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下兩人就在林前撮土為香,各自向空拜了幾拜,一序年齡。江寒青今年十八,董若冰也是十八,只是董若冰比江寒青大了三個月。 
董若冰摸摸頭上儒,欣然道:「我大你三個月,還是你的大……哥呢!」 
江寒青神色恭敬,作了個長揖,說道:「小弟見過大哥。」 
董若冰抿抿嘴,笑道:「兄弟少禮。」 
一面注目問道:「兄弟,你那位紅粉知己司徒姑娘,長得一定很美,是麼?」 
江寒青臉上一紅,道:「大哥休得取笑。」 
董若冰道:「我和兄弟說的是正經話。」 
江寒青道:「方纔小弟把大哥當作司徒姑娘,那是因為司徒姑娘曾假扮小弟,在紫竹庵殺害嚴秀姑,後來又把無塵師太、覺勝法師二人,引去鬼臉城,加以折辱,終於被小弟識破,追蹤尋去,又被她在動手之際,暗施迷香,說實在的,小弟和她應該是敵非友,哪裡說得上是紅粉知己?」 
董若冰眨動眼睛,含笑道:「我是問你司徒姑娘,生得美不美?」 
江寒青道:「若論司徒姑娘,倒確是麗質天生,刁蠻多情。」 
董若冰「嗤」的笑道:「看來她對你一定是情有獨鍾。」 
江寒青搖搖頭道:「他們似是一個極神秘的門派,以種種跡象看來,終必為害江湖,司徒姑娘當時奉命勸說小弟投效他們之時,曾說非友即敵,非生即死,小弟沒有答應,早已成了仇敵。」 
董若冰道:「只要司徒姑娘對你有情就好,管他是什麼人門下?可借家師要我立即回山。不然我真想去看看司徒姑娘呢。」 
江寒青道:「大哥要走了麼?」 
董若冰道:「家師命我立即回去,我自然就要走了。」 
江寒青神色一黯道:「大哥此次回山,不知要何時才能相晤?」 
董若冰伸手摸摸鬢邊,笑道:「少則一月,多則三月,我自會找你來的。」 
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著說道:「兄弟藝出竹老門下,江湖上已少對手,只是目前亂兆已萌,據說幾個蟄伏多年的厲害魔頭,已有蠢動之勢,兄弟遇上的兩幫神秘人物,極可能是某些野心未泯的魔頭在暗中主待……」 
江寒青聽他說出「竹老門下」,心中暗暗一震,忖道:「師父的名號,連自己也直到臨別之時,才知道的。他從哪裡聽來的呢?」 
董若冰兩道清澈如水的目光,看著江寒青,笑了笑道:「據我猜想,他們不是已經知道兄弟的來歷。便是看出兄弟的武功極高,企圖拉你入伙,即以他們選上紫竹庵老師太門下的嚴秀姑,假扮兄弟加以殺害這一點來說,無非因為嚴秀姑一人,可以牽連出少林、峨眉兩大門派,如此一來,逼得兄弟無法在江湖立足,自然只有投入他們一途……」 
江寒青聽得瞿然一驚,說道:「大哥說得極是,這一點,小弟倒是沒有想到。」 
董若冰微微一笑,從袖中取出一件東西,迅快塞入江寒青手中,低聲說道:「因此,我覺得兄弟目前,不宜再以真面目在江湖出現,這是一張人皮面具,製作十分精細,戴在臉上,不易被人瞧得出來,你快收了。」 
江寒青只覺手中果然多了一件輕若無物,薄如蟬翼的東西,心中一陣感激,說道:「大哥自己呢?」 
董若冰笑道:「好了,我要走了,兄弟多多保重……」 
掉轉頭,緩步而去。 
江寒青見他要走,心頭覺得不捨,不覺追上兩步,叫道:「大哥,我送你一程。」 
董若冰回頭笑道:「送君千里,終有一別,最多過了三個月,我自會來看你的。」 
話聲一落,身形突然加快,但見青影飄掠,人如電光閃動,兩起兩落,已到了數十丈外,漸漸地被山林遮住,不見蹤影。 
江寒青目送董若冰遠去,心頭若有所失,一個人怔怔的站了一會,突然間,好似想起了什麼,把人皮面具往懷中一塞,長長掠起,展開上乘輕功,飛也似的朝原路急奔而來。 
不過頓飯工夫,就已趕到當地,舉目四顧,雙方的人,早已走得一個不見。 
江寒青暗暗皺了下眉。忖道:「自己只當他們已經動上了手,流香谷的人,對自己太重要了,父親遺骸,極可能就是他們盜走的,自己非追上他們不可。」 
心念轉動,人已俯下身去,在地上仔細察看了一陣車輪痕跡,一路尋了下去。 
趕了十幾里路,車輪已經折上大路,朝西而去,他平日很少出門,不識路徑,心中又急於追上單堂主等人,是以只是循著路上輪跡追蹤。 
天色漸漸接近黃昏,前面出現了一座城牆,車輪痕跡,到了此處,不用說是朝城中去的。 
江寒青趕到城下,才知道這裡是句容縣,這就不對了,再往西去,不是又回到金陵去了? 
