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行人剛到大楓樹下,就聽兩人隱身大樹不遠的一片樹林中,響起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很快閃出兩條人影,神色恭敬,趕了過去,恭身道:「屬下叩見護法,四位令主。」 
思忖之間,只見竹布長衫老者微一擺手。問道:「你們守在此地,可曾發現有什麼人麼?」 
那兩人躬身道:「沒有。」 
竹布長衫老者點頭道:「好,你們退下去。」 
那兩人又一恭身,疾退入林。 
竹布長衫老者仰臉看看天色,拈鬚笑道:「此時不過初更方過,嚴友三一向自視極高,未必會這麼早就來。」 
嚴友三心中暗道:「此人倒是摸透了老夫脾氣,若非這位神秘客把自己引來,自己確實要准二更才到。」 
忽聽一陣馬蹄之聲,由遠而近,一匹快馬,風馳電卷而來,直待馳近大樹下,馬上人突然一勒馬韁,飛身下馬,朝竹布長衫老者菲身一禮,說道:「屬下叩見護法。」 
竹布長衫老者問道:「嚴友三已經動身了麼?」 
馬上人道:「屬下剛才接到句容飛鴿報告,嚴友三尚在酒樓上獨自飲酒,並未動身。」 
竹布長衫老者點點頭,道:「好,要他們監視著他,待他動身,立時報告。」 
馬上人答應一聲,又飛身上馬,急馳而去。 
嚴友三聽得暗暗奇怪,自己早已離開酒樓,此人怎麼說自己還在酒樓上獨自飲酒? 
他原是久歷江湖之人,經驗何等老到,這一轉念,登時恍然大悟,暗暗「哦」了一聲,心想:「無怪神秘客要自己從酒樓後巷出來,原來他已有同黨假扮自己,留在酒樓之上,他說的另有安排,大概就是指此而言。」 
一面立以「傳音」朝對面樹上問道:「是朋友派人假扮了老夫?」 
那人笑道:「不是如此,如何瞞得過他們?」 
竹布長衫老者目光一拾,沉聲叫道:「嚴友三。」 
嚴友三隱身樹上,只當自己行藏已露,心頭方自一驚! 
但見那個身穿天藍長袍的人,立即恭身應道:「屬下在。」 
樹上的嚴友三又是一怔,暗道:「原來他和自己同名同姓。」 
竹布長衫老者嚴肅的道:「此行在務,白旗令主都已交待你了麼?」 
天藍長袍人恭敬地道:「令主都已交待屬下了。」 
竹布長衫老者微微頷首,道:「很好,你可先藏到樹林中去,但等除去嚴友三,你就立時趕回金陵去。」 
天藍長袍人弓身應「是」。立即朝林中跑來,一閃而入。 
嚴友三聽到這裡,不由暗暗怒惱,忖道:「看來神秘客說的不假,這批賊人果然心懷叵測,企圖除去自己,派人冒名頂替,哼,老夫倒要看看你們如何把老夫除去?」 
過不一會,但聽又是一陣急驟的馬蹄聲絕塵而來! 
那馬上人騎術極精,馬馳近樹下,一躍下馬,弓身說道:「啟稟護法,嚴友三已經從句容動身,朝茅山而來。」 
竹布長衫老者微一頓首,馬上人立即翻身上馬,疾馳而去。 
竹布長衫老者目光緩緩掠過四名令主,陰森的道:「是時候了,陸令主留在此地,你們隨老夫走。」 
白旗令主欠欠身,道:「屬下省得。」 
竹布長衫老者率同其餘三名令主,迅快地步入林中,四條人影倏然分散,一閃而沒。 
嚴友三居高臨下,自然看得清楚,他們入林之後,各自佔了有利地形,隱伏下去。 
這一情形,已極明顯,賊黨留下白旗令主一人,自是在誘敵,其餘的人,忽然隱入林中,不用說是企圖誘自己入林,要以卑鄙手段,予以圍殘! 
但就在竹布長衫老者和三名令主掠入樹林響起一陣衣袂飄風的同時,依稀間好像另有一絲極其輕微的風聲,破空掠過林梢! 
