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清華和冷艷雪到來後,一看現場的情形,冷艷雪即低聲道:「華哥,還是你去換下展大俠,比較快些!你看,天色不早,我們快點回去,明天再來罷!」 
應清華笑道:「你說得很對!但是,剛才在你那邊已經弄得我心中不忍,這些僅是供『蛇叟』驅使的獸類,雖然兇惡無比,卻是渾然無知的生物,如果殘殺過甚,總覺得有傷天和。所以,我想不用寶劍,改用點穴的方法制服它們,但不知這些猩猩是否和人體一樣?」 
「我相信一定有效!」 
冷艷雪非常贊同這種想法,所以堅決地表示相信道:「華哥,快去試試嘛!」 
「好!」 
應清華允諾後,即向展鵬程喚道:「展兄,請下來休息一下,讓我來試試罷!」 
隨即躍升兩支,飄向猩群之中,雙手左右齊揚,十指頻彈,施展「震天指功」,向群猩實行隔空點穴。 
不料,方告得手,即聽得一聲怪笑起自林頂,接著一陣吹竹聲,嗚咽而響。 
「嗚嗚」震耳的吹竹聲中,又有「噓噓」聲響,從林下傳來,四處呼應,由遠而近,其中似有兒啼雞鳴,非常難聽! 
同時,腥風大作,林木震動,從直覺上判斷,已可想到是不平常的事了。 
當怪笑一起之際,未被制住或死傷的猩猩們,即吱叫一聲,一哄而逸。 
展鵬程和白如霜也躍回冷艷雪身傍,凝神以待。 
應清華仍挺立兩三丈的草地上,注視著林頂朗聲道:「武當應清華偕好友前來赴約,『蛇叟』請即現身相見,不用故作玄虛!」 
話聲震盪林野,音傳數里。 
但是,話聲已歇,仍無迴響,反而「嗚嗚」之聲轉高,「噓噓」之響更甚,另一種「籟籟」之聲也隨之而起,好像時屆秋冬之間,西風蕭殺,萬木蕭蕭,使人聽見以後,產生一種特殊的感覺。 
應清華正欲再次出聲,向「蛇叟」作正式的叫陣時,卻聽得冷艷雪嬌呼道:「華哥,注意地上,蛇來了!」 
應清華聞聲俯視,果見自己身前數丈外,地上佈滿手指粗細小紅蛇,密密麻麻,不知其數,萬頭攢動,蠕蠕而來。 
在草地上行動的時候,自然地發出那種「籟籟」的聲響。 
這時,應清華立足的地方離林下約五支,白如霜等三人則在他身後兩丈外,再退後數丈,便是懸崖絕壑。 
這些小蛇像是極有訓練的軍隊,先行的,停在應清華前面丈餘的地上後面的,卻分向左右兩旁,繼續不斷,行動快捷。 
眨眼間,即在應清華前面布成一道半圓形的蛇陣,切斷了應清華四人的前、左、右三面。 
小紅蛇後面,跟著是粗如兒臂的花蛇,黑白相間,非常映目,這種蛇的頸部較大,行動間,發出「噓噓」之聲。 
它們到來之後,接在紅蛇後面,又布下一道蛇陣。 
應清華靜立而觀,心中暗自好笑,覺得「蛇叟」的為人做事實在陰險無恥;本人不敢現身交手,卻驅使這些蛇類作替死鬼。 
如果應清華等不願和它糾纏的話,此時仍時容易一躍而出,向前左右三方面離開。 
可是,時機稍縱即逝,一瞬間,花蛇後面又布上一層較粗的蛇陣。 
這種蛇雖粗而短,全身赤黑色的三角花紋,昂首吐芯,形態非常兇惡。 
這三道蛇陣的總面積已有四五丈寬,從應清華身邊丈餘處開始,直至樹林根下,幾乎全被佔滿;左右兩方,也圍得密封無空。 
因為這三種毒蛇的顏色不同,形成三色弧形的彩虹,綠草作底,烘托得更為鮮麗。 
應清華等都是寧折不屈的人,一見「蛇叟」擺出這種聞所未聞的蛇陣,心中都存下除惡務盡的心理。 
各自持械以待,靜而觀變,欲待「蛇叟」出面之後,再作嚴厲的攻擊。 
但四人之中,除了應清華外,其餘三人雖不發慌,卻已感到不易應付。 
尤其是「蛇叟」的吹竹聲,仍在繼續不斷地響著,似乎除此之外,還有更厲害的蛇類未出場。 