他們昨晚從金陵出發,今日一早,打尖的地方,說不定就是句容,自己一時大意,找錯方向,又找了回來,但方纔自己看得十分仔細,當地車輪痕跡,明明只有一條,除了他們棄車而去,不然,這輛馬車,怎會平空不見了呢? 
再要回去,只伯也追不上了。 
心中雖覺懊惱,但繼而一想,也許可以從司徒蘭這幫人口中聽到流香谷單堂主的消息。 
心念一決,四顧無人,就取出面具,戴到臉上,匆匆趕路。 
以他的腳程,自然不消片刻工夫,就趕到龍潭。 
江寒青藝高膽大,陡地一提真氣,身軀騰空飛起,快得同劃空流矢,越過圍牆,落在屋面之上,藉著夜色掩護,一連兩個起落,便已到了後進,輕輕飄落窗前。 
這一角小樓,正是司徒蘭的臥室,但卻仍然不見一點燈光。 
江寒青暗暗覺得奇怪,心想:「難道她還沒回來?」 
即手一推,窗戶應手而啟,房中黑黝黝的果然不見人影,這就穿窗而入,在中間站停,舉目朝四下一陣打量。 
他目能夜視,這一瞧,直把藝高膽大的江寒青,不禁打了一個寒噤,暗暗稱奇! 
這間房子,他曾經住過一宵,自然十分熟悉,此刻牙床奩鏡,桌椅擺投,雖然並無移動,但只隔了一個晚上,不但錦帳繡被俱已不見,而且那張自己吃過飯的八仙桌、睡過覺的雕花床,竟然積塵盈寸! 
連那妝台一面大銅鏡上,還掛著蛛網蛛絲,一看就知已有許久沒有人住! 
這是多麼詭異離奇之事?莫非自己遇上鬼了? 
剎那之間,這間「香閨」,頓時使人覺得陰氣森森,充滿了恐怖! 
江寒青漸漸定了定神,他心中有數,司徒蘭當然不會是鬼,這幫人行動神秘,也許因為他們形跡已露,才故弄玄虛。 
心急疾轉,就推開房門,從樓梯而下,穿過兩進房屋,一直找到青袍老人住處,果然一大的宅院之中,早已不見一人,而且,每一間房舍,都是積著厚厚的塵灰。 
江寒青突然想起董若冰的話來:「他們殺害秀姑,無非因為可以從嚴秀姑身上,牽連出少林、峨眉兩派,逼得自己無法在江湖立足,只有投入他們一途……」 
「不錯,一定是這樣,那自己今天向無塵師太說的那一番話,豈不全成了謊言?」 
想到這裡,不禁怒哼一聲,自言自語的道:「這一幫人,當真可惡的很!」 
步出院子,正待離去,突聽一陣撲撲輕響,一隻灰鴿從簷前飛落! 
江寒青覺得奇怪,夜色已深,何來飛鴿? 
就在他思忖之間,那頭灰鴿在階上走了幾下,忽然振翅飛起! 