這要換了一個人決難分辨得出,但紅臉判官嚴友三久歷江湖,隱身樹上,耳聽八方,這一絲風聲,雖然選擇在對方四人分散飛掠的同時響起,使人容易發生錯覺,以為是四人帶起的衣袂之聲。 
可是嚴友三正在全神貫注之際,自然瞞不過他的耳朵,心中不覺一動,暗道:「怎麼,他走了麼?」 
念頭閃電一轉,立即以「千里傳音」向對面樹上問道:「朋友還在樹上麼?」 
神秘客沒有作聲,敢情他真地走了! 
嚴友三心頭暗暗納罕,弄不清楚神秘客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既要自己隱身樹上。他卻又在緊要關頭,悄悄溜走。 
不,在強敵環伺之下,悄然離去,能使對方一無所覺,不但要有過人輕功,而且還得在相當機智,拿捏得時,光憑這份身手,自己就望塵莫及! 
他說過「早有安排」,不可能離此而去,那麼他悄然離開,又是為什麼呢? 
時間快近二更,山林間一片沉靜,只有白旗令主一個。負手站在覆蓋如傘的大楓樹下,仰首向天,狀極悠閒! 
這時,一陣得得蹄聲,循著山腳傳了過來! 
白旗令主和樹林中埋伏的竹布長衫老者及隱身樹上的嚴友三,同時都在心中暗暗叫了聲:「來了!」 
不錯,朦朧夜色之下,正有一人一騎,轉出山腳,朝大楓樹而來! 
馬是棗紅馬,關外名駒! 
馬上人身穿藍袍,足登馬靴。胸飄花白長髯,背負長劍,控僵緩行,顧盼之間,另有一股懾人氣概,那不是威震江湖的西秦總管紅臉判官嚴友三,還有誰來? 
白旗令主迎前一步,拱拱手,道:「嚴大俠果是信人,兄弟恭候多時了。」 
假嚴友三踞坐馬上,沉聲道:「閣下就是邀約老夫的五鳳門江南分壇主麼?」 
隨著話聲,已經跨下馬來。 
隱身樹上的嚴友三微微一笑,暗道:「此人不知是誰?他不但扮相極像,就是連口吻,也和自己有幾分相似。」 
只聽白旗令主道:「兄弟是江南總分壇白旗令主。」 
假嚴友三目光轉動,微哼道:「貴分壇主呢?」 
白旗令主道:「兄弟就是奉命和嚴大俠語談之人。」 
假嚴友三冷冷一曬道:「貴分壇主架子不小啊,那是沒把老夫放在眼裡了。」 
隱身材上的嚴友三聽得暗暗好笑道:「這兩句話,若是自己,也該這麼說……」 
突然,他聽出口音來了,心中一動,暗專道:「聽他口音,不就是方才悄悄離去的那個神秘客麼?」 
白旗令主笑了笑道:「嚴大俠誤會了。」 
假嚴友三問道:「老夫誤會了什麼?」 
白旗令主淡淡一笑道:「中原武林,全在敞門江南總分壇統轄之下,每一旗令,各有專司,貴堡所在地區,正是由本令旗負責,因此自該由兄弟出面和嚴大俠談判了。」 
假嚴友三突然目射怒威,洪聲笑道:「好狂的口氣,老夫還不曾聽說過江湖上有五鳳門這樣一個匪幫。」白旗令主冷笑道:「那是嚴大俠孤陋寡聞。」 
假嚴友三道:「本堡秦姑娘就是你劫持的麼?」 
