孫府君孤注一擲,作生死一搏作個准備。
二天恍眼就過去了。蒼茫的雲霧山已可遙遙望見。
宋不群的心情也隨著鼎沸的熱血,漸漸激蕩起來。
第三天的正午,一行七騎就踏上了山區。
像三天前一樣,惡毒毒的太陽,曬在頭頂上,不過因為靠近山區,沒西北道上那股悶寒與燥熱罷了。
通天教主道:“咱們就在這裡休息一下,法玄,你到馬廠召名弟子來牽馬,進了山,也用不上這些四條腿的畜生了。”
“是!”
法玄子剛剛回答,蒼龍星君眼皮倏跳了一下,側首對通天教主道:“元尊仙兄,情形似乎不對?”
通天教主元尊子目光迅速向前面的叢林人高及頭的蔓草掃了一眼,才點點頭道:“不錯,附近好像有什麼人隱伏著。”
宋不群一愕,屏息濾思,靜靜一廳,果然發覺那一大片樹林中有一絲絲,輕輕地異樣的聲息。
那是一種衣稍擦過樹枝,偶然發出的輕微聲息。
聲息雖然輕微,豈能瞞著過像蒼龍星君、通天教主這般具有百年功力的奇人異士,自然也無法瞞得過宋不群。
只是宋不群沒想到神仙府附近,居然有人潛伏,所以開始沒有注意罷了。
接著二旁蔓草中也有了聲息,情況顯示出,這附近四周不但有人,而且還不止一二個,至少是一大群。
唧命欲走的風火真人法玄子此刻並沒有走,憑他這份功力,實在聽不到!也看不見什麼,故而聽了通天教主的話,一雙風火眼骨溜溜地不住看看東,望望西,一付不敢相信的樣子。
這時,蒼龍星君已高聲道:“是那方面朋友躲在林子裡,草堆中,既來了,何不已來朝朝而,亮亮相。”
話聲方落,一堆金光自樹林中,草堆裡露了出來。
是兵器?
不,竟是一個個身穿金色甲胄的人,而且每個人的臉上都覃著金色的頭盔,這種頭盔仿佛早特制的,把臉整個罩住,在脖子處與胄甲嚴密的唧接,除了一雙眼珠處,有二個圓孔外,恍若是個金人。在陽光下,這二十余人站在一齊,仿-是一堆金山。卻又那麼詭秘莫測,令人望了,心裡頭直發毛。
不但宋不群愕住了,就連蒼龍星君與通天教主等人齊都怔怔地望著對方,不知這些金甲是什麼來路?
蒼龍星君首先發話道:“喂!你們躲在這裡干啥?”
“老家伙,你說呢,咱們在這裡干啥?總不會是乞討一顆仙丹,求神求仙吧!”
話聲是沉悶的,由於看不見誰的嘴巴在動,所以也無法知道誰在開口說話。
不過,誰說話都一樣,而這番話卻這麼生硬,使人一聽就知道是不懷好意,不是善人。
蒼龍星君臉色一沉,冷笑道:“別以為你們這付詭秘的樣子可以嚇人,你們可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對什麼人在說話?”
“老家伙,你說說,這是什度地方?你是什麼人?咱們的確不清楚!”
蒼龍星君嘿嘿一笑,道:“老夫當然要告欣你們,但你們站穩了,這裡等於是神仙府的大門口,老夫是周天廿八宿,北斗第二宿蒼龍星君!你們這批不開眼的家伙最好夾著腿早早滾,否則,嘿!本星君就讓你們一個個躺在這裡,永遠回不去!”
一陣像悶雷般的狂笑破空響起。
“老家伙,你知道咱們是什麼人?”
“老夫正想聽聽。”
“你在馬上好生坐穩,咱們就是神仙的老祖宗!”
宋不群聽了這話,幾乎想笑出聲來,心中卻罵一聲:“缺德!”
但另外七人的感受就不一樣了,他們幾曾聽過這種藐視無禮的話。
通天教主暴烈地大喝一聲,道:“住你的髒嘴,你們都不想活了?”
“哈哈,別毛別毛,既要稱什麼神仙,就該有點神仙壯量,別為了一句話就彈眼珠,火辣辣地亂蹦跳,其實我說的是實話,你老兒沒聽過,天上玉皇大帝手下有批專門管神仙的黃巾力士,咱們就是金甲神力士。”
頓了頓,那種慢不經心的語氣又響起!
“還有一碼事,你老兒也精錯啦,咱們誰也沒有不想活的念頭,假如要死,還會大老遠跑到這裡來上吊?所以,我說老兒啦!你別替我們瞎操心。”
通天教主暴烈地厲聲道:“你們這批混蛋,今天老夫要是讓你們跑了半個,就不稱通天教主!”
