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得祿連忙應“是”,迅快退了下去。 
香蘭大模大樣地登上樓梯,推門而入,很快掩上房門,走近窗前,舉手投亮油燈,才緩緩朝榻前行去。 
只見郭延壽仰臥榻上,定著雙目,一眨不眨。 
香蘭已得天風道人指點,屈指在他左右“天柱雙穴”輕輕一彈,然後舉掌輕推,拍在他“腦戶穴”上。 
郭延壽舒了口氣,緩緩睜開眼來!” 
香蘭心中暗想:“天風道長曾說,拍開他“腦戶穴”,若是依然昏迷不醒,才是真正著了人家的道兒,如今,一拍穴道,就很快醒了過來,看來他果然是大有問題。” 
思忖之間,郭延壽忽然翻身坐起,一眼看到宮君武,慌忙跨下木榻,抱抱拳,說道:“副堂主已經來了一回麼?”香蘭心中暗道:“他一開口,就稱呼自己副堂主,可見他是個老奸巨猾的人,自己可得小心應付才好。”心念一動,立即神色一怔,壓低聲音說道:“你可知咱們處境已極險惡麼?” 
郭延壽瞠目道:“副堂主說什麼?” 
香蘭冷冷一哼,冷聲道:“時機已急,郭護法還對本座不放心麼?” 
郭延壽慌忙躬身陪笑道:“屬下不敢,這原是使者約定之事。” 
香蘭暗道:“你也吐露了口風。” 
一面依然壓低聲音道:“單堂主已對你起了疑心,要我派人暗中監視,我不得使出這條苦肉汁來,不想昨晚天風道人運氣查傷,發現你“腦戶穴”似道陰手封穴,懷疑另有企圖,差幸他還不知解法,卻以截真氣脈之法,封了你的“天柱雙穴”,直到今天傍晚,才把他暗使手法之事,告訴了本座。” 
郭延壽吃驚道:“如此說來屬下已經昏睡了整整一天一晚了。” 
香蘭道:“不錯,單堂主聽信天風道人之言,加派曹四來此,本堂方才聽到一件大消息,才以巡視之名,趕來此地。” 
郭延壽道:“不知使者聽到什麼重大消息?” 
香蘭道:“仙人掌李光智經毒叟朱潛和天風道人診治,人已清醒,預定於近日啟程,由水道護送前去流香谷,本應此刻無法分身,此一消息又十分重要,護法在此已無法耽下去,不如就此刻離去的好。” 
郭延壽目光一動,忽然湊近一步,面露驚異道:“他們莫非對使者也起了懷疑麼?” 
香蘭斜遲半步,故作側耳傾聽狀,才壓低聲音,說道:“那倒還沒有。” 
郭延壽抬頭望望窗外,問道:“此刻不知幾更幾點了?” 
香蘭道:“快四更了,你快走吧。” 
郭延壽點點頭,右手一伸道:“使者請發壇令。” 
香蘭道:“不用了,你……” 
話聲未落,郭延壽突然陰沉一笑,右手虛揚疾發,五指如鉤,閃電般朝香蘭肩頭抓來。 
他這一突起發難,事先毫不招呼,以他一身功力,就算是當代武林高手,也萬萬閃進不開。 
那知他手指剛剛沾到對方衣襟,香蘭突地像一陣清風似地飄了開去,口中冷哼道:“郭護法,你這是什麼意思?” 
郭延壽目注香蘭,陰笑道:“你不是宮君武。” 
香蘭微啞道:“我本來就不是宮君武。” 
郭延壽面露訝異,猛地跨上一步,問道:“你是何人?” 
香蘭怒道:“我是朱鳥五使,難道你豈不知道?” 
郭延壽陰森一笑道:“你喬裝而來。如何瞞得過老夫?” 
舉手一掌,劈了過來。 
香蘭輕輕一閃,避開他掌勢沉喝道:“郭延壽,此刻已快四鼓,你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她沒有還手,反要他快走! 
這可把郭延壽弄糊塗了,掌勢一停,目注香蘭,疑惑地道:“你究竟是誰?” 
香蘭哼道:“你真糊塗,使者無法分身,才要我來通知你快走,你當我是什麼人?” 
郭延壽聽了一怔,慌忙抱拳道:“姑娘原來是鄢壇主手下,兄弟失敬,不知壇主還有什麼指示?” 
香蘭暗道:“原來他已經聽出我是女的了。” 
口中輕笑一聲道:“壇主要我把你拿下了。” 
她在說話之時,運功蓄勢已久,話聲未落,反手一掌,拍了過去。 
這一掌,有如一片利刃,削向郭延壽左臂,人卻疾退數尺,已經到了窗下。 
郭延壽眼看香蘭掌勢勁急,正待出手封解,此時瞥見她一擊即退,分明不是有意跟自己動手,主要是趁勢奪窗而出! 
登時面凝殺機,口中冷哼一聲,功聚右臂,一掌橫掃出去。 
郭延壽外號金甲神,一身功力,已臻上乘,這一掌出手,登時掌風呼嘯,橫裡撞來,力道極強。 
香蘭不敢跟他硬接,雙肩一晃,閃了開去。 
郭延壽一掌把香蘭逼開,並未追擊,迅快轉身,伸手朝枕下摸去。 
香蘭抿抿嘴,笑道:“你的金瓜錘早被我丟到窗外去了。” 
郭延壽轉身來,滿險俱是殺氣,眼中凶光四射,獰笑道:“沒有金瓜錘,你一樣逃不出我掌心。” 
香蘭冷笑道:此刻窗外早巳布了天羅地網,你也一樣逃不出這間小樓。” 
郭延壽緩緩逼上兩步,陰森地說道:“老夫縱然逃不出這間小樓,也要真斃了你。”雙掌分合,呼呼二掌,砍擊過來! 
這兩招出手如電,都指向香蘭身上要害。 
香蘭故意驚叫一聲,急急往旁閃出。 
郭延壽反而一聲不作,手上加緊,只是凌厲撲攻。 
他武功本來甚強,此刻已存下了葬敵的決心,出手招數,更是狠毒無比。 
香蘭似是被他搶制了先機,除了閃避,無法招架,被逼的連連後退,恰好把郭延壽引向前窗。 
這時但聽後窗格的一聲,窗戶啟處,一道人影,飄然穿窗而人,落到郭延壽身後,呵呵笑道:“姑娘勿驚,此人就交給貧道吧!” 
郭延壽久經大敵,有人從後窗破窗而入,他豈會不覺?口中沉嘿一聲,連頭也不回,陡然欺身過去,舉手一掌,直向香蘭砍去。 
香蘭又是一聲驚叫,踉蹌躍開。 
郭延壽在這電光石火之際,左臂當先,護住頭臉,雙足猛然一頓,身化長虹,閃電般朝窗外射出去。 
窗外適時響起一聲朗笑:“睡下!” 
那是江寒青的聲音,同時一股掌風,攔腰撞到。 
郭延壽穿窗而出,早就料到會有人攔襲,因此,就在穿出窗外之際,立即身子一滾落屋面,像滾筒似的沿著屋瓦,迅疾滾出去一丈來遠。 
腳跟一用力,身子就像不倒翁般突地站了起來。 
這一著當真奇快絕倫,但他堪堪站起,就看到自己面前安詳地站著一個人,含笑說道:“郭護法還是倒下吧!”舉手一指,點了過來。 
這一指又快又准,來的俏無聲息,郭延壽陡地一驚,哪裡還想躲閃的開?口中悶哼一聲,應指倒下,骨碌碌從屋簷上滾了下去。 
天風道人一閃而至,問道:“二公子得手了麼?” 