白旗令主道:「正因兄弟有事要和貴堡奉商,才把姑娘請來。兄弟保證秦姑娘安然無恙。」 
假嚴友三似是強自耐著性子,沉聲道:「你有什麼事?」 
白旗令主道:「五鳳門出現江湖,武林中非友即敵,兄弟奉壇主之命,擬請貴堡加盟本門。」 
隱身樹上的嚴友三暗暗嘿了一聲,心想:「看來神秘客說得不假,五鳳門果有著極大野心!」 
只聽假嚴友三仰天洪笑道:「五鳳門跳樑小丑,你想太平堡會向你低頭嗎?」 
白旗令主徐徐說道:「嚴大俠莫忘了貴堡秦姑娘的安危。」 
嚴友三嗔目喝道:「你膽敢要挾老夫?嘿嘿,老夫今晚先把你拿下了,再找你們江南總分壇算賬。」 
白旗令主冷然道:「嚴大俠若是以為五鳳門的人,都是徒有虛名之輩,不妨試試,兄弟不才,嚴大俠如果有意賜教,自當奉陪。」 
他有大援在後,自是絲毫沒把紅臉判官放在心上。 
假嚴友三陡地濃眉一軒,怒嘿道:「無知鼠輩,你以為仗著不成氣候的五鳳門,就可以橫行天下了麼?老夫今晚不給你一個教訓,真把太平堡看低了。」 
他似是愈說愈怒,陡然伸手一指喝道:「過來,給老夫速亮兵刃。」 
白旗令主刷的抽出長劍,傲然道:「嚴大俠堅欲賜教,在下恭敬不如從命,嚴大俠也請亮出兵刃。」 
假嚴友三大笑道:「嚴友三縱橫江湖,對付無名鼠輩,從來不動用兵刃。」 
隱身樹上的嚴友三聽得極為受用,不覺暗暗點頭。 
白旗令主長劍橫胸,冷傲的道:「嚴大俠不肯動用兵刃,那麼就請先發招吧。」 
他說來不卑不亢,神態安詳,縱然樹林間隱伏著同黨,但就憑他這份氣概,已可看出此人一身所學,也決非泛泛之輩。 
假嚴友三不耐道:「老夫不動兵刃,自然讓你先出手了,不用多言,只管發招。」 
白旗令主冷曬道:「嚴大俠既然自矜身份,兄弟有僭!」 
突然手腕一震,響起一陣利劍嘯風之聲,劍光一閃而至,朝假嚴友三肩頭削來! 
出手一劍,便可看出他劍上造詣極深! 
假嚴友三洪笑一聲,道:「來的好!」 
身形不讓不避,舉手一掌,疾拍而出。 
他掌勢居然迎著對方劍上拍去,這一著除了表示沒把對方長劍放在眼裡,實在看不出有什麼奇奧之處。 
一個人掌上功夫,練得最到家,也不能和鋒利長劍硬砸。 
尤其他掌勢迎著劍鋒直劈,根本沒有手法可言,只是奇快無比,就在掌緣快和劍鋒相接,忽然輕輕一翻,鏘的一聲,正好拍在劍脊之上,把削來的長劍,一下震了出去! 
隱身材上的嚴友三不覺看得聳然動容,暗道:「這是什麼手法?」 
白旗令主連劍帶人打了一個旋轉,幾乎站立不穩,心頭猛吃一驚,急急收劍後躍。 
假嚴友三一掌出手,那容對方躍退?大笑一聲,如影隨形,直欺過來,喝道:「再接老夫一掌試試!」 
然後一揮手,又是一掌拍了過去。 
白旗令主在第一招上,就吃了虧,心中暗暗凜駭,立即吸氣飄身向後門退數尺,長劍急展,陡然刺出一劍。 
這一劍他含憤出手,使出了看家本領,去勢彎彎曲曲,有如蛇行,極盡詭異,使人測不透究竟指向何處下手? 