說完就欲騰身撲去,卻被蒼龍星君一把抓住。沉聲道:“仙兄勿燥,這批人來得太那門,讓我先把話問清楚,再動手不遲!”
那邊輕飄飄的話兒又過來了。
“什麼?通天教主,這才邪門呢?通天教主是封神榜中的玩意兒,據說還讓姜子牙的師父一記金光掌打成了原形。怎麼現在居然又冒出個通天教主來?莫不是已轉世投胎還陽了?”
蒼龍星君獰笑道:“朋友,別在嘴皮子上輕屑啦,直說來意吧!”
“哈哈,還是你這顆什麼星的玩意兒穩得住,涵養好,你既然問得干脆,咱們也答得爽直,告欣你們,從現在起,神仙府出來的人咱們不管,回去的人都得留下,聽話的,咱們也不打算動刀舞劍,殺人喪生,不聽話,嘿!那就對不住啦!就超脫你們上天去做真仙,過足仙癮,現在是好是壞,想生想死,就憑你們自己揀啦?”
蒼龍星君道:“你們想扣留咱們,總該有個緣故吧?”
“沒什麼緣故,反正咱們高興這麼做,就這麼做了!”
法玄子厲聲道:“你們敢情是吃生米飯長大的,竟敢對老神仙這般說話,要找碴子也得把眼珠睜大一些,別把卵蛋往鐵板上摔!”
“呵呵,大爺還沒有請教你是什麼東西?”
“他奶奶!”法玄子破口怒罵道:“你敢罵本真人是“東西”,本真人是仙府中鬼班鬼卒,那個說話的站出來,讓本真人教訓教訓你們做人的道理!”
“哈哈哈,看樣子你好像不大服氣,來來,我就看你牛鼻子怎生教訓法?”
隨著話聲,一名金甲入緩緩站了出來。
風火真人法玄子飄然下馬,向蒼龍星君躬身道:“敝座忍不住了,請星君賜令一戰!”
蒼龍星君沉沉點點頭道:“也好,你要小心!”
“是。”
“風火真人法玄子一反身,腰際銀絲拂塵就已掣在手中,獰聲道:“剛才是你在放狗屁了?”
金甲人嘿嘿一笑道:“你比狗屁都不如,騷得簡直像驢屁。”
哇呀呀一聲怪吼,法玄於暴吼道:“別在嘴皮子上找便宜,亮你兵器!”
金甲人道:“我一雙金臂就是兵器,狗采的出家人,你就動手吧,既出場了,就別害氣!”
“好,你是自己找死!”
風火真人話聲中,拂塵一抖,一蓬銀在,就向金甲人掃去,他怒火高漲下,出手就是十成真力,拿手的‘翻雲十八拂”。
出乎意外的,金甲人動也不動,拍地一聲,一記重擊,生硬硬地捕中。但卻像掃上了一堆金山,絲毫不起作用。
法玄子不由一呆,就在他惶惑之下,金甲人哈哈-笑:“牛鼻子,陽世沒有鬼,你就上陰山去做真鬼吧!”
金臂倏地一揮,法玄子方覺不妙,恍身閃退,但眼前金光一閃,念頭還沒轉過來,人已慘嗷一聲,被打出一丈開遠,倒在地上,一只腦袋就變成了生肉餅啦。
就這麼一招,拼搏已經結束,風火真人由活人變成了死人,看得蒼龍星君這些人神色一變,心中情不自禁地一緊。
那金甲人哈哈一笑道:“我說的話沒錯吧,現在你們這幾位,要等著挨打?還是乖乖束手自縛,等候發落?”
通天教主厲聲道:“殺了本府一名鬼卒,你就自命不凡,只怕高興得太早了點,本教主來教訓你!”
飄身下馬,帆身就站在那金甲人面前。
名家出手,氣勢又不同,通天教主僅這麼一下馬一站,馬上的宋不群就感到一股凜烈的殺氣,自通天教主身上發散出來,彌漫開來。
在所有人中,他的心情是最輕松,完全是抱著一種坐山看虎斗的心理,藉此也觀摩雙方武技,增加一番見識。
只見那金甲人道:“且慢,先說明白,還有那幾位不服氣?”
蒼龍星君道:“這裡沒有人會聽你們那一套。”
金甲人道:“既然如此,還是少磨菇,你們一齊下來吧!”
通天教生厲聲道:“就是本教主一個人,只怕你們這批王八也應付不了!”
