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吼繼起,醜鬼已在開口時,把龍飛右手往後一圈,他自己腳下一滑,已到了龍飛背後。
龍飛就硬挨了那兩縷指風!
龍飛右腕被扣一剎那,左手橫掃,右腳「踹蛇步」,想拚命一逞,便是石後出指的人,也是攻醜鬼所必救,卻未料到醜鬼恁地陰損,來了一下俗不可耐的「牽牛出欄」,龍飛身不由主,力道落空,做了擋箭牌,左胸「期門」
「乳白」二穴被指風彈中,全身一個寒噤,只吼了一聲,便告氣絕!一條瘦長的黑影,指出,人到,剛閃電欺進,醜鬼已把龍飛屍身往前一送,道:「交回貴下!」
這不過一眨眼間的事,那黑衣人正是「玄武堂」堂主,突襲未成,反而斃了龍飛,可把作勢圍攻上來的大漢們驚得發怔。
「玄武堂」堂主倒也光棍,脫手一抄,接過猛撞過來的龍飛屍體,往後面一拋,喝道:「退!你們亮過火,走!」
一個大漢接住龍飛屍體,應聲暴喝,紛向三面倒射。
醜鬼龍武已聽出苗頭,大喝一聲:「敢?」
剛要向大漢們飛撲,一股匝地陰風罩到,「玄武堂」堂主出手了,獰笑了一聲:「要看你這醜小子是什麼變的?」
話聲中,連展三掌,刺骨寒風,廣披數丈方圓,已把龍武罩在颼颼掌風裡。
龍武目光飛閃,一面揮掌護身,一面笑道:「原來是『九寒透骨手』?
不愧刀疤鬼撐腰的,你別相走!」
話聲中,雙掌迥旋,連環劃了三個半弧,再雙掌一兜,刺骨冷風,全反捲向「玄武堂」堂主。
「玄武堂」堂主大駭,雖看不出黑布面罩下的神色,他的行動已比風還快,倒射出三丈外。
醜鬼已如影隨形跟到,道:「朋友,還沒走滿十招哩,別勿夠意思!」
雙掌又起弧形了。
「玄武堂」堂主猛甩手,厲嘯一聲,再次騰身倒射。
卻是大蓬細砂,被風一吹,就化成黃霧瀰漫。
龍武本能地一掌護胸,一掌翻出,捲起一陣旋風,卻是撲鼻黃霧,又腥,又香,還有一股涼颼颼。
龍武剛一閉七竅,想追!
猛一頓腳,大喝:「班主,到俺這裡來。」
話出,人已曳空下瀉。
只見火光連閃,十幾支火箭已經射向馬車,及前後路左右,火光直冒,滋滋過處,青煙幾縷,轉眼化成蛇竄的火舌。
同時,大包,小包的黑急如雨拋下。
只聽那已退出七八丈外的黑衣人一聲:「扯乎!」
人影連翻,向怪石亂崖中隱沒。
龍武身剛落地,熊熊烈,已經湧起丈許高的火頭,牛老頭剛一手拉著姑娘迎上,龍武先探手車裡,拉出兩個包裡,待背上一搭,一手一個,抱住父女倆,沖天而起,直上三丈多高。
牲口一陣狂跳驚驚嘶,砰蓬響,還是逃不過無情火,龍武二次騰空,剛把父女倆往一座石頂一放,回頭間,照眼通紅,馬車已被烈焰燒著,牲口剛竄起幾尺,被火頭一卷,悲嘶著,成了火球,滾在火海裡。
連珠爆炸,震耳欲聾!山路同,真的酒了洞油,雖沒半里,也有二十把丈遠,烈火熊熊,燒成一條二十多丈的火龍,馬車,牲口,成了焦炭。
姑娘驚魂未定,直發怔。
龍武一聲不響地向西面飛射,猛抬頭,由山頂最高處,射起一道綠陰陰的焰火,一爆四散。酒了半天的碎磷碧光。
猛聽來路上馬蹄急驟如炒豆,醜鬼剛追上兩個狼奔豕突圖逃的大漢,戟指點出,兩個大漢一個暴跳,三尺來高,又自栽落,直挺挺橫屍。
龍武一怔,忖道:「俺只閉穴,為何?」
猛聽兩聲大喝;「賊子敢爾!」
兩條人影,由來路上飛騎而到,三十丈外,就凌空而起,地向樹石間飛撲。
接著,一匹白馬,橫空一竄五六丈,由馬上騰起一團人影,比先到一步的兩人還快,彈指間,就有四個大漢僕到!