江寒青瀟灑一笑道:“得手了。” 
香蘭跟蹤掠了過來,嬌笑道:“江二公子好俊的功夫!” 
江寒青笑道:“姑娘早已傳出暗號,在下出其不意,自然容易得手。” 
天風道人道:“咱們快下去了。” 
三人飛落院中,曹四、張得祿早已把郭延壽按在地上,反剪雙手,捆了個結實。 
兩人還不知宮君武是香蘭喬裝的,慌忙站起身子,垂手道:“副堂主,這廝如何發落?” 
香蘭一笑道:“你們把他押著見單堂主去。” 
兩人答應一聲,指起郭延壽,跟在天風道人、江寒青、香蘭三人身後,往第一幢賓捨行來。 
進入院落,香蘭領著曹四、張得祿把郭延壽送入堂屋,然後吩咐二人退出,在庭前待候。 
兩人領命退出。 
單曉天獨目凝光,問道:“他果然真是偽裝中風的麼?” 
香蘭早已揭下面具,一手理理秀發,欠身應了聲“是”,就把自已經過,詳細說了一遍。 
單曉天呵呵笑道:“果然不出道長所料。” 
天風道人笑道:“朱鳥五使因為假扮宮君武,得知堂主已對郭延壽起了懷疑,才以陰手點閉郭延壽“腦戶穴”,這原來是苦肉之計,好使堂主認為他病勢沉重,防范之心,自然也就松懈下來,他們狡計也就得逞了。” 
單曉天點道:“宮副堂主會出了差錯,真是兄弟料所不及之事!” 
香蘭站在一邊,說道:“他問小婢幾更幾點,大概就是暗號了。” 
單曉天頷首道:“你解了他身上穴道,老夫有話問他。” 
香蘭答應一聲,伸手一掌,拍開了郭延壽昏穴,又點了他四肢穴道。 
郭延壽候地睜開眼睛,發覺自已被人反剪雙手,捆了五花大綁! 
再看堂上,燭光瑩瑩,上首端坐著獨目閻羅單曉天,左右兩人,一個是白髯飄胸的天風道人,一個就是喬裝黑旗令主的江寒青。 
一旁還站著一個秀發披肩,身下還穿著男裝的女子,正是方才假扮宮君武,冒充朱鳥五使的那人! 
他目光迅速一動,一言不發,又緩緩閉上了眼睛。 
單曉天洪笑一聲道:“郭老哥醒過來了,兄弟還有很多事情,要向你請教。” 
郭延壽冷嘿道:“郭某既然被擒,殺剮悉聽尊便,要從我口中問出什麼來,那是休想。” 
單曉天呵呵笑道:“郭老哥助我救出李老莊主,兄弟還是感激你老哥的。” 
郭延壽冷哼道:“李光智垂死之人,諒你們也無法挽救他的性命。” 
天風道人大笑道:“郭施主錯了,李老莊主病勢雖重,但有貧道和毒叟朱潛二人療毒治傷,雙管齊下,天下還沒有不治之症。” 
郭廷壽道:“單堂主打算對郭某如何?” 
單曉天拂須笑道:“兄弟打算釋放郭老哥回去。” 
郭延壽冷笑道:“單堂主倒是大方得很。” 
單曉天淡淡一笑道:“兄弟確是有意釋放你郭老哥,要你捎一個口信就行。” 
郭延壽看他說的不像有假,不禁冷冷問道:“什麼口信?” 
單曉天道:“兄弟先想知道貴門在杭州的負責人,究是何人?” 
郭延壽道:“江二公子知道,最近大宮主、二宮主、三宮主都曾到過杭州,但目前在不在,兄弟也不得而知。” 
單曉天頓首說道:“兄弟不管你們誰在杭州,只要郭老哥先捎個口信給你們此地能作主的人就好。” 
郭延壽道:“單堂主放心,這口信兄弟自可給你捎到。” 
單曉天道:“如此就好。” 
郭延壽道:“單堂主可以說了。” 
單曉天抬了抬手。 
香蘭立即走了過去,伸手推開廂房門。 
單曉天道:“郭老哥認識此人麼?” 
郭延壽舉目瞧去,但見廂房一張木榻上,側身躺臥著一個十八九歲的俏麗女郎! 
心頭不禁暗暗一怔,忖道:“自己只知宮君武是由朱雀壇鄢壇主親自喬裝而來,一莫非這女郎就是鄢壇主麼?她竟然還只有這麼年輕?” 
原來朱雀壇專門負責派遣臥底之人,平日行蹤神秘,很少以真面目示人,郭延壽只是五鳳門一個三等護法,自然沒有見過鄢壇主面貌,一時不敢確定。 
單曉天微微一笑,道:“郭老哥不說,兄弟也早已知道了,她是貴門朱雀壇的朱鳥五使,對不對?” 
郭延壽心中暗道:“原來他還不知道鄢壇主的身份。”一面冷冷哼道:“單堂主既已知道,何用多問?” 
單曉天拂須笑道:“這就是兄弟要郭老哥捎的口信了。” 
郭延壽道:“單堂主最好說得清楚些。” 
單曉天道:“郭老哥可知宮副堂主現在何處麼?” 
郭延壽道:“兄弟不知道。” 
單曉天目中冷芒一閃,突然提高聲音道:“郭老哥一問三不知,可曾想到你們是落在單曉天手裡麼?” 
郭延壽道:“單堂主想動刑麼?” 
單曉天冷曬道:“那倒用不著,因為郭老哥的頂頭上司已經說出來了。” 
郭延壽心中暗道:“鄢壇主平日為人機智精明,如此看來,終究年紀還輕,閱歷不足,敢情給單曉天幾句一唬,就全盤套出來了。” 
一面冷漠地說道:“五使者說出來了就好。” 
單曉天陡地臉色一沉,目注郭延壽,沉聲道:“郭老哥偽裝投效本門,實乃臥底奸細!如以投效本門而言,則為叛徒,如以臥底奸細而言,則為敵人,這兩者,論律都當處以極刑。” 
他說到此處,口中一陣森然冷笑,繼道:“你郭延壽在五鳳門中,不過一個區區三等護法,無足輕重之人,老夫殺之不武,故而饒爾一命。” 
突然揮手兩掌,拍開郭延壽受制穴道,沉喝道:“回去轉告你們作得了主的人,限三日之內,釋放宮副堂主,老夫也自會放你們朱鳥五使回去,逾期,真怪老夫把你們留在杭州的羽黨,一網打盡!好了,你可以去了。” 
只聽郭延壽干咳一聲道:“單堂主並非釋放兄弟,只是要兄弟替你傳遞口信而已,因此,兄弟也毋須感謝單堂主,日後單堂主若是落在郭某手中,那就沒有這等便宜了。” 
單曉天仰首大笑道:“單曉天若會落到你郭延壽手裡,就任你處置,死而無怨。” 
郭延壽冷哼一聲:“好!”返身往外就走。 
單曉天起身喝道:“曹四,你通知各處崗位,不許留難,放他自去。” 
曹四在院中答應一聲,立即傳下命去。 
單曉天等他走後,不覺一手掀髯,朝天風道人笑道:“道長這一石二鳥之計,果然高明,這郭延壽,一月之前,已向副堂主表示了投效本門之意,據宮副堂主告訴兄弟,數年前他曾救過郭延壽性命,如此看來,宮副堂主早在一月之前,已被賊人假冒了。” 
天風道人突然好似想起了什麼,目視朱鳥五使,問道:“她已經知道本門底細了麼?” 