真的。就在這一剎那間,白如霜忽有發現,指著樹林枝葉間,悄聲向冷艷雪問道:「雪姐,你看!那樹枝上的是蛇嗎?」 
冷艷雪往上默視一會,才點頭道:「不錯!那些色呈微黃的長物,全是毒蛇!老怪物真兇狠,連空中的路也想封死!」 
隨又向應清華輕喚道:「華哥,注意樹上,那枝上的都是蛇呵!」 
應清華回答「知道」時,展鵬程也已聞言注視,發現樹枝上的秘密。 
果見寬約十丈的林面上,許多黃色的東西,有的捲曲如籐,有的垂吊如繩,有些突出綠葉上,有些橫在小枝間,或在粗枝上蠕動,或在葉叢上盤結。 
如不細心觀察,極難發覺那是毒蛇。 
但在夕陽西照中,卻能從色澤形態上,分辨明白,只要稍為留心注視,便知是一種蛇類。 
冷、白二女雖有同感,卻將一切寄托在應清華身上。 
這時,他們如果要即刻離開現場,以應清華的超絕輕功,自是輕而易舉,毫無問題,冷、白二女亦能一躍二十丈,足堪脫險,只有展鵬程一人已有點困難。 
因為,從展鵬程立身處至林邊,有五六丈的距離,樹上又滿掛毒蛇,縱使他能一躍而上樹頂,也仍在蛇陣之內,何況樹上的毒蛇分佈多寬還不知道,所以從空中離開這一途已發生問題,不好隨便嘗試。 
至於左右兩旁,他本可一飛而渡,越過五六丈寬的蛇陣的,但在他注視樹頂的時間內,三角花蛇之外,又已加上一重粗如海碗的蛇群。 
這道蛇陣的面積頗寬,佔地足有數丈,顏色各異。雜亂不一,但都蛇首高昂,向應清華等注視。 
最使人驚心的,是這些蛇陣後方,兩邊各有一條粗如面盆的大蛇,盤結成丈寬的蛇陣,鎮守最後,儼然像大將軍督陣一般。 
在這種情形之下,展鵬程已不易衝出重圍,而且他也不願臨陣退縮,應清華更不願好友涉險,或棄友而逃,何況他在這一段時間內已想出一種辦法,自信可以降服這些毒蛇,迫使「蛇叟」現身。 
因此,應清華即向展鵬程三人道:「展兄,請三位到我身邊來!」 
等三人到了身旁後,又接著道:「按現在的情勢看,『蛇叟』除驅使蛇類困住我們外,還會驅使它們攻擊,他自己本人,則藏身不露,用吹竹聲指揮,縱令有膽現身,也無膽與我親自交手。所以,我想出一種方法,藉這機會試一試,請你們緊挨著我,不可稍為大意。」 
他的說話剛完,便聽得吹竹之聲頓歇,傳來「蛇叟」的話聲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輩,你敢找上老夫門前殺害我的『大青』,真是該死!現在老夫要困你三天三夜,再將你們屍體喂蛇!」 
話落,又哈哈大笑。 
應清華聽完這種嘲諷叫罵,不禁也哈哈一笑,道:「像你這種無恥之人,真是少見!有膽約應某前來,卻無膽見應某一面,依靠一些爬蟲走獸慾置應某於死地,豈非癡人說夢?老怪物!你亦名列武林『五叟』,真是令人冷齒。」 
話落,即見「蛇叟」哈哈一笑,現身在前面的大樹上,手舉竹管,吹出「嗚嗚」的聲音,如怨如慕,非常難聽。 
前面挑戰蛇一聞此聲,即萬頭攢動,爭先恐後地向前遊行,一眨眼間,便將應清華四人圍住。 
但有一宗怪事:這些毒蛇游近應清華周圍丈餘之處,便不再前進,好像前面有牆擋住,迫使它們沿著牆根游轉,往來不停。 
當「蛇叟」開始吹奏的剎那,應清華等已分向四周,背面而立,凝神靜氣,持械以待,每人相隔數尺,注視著自己面前的蛇群。 
「蛇叟」見小紅蛇無法再進,不禁心中一驚,連忙停止吹奏,稍作沉思,仍想不透其中道理,隨即繼續吹奏催蛇的怪調。 
吹竹聲,音調漸高,小蛇像是受著厲害的壓力,游動更急,有些已開始上躍,欲從上面進攻。 
這些小紅蛇真怪!它能從地上躍高四五尺,直向應清華等撞去,疾快如箭,頗為驚人! 