那倆個人跟著彈指如電,又栽倒了五六個。
龍武一見救兵天降,唯恐萬一有失,掠回牛家父女身邊,一面沉聲道:
「請留個活口!」
那三人,好像沒聽到,身手如風,只顧追殺那班四散奔逃的賊黨。
姑娘大喜,連叫:「好呀!好!」
龍武剛看出那三人中二個陌生,一個眼熟,可不是同在「嘉賓棧」下榻的少年?真是看豁了邊,人家雖略展手法,已夠他心驚,至少,不在他龍武之下!
便是另二個陌生少年,身手也與自己伯仲之間!
一下子,發現了三個絕頂高手,且同是少年人,使醜鬼心神不定地打聲招呼:「朋友,謝謝,窮寇勿追,只要留個活口就行!」
那班賊黨已逃出百十丈外,不見人影,溜得慢一步的,行後十二人,都倒在石間。
那三人也停住身形,只有少年書生面如霜,聲似刀:「二位什麼意思?」
目光灼灼,向那兩個陌生少年逼去。
兩個陌生少年叉手道:「兄台有何見教?」
「我是要活的,你們為何打死狗?」
在火光照映下,大家人面分明,只見書生目光飛閃,死盯著二個少年,咄咄逼人,自有懾人潛力。
左手紅面少年,大聲道:「朋友,對付這種歹徒,還有什麼客氣?」
「我是說,我只閉了他們的穴,你們為何又加上一指?」
右手紅面少年噢了一聲:「咱們也是只閉了他們的穴,不信可以」
書生哼一聲:「不用看,沒一個活的!」
白面少年「咦」了一聲:「別是『點子』另有花樣吧?
一面向靠近的一個死屍走去,腳一挑,把屍身勾起,道:「看!怎麼一回事?
姑娘「啊」了一聲,以手捂面。
只見那個大漢,雙睛突出,鼻、口、耳都在溢流黑血,在火光一照之下,夠怕人。
書生唔了一聲:「可是你二個的獨門手法?」
紅面少年一翻環眼,道:「你說什麼?」
白面少年一收腳,屍首倒下,笑了一笑道:「看不出這班賊了,還在齒中預藏烈性毒藥」
「胡說!」書生軒眉道:「我點了他們偏穴,中指必昏倒,何能自咬齒中毒藥?」
白面少年「噢」了一聲:「這就奇了」
書生欺進一步,接口道:「二位要不要試試我的指力?」
兩個少年目光一閃,同聲道:「別太欺人!」
牛老頭忙叫道:「三位少俠,多謝援手,死的反正是兇徒,不必為此傷了和氣,老漢和小女在此謝過。」
說時,連連拱手。
姑娘也向三人這面福了一福。
龍武暗道:「老江湖,又走眼了,另二個,確實可疑,卻沒把柄,自己剛才也對付了幾個,也是邪門!」
他咳了一聲,向三人拱拱手,道:「逃了的兔子,死了的人,算了吧。」
書生看了他一眼,猛飄身,道:「還有一些乏兔子,我再逮一二個來。」
身形一晃,飛射而去。
紅面少年剛要動步,白面少年一把拉住,笑道:「這樣也好,這位仁兄,真是欺人」
向牛老頭一抱拳,道:「老丈受驚了,咱們兄弟恰恰好路過,聽到不對,差點來遲了一步!」
又向龍武一挑大拇指,道:「有老兄在,咱們真是多此一舉!」
牛老頭連聲道謝。
龍武一抹鼻尖,啞笑道:「二位客氣,俺差點栽在鼠輩手上」
對著火光,攤手道:「完了,只有苦了兩條腿,走。」
白面少年笑道:「咱們正好同個路,作個伴,這段山路,有名的鬼門關,過路客商,多是成隊的打白天過,常有打悶棍的剪徑小賊!」
龍武滋牙道:「俺卻不曾打聽,像這麼多的小賊,如俺早就知道,那敢走夜車?」
向牛老頭一擺手,道:「咱們只有步行。」
紅面少年道:「行,只有下一里多山路,一出了山口,就可找到車子。」