假嚴友三看也沒看,依然單掌一揚,劈了過去。 
他手法平實,除了快速之外,看去毫無技巧,但不知如何,這一掌又被他拍在劍脊之上。 
鏘然劍鳴,白旗令主一個身子這回被拍的連打了兩個圓困,往後連退出四五步,才算站定。 
假嚴友三並不追擊,呵呵大笑道:「鼠輩,老夫掌力如何?」 
白旗令主兩次被假嚴友三拍中劍脊,連連後退,已然快要退到樹林面前,眼看嚴友三並不追來,陡然大喝道:「老匹夫,本座與你拼了!」 
長劍一挺,撲了過來,手腕連揮,急攻而上。 
劍光閃動,幻出無數劍影,縱橫飛舞?變幻無方,沒一劍不是極盡惡毒的招數。 
這一輪攻勢,急如驟雨,假嚴友三也被逼得後退了一步。 
突然一聲長笑,側身欺入劍影之中,雙掌齊發,出手搶攻。 
嚴友三隱身材上,目不轉睛得注視著場中兩人,只覺白旗令主劍勢奇詭,另辟路徑,辛辣惡毒,前所未見,不類中原武學。 
假嚴友三更是奇絕,他使出來的招數,儘是江湖上常見的普通手法,但這等平凡招術,在他手上使來,卻是神妙無比,不論白旗令主的劍勢如何凌厲,都被他化解無遺,有時還逼得白旗令主挪移閃避,中途撤招。 
雙方搏鬥到二十餘招之後,白旗令主已然屈居下風,大有捉襟見肘之勢! 
激戰中,但聽嚴友三大聲喝道:「鼠輩,你還看不出老夫真要取爾性命,易如反掌麼?快快扔下長劍,領老夫找你們分壇主去!」 
喝聲出口,雙掌突然一緊,掌法也隨著使出了奇奧招數,但見掌影縱橫,呼嘯有聲,頓時把白旗令主的劍勢壓了下去。 
白旗令主在對方雙掌逼迫之下,劍勢受到了鉗制,正合了棋高一著,縛手縛腳,一柄長劍就是旋展不開,心頭大感惶急! 
就在此時,假嚴友三突然大喝一聲:「撒手!」 
五指如鉤,一下搭上劍脊,左腳飛起,朝白旗令主當胸踢來。 
白旗令主一身武功原也不弱,此刻發現自己長劍被人抓住,用力一抽,哪想拍得動分毫? 
他今晚的任務,原是誘敵,這一機會,豈肯錯過?立即右腕用力朝前一送,借勢後躍飛射出一丈來遠,口中喝道:「老匹夫,本座失陪了。」 
轉身一個起落,頭先腳後,疾竄入林。 
假嚴友三把奪來的長劍往地上一擲,大笑道:「老夫手下,從無逃跑的人!」 
雙足一頓,銜尾朝林中撲來! 
隱身樹上的嚴友三看得心頭大奇,暗道:「他明知其中有伏,一個人武功再高,總究雙拳不敵四手,也許賊黨另有詭計,他何以在要奪下令主長劍之後,故意賣個破綻,放他入林,然後又追入林來?這難道也是他早就安排好的?」 
他心念電轉之際,白旗令主已然一閃而沒?隱入樹後,假嚴友三一條人影,到得樹林前面,身形突然加快,閃電般飛撲入林! 
但聽樹林暗影之中,喝叱乍起,無數寒星,從四面八方密集打倒! 
同時只見假嚴友三一條人影在濃密的樹林中飛起,緊接著發出一聲慘叫,「砰」地墮地,一切重歸沉寂。 
這一下當真快得如同電光石火,隱身樹上的嚴友三,只當假嚴友三既知對方陰謀,必然早有準備,此刻驟聽慘叫,心突然一沉,正待飛身撲下! 
只聽對面樹上,忽然傳來神秘客的聲音,輕笑道:「老英雄怎麼忘了咱們的約定?」 
這下,嚴友三比聽到方纔那聲慘嚎還要震驚,暗想:「自己隱身材上居高臨下,明明看到假嚴友三(即神秘客)追撲入林,在對方密集暗器襲擊之下,只竄起一丈來高,就慘叫一聲,砰然墮地,怎會又回到對面樹上來了?」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只聽林中響起竹布長衫老者的陰笑,說道:「吩咐他們,速將此人埋了!」 
隨著話聲,緩步而出。 
紫、白、青、黑四旗令主緊隨他身後,相繼出林。 
竹布長衫老者回頭朝白旗令主道:「陸令主速命嚴友三回去,聽候後命。」 
白旗令主恭身道:「屬下敬遵護法法諭。」 
竹布長衫老者一手摸著下巴,說道:「此間諸事已了,你們都可以回去了。」 
話聲甫落,只見他雙足頓處,人已化作一道長虹,破空飛起。 
紫、黑、青三旗令主一齊恭身應「是」,接著也紛紛躍起,霎時走一個不見。 
嚴友三看得暗自驚凜,恭道:「不但這姓郭的護法,一身武功,已屬罕見,就是四個令主,也足可當得一流頂尖高手,一個在江湖上從未聽人說過的五鳳門,竟然擁有這許多高手?當真是一件不可忽視之事!」 
白旗令主送走竹布長衫老者,立即沉聲喝道:「韓世榮何在?」 
只聽右首林中有人應道:「屬下在此。」 
韓世榮就是身穿天藍長袍的人,此刻急步奔了出來,垂手而立。 
白旗令主拾手道:「嚴友三已經除去,從現在起,你就是紅臉判官嚴友三,不用再蒙臉了。」 
韓世榮恭身應聲,立即恭手撕下臉上黑紗,神態恭敬的道:「令主還有什麼指示?」 
月光之下,赫然又是一個假嚴友三! 