吹竹聲繼續增高,小蛇飛躍更急,只一會兒,便像瘋狂一樣,群起而攻,幻成紅色的箭雨,從四面八方射向中央之處。 
而應清華四人也已振劍飛舞,化成一層輪光劍幕,護住身前與頭頂。 
勁風四溢,「絲絲」作響,光幕之內,人影模糊,真是沒雨難透,密不通風。 
但見千絲華縷的紅色蛇箭一投入光幕之中,便像飛蛾撲火,反射而出,斷塊血雨,飛灑滿天。 
「蛇叟」一見情況不妙,吹竹之聲,音調頓變,音色轉厲,聲量翻輕,使小紅蛇停止飛躍,第二陣的黑白花蛇騷動,「噓噓」之聲大作。 
展鵬程見「蛇叟」又驅使另一批毒蛇進攻,不禁怒火如焚,大聲喝道:「老怪物!你要不要臉?有本事就下來,何必專叫蛇類送死呢?」 
「蛇叟」一句不答,拚命的吹奏怪調,催迫那些花蛇前進,似乎在這些花蛇身上,又能弄出別的花樣。 
一瞬間,花蛇已在小紅蛇上面堆成一尺多高的蛇牆。 
同時,「蛇叟」的吹奏又變,驅使後面的粗短花蛇和雜色蛇群,在那條大蛇督陣之下,銜尾而來。 
包圍圈中的白如霜低聲問道:「華哥,時間不早,不能老拖延下去,你想的辦法呢?怎麼還不使用?」 
冷艷雪也接著道:「華哥,你想用玉簫度曲之法去降服這些毒蛇嗎?」」 
應清華微笑道:「霜妹猜得對!我認為會有奇跡的,但要等所有毒蛇都挨近這五丈之內,才能生效。現在,我們可以運用師門的神功,將面前的蛇群震斃,縱使不能完全成功,至少亦可擊斃一半以上。」 
冷艷雪三人,對這種計劃是完全同意的,但懷疑在應清華的「浩然剛氣」內,發掌是否有效? 
所以,白如霜首先出聲,提出疑問道:「華哥,我們發掌會生效嗎?」 
應清華聞言一笑,不答反問道:「霜妹,你們剛才揮劍斬蛇,覺得有妨礙嗎?」 
他這麼一問,使冷、白二女突然醒悟,「噗嗤」一笑,覺得自己多疑善忘,令人可笑。 
她們嬌笑自嘲,粉臉一熱,即刻提氣運掌,靜候應清華一聲令下,同時出擊。 
展鵬程一間應清華的計劃,即刻提運「先天真氣」,凝神以待。 
在他們談話之間,那些粗短花蛇已游在黑白花蛇上面。 
看情形,又要在上面加築蛇牆。 
應清華見時機已至,便向身邊三人低聲道:「放下兵器,雙掌齊出!並即猛震『浩然剛氣』,施展『動』字訣的妙手,去配合三人的掌勁,加強威力。」 
果然,這合力一擊,威力大得驚天地泣鬼神,只聽得「轟」然一響,山崩地裂,林木震盪,駭人心膽,使「蛇叟」毛骨悚然,連忙停住吹奏,定睛俯察。 
只見應清華四人如舊,周圍尺餘高的蛇牆,已飛得無影無蹤。 
只有鮮血淋淋,紅遍草地。 
其他未受傷害的三種毒蛇已被震出三四支外,正在重新結集,齊向應清華身邊游來。 
「蛇叟」猛然大驚,連忙舉起竹管,吹奏催蛇的怪調,聲音急促,較前又不相同。 
那些蛇聞聲急躥,似乎受到嚴重的鞭策,只一瞬間,便結集在應清華的周圍,昂頭吐芯,兇惡至極。 
尤其是那些粗如海碗的毒蛇,更使人心驚!顏色各異,青、黑。紅。花皆有,一條條昂起數尺高,擺動著三角形的蛇頭,往來遊走,「噓」叫不已。 
最後的兩條大蛇樣子倒很鎮靜,仍在那些蛇群後面,結成巨大的蛇陣,各守一邊,巨頭從陣中起,注視著應清華四人。 
這兩大蛇的顏色和形態和最先的那條大蛇無異,只是體積較小而已。 
這時,應清華已不敢大意,忙從胸前的絲囊中取出那「鴛鴦雄精珠」將陰陽二珠合上,配成原來的形狀,放入玉盒內,交給艷雪捧著。 
但盒蓋開著,二珠赫然在目。 
接著,又叫冷艷雪三人坐下,背部緊靠著的左。右、後三方面,並要她們閉目調息,莫理身外之事,等候他的通知,再作其他行動。 
他自己也盤膝坐下,將「銀鉤」劍橫在腿上,去了把套,使柄上的「避毒珠」外露,隨即取出「玄音玉簫」,正心誠意地吹奏起來。 
此際,「高良工山」的主峰已含著血紅的落日,向下吞噬,山嵐暮靄,又漸漸封閉了廣闊的林野。 
雲霧峰更被雲霧系繞得模糊不清,增加了無限神秘。 
「靈蛇谷」底,已開始湧起一層濃霧,色帶灰黑,緩緩地上升。 
「蛇叟」正在催蛇前進之際,忽見應清華等席地而坐,狀如老僧人定,不禁大奇,因而停口不吹,注視著他們的舉動。 
他見應清華擱下寶劍,改為吹簫,更感到怪異!心中暗忖道:這弄什麼鬼?難道他能用簫音退蛇?哼!我偏不叫你如願。 
他忽地從樹上飄落,躍至蛇群後面,又想繼續吹奏催蛇的怪調。 
但是,那原毫無奇處的簫音,此時已覺得非常好聽,所以將送至口邊的竹管,重又移開,靜立著聽下去。 
最使他驚奇的,是那些往來游竄的蛇群,此時也停止行動,安靜下來,互相偎依在一起,伏首於地,好像一群愛好音樂的人,全神在欣賞簫聲的美妙。 
此時,應清華吹出的玉簫曲調確實美妙! 