白面少年一側頭,呀了一聲;「朋友,怎的空手而回?」
人影一閃,書生又掠回來了,仰面一笑,道:「我遲了一步,全死絕了,個個都是這樣完的,怪不怪?」
牛老頭道:「這就奇了,他們不是已逃了麼?」
書生道:「也許,他們另有埋伏?」
牛老頭搔頭道:「恁地,更奇了,世上那有殺自己人的?」
書生看了二少年一眼,道:「這很難說,如果是為了滅口,有心佈置的話,沒什麼希奇,噯,你二位貴姓?」
白面少年一拱手,應聲道:「小弟連城璧。」
向紅面少年一擺手,道:「他,是咱拜弟尉遲玉。」
紅面少年一拱手,道:「請問你呢?」
書生閒閒地一笑道:「我,姓傅,小字震宇,夠了麼?」
牛老頭脫口哦了一聲:「小俠姓傅?」
姑娘也星眸一閃,卻沒開口。
連城璧向龍武一拱手,道:「兄台,你也能見告?」
龍武一抹鼻尖,滋牙道:「武小,不值一提。」
尉遲玉道:「姓傅,名頭可響亮,難道是傅家」
連城璧接口道:「五百年前是一家,能碰面就是緣,傅兄功力驚人,小弟自歎不及!」
傅震宇淡淡地一笑,道:「我不妨再加一句,已遭火劫的泰山傅家,也就是我的家!」
「啊!」
五人幾乎都脫了口,龍武嚥了一口唾沫,道:
「久仰!久仰。」
傅震宇看了他一眼,道:「彼此,彼此。」
龍武一怔,住了口。
連城璧驚喜地一挑大拇指,道:「虎父虎子,傅兄青出於藍,今夜幸會,十分榮幸。」
尉遲玉剛要開口傅震宇已凝聲如石道:「見笑了,好漢不提當年,我,現在無家可歸的天涯淪落人,不知二位能見教師門或尊長淵源麼?」
連城璧肅聲道:「說來,咱們也不是外人,家師諱汪,道上尊稱」
傅震宇接口道:「原來是『四絕諸葛』門下高弟,難怪有些身手?令師何在?」
連城璧道:「家師可能去武當或雲夢一帶訪友,順便追覓故人仇蹤,實不相瞞,十年,家師與咱二人,就是為了追尋當年四大家之後代,因四位前輩,皆是家師好友」
「好友?」傅震宇道:「就算如此說,我得請二位領見令師,面謝大德厚意。」
連城璧欣然道:「難得幸會傅兄,家師得知,不知如何高興?正好同行。」
尉遲玉一聲:「咱們開路!」
當先飄身下子孤崖。
書生掃了死屍一眼,道:「我很佩服驅策這班走狗的人,心計之深,手段之毒,皆可稱得一聲高時這些人,雖是下三等的嘍等,也是吃過十年夜粥,打熬過筋骨的,如在一般江湖的而言,也可說是二三流硬手,雖然自居下賤,死了就一了百了,我得為他們污手一下。
說罷,一翻腕,電光一閃,寶劍出鞘,隨手一揮,一塊三尺許大的巨石就攔腰兩截。
傅震宇一腳踏住滾落的千斤巨石,劍尖劃了一圈,下半截石上就起了一圈細縫。傅震宇單掌一按,一揚,大蓬碎石應手飛起。
只兩下子,便現出二尺許大,尺許深的石穴。
連城璧連聲道:「傅兄仁心義膽,大有父風,咱們理當效勞。」
腳一挑,把死人往石穴中一放,直立著。
牛老頭和姑娘剛一呆,連城璧雙手已按住死人兩肩,向下一按,硬生生地把死屍壓入石穴中尺許,連按四次就齊肩了。
姑娘為之失聲「呀呀」。
尉遲玉一俯腰,雙手舉起那塊巨石,道:「這樣乾淨,傅兄何必蹙眉?」
巨石往下一放,便嚴絲合縫,成了原狀。
剛收回腳的傅震宇悠然一歎,道:「何苦呢?讓人死後還受分身碎骨之慘?二位力驚人,還是挖土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