這倒無須驚奇,賊黨既然處心積慮,除去嚴友三,以他來代替,達到控制太平堡,自然扮得維妙維肖,不易使人看出破綻來。 
白旗令主傲然道:「沒有,你把秦純卿的女兒帶回去,聽候命令。」 
韓志榮道:「屬下省得。」 
白旗令主點點頭,探懷摸出一面白紅三角小旗,臨風招展了三下。 
隱身樹上的嚴友三暗道:「看來他們把秦侄女,就藏在附近了。」 
急忙舉目四顧,果見遠處燈光閃動,四名灰衣武士簇擁著一乘小轎,飛步而來。 
白旗令主朗聲笑道:「嚴大俠,兄弟說過,保證貴堡秦姑娘安然無恙,老哥現在該相信吧?」 
他這話自然是說給轎中秦姑娘聽的了。 
韓世榮洪笑道:「令主果然信人,老夫這裡謝了。」 
嚴友三聽得暗暗冷笑:「你們一搭一擋,演的真像!」 
大轎停下來了,轎掀處,走出一個十七八歲的妙齡女郎,一眼瞧到嚴友三,立如見親人,不禁眼圈一紅,叫了聲:「嚴伯伯……」急步跑了過來。 
韓世榮一把扶住,目光逼注,關切地問道:「賢侄女沒事吧?」 
秦姑娘目含珠淚,指著白旗令主,氣憤地道:「他們都是強盜……」 
白旗令主含笑道:「兄弟把姑娘請來,只是有事和嚴大俠奉商,冒犯之處,姑娘幸勿見怪。」 
一面朝韓世榮抱抱拳道:「咱們兩家互不侵犯,但願嚴大俠善守信諾,兄弟失陪了。」 
說完,不待韓世榮回答,率著四名灰衣武士,飛掠而去。 
韓世榮回頭笑道:「賢侄女,咱們走吧。」 
秦姑娘眨眨眼睛,問道:「嚴伯伯,這些人究竟什麼路數?」 
韓世榮一手拂著花白長鬚,道:「咱們回去再說。」 
白旗令主是早已替秦姑娘準備好馬匹,於是韓世榮騎上棗紅馬,秦姑娘也騎了賊黨留下的馬匹,一齊朝山下而去。 
嚴友三目送著兩騎遠去,正待開口! 
只聽神秘客仍傳音道:「老英雄,此時還不宜出聲。」 
嚴友三聽得一怔,道:「莫非林中還有賊黨隱伏?」 
那人笑道:「不錯,白旗令主六個手下,只走了四個。」 
嚴友三道:「朋友要老夫等到什麼時候去?」 
此人道:「老英雄但請放心,他們不會在這裡待得太久。」 
嚴友三道:「朋友這番盛意,老朽至為感激,只是賊黨已經假冒老朽前去,不知朋友有何高見?」 
那人笑道:「以老英雄的腳程,還怕趕不上他們?」 
嚴友三道:「老朽尚有一事未明,朋友可否見告?」 
那人道:「老英雄要問什麼?」 
嚴友三道:「死的究是何人?」 
那人輕笑問道:「以老英雄之見呢?」 
嚴友三道:「朋友令人其測高深,老朽實在想不出來。」 
那人笑道:「老英雄誇獎了,事情很快就可見分曉,這時恕在下再賣個關子……」 
話聲未落,但聽刷刷兩聲輕響,果見兩道灰影,穿林而出,朝山下飛奔而去。 
嚴友三暗暗叫了聲:「慚愧!」 
只聽那人說道:「老英雄,咱們也該走了。」說完,朗然飄落地面。 
嚴友三心念秦姑娘安危,更是急不容緩,身形從樹上射起,一躍數丈,追了下去。 
兩人展開腳程,疾逾奔馬,不到半個更次,眼看金陵巍峨城牆,業已在望! 