不但「蛇叟」本人聽得忘神,蛇群聽得順服,就是附近一里內的投林宿鳥也聞聲齊來,在空中盤旋下去,忘了返巢住宿。 
簫聲清朗徹耳,像一條磁性的鎖鏈,緊繫著人畜的心,一切都浸融在幽美的音調中,忘了仇恨和敵意。 
「蛇叟」的雙手緩緩地垂下,臉上現出和祥的形色,好像心曠神怡,處身在一片春光明媚的景象中,環境使他忘了自己。 
一會兒,簫聲轉昂,急促尖銳,真有穿金裂石之勢。 
空中的群鳥為之上下翻飛,地上的群蛇聞聲急躥,樹上的黃蛇紛紛下墜,林木震盪不已。 
「蛇叟」也怒目咬牙,手舞足蹈,似是處身重圍之中,拚命的閃避和還擊。 
一切都在動,人畜都像發瘋,往來飛躍,上下起落。 
現場雜亂一團,形成極端不安的局面。 
這一段時間較長,延續了一盞茶之久。 
突然,簫音一落,化作輕鳴低唱,像是慈目催眠,發出悅耳的歌屍。 
於是,正在狂舞亂飛的蛇鳥,即跟著簫音轉變,一齊靜止在地上,漸漸閉上雙眼,安詳地躺著不動,靜穆無聲,去找尋它們自己的好夢。 
「蛇叟」滿頭大汗,毫無感覺,慢慢地躺下身軀,也像蛇鳥一樣地睡去,只一會兒,便鼾聲大作,顯得毫無牽掛,好睡正甜。 
簫聲忽止,一切都歸於沉寂,只有山風吹拂著林木,發出「籟籟」的響聲。 
夜色更濃,「靈蛇谷」升起的濃霧,已快要湧上懸崖的邊沿。 
應清華收起三箭和寶劍,低聲喚醒身邊的三人。 
從冷艷雪手中接過玉盒,合上盒蓋,放入革囊中。 
一面又催促她們道:「你們趕快收拾兵器,從原路回去,我毀了『蛇叟」的武功,隨後就來。」 
冷艷雪回頭向後一看,欲向展。白二人招呼一聲,眸波掠過崖邊湧起的霧色,不禁驚呼道:「唉呀!瘴氣起來了!華哥,你小心!」 
同時,一拉白如霜,向展鵬程招呼道:「展大俠,我們走!」 
應清華待冷艷雪三人離去後再回頭一看,見灰黑的濃霧已滾滾而來,也不敢再事拖延,隨即一掠身形,落在「蛇叟」身旁,向他胸前連彈數指,即以「一鶴沖天」之式,向上拔起,身形似箭,射向六七支外的樹頂。 
他稍為駐足回首,即見黑霧已掩至「蛇叟」的身邊,不禁暗叫一聲「好險」! 
隨即朗嘯示意,身形前掠,像一隻晚歸的燕子,匆匆地趕向歸途。 
這時應清華像一縷輕煙般的掠過,不久便追上了冷艷雪等三人。 
他們趕返片馬的旅舍,正是二更報響的時候,整天的奔馳緊張,使他們感到有點倦意,所以盥洗之後,即行晚餐休息。 
第二天,他們便馳騎東返,循原路向貴陽出發,一路無事,旅程中非常愉快! 