江寒青看它飛起,心中突然一動,雙肩一晃,身形比電還快,跟蹤飛起,一把抓住灰鴿,回落地面,低頭看去,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這頭灰鴿腳上,縛著一個小小竹管,裡面裝了一個紙卷,打開一瞧,只覺紙上寫著:「著於五更前,率屬至大茅峰下候命。」上面還印著一顆小小的朱鈴。 
「五更在大茅峰候命。」江寒青不覺抬頭一看天色,心想:「此刻差不多只是初更時光,從這裡趕去茅山,還來得及。」 
一念及此,那還猶豫,長身掠起,堪堪飛上圍牆,瞥見四五條人影,疾如鷹隼,飛掠而來! 
江寒青目光何等銳利,不待對方撲起,早已輕輕一閃,隱入暗處! 
只見當光一人,正是紫竹庵主無塵師太和她門下了因女尼,接著是少林覺明禪師,清涼寺主持覺勝,鐵書生嚴秀俠。 
一行五人,先後飛落天井,身形一停,只聽覺勝法師低聲道:「奇怪,宅中若是有人,怎會一無戒備?」 
無塵師太哼道:「兩位大師聽信那淫賊的話,據老尼看來,根本不像有人。」 
覺勝法師道,「咱們且進去瞧瞧吧。」 
無塵師太冷冷說道:「來了自然要進去。」 
江寒青暗暗攢眉,他們這一來,自己更是有口難辯了,他急於趕去茅山,眼看他們魚貫往裡行去,立即一提真氣,朝牆外飛落。 
只聽身後響起覺明禪師一聲沉喝:「什麼人?」 
江寒青沒加理會,身形突然加快,掠出樹林,連頭也沒回,一路施展輕功,朝茅山趕去。 
他身具上乘武學,不過一個多更次,已然趕到了茅山腳下。 
「此刻已經快近三更,這附近一片荒涼,無人可問,自己到哪裡去找大茅峰呢? 
正在思忖之間,瞥見遠處樹林間,忽然轉出了一簇人影,飛也似的朝山腳奔來。 
江寒青心中一動,立即一提真氣,飛身上樹。 
不過片刻工夫,那一行人已經奔近樹下,領頭一人身材瘦小,青衫佩劍,面蒙青紗,一路行來有如行雲流水,身法極為輕快,一望而知是個身負上乘武功的人。 
江寒青看得心中一喜,暗道:「青旗令主!原來他們也是奉命趕去大茅峰的;自己正愁沒人引路,只要跟他們去,就不會錯了。」 
心念轉動之際,但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青旗令主腳下極快,已然從樹下急奔而過。 
身後一共約有二十幾人,一式青色勁裝,頭上套著青色布袋,只留兩個眼孔,腰跨單刀,步履輕捷,緊隨青旗令主身後而行。 
這一行人,除了「沙沙」的輕快步聲,聽不到一點聲息。 
江寒青等到最後一人經過之時,突然以最快身法,疾如鷹隼,直撲而下。人還未到,一縷指風,已悄無聲息的點上了那人腦後「啞門穴」,伸手抓住衣領,飛閃入林?迅快的剝下青衣人衣衫,換到身上,覆上蒙頭布袋,飛身追了上去。 
一行人正奔行之間,自然不會顧到後面的人,江寒青輕而易舉地混入他們行列之中。 
大家依序追隨青旗令主之後,只是放腳奔行,一口氣走了十幾里路,翻過兩座山峰,前面的青旗令主奔到一株數人合抱的楓樹之下,漸漸放慢腳步,停了下來。 
二十幾個大漢迅快地排成一列橫隊,垂手而立,面對青旗令主,似是等待他的命令。 
青旗令主兩點寒星般的目光,緩緩從眾人臉上掃過,似在清點人數,然後點點頭,發出清冷的聲音說道:「大家可以在此稍息。」 
江寒青聽得暗自一怔,只覺青旗令主的口音,極為耳熟。 
二十幾名漢子依然垂手恭立,誰也沒有作聲。 
江寒青留神察看,只見青旗令主負手站在那裡,不住地向四外張望,似是在等待什麼?心中暗暗思索:「他何以要在這棵大樹底下,停了下來?莫非他也不知如何走法?」 
這樣足足等了一盞熱茶工夫,但見西首亮起一盞綠陰陰的燈光。 
青旗令主立即向眾人揮揮手,當先朝那燈光奔去。 
那慘綠燈光明滅不定,有如鬼火一般,冉冉在前引路,青旗令主率領著一隊人,排成一條長龍,隨著燈光指示,一路疾行。 
片刻工夫,已奔到一座插天高峰之下,慘綠燈先一閃而來。 
青旗令主慌忙站定,身後眾人,也跟著止步。 
只聽前面有人高聲喝道:「繳驗令旗。」 
那人問道:「來了多少人?」 
青旗令主答道:「本旗屬下一共二十四名。」 
那人又道:「可以進去了。」 
大家魚貫而入,排成了一行,站在青旗令主身後。 
江寒青目光瞟動,發現天井右首,已有兩行人,先在那裡。 
第一行,一色紫衣蒙面,敢情是紫旗令主的手下。 
第二行,一色灰衣蒙面,領頭之人,卻穿著一身白衣,敢情是白旗令主了。 
再看殿上,高燃起四支紅燭,照得一片通明,右首一把交椅上,已經坐著一個身軀偉岸的紅臉老人,身穿著青布長袍,胸前飄著一片花白長髯,面目冷峻! 