金甲人倏大聲道:“兄弟們,他們不下來,你們就上去,把七顆人頭,全部摘下來,別跟著他們磨時間。”
轟!
一聲震天響應,數十道金光猛射過來。
同時之間說話的金甲人雙臂一揮,已向通天教主系出,別看他們個個身穿沉重的金甲,但舉於投足之間,不但絲毫不顯呆滯,而且靈敏無比。
但通天教主可不是省油燈,他身形一閃,十成十的千斤掌力,已擊在金甲人身上。
彭地一聲大響,那金甲人被打得翻出三尺,可是倒下的身軀,一挺身又跳了起來。雙臂幻出萬道金光,向通天教主襲至。
通天教主頓時大吃一驚,他這才發覺這些金甲人雖然都沒有兵器,但比有兵器的還厲害。
因為不論是用兵器,或用掌力,根本傷不了他們分亳,那一身金甲,就足以保障了他們的生命,使他們能不需防守。
那邊通天致主與四個金甲人激斗成一堆,其余的金甲人也已撲至。
三五個一群,各找對象出手。
宋不群早已把馬勒退五六步,裝出一付事不關己的樣子。他想暫時置身局外,看看情勢再說那知情勢的發展,並不如他想像的那麼如意。
一名金甲人如電掠至,其中一個開口道:“老兒,你也別閒著,下馬露幾手看看!”
話聲中,金光映目生輝,二條臂像二條金根,分左右砸到。
宋不群-然退身,心中暗暗吃驚,忙道:“你們還是照顧他們吧,老朽並不想與你們為敵!”
金甲人哈哈一笑道:“你剛才不說,現在再說已經遲了,認命吧!”
臂勢猛揮,擊向未不群腰部,另一個做然一拳,直撞左脅。
通天教主剛才動手的情形,宋不群早已看在眼裡,他知道出手也沒有用,以是在二人夾攻之下,只有閃避的份兒,被逼得團團亂轉。
他幾次三番想找出暗藏在腰際那柄綿劍,可是劍一亮出,若被蒼龍星君等家伙看在眼裡,必會引起疑心,暴露身份,破壞了自己的計劃,豈不是為小失大。
左思右想,想不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宋不群不禁暗暗咀咒著!這批王八蛋真像吃生米飯長大的,自己怎會專碰上這樣倒霉的事!連閃帶避,搶過了十招,二個金甲人的攻勢愈來愈猛烈凶狠,使得宋不群漸漸左支右絀,難以應付。
他覺得金甲人的功力招術,雖然深厚詭奇,但卻有二個弱點,由於頭盔遮掩,使他們的視界比較狹窄,自己只避不攻,能支撐這麼久,全靠他們這點缺陷。
第二個弱點,就是他們雙腿,金甲只差到膝蓋,要制他們死命,唯有在他們二條腿上動腦筋,可是若不用劍,卻難以奏功!唯有……對了,唯有慢慢離開這地方,到蒼龍星君那批人看不到的地方再亮劍施煞手。
宋不群這一想,身形立刻慢慢向後溜。
金甲人倏大聲招呼道:“這老王八要想跑,再來二位弟兄,圈住他!”
嗖!嗖!
二道金色人影,電掣般掠來。
宋不群在這剎那,倒掠五丈,腳一點地,又退開五丈,幾乎不分先後,那四個金甲人也同時銜尾追到,展開包圍。
現在,宋不群所站的位置,與蒼龍神君等人搏斗的地方已距離了二十余丈,中間還有一片空出的丘陵地擋著視線,已不虞再露身份了。
宋不群膽子頓時一壯,冷笑道:“四位,你們跟神仙府作對,我衷心贊成,就差沒倒過來幫你們忙吧了,所以我一直在表明,不願與你們為敵,希望你們別把人逼得太狠,大家心裡交個朋友,說不定以後彼此還有個照應!”
第一個動手的高大金甲人,像是頭兒,哈哈一笑道:“老家伙,你是看苗頭不對,才討饒?
也行,乖乖束手就擒,跟著老子,聽候發落,咱們也不難為你。”
宋不群冷笑道:“閣下是褲襠裡放屁,搞岔了,我這不是討饒,而是希望彼此心照,放我進神仙府。”
那高大金甲人道:“嘿!你還是想進神仙府?”
宋不群道:“當然,你們干你們的事,我辦我的事………”
“哈,你也搞暈頭了,還想進神仙府去報訊,告欣你老兒,咱們也是老江湖了,不是三歲孩子,聽憑你一張嘴巴騙人。”
宋不群沉聲道:“我決不會報訊,進了神仙府決不提此地的事。”
金甲人道:“誰知道你會不會提,這套把戲大笨拙了,我看你老家伙還是乖乖認命吧!”