七日後,到了貴陽。 
這是天朗氣清的下午,他們緩緩策騎,從威清入城,依應清華的意見,欲往玉麟鏢局訪晤黃華胄,稍作休息再向瑞雪山莊。 
不料,剛進城門,即見有個身佩藍色羽毛的狐尾幫眾在大街上縱騎而來,嚇得行人驚叫讓路,情形紛亂。 
應清華劍眉一皺向冷艷雪道:「雪妹,這幫漢橫行無忌,最易惹人反感,損害幫譽,我要替……哼……」 
話未說完,那幫漢已直衝過來,迫得他冷「哼」一聲,右掌向前一揚,施展驚人的勁力,去阻止前面兇猛的來勢。 
只見那奔馬驟停,似是突遭堅固的阻礙,長嘶一聲,前蹄躍起,人立而退,後踏數步才剎住。 
那幫漢的騎術頗佳,雖然遇到這突發事年,仍能緊貼馬背,毫無閃失,但也嚇得一驚,羞怒頓生。 
在這一剎那間,冷艷雪已怒火難忍,向他嬌喝道:「你是那一堂的?為什麼違反幫規,擾亂秩序?你不怕幫規嚴辦嗎?」 
那幫漢在羞怒中聞言大震,定晴一看,不禁「唉呀」一聲。 
滾鞍下馬,驚喜地道:「姑娘和大俠回來正好!下職奉伍堂主羽令,正要趕往昆明,請柏分幫主速即派人,找兩位回幫,還有函信一封,要我呈送兩位過目,因為……」 
應清華不待他說完,便打斷他的語勢道:「好!不用說了,趕快跟我們回去!」 
轉臉向冷艷雪又道:「雪妹,街上人多,回去再說罷!」 
冷艷雪也知道已有不平常的事發生,螓首一點,便向那幫漢吩咐道:「走罷!出城再快跑!」 
應清華等走出東門,已是未時中刻。 
冷艷雪向那幫漢問了幾句,便向應清華道:「華哥,我們快跑!爺爺的處境相當危險!」 
應清華等都已聽清那幫漢的話,知道狐尾幫又處在危險中,所以都應聲縱馬向瑞雪山莊馳去。 
一陣飛馳之後,展鵬程和那幫漢已落後甚遠,應清華為了情況緊急,只得心懷歉意地繼續前進。 
「白龍」、「墨驪」和「火騮」的腳程真快,不久便趕到瑞雪山莊的吊橋邊。 
守橋的幫眾一見是冷艷雪三人,不禁歡呼喜笑,搶著替他們安頓馬匹。 
這時,瑞雪山莊的廣場上,正有著驚人的狠鬥。 
原來,狐尾幫自被應清華大顯神威,清除一般紅星教徒後,已經穩定下來,幫主「黔南異叟」,更是高興非常,每日都和應清華等暢談歡笑,顯示他從來少有的快樂。 
總壇所有的幫眾也處處歡迎應清華,融洽如家人,敬佩之情,溢於言表。 
只有幫主的弟子馬奇卻沉默寡歡,一反過去的情態,對應清華和冷艷雪等三人顯出一種淡漠的態度。 
馬奇這種反常的態度,應清華和冷、白二女均有所覺,但以為他心中的怨氣未消,仍存著凌家堡的舊憤,只要應清華離幫後,便可復原。 
「黔南異叟」眼見愛孫得著佳婿,已心滿意足,每日處於欣慰之中,毫未注意馬奇有此轉變。 
不料,應清華等離幫西行後,馬奇也跟著失蹤,待「異叟」發覺此事時,已是數天之後。 
「黔南異叟」對馬奇這種行動,雖然為之大怒,卻猜不出其中原因,除傳令幫眾找尋外,亦無法可想。 
今天午刻,「異叟」正欲午睡之際,忽見伍堂主匆匆而人,向他行禮報告道:「稟幫主,剛才有幫眾傳訊,說是少幫主已經回來,正在莊外候命!」 
「異叟」一聞此訊,心中非常怪異!沉思一會,仍想不出馬奇忽而失蹤,忽又回來的道理,只得向伍為春道:「好!你叫他進來見我!」 
伍為春又道:「據說有個獨臂老人和個老道率領十名大漢跟著他一齊回幫,是否請他們進來?」 
「異叟」聞言一愕道:「噢!那些是什麼人?沒有道出名號嗎?」 
「沒有!」 
伍為春接著回答道:「據幫眾報告,那些人只說見著幫主後,一切便可明白。」 
「異叟」略作思索,才點頭道:「好!你叫他們一齊進來罷!同時,你和周堂主也要注意那些人的行動。」 
伍為春辭出後,「黔南異叟」仍靜立以待,準備給馬奇一番嚴厲的訓示。 
不久,樓前廣場上,即有人哈哈大笑道:「幫主大人,怎麼還不出來迎接老友?」 
笑聲響亮渾厚,中氣充沛,顯示來人武功極高,不是泛泛之輩。 
「異叟」聞聲一震,連忙步出樓門,應聲笑道:「冷某無德無能,在此恭迎大駕!」 
同時,注視來人,欲看看這自稱老友的人,究竟是誰?以便私下有個計較。 
經他一看之後,只見馬奇站在兩丈之外,形色有點不安,訥訥地說道:「師父,我……我回來了!」 
馬奇身旁,各站著一人,右邊是個獨臂老人,右袖飄灑,嘴含微笑,身材高大,鬚髮花白,兩眼精光炯炯,樣子非常怪異。 
左邊是個道人,年齡也已不小,此時也口含微笑,看著「黔南異叟」。 
這老人和老道,都使「黔南異叟」有面目依稀的感覺。 
但在急切之間,又想不起究竟是誰? 