此人江寒青自然認識,正是司徒蘭的義父。 
中間放著一把交椅,卻還空著,顯見「主上」還沒有來。 
此時又有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了過來,江寒青因在場之人,一個個肅然而立,一動不動,自己也不好轉頭瞧去。 
這不過一瞬間的事,只見一個黑衣佩劍,面蒙黑紗的人,串著一行黑衣武士魚貫走進,排到了階前左首。 
不用說,這一隊人,是黑旗令主的手下了。 
江寒青看著他後形,心中暗道:「此人身材,真有幾分像自己大哥,難怪他假冒大哥,達三月之久,沒有一個人看出他的破綻來。」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之久,突聽觀前傳來一聲大喝:「三宮主駕到。」 
緊隨四名綠衣使女身後,走進一個銅面綠袍的人來。 
在銅面人後面,還有一個身穿竹布長衫的老頭,臉上沒戴面具,鷂目鷹鼻,生相極為陰沉。 
江寒青不知這兩人,哪一個是三宮主? 
青袍老人早已在階上停立,這時立即躬下身去,說道:「屬下參見三宮主。」 
但見銅面人欠欠身,還了一禮,說道:「靳老不必多禮。」 
聲音清脆,一聽就知是個女子。 
江寒青暗道:「看來這青袍老人身份果然不低!」 
青袍老人接著朝穿竹布長衫的老者拱拱手道:「郭護法隨同三宮主而來,兄弟失迎了。」 
竹市長衫老者皮笑肉不笑,拱手笑道:「靳壇主好說。」 
步入大殿三宮主在上首一把交椅上座下,緩緩從大袖之中,取出一個黃色大信封,接著說道:「大宮主有諭令在此,請靳老過目。」 
靳壇主神色恭敬,雙手接過封套,打開封口,抽出一張黃箋,略一過目,臉色微變,欠身道:「屬下謹遵諭令。」 
三宮主道:「大宮主對靳老一向器重,當日要靳老兼主江南總分壇,原是一時權宜之計,如今靳者重回總壇,正是大宮主異倚之深了。」 
江寒青暗道:「原來他們在江南的機構,是一個分壇,不知調走靳壇主,換什麼人來了?」 
靳壇主道:「三宮主可有什麼指示?」 
三宮主道:「沒有了。」 
靳壇主抱拳道:「三宮主既無指示,老朽這就告辭了。」 
三宮主站起身道:「本宮恭送靳老回壇。」 
靳壇主說道:「不敢勞動三宮主了。」 
說完,又朝郭護法拱拱手,大步朝階下走來。 
只見三宮主回頭低低說了一句。 
一名綠衣少女坎步走到階前,嬌聲道:「三宮主請紫旗令主上殿。」 
紫旗令主應聲而出,恭敬地步上石階,跨入大殿,躬身道:「弟子叩見三師叔。」 
三宮主冷冷地說道:「不用多禮了。」 
紫旗令主應了聲「是」,垂手站立。 
三宮主道:「你且說說東許的情形。」 
江寒青聽她提起「東許」,不覺凝神傾聽。 
紫旗令主道:「許敬伯的萬笏山莊,閉門謝客,平日不和外界往來,每月一次,採購雜物,亦由門人子弟擔任。除此之外,從不外出……」 