單曉天微微搖首,笑道:“宮副堂主持大覺大師親筆函而來;第一關就遇上兄弟,當時兄弟因人手不足,就把他留了下來,一面申報谷主,委他擔任副堂主之職,以迄於今,說起來,他連山主之面也沒有見過,試想連宮副堂主都未必知道本門底蘊,她哪會知道?” 
天風道人頷首道:“如此就好。” 
江寒青暗忖:“他們究有什麼隱秘,值得天風道人如此重視?” 
單曉天朝天風道人問道:“道長方才發現了什麼事情?” 
天風道人笑了笑道:“貧道今晚遇上了兩位年輕高手,可能都和江二公子有關。” 
單曉天道:“這兩人是誰?” 
天風道人道:貧道也弄不清楚,有幾樁事,先得問問江二公子。” 
江寒青覺得奇怪,問道:“道長要問什麼?” 
天風道人道:“江二公子認不認識五鳳門的三宮主?” 
這話問得突然! 
江寒青心頭“咚”的一跳,只好點點頭,道:“認識。” 
天風道人道:“她是女的?” 
江寒青玉臉不期一紅,點頭應道:“是的。” 
天風道人滿意地點點頭,笑道:“她一定已經知道韓少山就是你了,不然;她不會以韓少山之名,給你送藥來了。” 
說到這裡,伸手從大袖中取出一顆蠟九,又道:“這是魚姥的‘天機丹’,該是不會錯了,江湖上人把它視作運功療傷的至寶靈丹,就是在二三十年以前,也不易求得,三宮主居然會親自把這等珍貴的藥物,送與江二公子。” 
江寒青臉上一紅,道:“道長可是對在下也起了懷疑?” 
天風道人微笑道:“那倒不是,她來時以黑布蒙險,把藥交給貧道之時,自稱韓少山,顯然不欲人知。” 
說這裡,接道:“此丹運功療傷,頗著奇效,二公子且把它收好,日後也許有用。” 
江寒青紅著臉把“天機丹”接過,一面問道:“那麼道長如何知道她是五鳳門三宮主呢?” 
天風道人笑了笑道:“貧道哪會知道?是聽後來的一個青衫書生說的。” 
江寒青楞然道:“後來的一位青衫書生?” 
天風道人道:“貧道方才不是說過?今晚遇上兩位青年高手麼?這相公也自稱韓少山,此人一身武學,高不可測,貧道就不知他是誰了。” 
江寒青突然心中一動,問道:“道長能否把經過情形見告?” 
天風道人笑了笑道:“自然可以。” 
當下就把自己如何發現青衫少年,他詢問江寒青傷勢,留下“天機丹”而去,及自己追出圍牆,才見青衫少年已被一個青衫書生截住,從兩人談話中,才知前面那個青衫少年是五鳳門的三宮主,但後來那人,卻不知他的來歷……說了一遍。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他臨走之時,有兩句口信交待貧道,轉告二公子的。” 
江寒青道:“他交待道長的是兩句什麼話?” 
天風道人道:“轉告江賢弟,諸事小心!” 
江寒青臉露驚喜道:“他是董大哥!” 
天風道人笑道:“貧道早就想到他可能是二公子的熟人,只不知這位相公,是何來歷?” 
江寒青道:“在下身中五鳳門慢性奇毒,就是董大哥治好的,在下雖和他結為兄弟,但董大哥師門來歷,在下也不大清楚。” 
天風道人望著單曉天道:“目前從種種跡象顯示,五鳳門幾個宮主,和魚姥必有極深淵源,谷主在事前雖略有所聞,只怕也未必知道的很多,此事關系重大,稍一處理不慎,極可能引起軒然大波,江二公子從他們那裡,學得“天鳳三式”精英;尤為難得,依貧道之見,不如請江二公子去一趟流香谷。” 
江寒青雖不知天風道人和單堂主說的究是何事?但聽他說出要自己去一趟流香谷,不禁心頭一急。 
不待天風道人說完,慌忙搖手道:“在下和單堂主早已說過,只能在此停留三天。” 
單曉天笑道:“二公子耽心的是令兄尚在賊手,急於趕去援救,此事如果沒有宮副堂主被人喬裝臥底,二公子身份未洩之前,趕去金陵,要救令兄脫險,自非難事,只是如今二公子身份已洩,他們自然也會防到這一著,因此目前趕去,不但不易救出令兄,反而也正好把你引入對方預布的陷阱之中,實非明智之舉。” 
說完,當先站起身來。 
天風道人跟著站起,點頭道:“不錯,江二公子也該休息了。” 
江寒青自然聽得出來,單曉天似是故意拿話岔開自己的問題,心中更覺疑竇叢生,但因單曉天和天風道人都已站起,只得跟著站起身來。 
江寒青別過二人,回到自己房中。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突聽房外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及門而止! 
來人似是到了門口,卻又並未舉手叩門。 
江寒青倏地睜開眼來,問道:“門外什麼人?” 
只聽一個女子聲音答道:“是小婢香蘭。” 
香蘭道:“方才來了兩位客人,單堂主交待小婢,若是江公子醒來,就請到前廳去。” 
江寒青問道:“你知道來的是什麼人嗎?” 
香蘭道:“小婢不大清楚,好像聽說是從金陵來的。” 
江寒青稱謝一聲,匆匆漱洗,就和香蘭一同下樓。到得前廳,只見單曉天正陪著兩位客人說話。 
這二人,自己最是熟悉不過,一個是仙人掌李光智的兒子李維能,另一個則是自己南江府的總管管天發,心頭方自一喜! 
大家相繼落座。江寒青朝管天發問道:“管兄來得正好,不知金陵城中,目下情形如何?” 
管天發欠了欠身,還未開口。 
單曉天獨目轉動,大笑道:“管總管是特來向二公子報喜的。” 
江寒青聽得不覺一怔,含笑道:“管兄有什麼好消息麼?” 
單曉天搶著笑道:“太好了,不但令兄已經脫險,潛伏金陵的黑旗令爪牙,也悉數就殲了。” 
江寒青喜得雙眉一揚,問道:“管兄此話當真?” 
管天發點點頭道:“是的,自從嚴老前輩(紅臉判官嚴友三)和少林覺明大師、清涼寺覺勝老法師、紫竹庵無塵師太,趕赴蘇州笏篇山莊,許莊主(許敬伯)就和嚴老前輩聯袂到了金陵。正好兄弟和千秋莊李公子(李維能)也趕到金陵,當晚就解決了留在金陵的黑旗令主下一干賊黨,救出大公子(江步青),四大世家就在本府締盟結約,號召江南武林同道,一致抵抗五鳳門……” 
江寒青聽到這裡,不覺軒眉笑道:“如此一來,五鳳門江南總分壇那是砸定了!” 
單曉天捋須大笑道:“老夫執掌流香谷行令堂主,奉谷主之命,原是支援武林四大家來的,不想功勞全被你們占去了。” 
話聲甫落,只見一名使女,走了進來,朝單曉天欠一禮,說道:“回堂主的話,道長說:差不多了,堂主可以陪李公子進去探視了。” 
單曉天點點頭,朝李維能道:“天風道長既已同意,老夫這就陪同李世兄進去。” 
說完,站起身來,一面朝江寒青道:“江二公子和管總管也不妨同去看看李老莊主。” 
李維能慌忙拱手道:“多謝單堂主。” 
江寒青、管天發也同時跟著站起,由單曉天陪同,往中院而來。 
李維能方才曾聽單曉天說過,自己父親,正由毒叟朱潛,和天風道長兩人會同治療之中,只不知是否已有起色? 