其中除了馬奇之外,從他們穿著的灰色衣褲上,可想到這一批突然降臨的客人,是紅星教徒無疑。 
在「黔南異叟」一呆之間,那老道已出聲道:「二師兄,不認識我了吧!」 
同時,指著獨臂老人又道:「這是敝教副總護法,『黑水飛魔』羅兄,也是二師兄過去的熟人,這次為了一點小事,特和我一齊跟著馬賢侄回來,二師兄,你還認得他嗎?」 
「異叟」尚未出言,已見那獨臂老人大笑道:「巫堂主,你是冷幫主師弟,豈有不認識之理!恐怕冷兄貴人多忘,真的不記得我啦!」 
這兩人一番吹唱,「黔南異叟」已明白對方是誰,所以也哈哈大笑道:「好呀!原來是黑水羅兄和巫師弟一同蒞臨!彼此闊別多年,我已衰老健忘,真有點不敢相認了!」 
說著,又舉手肅容道:「請進!我們該歡聚一番啦!」 
「黔南異叟」對馬奇雖然不滿,但在羅、巫二人之前,也只是怒在心中,不形於色,意欲在羅、巫二人離開以後,再作處置。 
且因羅、巫二人是有為而來,必須先行解決,以免失禮於人,貽笑武林,所以將馬奇之事丟在一邊,如此招待羅新和巫成。 
不料,羅新卻哈哈大笑道:「冷兄,慢著!羅某等遠道晉謁,原為貴幫聯盟之事而來,但據令徒說:貴幫已不願與敝教聯盟,反向那武當小子討好,如此,我們已處於敵對地位。 
「因此,羅某欲先向冷兄建議一番,如果冷兄能接納之後,始可把盞談心,再說其他,否則,羅某等身奉教主之命,實不便先私後公,請冷兄原諒!」 
「異叟」見他自承是奉命而來,專談聯盟舊事,心知和馬奇失蹤之事有關,只得仍舊含笑道:「羅兄有何高見?請即賜教!」 
「黑水飛魔」臉色一沉道:「好!羅某奉敝教主令諭前來,目的要冷兄允諾聯盟之事,共謀武林大業,羅某以老友身份亦勸冷兄接納這種建議,才是貴幫之福。 
「此外,令徒馬賢侄,年青有為,正是揚名顯譽之時,冷兄如果倦於幫中之事,何不將大任付託,讓他去奮鬥一番,替師門創造洪業呢?冷兄是聰明人,此兩事任擇其一行之,均對貴幫有絕大禪益,冷兄以為如何?」 
「黑水飛魔」這番荒謬的建議,激得「異叟」怒憤填胸,即欲還以顏色,但「勾魂尊者」已接著道:「二師兄,副總護法的建議,我認為非常適當!為公為私,可說是兩全其美,而且馬師侄秉賦不凡,已足以擔當大事,師兄何不讓他嘗試一番,謀些建樹,你自己亦可暫享清福,刻意潛修。」 
「異叟」對這已被逐出師門的師弟,原無特殊惡感,但此時見他也強詞奪理,心中已為惱怒。 
不禁雙眼猛睜,精光暴射,瞪著馬奇道:「孽徒,你幹的好事!」 
接著,又哈哈大笑一陣,才沉下臉色道:「羅兄遠道來訪,冷某不勝感激,但所提兩事,冷某礙難照辦,貴教嗾使司徒印等暗謀敝幫,已完全失去和平相處之意,此時再談聯盟,實在是畫蛇添足,多此一舉。 
「冷某雖然笨拙,亦不會相信,冷某雖年近八旬,尚不服老,從未有退隱之打算,何況孽徒馬奇,不肖無恥,辜負師恩,竟欲依仗貴教以自重,謀奪敝幫主之位,更不能饒恕!豈能付以重任,助其為惡?此兩項皆敝幫私事,冷某自有定奪,請羅兄轉告貴上,不用費心!」 
他這番嚴正的答詞,使「黑魔」和「勾魂尊者」,臉色轉青,馬奇更是面呈灰色,俯首無語,他似乎已經知道,自己這番行動,已犯了武林大罪,如不將「黔南異叟」除去,已無法進行奪取狐尾幫之陰謀。 
他雖然急想得到幫主之位,對除去「黔南異叟」一事,卻又感到非常害怕! 