神秘客腳下忽然一停,指著路旁一座涼亭,說道:「老英雄快瞧,他們不就在涼亭裡歇腳麼?」 
嚴友三立時剎住身形,舉目望去,果見亭外掛著兩匹坐騎,其中一匹,正是自己的棗紅馬,心下不覺一怔,暗想:「他們既已到了金陵城下,怎不趕進城去,留在這裡作甚?」 
心念方動,只聽秦姑娘嬌滴滴地聲音問道:「嚴伯伯,咱們幹麼還不進城去?」 
韓世榮含笑道:「要在這裡等一個人。」 
秦姑娘奇道:「等人?嚴伯伯究竟和誰約在這裡會面?」 
韓世榮伸手朝亭外一指,站起身笑道:「咱們要等的人已經來了。」 
但聽亭外有人朗朗一笑,道:「管兄辛苦,時間不早,咱們該走了。」 
隨著話聲,兩條人影,已然到亭前,一個面蒙青紗,身材欣長,另一個赫然是紅臉藍袍,背負長劍的紅臉判官嚴友三! 
韓世榮伸手從臉上扯下拂胸長髯,朝秦姑娘抱抱拳笑道:「嚴大俠已經趕到,在下失陪了。」 
神秘客也朝嚴友三抱拳笑道:「在下記得曾在老英雄面前,一力承擔,保證秦姑娘安然回來,總算幸不辱命。」 
話聲一落,陪同那個假韓世榮,飄然而去。 
嚴友三直到此時,才恍然大悟,這假冒韓世榮的人,就是在句容酒樓上冒充自己的人。 
他騎了自己馬匹,趕赴大茅峰,那時也正是神秘客從樹上悄然離去,敢情在山下,接過馬匹,假冒自己赴約。 
那姓管的制住隱伏林間的韓世榮,悄悄藏到樹上,等神秘客追撲入林,迅快地以韓世榮,代替了神秘客,再以韓世榮的身份出現。 
這中間雖有許多小節不盡相符,但大致已是不會錯了。 
心念閃電轉動,一面急忙大聲說道:「兩位請留步。」 
神秘客和那姓管的兩條人影,已然飛掠出十數丈外。 
只聽神秘客回頭笑道:「時間不早,老英雄請回吧,近日內,自當專程造訪……」 
聲間漸遠,兩條人影也很快的在黑暗中消失。 
秦姑娘怔怔地站在亭中,一雙鳳目之中,異采連閃,直等到兩人去遠後,才嬌聲問道:「嚴伯伯,這兩人是誰?」嚴友三苦笑道:「老夫也不知道他們是誰。」 
秦姑娘噘起小嘴,不依道:「嚴伯伯一直把侄女當作小孩,江湖上的事情,從來也不肯和我多說。」 
嚴友三笑道:「賢侄女,老夫幾時騙過你來?」 
秦姑娘依然撇撇嘴角道:「他們一個假扮嚴伯伯,把我從賊人手裡救出來,一個和你一路來的,不是你朋友還是什麼?你老人家不認識他們,我才不相信呢!」 
嚴友三摸著長髯,低聲說道:「老夫真的對他們一無所知,今晚之事,說來話長,且待回到客棧,再告訴你。」 
秦姑娘眨眨眼睛道:「回到客棧,嚴伯伯一定要告訴我。」嚴友三笑道:「這個自然。」 
秦姑娘回嗔作喜,嫣然笑道:「嚴伯伯,那麼我們快走吧。」 
兩人騎上馬匹,趕到城下。 
一會工夫,便已回到盛記客棧。 
只見店門前人影一閃,一名青衣漢子趕了過來,躬身道:「老掌櫃,姑娘回來了麼?」 
嚴友三點點頭,讓他牽過匹馬,自己和秦姑娘就直往店中走去。 