心中原已甚是惶急,這時到了書房,只有一簾之隔,依然不能進去探視,更是坐立不安。 
這樣又過了一刻工夫之久,才見門簾一動,走出一名黑衣女子。只見她面蒙黑紗,一手端著一個銅面盆,翹起春筍般手指,沾著清水,輕輕灑在房門口的地上。 
她雖然臉上蒙著黑沙,身上穿一套緊裹腰身的黑衣,顯得十分苗條,看去年紀不大。 
尤其她灑水的手勢,輕盈美妙,姿態更是動人,只是在她纖細的腰間,卻斜插了一支馬尾長拂,使人覺得不倫不類。” 
江寒青邊暗暗忖道:“此女一身裝束,似乎不是衛府使女。” 
那黑衣女子低著頭自顧自灑水,坐在書房中的幾人,只顧看著她灑水,也沒有人開口說話。 
這樣又過了一盞熱茶工夫! 
黑衣女子已在門前數尺周圍,灑遍了水,才放下面盆,伸手掀起門簾,掛好簾鈞,緩緩轉過身來,冷聲道:“你們可以進去了,但切勿碰上門簾。”話聲一落,端起面盆,自顧自往房中走入。 
她聲音甚是嬌脆,但卻冷冰冰的像是從地窖中吹出來的冷風一般! 
單曉天道:“現在咱們可以進去了。” 
領著三人,往房中走去。 
李維能一腳跨進房間,就看到靠壁一張錦榻上,躺臥著一個面容枯瘦的老人,不是自己老父,還有誰來?” 。時但覺心頭激動,目含淚光,口中叫了聲“爹!”不由自主的往榻前奔了過去。 
摹聽有人冷喝一聲:“快快站住!” 
一般暗勁,直向李維能身前湧來! 
李維能大吃一驚,急急閃動身形,避讓開去,回頭望去,只見發話的是一個滿腮蒼髯,身材高大的黑袍老人! 
敢情這一記掌風,也正是他劈出來的,心頭方自一怔! 
天風道人已經面含微笑,說道:“李公子確是不可過去,令尊人雖醒轉,但臥榻上沾了不少毒血,沾到衣袍上,還不得事,若是沾上肌膚,事情就麻煩了。” 
李維能道:“道長,家父已經醒過來了麼?” 
天風道人頷首道:“不錯,這位朱道兄,乃是用毒聖手,三日來,經他施展“金針洩毒”之法,令尊身上奇毒,大概已去十之七八,此時人雖醒轉,但剛服下雪芝丹,還需盞茶工夫,體力才能復原,暫時還不適宜說話。” 
李維能趕忙拜了下去道:“朱老前輩挽救家父子垂危之中,大思不言報,請受晚輩一拜。” 
這時躺在榻上的老人李光智已經緩緩睜開眼來。 
天風道人道:“老莊主醒過來了。” 
李維能走近榻前,低聲道:“爹,你老人家好些了麼?” 
李光智幾乎瘦成了一把骨頭,兩眼深陷,望著李維能,點點頭,虛弱的道:“孩子,你來了。為父這是二世為人了,沒想到為父縱橫半生,卻栽在五鳳門幾個豎子手裡。” 
李維能:“你老人家知道了麼?” 
李光智道:“為父聽天風道兄說過,賊子居然偷天換日,把為父從白雲觀了出來,等天風道兄發覺其中有詐,追上青旗令主,幾乎還吃了大虧……” 
江寒青心中暗道:“這段經過,若非從仙人掌口中說出自己倒是沒聽人說過。” 
只聽李光智續道:“此次郭延壽把為父送來,大概是賊黨認為為父死期不遠,以此取信於單堂主,作為晉身之階,沒想到他竟是臥底來的,昨晚已被單堂主破獲了。” 
說到這裡;目注李維能,問道:“那假冒為父的賊子,你如何處置了?” 
李維能聽為父的口氣,似乎還不知道沈姨娘是五鳳門奸細,心中暗暗吁了口氣,忖道:“爹傷毒初愈,家中發生變故之事,暫時還是不提的好。” 
當下就把管天發假扮瞿天啟,揭穿賊黨陰謀之事,大概說了一遍,其中只是把沈姨娘臥底的一節,略過不提。 
李光智聽得不住點頭,目光一抬,問道:“這二位就是江二公子和管總管麼?” 
江寒青跨上一步,拱手道:“晚輩江寒青,這是寒捨總管管天發。” 
管天發跟著拱拱手,道:“後學管天發見過李老莊主。” 
李光智目光打量著兩人,點頭道:“英雄出少年,江二賢侄和管總管果然都是少年俊傑,維能,你以後要多多親近,跟他們學學。” 
李維能唯唯應是。 
江寒青道:“世伯過獎,晚輩如何敢當,武林四大世家,如今業已聯合一致,締結之盟約,大家都是自己人,世伯千萬不可客氣。 
李光智奇道:“什麼四大世家結……” 
李維能忙將武林四大世家結盟之事,扼簡說了。 
李光智聽得連連點頭,感傷的道:“如此甚好,唉,結盟之事,其實老夫早有此意,咱們四家人家,如能早日聯合一致,大江南北,黃河兩岸,也不致鬧出這麼多事來了。” 
天風道人因李光智傷毒初愈,不宜多說,這就朝單曉天暗暗使了一個眼色。 
單曉天立即笑道:“李老莊主劇毒初清,尚需靜養,李公子和江二公子還是到外邊談吧。” 
毒叟朱潛吩咐道:“龍珠,去放下門簾。”;黑衣女子正在清洗金針,聞言答應一聲,俏生生走到門口的身形一停,冷冷道:“諸位可以出去了。” 
江寒青心中暗道:“這父女二人對人好生冷漠!” 
單曉天卻絲毫不以為意,含笑點頭,道:“咱們走吧!” 
引著三人退出書房,回到前廳。 
使女們已經擺好一席豐盛酒菜,這是李維能、管天發洗塵宴。 
快過三巡,忽聽簾外響起一名使女的聲音,說道:“啟稟堂主,宮副堂主回來了。” 
隨著話聲,掀起門簾。 
宮君武迅快地走了進來,敢情他一眼看到席間坐著三位外客,不好多說,只是朝上拱拱手道:“兄弟見過堂主。” 
單曉天掀髯笑道:“宮老弟脫險歸來,快坐下來再說。” 
宮君武滿臉疚色,說道:“堂主不見責怪,兄弟也深感汗顏無地,從上月在江西旅捨,著了賊黨的道,直到今天,對方釋放兄弟之前,兄弟根本不知身在何處?” 
單曉夭道:“他們也沒有問你什麼話麼?” 
宮君武道:“說來慚愧,他們似乎對兄弟知道的甚多,這多天來,賊人一共和兄弟談過三次,他們反復詢問的,卻只有一個問題。” 
單曉天一手拂須,笑道:“他們問的可是谷主來歷麼?” 
宮君武奇道:“堂主如何知道的?” 
單曉天蕪爾笑道:“老夫只是猜想罷了,試想他們既然對老弟知道的甚多,而且反復詢問的,又只是一個問題,那自然是一件他們十分重視之事了,目前江湖上能和五鳳門相抗衡的,只有流香谷,他們所顧忌的,也就是谷主一人,你老弟又是流香令行令堂副堂主身份,他們自然想從你口中探詢山主來歷了。” 
江寒青心中暗道:“聽單堂主口氣。好像流香谷主的身份極為隱秘,不知究是何人?連五鳳門都對他這般忌憚!” 