宋不群冷冷道:“你們真要逼我動手,未必有好處,說不定你們四位沒料理了我,反被我料理了,這才冤枉哩!”
金甲人道:“嘿!你吹起牛來了………”
驀地,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嚎自前面傳來。金甲人哈哈一笑,接下去道:“家伙,你聽到了沒有,你那些同伴又死了一個,假如你真想硬拚,咱們打包票,不用一盞茶工夫,也送你上閻王那兒報到去。”
宋不群冷笑道:“也未必見得,閣下的包票也打得太早了些,不過我好話已經說完,是戰是和,只憑四位了。”
另一名金甲人倏冷冷道:“那來這麼多廢話,上!”
他話剛說上一半,宋不群的綿劍,已自長衣中疾抽而出,制敵機先,劍勢一揮,就向面前二名金甲人的腿部疾掃而出。
“啊!”
那二個金甲人出聲驚呼,迅速躍退,站在後面的二名金甲人立刻舞臂向宋不群背後砸至。
“快住手!住手!”
躍退的金甲人急急高聲招呼。進身出擊的金甲人出臂快,縮手更快,同時道:“為什麼停手?”
宋不群冷笑道:“不錯,為什麼住手?難道閣下又改變了心意?”
招呼的金甲人目珠一轉,上上下下打量著宋不群道:“老家伙,你是誰?”
宋不群冷冷回答道:“終南掌門人齊如辰就是老夫!”
金甲人道:“你真的是終南掌門人?”
口氣中透露出十分懷疑。
宋不群道:“難道還是假的不成?”
金甲人舉手一指,道:“能告訴咱們,你手中的劍是那裡來的嗎?”
宋不群心頭一怔,道:“問這種雞皮蒜毛的事干啥?莫非對你們有什麼重要意義?”
金甲人道:“不錯,這問題太重要了,希望你照實回答。”
宋不群一哼,道:“是我自己的,憑我掌門人的身份,你總不會說我是偷別人的,搶別人的吧!”
金甲人倏哈哈一笑,道:“這麼說來,你並非是終南掌門人了?”
宋不群一震,道:“閣下莫不是給太陽曬迷糊了,竟說出這麼可笑的話,你倒說說,老夫不是終南掌門,又會是誰?”
金甲人道:“我不妨猜上一猜!”
宋不群心頭升起一股狐疑,淡淡道:“你猜吧,老夫聽著。”
金甲人道:“我猜你必定易過容,大概是宋少君吧!”
宋不群心頭大震!脫口喝道:“胡說,什麼宋少君……”
“哈哈,你這一否認,顯得太情虛,怎麼樣,我猜得對不對?”
宋不群冷笑道:“看樣子你們縱然放過我,我現在反倒不能放過你們了。”
“別急別急,宋少君,差一點打上了迷糊仗,你看看我是誰?”
那金甲人說完舉手把頭盔上的金色面罩向上一掀,出現了一張清瘦冷酷的西孔。
不是別人,竟是玉皇府的傳就神使董丞。
“啊,是你!”
宋不群不由一呆,脫口而呼。
董丞把面罩向下一扳,道:“宋少君,想不到吧,其實你早點亮劍,豈不省掉誤會,你答應帝君的事還沒辦,假如被咱們宰了,不但你冤,連咱們也免不掉被帝君嚴懲,這豈不應了一句俗語,大水沖進龍王廟,一齊完蛋。”
宋不群怔怔道:“這些都是帝君的人?”
董丞道:“不錯,正是帝君手下五十金甲神士的一部份。”
宋不群道:“你們在這裡干什麼?”
“等著跟你打接應啊!笑你宰了長孫雄,咱們就進攻神仙府,以免你單賠一人吃虧!”
頓了一頓,又道:“好了,話不多說,你在這裡等一等,待我過去,收拾了那邊幾個假神假仙,就讓你安安穩穩進神仙府,不錯你還有點頭腦,這麼進去,不知不覺,確使長孫雄做夢也想不到會是你!”
說完,向其余的金甲人一揮手,四條人影猶如四道金光,向蒼龍星君激戰之處掠去。
宋不群收好綿劍,孤另另怔怔出神。
玉皇帝君竟有這座多部眾,這實在巴乎他意料之外。既有這麼雄厚的實力,為什麼不逕自向長孫雄挑戰,卻非要別人來殺長孫雄呢?
他始終無法想透,也始終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妥,但像在玉帝府一樣,就是分析不出不妥的地方來!
就在他怔怔沉思之際,只見一名金甲人飄然掠近,招招手道:“宋少君,你可以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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