三宮主道:「開林四大世家,只有東許萬笏山莊,無人知道內情,據說,許敬伯精通土木消息,他莊中到處都有機關佈置,因此靳壇主指示弟子,必須全盤瞭解,才能……」 
三宮主哼道:「你師父就是因為靳老太過持重。才把他調回總壇去的,你身為五鳳門大弟子,總該知道咱們若是不依武林四大世家,就無法問鼎中原……」 
江寒青暗暗哦了一聲,忖道:「原來他們叫五鳳門,掌握武林四大世家,這幫人果然有著極大野心!」 
紫旗令主唯唯不敢作聲。 
三宮主問道:「你要多少時間,才能完成?」 
紫旗令主囁嚅道:「弟子已經在他們平時採購雜物的店舖,安置了人,只是一時……」 
三宮主冷冷一笑,道:「哪要等到幾時去?你師父要我告訴大家,非友即敵,凡是不能收為己用的,就乾脆毀滅它。區區萬笏山莊能有多大氣候?我給你一個月的期限,到時如果仍然無法使許敬伯投效本門,就把萬笏山莊毀了,也好給江湖上立一個榜樣。」 
紫旗令主躬身道:「遵命。」 
三宮主哼了一聲,揮揮手,令他站到邊上。 
綠衣使女道:「白旗令主。」 
白旗令主應聲趨入,朝上躬身施禮。 
三宮主道:「西秦呢?」 
白旗令主垂手道:「太平堡主秦仁卿,已在三年前棄家出走,至今不明下落,堡中全由總管紅臉判官嚴友三負責。」 
三宮主不耐道:「我問你事情辦得如何了?」 
白旗令主道:「靳壇主因嚴友三不但武功極高,而且和少林方丈,私交極深,因此主張……」 
三宮主冷笑道:「他主張暫緩進行?」 
白旗令主道:「不是,靳壇主因為南江府的江二公子武功奇高,主張借刀殺人,讓他們先造成自相殘殺之局……」 
江寒青暗道:「好毒辣的借刀殺人!」 
三宮主道:「你一點事情也沒有做?」 
白旗令主道:「此次紅臉判官趕來金陵,帶了秦仁卿的女兒同行,弟子已把秦女拿來……」 
三宮主道:「這樣也好,咱們不妨以秦仁卿的女兒為餌,就此把嚴友三除去。」 
說到這裡,回頭朝郭護法道:「要除去嚴友三,只怕要郭護法親自出馬才行,若是人手不夠,他們都在這裡,任憑郭護法調遣。」 
郭護法起身道:「屬下遵命。」 
三宮主又揮揮手,命白旗令主退下。 
綠衣使女接著又喊道:「青旗令主。」 
青旗令主應聲趨入,朝上躬身施禮。 
三宮主道:「人去了麼?」 
青旗令主躬身道:「已經走了。」 
江寒青曾聽管天發說過,當時在白雲觀養病的仙人掌李光智,經他兒子李維能親手在臉上揭下一張人皮面具,因為有人在他臉上先易過容,再戴上人皮面具。 
當時李公子匆忙之間,揭開面具一看,果然不是乃父,自然心情激動,無暇多看,這樣真李光智,就變成假李光智,任人帶走。 
此刻所青旗令主說出「已經走了」,那是他們已經派人把李光智送回去了,這次送回去的,當然是假冒之人。 
如此一來,「北李」不就落人了五鳳門的掌握之中? 