單院天道:“你被他們囚在什麼地方?” 
宮君武道:“好像是在一座山腹之內,其中有著不少石室。” 
單曉天點頭道:“那是排衙石室了。” 
宮君武道:“兄弟不知那是什麼地方,因為兄弟根本不知道他們今天就會釋放,而且在釋放之前,他們已在飯菜中做了手腳,方才兄弟醒來之時,才發覺自己已在南屏山頂。” 
單曉天道:“他們沒和你說什麼話麼?” 
宮君武道:“沒有……” 
話未說完,忽然“哦”了一聲,探手在懷中模出一封信柬,說道:“兄弟醒來之時。發現懷中有一封秘密信函,因上面寫有堂主啟字模樣,兄弟未敢擅拆。” 
隨著話聲,把密柬呈上。 
單曉天接過信柬,果見信封上寫著:“敬煩轉呈單堂主親啟”字樣,不覺淡淡一笑,回頭朝江寒青道:“這是他們的回話了。”正待撕開封口—— 
宮君武道:“堂主且慢,賊黨詭計多端,莫要在信上做上了手腳?” 
單曉天笑道:“他們還有人質在咱們手裡,老夫諒他們決不敢在信上耍什麼花樣。” 
伸手撕開封口,抽出一張信箋。 
只見上面寫道。” 
書奉單堂主閣下: 
$R%郭護法延壽歸來,准悉一切,此一回合,敝壇已自承失敗矣。惟勝負乃兵家常識,焉知異日閣下無失算之時?已遵,囑先釋宮副堂主君武去,亟盼,貴堂主善守信諾,立即釋放敝壇朱鳥五使以全江湖道義,局勝翹企。五鳳門朱雀壇壇主拜啟。$R% 
單曉天看完書信,獨目之中,神光炯炯,大笑道:“好個‘焉知異日無失算之時’。老夫倒要看你們如何使我失算?” 
隨手把信箋朝江寒青遞過來,接著笑道:“江二公子看看他信上口氣,著實不小。” 
身後一名使女,躬身領命,往外行去。 
不多一回,只聽門外響起那使女的聲音說:“啟稟堂主,香蘭已把朱鳥五使帶到。” 
單曉天道:“叫她們進來。” 
那使女嬌聲喝道:“堂主有令,叫你們進去。” 
門簾啟處,只見香蘭身後跟著一個青衣少年走了進來。 
那青衣少年正是五鳳門朱雀壇的朱鳥五使,只是身上已穿了一件男人長服,雙手下垂,敢情香蘭怕她倔強,點了她雙臂穴道、只見她粉險之上,一片冷漠,看不出是驚是怒。 
香蘭立即上前一步,躬身道:“小婢叩見堂主。” 
單曉天擺擺手,轉身對朱鳥五使道。”老夫顧全江湖道義,你可以去了。” 
說到這裡,朝香蘭吩咐道:“你解開她雙手穴道,任她自去。” 
香蘭答應一聲,伸手給朱鳥五使解了兩臂穴道。 
朱鳥五使雙目一抬,冷冷道:“單堂主不怕我日後尋仇麼?” 
單曉天縱聲笑道:“老夫既然答應放你,豈會怕你日後尋仇?” 
朱鳥五使冷哼一聲,冷峻目光,識到了江寒青身上,目露怨毒,切齒道:“江寒青,你記住了,鄢瓊這輩子和你沒完的。” 
說完,轉身往外就走! 
江寒青俊目放光,朗朗笑道:“江某又豈會懼怕你日後尋仇?” 
話聲出口,突然想起那晚在聖果寺桃林前,曾聽三宮主說過,她本來叫孫小鸞,因為師傅門下,都有一個“飛”字。才改了孫飛鸞。 
心中一動,暗自忖道:“這朱鳥五使,叫做鄢飛瓊,名字中不是也有一個“飛”字麼,莫非她會是三宮主的同門師妹?”想到這裡,口中不覺輕“咦”了一聲! 
單曉天看他沉思半晌,口中忽然輕“咦”出聲,他江湖經驗何等老到,已然看出江寒青這聲輕“咦”,必有緣故,不覺轉口問道:“江二公子可是發現有什麼不對麼?” 
江寒青臉上微微一熱,說道:“在下覺得此女並不是朱鳥五使。” 
單曉天一怔道:“那是什麼人?” 
江寒青道:“也許她的身份高過朱鳥五使甚多。” 
香蘭輕啊一聲道:“小婢想起來了,那天郭延壽把小婢當作鄢壇主手下的人,她叫鄢飛瓊,那是一位壇主了。” 
江寒青搖頭道:“在下覺得她可能是五鳳門五位宮主之一。” 
李維能、宮君武都因不清楚此中經過,不便插口。 
單曉天聽得奇道:“二公子從哪裡看出來的?” 
江寒青道:“據在下所知,五鳳門五位宮主,名字中都有一個飛字,此人自稱鄢飛瓊,名字中也帶了一個飛字。” 
單曉天道:“她年事極輕,哪是老幾?” 
江寒青道:“以在下看來,她不是四宮主,就是五宮主了。” 
單曉天沉吟著領首道:“唔,五宮主,再兼朱雀壇壇主,這也未嘗不可。” 
說到這裡,忽然問道:“二公子知道他們五個宮主,都是女的麼?” 
江寒青道:“這個在下也並不清楚。” 
正說之間,只見一名青衣使女掀簾而入,朝單曉天躬身一禮,道:“小婢奉太君之命,來請單堂主。” 
單曉天道:“既是太君召見,老夫立時就去。” 
說完,站起身,朝宮君武道:“宮老弟陪江二公子、李公子談談,老夫往內宅去去就來。” 
江寒青、李維能同時起立,抱拳道:“堂主只管請便。” 
單曉天別過眾人,舉步往外就走。 
這天晚餐之後,東花廳右廂一間密室之中,紅燭高燒! 
居中端坐的是獨目閻羅單曉天。 
他左右是天風道人、毒叟朱潛,接著是江寒青、李維能、管天發和副堂主宮君武。 
每人面前,放著一盞新泡的龍井茶。大家靜悄悄地圍著一張小圓桌而坐,氣氛顯的異樣沉寂! 
室中除了與會的人之外,連一個伺候的使女也沒有,密室門簾低垂,一道木門也在裡面上了日。 
敢情大家是在計議著某一件事,而這件事,顯然是事關重大,而且也極端機密! 
第二天一早,南屏衛府後花園一處水榭中,停泊了兩艘烏蓬船。 
(烏蓬船是浙西特有的名稱,因船蓬漆以黑漆,故名)。 
兩艘船,船蓬遮的甚是緊密,別說岸上人瞧不到船中一點動靜,就是船艙裡的人,也根本看不到船外一絲景物。 
兩艘船漸漸駛出衛府花園!單曉天目送船只遠去,他平日嚴肅的臉上,也漸漸露出微笑,一手捋須,低聲道:“宮老弟,咱們也該准備了!” 