尤其是應清華和冷艷雪的關係,更使他心寒膽戰,他明白此時的情勢,若不能叫「異叟」自動讓位的話,縱令強奪過來,也是無法維持的,如再傷及「異叟」的身體,更將落得不堪想像的後果。 
然而現在的情勢,已不由他作主,一切都得聽從「黑水飛魔」的安排,縱使他自願放棄一切,任由「黔南異叟」懲處,事實也不能如願,因此,他懊悔、惶恐、戰驚,面呈灰色,如待死之囚,但此時後悔嫌遲,大錯已成了。 
「黑水飛魔」被「黔南異叟」嚴詞拒絕後,已惱羞成怒,「嘿嘿」冷笑道:「幫主不聽良言,即將自食其果。」 
接著,又向馬奇和「勾魂尊者」道:「我們走罷!」 
馬奇向「異叟」看了一眼,便轉身向莊外舉步,「黑魔」和「勾魂尊者」,也轉身跟在後面,即欲離去。 
馬奇是狐尾幫主的門人,眾所皆知,現在突然叛幫,且在幫中總堂之內,被人挾持離開,可說是狐尾幫的奇恥大辱,武林少見的怪事。 
「黔南異叟」縱有再好的修養,也無法忍受這種侮辱的,所以即時怒喝道:「慢著,羅尼與貴屬要離開,敝幫絕不強留,唯有孽徒馬奇,必須留在此地,按幫規處置,以清本幫幫譽。」 
他這麼一喝,使「黑魔」停下步伐,轉身冷笑道:「你要少擺幫主的威風!馬奇早已脫離狐尾幫,經司徒印介紹加入本教,今日來此,是以紅星教徒身份行事,你已無權干涉其行動。」 
這一來,「異叟」氣得鬚髮俱動,憤怒至極,不再客氣地大喝道:「胡說!冷某教訓門徒,不用要你紅星教過問!」 
接著,又向馬奇喝道:「馬奇,你這忘恩負義之徒,還不自動留下,接受為師處置?」 
「黑魔」不待馬奇出聲,便陰森森地道:「嘿嘿!你既敢強留本教教徒,羅某為了維護教譽,只好得罪了。」 
「異叟」明知這魔頭不易對付,也不願因此示弱,所以堅決地答道:「好!貴護法如此做作,已不用多言,冷某只有以本身所學,向你討個公道了。」 
說完,便舉步前行,向「黑魔」等走來。 
伍為春在「黑魔」提出建議時,即已猜到事情惡化,無法善了。 
故即修書一封,暗派得力舵主一員,快馬離莊,以期能在十天之內,找著應清華等回幫復仇。 
同時,和周雲山暗商一番,傳令各幫眾嚴密戒備,以便隨時接應幫主。 
這時,見雙方已經鬧僵,惡鬥一觸即發,便一聲號令,率領幫眾現身,圍集在「黔南異叟」身邊,準備和這批紅星教徒作殊死戰。 
「黑魔」見「異叟」已經前來,便左手一擺,示意「勾魂尊者』等退後,口中說道:「幫主,進招罷!」 
「黔南異叟」未出掌,便見伍為春和周雲山兩位堂主一齊躍出,向他請令道:「請幫主允准,讓我們先見一陣。」 
「異叟」雖知「黑魔」厲害,卻不知他的底細如何?尤其是變成單手以後,更摸不清對方的真象。 
故一見伍、週二人出戰,正好先作試探之用,便點頭應允道:「好!你們要小心!」 
周、伍二人得到允准,便轉身一躍,分左右向「黑魔」撲去。 
「看掌!」 
即以「點蒼派」的「絕獸掌」法,攻擊「黑魔」的右側,一式「金豹探爪」,直向對方的「肩井」穴拍去。 
周雲山也配合行動,攻擊「黑魔」的左側,一時掌風激盪,聲勢頗為驚人。 
「黑魔」的功力比他們高出甚多,雖因右臂被應清華削去,招式或有少礙,但功力修為仍無損害,對付周、伍二人的夾攻,仍是輕鬆異常。 
他見伍、週二人從左右攻來,隨即嘿笑一聲,晃右肩,揮左掌,即時還擊。 
只見他右肩晃處,前袖翻飛,平時飄灑無力的右袖,此時卻變成具有靈性之利刃,向伍為春攻來的右掌一卷一甩,式似「流雲揮袖」。 
同時,左掌由前向後一揮,翻為由後向前直抓,從「玄烏劃沙」之式,化作「黑虎抓心」之勢,快捷無比,使周雲山封閉不及,忙著沉腕收掌,疾向後躍。 
「異叟」見「黑魔」能以袖當刃,彌補右臂已斷的缺點,暗自佩服這魔頭的不凡。 
在周、伍二人被迫向後疾退之間,「勾魂尊者」已躍至「黑魔」身邊道:「副座,請先休息罷!讓我來對付這兩個小輩,舒舒筋骨。」 