一路進入後院,嚴秀俠和幾名壯丁,全都不曾睡覺,一見嚴友三領著秦姑娘回來,立時一齊迎了上來。 
嚴秀俠喜道:「二叔把姑娘救回來了,不知五鳳門江南分壇究竟是些什麼人物?」 
嚴友三微微搖頭,沒有作聲,一腳跨進客堂,急著問道:「秀俠,那韓少山在不在店中?」 
嚴秀俠聽得暗暗一怔,心中覺得奇怪,二叔一進門就問起韓少山來了?一面問道:「侄兒要孟武去看了兩次,那姓韓的早就睡了。」 
嚴友三道:「你自己可曾去看過?」 
嚴秀俠道:「屋上和前院都派了人,侄兒自己並未去看。」 
嚴友三輕哼了一聲。 
秦姑娘道:「嚴伯伯,你問的韓少山,又是誰呢?」 
嚴友三道:「老夫懷疑他可能就是方纔你看到的那個蒙面人。」 
秦姑娘道:「嚴伯伯,說他是賊人一黨?」 
嚴友三微微搖頭道:「不是。」 
嚴秀俠倒了一蠱茶,送到二叔身邊,一面接問道:「二叔遇上了什麼人?」 
嚴友三歎了口氣道:「今晚之事,當真是老夫從未遇到過。」 
秦姑娘一雙秋水般眼神,只是望著嚴友三,說道:「嚴伯伯,你不是說回來告訴我的麼?現在可說了。」 
嚴友三徐徐說道:「今晚把你從賊黨手中救出來,其實並不是嚴伯伯。」 
秦姑娘道:「這個侄女已經知道了,那是假扮嚴伯伯的那人。」 
嚴友三微笑說道:「今晚,除了嚴伯伯之外,還有二個人假扮了嚴伯伯。」 
秦姑娘身軀微微一震,吃驚道:「有三個人假扮了嚴伯伯?」 
嚴友三道:「說來慚愧,嚴伯伯今晚雖是去了大茅峰,其實卻只是袖手旁觀……」 
嚴秀俠愈聽愈奇,問道:「那是賊黨另有對頭趕去了。」 
秦姑娘催促道:「嚴伯伯,你快快說吧,真急死了。」 
嚴友三取過茶碗,喝了一口,接著就從句容酒樓起,一直到自己和秦姑娘回店為止,詳細說了一遍。 
直所得秦姑娘鳳目異采飛閃,偏頭問道:「聽嚴伯伯說,這神秘蒙面人的武功,那是十分了得了。」 
嚴友三一手拈鬚,徐塗說道:「此人武功之高,當今武林,只怕絕不在少林方丈大覺禪師之下!」 
秦姑娘問道:「比嚴伯伯又如何呢?」 
嚴友三蕪爾笑道:「嚴伯伯和人家差了一大截。」 
秦姑娘不信道:「我聽爹說過,嚴伯伯的武功,在江湖上已是數一數二了,我不信他會高過嚴伯伯。」 
嚴友三道:「事實如此。」 
秦姑娘道:「我不信,幾時我非找他試試不可。」 
嚴友三正容道:「賢侄女千萬任性不得。」 
嚴秀俠道:「二叔懷疑他就是韓少山麼?」 
嚴友三沉吟道:「第一、韓少山昨天來得未免突兀,我總覺得他是個深藏不露的人。第二、他和蒙面神秘人的身材,也頗有相似之處……」 
嚴秀俠道:「侄兒這就去看看他是否真在房中睡覺?」 
嚴友三搖頭道:「這時還去則甚?他真要是神秘客,也早該回來了,時間不早,你們都去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