天風道人、江寒青等人一走,本來極端機密的行動,也揭曉了。 
原來他們是護送仙人掌李光智上流香谷的。 
這是流香谷主昨天傳下來的密令,為了防范五鳳門得到消息,是以一行入分乘了兩艘烏篷船,由衛府後園出發。 
(杭州富豪人家,大半都有花園,除亭樓閣台之外,開辟小河,引入湖水,使游艇可由園中直駛湖上。) 
兩艘烏篷船,船蓬緊閉,船上的人,雖覺悶氣,但船上早已准備了上好龍井,和杭州著名的細點茶食。 
除了仙人掌李光智一個人躺在中艙外,住在前艙的是江寒青、李維能、管天發三人,艙中可坐可臥,大家談談說說,倒也解去了不少旅途的寂寞。 
三人早就知道此行是護送仙人掌到流香茶去的;但誰也不知道流香谷究在哪裡?路程如何走法?但覺舟行曲折,不住地隨江而轉!(富春下游,江流甚是曲折,尤以杭州附近為甚,曲折有如“之”字。) 
第二天中午,兩只船在湯家埠打尖。 
管事的上岸采辦蔬菜去了,水手們正在船梢做飯。 
只聽岸上有人問道:“喂,伙計,你們船上,可有一位韓爺麼?” 
水手答道:“沒有,沒有,咱們主人姓張。” 
那人笑道:“我不管你們主人姓張姓李,但你們船上,明明有一位韓爺,不信你進去問問。” 
管天發一抱拳道:“朋友找韓爺何事?” 
青衣人展齒一笑道:“那是你承認船裡有一位韓爺了。” 
管天發道:“在下只是隨便問問,朋友巴巴地進來,大約不會沒有事吧?” 
青衣人點點頭道:“不錯,在下如是無事,也不敢來擾諸位了。” 
管天發道:“朋友若有什麼話,和在下說,也是一樣。” 
青衣人眼珠一轉,問道:“你是南江府的管總管,對不對?” 
管天發怔了一怔道:“朋友如何知道的?” 
青衣人道:“你們自以為人不知,鬼不覺,其實人家早就知道啦!” 
他不待管天發說話,接著說道:“我是奉命送信來的,你既是南江府的大總管,和你說也是一樣……” 
管天發道:“朋友送的是口信麼?” 
青衣人點點頭道:“自然是口信了。” 
管天發笑道:“朋友既然信得過管某,那就可以說了。” 
青衣人忽然聲音一低,說道:“你轉告韓爺,人家已調集不少高手,追蹤你們船只而來,准備今晚動手,你告訴韓爺。” 
管天發驚道:“朋友是如何得知,又奉何人之命?” 
青衣人道:“自然是奉我們主人之命,你告訴韓爺,他自會知道。” 
管天發心中又是一動,問道:“朋友也是五鳳門的人麼?” 
青衣人臉色一變,說道:“我話已經傳到了,你就這樣轉告韓爺,讓他千萬不可逞強,早點離開,好啦,我不能在這裡停留太久,我走啦!” 
說完,擰腰縱身,朝岸上掠去。 
管天發目送青衣人遠去,心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忖道:“此人身材瘦小,尤其臨走時擰腰躍起的身法,莫非是女的不成?” 
正在轉念之際,只見船上的楚管事,走了過來,躬躬身,問道:“管爺,他究竟有什麼事?” 
管天發已聽單曉天說過,這姓楚的是他堂下最得力的管事,為人機智干練,才會派他來管理兩艘船上水手的。 
這就輕聲說道:“他是來報信的,五鳳門賊黨,已經跟蹤下來,天晚可能有事。” 
楚管事吃驚道:“這怎麼會呢?咱們一路行來,蹤跡十分隱秘,他們怎會知道的呢?” 
管天發笑笑,道:“他們既已知道,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管天發略一沉吟,接道:“今晚咱們到什麼地方過夜?” 
楚管事道:“咱們預定在桐廬過。” 
管天發問道:“除了桐廬之外,有沒有僻隱些的地方?” 
楚管事道:“桐廬附近,地方當庶,沿江都有漁村,只有對岸大雁口山一帶,較為偏僻。” 
管天發道:“咱們那就到對岸去過夜好了。” 
楚管事唯唯應“是”,退了下去。 
管天發回進中艙,李維能迎著問道:“管兄,那人找江兄作甚?” 
管天發道:“是報信來的,五風門已經得到消息,准備今晚動手。” 
李維能劍眉一挑,朗笑道:“賊黨消息果然靈通,我們一起躲在船上,仍是無法避開他們的耳目,今晚,咱們就痛痛快快地打他一仗。” 
管天發道:“兄弟已經告訴楚管事,找個偏僻的地方停船。” 
管天發又說這送信之人可能是女人。 
江寒青心頭微微一震,使他立時想到了三宮主身上來。 
試想五鳳門得到自己幾人護送仙人掌流香谷去的消息,決定今晚動手,這一行動,自然是極端機密之事,除了參與劃策的人,不可能得到消息。 
李維能道:“江兄知道他們來的是些什麼人麼?” 
江寒青道:“據兄弟所知,五鳳門大宮主、二宮主、三宮主,最近都曾到過杭州,還有就是執法壇壇主靳紹五、朱雀壇壇鄢飛瓊,四旗令主中,除了黑旗令主之外,其余三人,應該也在杭州,另外就是聖果寺方丈、一等護法非鏡、和他師弟玄鏡。以上這些人,有的已在數日前離去,但也許這幾天又趕回來!總之,今晚這一行動,他們這些人都有可能會來。” 
李維能道:“好,就算二宮主和兩個賊禿一起趕來,咱們如何迎敵?” 
江寒青道:“單堂主雖曾說過咱們船只,只要過了桐廬,中途會有人接應,但究竟能否及時趕來,尚未可知。因此今晚這一戰,也可以說是孤立無援……” 
管天發道:“咱們不用和他們動手。” 
江寒青道:“不,兄弟之竟,如是二宮主不親自趕來,咱們仍原定計劃,劃船退走,若是二宮主親來,他決不肯輕易放過兄弟,兄弟也說不得只好和他捨命一拚了。” 
管天發道:“單堂主一再叮囑,不可和對方硬擠,船到桐廬,咱們必須夤夜棄船登陸,其余的事,自有朱姑娘料理。” 
江寒青沉吟道:“五鳳門盡出高手,朱姑娘只是一個人。” 
管天發笑道:“五鳳門此一行動,全在單堂主計算之中,朱姑娘若是應付不了,毒叟朱潛只此一女,也不會如此放心了。” 
時間漸漸接近黃昏,晚霞映在水面上,閃出萬道金蛇! 
兩艘烏蓬船,首尾相銜,趁著晚霞,緩緩駛進一處港灣! 
楚管事已得管天發的指示,起天色還未全黑,就率著十二名水手上岸而去。 
過不一會,老一艘船上,艙門啟處,飛起三道人影,一掠上岸,幾個起落,便已隱沒不見! 
這三道人影,正是江寒青、李維能和管天發。 
離江岸二十來丈,就有一座不太高的小山崗,他們選擇了一處隱嶺的所在,蹲下身子,隱伏下來。 
如今,兩艘烏蓬船,靜悄悄地停泊在夜色之中,船上,只剩下了毒臾朱潛的女兒朱龍珠一個人了! 
天風道人和毒臾朱潛早在昨晚已經悄悄離船而去,因為這是流香谷傳下來的密令,要令堂克日破去五尺門在杭州的據點——聖果寺。 
單堂主才定下這調虎離山之計,主要是以仙人掌李光智為鉺,引五鳳門的人遠離杭州,他才能突襲聖果寺,一舉破去排衙石室。 
天風道人和毒叟朱潛去接應單堂主的。 
天色愈來愈黑了,山林間暗影迷離! 