「啊!」江寒青心中暗「啊」一聲,迅速忖道:「原來這青旗令主的口音,竟是司徒蘭!」 
三宮主點點頭道:「很好,你先站到邊上去。」 
青旗令主又躬了躬身,然後退到白旗令主下首站定。 
江寒青心中暗想:「現在該輪到我家了,不知他們有些什麼陰謀?」 
心念轉動,但聽綠衣使女喊道:「黑旗令主。」 
黑旗令主急步趨入大殿。 
江寒青更是全神凝聚,仔細地聆聽。 
但見三宮主微微頓首道:「我在總壇,已經詳細看了你的報告,你們四人之中,以你的成績最好,你師父要我面予嘉獎。」 
黑旗令主躬身道:「我謝師父洪恩,師叔過獎。」 
江寒青聽得暗暗一凜,心想他們四個令主之中,以黑旗令主成績最好,那不是說,武林四大世家中,金陵南江府最糟了麼?」 
三宮主又道:「江上峰究竟是生是死,你查清楚了麼?」 
江寒青聽他提父親,心中暗道:「他們好像對父親之死,一直不能放心……」 
只聽黑旗令主躬身說道:「據弟子調查,江上峰確已去世,江二公子正在到處查訪開棺盜屍之人。」 
三宮主冷笑道:「據本宮得到的消息,一月之前,有人看到過江上峰的令牌,曾在江南一帶出現,江上峰若是真的死了,怎會再有他的令牌傳出?」 
江寒青暗暗一怔,忖道:「有人傳出爹的金牌,那一定是某些不肖之徒,借名招援了。」 
黑旗令主聽得身軀一震,說道:「弟子怎的不知此事?」 
三宮主道:「所以你要和各方面,多多保持聯絡。」 
黑旗令主躬身道:「師叔教訓的極是。」 
三宮主道:「還有一件事,我來的時候,聽說曾有一個假冒江二公子的人,武功奇高,連敗紅臉判官嚴友三、少林覺明、清涼寺覺勝,和紫竹庵無塵師太四人,你可知道此人來歷?」 
黑旗令主道:「靳壇主指示,把說服江二公子之事,交由三師妹負責,今日之事,弟子並未在場。」 
三宮主點點頭,轉臉朝青旗令主問道:「你是否在場?」 
青旗令主道:「弟子因這假冒江二公子的人,武功極高,只是遠遠尾隨,不敢過於逼近,僅知此人姓梅,旁的就不知道了。」 
三宮主道:「此人來歷,你必須立即查明,向我報告。」 
青旗令主道:「弟子遵命。」 
三宮主又道:「還有,那江二公子,聽說一身武功,造詣不凡,如能爭取他投效本門,自是最好不過,若是無法爭取,也決不容許他和本門作對。」 
青旗令主俯首道:「弟子自當盡力而為。」 
三宮主忽然目光一拾,揮揮手道:「青鸞,快去接過宮中令諭。」 
青旗令主慌忙退後一步,站到了白旗令主和黑旗令主之間。 
江寒青不知門外來了何人,不敢回頭去看,只見一名綠衣使女答應一聲,趨到階前,從懷中取出一面綠色小旗,臨風招展了幾下。 
但聽空中響起一陣鳥羽劃空之聲,接著一頭白色信鴿,在天井上空盤旋一匝,緩緩飛落。 
綠衣使女雙手,向空作捧物之狀,那白鴿雙翅一斂,熟練的落在她雙掌之上。 
綠衣使女雙手捧著一頭潔白如雪的信鴿,然後騰出右手,從白鴿腳下取下一個竹筒,雙手往上一送。 
那白鴿雙翅一展,一陣撲撲輕響,破空飛去。 
綠衣使女迅速地從竹管中取出一卷白紙,回身送到三宮主手上。 
三宮主展開紙卷,看了一眼,緩緩摺好,放入懷中,回頭朝郭護法問道:「郭護法見多識廣,不知可曾聽說過流香谷麼?」 
郭護法一手拈鬚,欠身道:「三宮主說的流香谷,不知是地名,還是什麼?江湖上好像並無這個名稱。」 
三宮主道:「大師兄在諭令上並未說明,只是要咱們偵查流香谷這幫人的行動。」 
郭護法沉吟道:「流香谷?那是幫會名稱了?」 
青旗令主忽然閃身道:「啟稟三師叔,弟子見過流香谷的人。」 
三宮主回頭朝青旗令主望來,道:「你知道流香谷究是何許人物?」 