「黑魔」知道他接手的原因,是不願和「黔南異叟」急斗之故,所以應聲旁躍,向「黔南異叟」招手道:「來!幫主,我在旁邊等你賜教!」 
「黔南異叟」見他再度叫陣,便不再猶豫地一掠身形,從後撲去,口中大喝道:「接掌!」 
一式「冷焰生輝」,幻出無數掌影,勁風如潮,直拍「黑魔」的前胸,招式奇奧,不愧是雪山絕學。 
「黑水飛魔」見「異叟」的來勢,也不敢大意,連忙撤右腿,晃右肩,袖化「金絲纏腕」之式,卷消「異叟」掌勢。 
左掌式演「橫江截練」,反襲對方右臂。 
「異叟」「嘿」的一聲,閃身收掌,左掌一晃又吐,一式「銀花獻瑞」,再擊「黑魔」右肩。 
中途化掌為抓,沉勢下襲,捷如閃電,改抓「黑魔」的「笑腰」、「期門』諸穴。 
他對「黑魔」的右臂被毀,認為是一大弱點,雖知對方尚能揮袖當刃,仍著著向右側進逼。 
「黑魔」亦有自知之明,右袖雖能應用,總不如手掌靈活美妙,故對「異叟」專向右方出手的打法,也覺得頗傷腦筋。 
急切之間,只得仍用前式,應付對方。 
本來,以「黑魔」未斷臂前的技藝而言,實要高出「黔南異叟」半籌的,但在斷臂之後,卻又不同了,他的內功修為雖然無損,招式上已打了折扣。 
他現在對著「黔南異叟」,又是雪山派的健者,功力修為早已馳譽武林,所以他絲毫不敢大意,處處避重就輕,式式連消帶打,謹慎從事,去應付對方的攻擊。 
這一來,兩人便成了纏戰的局面。 
「黔南異叟」施展「寒冰掌」的絕招,打擊「黑魔」的右側,「黑魔」卻以「黑煞掌」的招式,化入掌袖雙施之中還擊。 
於是,這兩位「五叟」「六魔」中的人物,便展開一場猛烈的拚鬥。 
只見兩團身影,往來界閃,勁風呼嘯,掌影翻飛,忽而躍起撲擊,忽而繞圈疾走,由慢而快,愈鬥愈急。 
終干使人眼花繚亂,看不清雙方的招式。 
雙方各展絕學,棋逢敵手,纏鬥盞茶時間,仍是平分秋色,勝負難期。 
但在「勾魂尊者」和伍、週二堂主方面,卻已發生了變化。 
伍、週二人自和「勾魂尊者」接手後,最先十招之內,尚能有攻有守,配合得很好。 
但在十招之後,經「勾魂尊者」加重掌力,一輪猛攻,便使他們招法散亂,配合失靈,漸漸陷入危境。 
再經這一段時候的勉強支持,已到了危急萬分,即將被制的地步。 
他們這種危急的情形,不但使狐尾幫為之暗急,甚至影響「黔南異叟」,也因而加強了攻勢。 
「異叟」極想藉一番猛攻,迫退「黑水飛魔」的糾纏,躍往伍、週二人這邊,暫時換下他們再說。 
可是,「黑魔」狡猾異常,他也看到伍、週二人的處境,猜到了「異叟」的企圖,所以,「異叟」雖然加強攻勢,「黑魔」也毫不放鬆。 
兩人纏鬥不止,無法脫手,使「異叟」雖有幫助伍、週二人之意,卻成了心有餘而力不足。 
就在這危急非常的時候,應清華等三人,已趕到了瑞雪山莊的吊橋上。 
三人下騎之後,即似三縷輕煙越林而上。 
眨眼間,便到達廣場外邊。 
應清華一見場中灰色的身影,即知又是紅星教徒擾亂,所以憤怒頓起,驟發朗嘯,身形也從樹上橫飛直渡,一射三四十丈。 
場中眾人聞聲一愕之間,他已身挾勁風,疾射而落,右掌隔空一探,便向「勾魂尊者」的背後抓去。 
「勾魂尊者」正以聲東擊西的方法,將伍為春迫開,反手一式「魂歸離恨」,直擊周雲山的前胸。 
忽又化為「一指勾魂」,改襲對方的「肩並穴」。 
周雲山閃避不及,眼看就要傷在「勾魂尊者」的「勾魂指」下。 
幸得應清華及時出手,向「勾魂尊者」背後一抓,五股尖銳無比的勁風,直襲「勾魂尊者」的「肺海」、「命門」等五處穴道。 
「勾魂尊者」的指梢,抵達周雲山膚肌的剎那,突被背後的勁風嚇得一驚,只得飄身左閃,指尖順勢一劃,將周雲山的上衣劃破,回身呆望著應清華,驚異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