隱伏在小山上的三人,一直屏息凝神,注視著船上,如今一直不見朱姑娘的動靜,三人心頭暗暗納罕不已,也漸漸地有些沉不住氣起來! 
他們隱伏在小山崗上,原是監視五鳳門賊黨行動,現在倒成了監視朱姑娘了! 
李維能低聲道:“管兄,朱姑娘怎麼還沒行動?” 
李維能道:“現在初更已過,朱姑娘如果有布置,也該在賊人未來之前,先行布置妥當才是。” 
管天發道:“這個兄弟就不知道,也許她另有應敵之策。” 
兩人低聲交談,卻不見江寒青說話,回頭瞧去,江寒青只是目光凝注,全神望著遠處。 
李維能忍不住問道:“江兄可是有什麼發現嗎?” 
江寒青道:“可能是賊黨的船了!江面上正有三艘船只朝咱們這裡駛來。”該來的終於來了。 
大約一刻功夫,三艘賊船已靠近了烏篷船。 
轉目看去,只見兩只烏蓬船上,船蓬敞開,這時正從黑印的船艙中,緩緩走出一個人來! 
那人身材纖小,穿著一身黑衣,連頭臉上都蒙了一塊黑紗,黑暗之中,看去像個鬼影子。 
玄鏡和尚目光陰沉,看清楚艙中走出的只是一個黑衣女子,不禁為之一怔,沉喝道:“你是何人?還不叫朱潛出來答話?” 
黑衣女子一聲不作,跨上水灘,踏看亂石,緩步朝玄鏡和尚走來。 
郭延壽看出情形不對,忙道:“大師小心!” 
玄鏡和尚目光緊緊盯在黑衣女子身上,洪聲喝道:“站住!你再走近一步,貧僧要不客氣了!” 
黑衣女子冷冷一哼道:“姑娘若要對你們兩人下手,你們早就躺下來了。” 
“兄弟正想請教,姑娘為什麼不殺兄弟?” 
黑衣女子道:“我留你活口,就是要你去告訴三宮主,你們勞師動眾而來,已經中了單堂主調離之計,這時候,你們在杭州的賊巢,大概保不住了。” 
玄鏡和尚聽了一呆,厲喝道:“你說什麼?” 
黑衣女子冷笑道:“我說的話,你沒聽見?” 
玄鏡和尚道:“我問你,這兩只船上的人呢?” 
黑衣女子道:“走了。” 
玄鏡和尚道:“他們去了哪裡?” 
黑衣女子道:“腳生在他們身上,我如何知道?” 
玄鏡和尚道:“很好,你隨貧僧上船去吧。” 
突然濃眉一皺,目注黑衣女子厲聲喝道:“你……” 
舉手一指,凌空點出! 
他“陰極指”已有十成火候,發必傷人,但他只舉手作勢,指力尚未發出,一個高大身驅,突然一歪,往地上倒下。 
郭延壽大駭道:“你如何傷了他?” 
黑衣女微曬道:“這回又便宜了你,還不快去叫你們三宮主上來?” 
郭延壽站在邊上,就是沒看出她用什麼方法傷人。心知憑自己這點能耐;決非對方敵手,勉強耐著心頭之氣,問道:“姑娘有什麼話要老朽傳達?” 
黑衣女子冷聲道:“你告訴三宮主,要命的,趕快給我滾,不要命,就上岸來。” 
郭延壽還未答話! 
突聽一聲嬌叱:“郭護法,這妖女由我來對付!” 
一道銀虹,劃空而來,猛向黑衣女子當頭飛來! 
緊接著只聽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宮主,且慢!” 
另一道人影,相繼飛落! 
這真是說時遲,那時快,黑衣女子口中冷笑一聲,手中已經多了一柄馬尾拂塵,往上揮出。 
那劃空飛射而來的劍光,正是五鳳門的五宮主鄢飛瓊! 
雙方動作,都是快愈閃電,劍光和馬尾長拂乍然一接,黑衣女子被震的後退了一步! 
鄢飛瓊凌空發劍,劍勢被拂塵一架,也翩然飛起,但她身形堪堪落地,突然雙膝一軟,摔倒地上。 
與鄢飛瓊同時飛來的非鏡和尚,心頭猛然一震,目注黑衣女子,張了張口,要待喝問! 
但話聲未出,他一個肥胖的身軀,跟著稍無聲息地倒下去。 
這一下,直看得郭延壽駭異莫名,方才還可以說自己沒看清楚,但這回卻是看著玄鏡和尚、鄢壇主、非鏡和尚三人相繼倒下。 
除了鄢壇主和黑衣女子接過一招之外,他看的清清楚楚,黑衣女子站在那裡,根本動也沒動一下,不知如何出手的? 
黑衣女子臉上蒙著黑紗,看不到她的表情,只有兩道冷峻的目光,透過黑紗,冷冷地望了郭延壽一眼,說道:“除了你們三宮主,什麼人上來,我都要叫他躺下去。” 
郭延壽在江湖上也闖了幾十年,什麼場面沒有見過?但從未有過今晚這等怪異。 
他一張瘦削臉上,肌肉痙攣,身上早就汗流夾背,但覺這黑衣女子不但手段毒辣,她一雙眼睛,更是冷峻的可怕,一時之間,幾乎答不上話去。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鄢飛瓊玄鏡和尚才一登岸,就翻身栽倒。端坐在船上的三宮主目突異芒,也霍地站起,帶著拿雲、捉月二婢,飛身上岸,緩步朝黑衣女走了來。 
雙方相距一丈,黑衣女了驀一抬頭,冷冷問道:“看你模樣就是三宮主了?” 
三宮主也冷聲道:“不錯,你施展毒物,傷了我不少的人。” 
黑衣女子冷笑道:“五鳳門倔起江湖,聲勢顯赫,原來也不過如此。” 
三宮主道:“你使毒手法高明,可是毒叟朱潛的女兒麼?” 
黑衣女子道:“是又怎樣?” 
三宮主道:“很好,你可以交出解藥來了。” 
黑衣女子冷笑道:“五鳳門不是也擅於使毒麼?這些人在明天午刻以前,多半毒發身死,目前還有時間把他們運回去。不過姑娘提醒你一句,你們不用再回聖果寺去了。” 
三宮主點頭道:“我都聽到了,但我還是要你交出解藥來,我想你應該明白,解藥是非交不可的。” 
黑衣女子突然身軀一顫,冷聲道:“你在我身上使了手腳?” 
三宮主冷笑道:“我一來就用無相神針制住了你的雙臂穴道,你縱然能用毒,此刻也無能施展了。” 
黑衣女子雙手下垂若廢,厲聲道:“你乘人不備,算得了什麼?” 
三宮主道:“你暗中施毒,又幾時使人有備?” 
話聲一落,突然振腕一指,點了黑衣女子穴道,回頭朝身後兩名使女吩咐道:“你們過去把她拿下,不過須得小心,手指切勿碰上她的衣衫。” 
郭延壽從自己身上,脫下竹布長衫,丟了過去,說道:“兩位姑娘,可用老朽長形,裹住她身子,以防意外。” 
拿雲接過長衫,正待要朝黑衣女子身上裹去! 
驀地裡響起了一陣清朗的大喝:“站住!” 
三道人影,連袂飛瀉當場! 