青旗令主道:「流香谷似是網羅了不少武林高手,前些日子,金陵城中,曾出現過一幫神秘人物,但忽然隱去,就一直不曾出現過。前天突襲我們分壇,劫走江二公子,我們擒到的幾個人也均服毒自戕,一句話也問不出來,直到昨天早晨,才發現一輛可疑的馬車,暗隨著江二公子,在句容打尖,那押運的人,好像身份不低,還是流香谷的一個堂主。」 
三宮主問道:「叫什麼名字?」 
青旗令主道:「叫做單曉天。」 
郭護法神情一怔,道:「會是獨目閻羅單曉天?晤,令主看他是否瞎了一隻左眼?」 
青旗令主道:「護法說的極是,此人確是瞎了左眼。」 
郭護法沉聲道:「果然是他,這就奇了!」 
三宮主道:「郭護法莫非認識他麼?」 
郭護法道:「屬下昔年曾和他有過一面之緣,此人在川陝一帶,聲名甚著,可說是西北一方雄主,怎會去當流香谷一名堂主……」 
他沒待三宮主發問,接著說道:「如此看來,流香谷這幫人,倒是不可輕估!」 
江寒青暗道:「聽他口氣,那單堂主果然是一位十分厲害的人物。」 
青旗令主接口道:「弟子曾聽少林覺明禪師和清涼寺主持覺勝法師說:「這位老檀越,是名滿川陝的單大俠,要他師弟不可失禮。」 
三宮主冷冷哼了一聲道:「我不信流香谷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他們既敢衝著咱們五鳳門來,我倒非鬥鬥他們不可。」 
說到這裡,兩道目光,朝恭身而立的四名令主掠過,吩咐道:「你們立即給我查明流香谷這夥人的行蹤,我要親自會會那流香谷主。」 
四名令主齊聲道:「弟子教領三師叔法諭。」 
三宮主又道:「你們可以暫留此地,聽候郭護法調遣,除去嚴友三之後,白旗令下必須立時派人接替……」白旗令主應了聲「是。」 
江寒青暗忖道:「她說的派人接替,大概就是派人假冒嚴友三了。」 
三宮主續道:「還有無塵老尼和清涼寺的覺勝,也可趁此機會,一併除去,但必須注意的一點,就是要放過少林寺覺明和尚。」 
郭護法陰笑道:「三宮主高明,這個不勞吩咐,昨天他們沿路攔截了單曉天,咱們只要留下覺明和尚一個活口,他自會把這筆帳記到流香谷頭上,讓少林、峨眉兩派找他們去。」 
江寒青先前可沒聽出三宮主吩咐他們放過少林覺明法師,用意何在?只當她不願找惹少林寺,此刻再聽郭護法一說,心下不禁暗暗震驚,忖道:「這妖女心機好不深沉?」 
只聽三宮主格的一聲嬌笑,說道:「我就是這個意思。」 
女人的嬌笑,該是何等動人的聲音?但她這聲笑,卻是充滿了殺機! 
郭護法道:「三宮主放心,此事交給屬下去辦就是了。」 
三宮主點頭笑道:「大宮主一直稱道郭護法足智多謀,武功高強,有郭護法全權處理,本宮自然放心。」說完,已然站起身子,緩步朝外行來。 
四名綠衣使女,立即點起宮燈,兩前兩後,簇擁而去。 
郭護法率領四名令主,神色恭敬地送至階前,一齊趨身為禮。 
江寒青心中暗道:「此女接替靳壇主,主持五鳳門江南總分壇,手段比靳壇主更要毒辣得多,只怕大江南北,立時就會掀起一場血雨腥風,此事既然給自己遇上,豈能袖手?可惜大家站著不動,自己無法分身,不然,應該先知道她住在哪裡才好。」 
他站在後面,心中暗自分析,從三宮主一番指示中,可以看出五鳳門江南分壇,有兩個目標: 
一、掌握武林四大世家,收為己用。 
二、挑起少林、峨眉和流香谷的衝突。 
如此行動來分,又有集體行動和分別行動。 
集體行動:由郭護法統率四名令主。 
一、除去紅臉判官嚴友三,然後以人假冒嚴友三,攫取太平堡。 
二、對付紫竹庵主無塵師太和清涼寺主持覺勝法師。 
分別行動: 
一、紫旗令主對付姑蘇萬笏山莊。(東許) 
二、白旗令主對付江西太平堡。(西秦) 
三、青旗令主對付河北李家。 
四、黑旗令主對付金陵南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