那正是江寒青、李維能和管天發。 
拿雲一呆,果然停了下來。 
三宮主從她青銅面具中,射出兩道清澈的眼神,一下就投注江寒青臉上。 
四目交投,這一剎那,她眼神中流露出脈脈深情,是一種關切、喜悅和帶幾分幽怨,也有些意外的復雜表情,令人無法看出她此時內心在想些什麼?” 
她縱然有著千言萬語,但當著郭延壽,當著李維能和管天發,她又能說什麼? 
差幸她戴了一個青銅面具,旁人無法看到她臉上表情。 
這時從青銅鑄成的厚唇大口中,吐出冷冷的聲音,說道:“江二公子,原來你們還沒離去?” 
她故意把“你”字聲音說的特別重了一些。 
江寒青自然聽得出她這句話的心意,那是說:“我派人送信給你,你還沒離去?” 
當下雙手略一抱拳,瀟灑地笑道:“三宮主親身趕來,自然志在攔截李老莊主,其實李老莊主根本不在船上。” 
說到這裡,忽然以“傳音入密”道:“三宮主慨賜靈丹,和今午派人傳訊,在下至幼高誼,這裡謝了。” 
三宮主微微一怔,也以“傳音”說道:“原來你都知道了,你知道就好。” 
一面哼道:“三位突然現身,意欲何為?” 
李維能劍眉一揚,朗笑道:“今晚情勢,三宮主還看不出來麼?” 
三宮主冷冷一笑道:“看不出來。” 
李維能縱聲大笑道:“今晚早就注定你們全軍盡覆於此。” 
三宮主冷冷地望了他一眼,道:“你認為已經贏定了麼?” 
李維能道:“就算你三宮主武功高強,手下盡已中毒,也孤掌難鳴,本公子想不出你還能全身而退。” 
三宮主伸手一指,冷曬道:“我捉到了朱潛的女兒,還怕她不交出解藥來麼?” 
李維能回頭望去,只見拿雲、捉月二婢,手持長劍,劍頭指著朱龍珠身上,心頭不覺大怒,唰的一聲,從袖口撤出折扇,冷喝道:“本公子先領教領教你的劍法,看看今晚鹿死誰手?” 
三宮主目露不屑,微曬道:“憑你的神扇子門下,還不配和我動手。” 
李紹能大怒道:“你亮出劍來!” 
江寒青忙道:“李兄且慢。” 
三宮主轉臉朝江寒青望來,問道:“江二公子打算如何?” 
江寒青道:“在下有個不情之情,希望三宮主先放開朱姑娘。” 
三宮主道:“我們這許多為毒物所傷的人呢?” 
江寒青道:“你放了朱姑娘,在下自會勸她交出解藥。” 
三宮主道:“你能保證她交出解藥來麼?” 
李維能道:“江兄,咱們只能跟她一個換一個。” 
江寒音低聲道:“這個只怕她不答應;朱姑娘在她手上,咱如何向朱老前輩交代?” 
李維能想到自己父親,全仗毒叟朱潛一手挽救的生命,也就不好堅持,點點頭道:“既是如此,那就只好便宜他們了。” 
三宮主看兩人低聲交談,冷聲道:“你們商量好了沒有?” 
江寒青道:“三宮主放了朱姑娘,在下願意保證她交出解藥來。” 
三宮主頷首道:“好,我相信你……” 
郭延壽道:“三公主且慢。” 
三宮主回首道:“郭護法有什麼高見?” 
郭延壽道:“依屬下之見,解藥自然就在此女身上,人在咱們手裡,何不先搜搜她身上再說。要是先放了此女,萬一……” 
三宮主不待他說下去,截著道:“江二公子一言九鼎,他答應了的話,自然作數。” 
郭延壽陰沉一笑,道:“江寒青反復無常,豈可相信?” 
三宮主怫然道:“本座已經答應放他了,郭護法不必多言。” 
郭延壽碰了一個釘子,也就不敢再說。 
三宮主朝拿雲吩咐道:“拿雲,你先替她起出無相神針。” 
拿雲答應二聲,從身邊革囊取出一塊磁鐵,隔著衣衫,替朱龍珠在兩臂麻穴,吸出兩支細如牛毛的銀針。 
三宮主不再多說,一掌拍開朱龍珠穴道。 
朱龍珠雙目乍睜,從她蒙面黑紗中,冷冷地掃了眾人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江寒青急忙跟了過去,叫道:“朱姑娘請留步。” 
朱龍珠依然緩步行去,並沒停步,只是冷冷道:“什麼事?” 
江寒青隨在她身後,說道:“在下有事奉告。” 
朱龍珠突然轉過身來,冷峻目光,看了江寒青一眼,問道:“你就是江二公子?” 
江寒青道:“不敢,在下正是江寒青。” 
朱龍珠道:“你要說什麼?” 
江寒青道:“姑娘方才誤中三宮主無相神針……” 
朱龍珠冷聲道:“是你救我的?” 
江寒青感到她很難說話,不覺呆了一呆,笑道:“不是,是在下答應了三宮主,保證姑娘交出解藥……” 
朱龍珠沒待他說完,冷笑道:“你是在替五鳳門作說客?” 
江寒青道:“那也不是,在下若不答應下來,三宮主不肯釋放姑娘。” 
朱龍珠道,“他們不肯釋放。又能把我怎樣?” 
江寒青暗暗皺眉,忖道:“這位朱姑娘當真有些不通人情。”一面依然耐著性子,說道。“姑娘真要被她們擄走,在下三人,如何向朱老前輩交代?” 
朱龍珠一雙俏目,透過蒙面黑紗,眨動了一下,冷哼道:“原來你替我作保,是為了在爹面前有個交代!哼,我不用去交代。” 
說完,倏地轉身行去。 
江寒青只得跟著走去,急道:“但人家已經先釋放了姑娘!咱們總不能失信於人。” 
朱龍珠道:“是你答應的,又不是我答應的。我沒有解藥。” 
江寒青聽得大急,說道:“姑娘不肯承認,豈不是使在下為難麼?” 
朱龍珠撇撇嘴,冷笑道:“本來嘛,作中保,就是自找麻煩的事,我又沒央求過你……” 
江寒青憤然道:“姑娘不用說了,既然不肯給他們解藥,在下縱然失信於人,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朱龍珠回頭笑道:“再說,單堂主定下此計,原是要把這些人一網打盡,給他們解藥,豈不是破壞了堂主的計劃?” 
江寒青冷笑道:“姑娘若不身落人手,也就用不著在下向人作什麼承諾了。” 
朱龍珠忽然回過身來,低低地說:“這麼說來,你還是為我咯!” 
她這句話,聲音忽然柔和了許多。 
江寒青道:“姑娘知道就好。” 
朱龍珠眨動清澈的眼神,又望了他一眼,才道:“你為什麼要答應她呢?讓他們把我擄去,他們一個也休想活命……” 
江寒青道:“那是在下多事了。” 
朱龍珠幽幽一歎道:“唉,你既已答應了人家,我總不能讓江二公子在五鳳門的人面前有失信諾,你拿去吧!” 
突然從袖中飛出一個磁瓶,朝江寒青投來。 
江寒青伸手一抄,接到手中,說道:“姑娘怎麼答應了?” 
朱龍珠道:“我是為了你!” 
說到最後一個“你”字,幾乎低得只有她自己才能聽到。 
但江寒青耳朵何等敏銳,朱姑娘說得雖輕,他哪會聽不清楚?心頭不覺一怔! 
只聽朱龍珠突然叫道:“慢點!” 
江寒青道:“姑娘還有什麼事?” 
朱龍珠道:“我還有條件。”江寒青道:“你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