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明月,從東山緩緩升起,照得山林間清澈如洗! 
這時正有一個身穿藍布夾袍,年約三十左右的漢子邁開大步,直向獨龍崗東首奔去,只要看他步履矯捷,便知是位武林中人。 
獨龍崗東首,有一座著名的古剎,叫做靈谷寺。 
青衫漢子奔行的極快,片刻工夫,已經到了宏偉莊嚴的靈谷寺前面,他略一住足,即捲起長衫下擺,雙足一點,凌空掠起,落在那土黃色的圍牆之上。 
當下一提真氣,飄落天井,越過長廊。走過第二進大殿。 
這是一座自成院落的敞廳,廳上掛著白色的靈幃,幃前長案上,還供著燭台香爐和香花家果。 
中間一方靈牌上,寫著: 
「顯考江公上峰府君之靈位」 
青衫人看清字跡,立即恭恭敬敬地跪了下去,仰臉說道:「恩公在上,晚輩管天發,日前聽到你老人家的噩耗,特地趕來替你老磕頭。恩公生前,名震南北,素為江湖同道所欽幕!晚輩末學後進,你老也許不會記得了?但晚輩身受大恩,無時感忘,如今人天永隔,更是圖報無隨了……」 
說到此處,不禁潸然淚下,一連叩了幾個響頭,才行站起,走上幾步,放幃而入。 
就在此時,突聽前院幾聲「撲撲」輕響,似是有人從牆頭躍落,心頭不禁一動,忖道:「不知來的是什麼人?」 
管天發匆忙之間,無暇思索,趕緊腳尖點動,騰身躍起,一下隱入梁間。 
他堪堪藏好身子,只見階前已經有四條黑影,像幽靈般閃了進來! 
「都準備好了麼?」 
好冷的聲調,聽到耳中,使人有冷冽森寒之感! 
管天發心頭一沉,暗暗吃驚道:「此人來得悄無聲息,自己居然會一無所覺!」 
急忙探首瞧去,但見長案前面,已多了一幢黑影! 
此人同樣一身黑衣,分不清頭臉,但只要看他昂然站在中間,分辨氣勢,就可知比先前四個黑衣人的身份要高的多。 
這時那四個黑衣人已一齊躬下身來,答道:「稟令主,都準備好了。」 
中間那個黑衣人道:「好,立刻動手!」 
四個黑衣人躬身應「是」。立即有兩個人晃亮火招子,點燃起燭火。 
中間那人,身材頎長,穿的是一件黑色長衫,連一柄長劍,都套著黑色布囊,但兩個眼孔中,一雙眸子,精芒如電。 
管天發隱身樑上,屏息蜷伏,不敢稍動。 
為首的黑衣令主,已然大步往幃後走去,四個黑衣人緊隨身後而入,迅速從身邊取出鐵鑿,分左右奔向棺木兩邊。 
管天發瞧得心頭大為憤怒。這一情形,明明是要動恩公的棺木了! 
心念轉動,忍不住伸手朝身邊摸去! 
這一摸,他才想起自己為了對恩公表示崇敬,連隨身的兵刃暗器,都留在客廳店之中,並未攜帶。 
「唉,就算帶了兵刃,只怕也不是那黑衣令主的對手,何況對方共有五人之多!」 
一陣鐵鑿叮叮之聲,適才傳入耳朵,管天發全身血液,也隨著沸騰起來,暗暗切齒道:「管天發,金陵江府對你母子恩重如山,你豈能貪生怕死,眼看著賊人開棺毀屍……」 
念頭還未轉完,但聽「咯」的一聲輕響,棺蓋已被撬開! 
聲音入耳,管天發心情為之一緊,心情又激動起來,急急往下瞧去! 
他居高臨下,自然看得清楚,這一看,口中幾乎「咦」出聲來! 
原來棺中衾枕凌亂,那有江上峰的屍體? 
兩名黑衣人掀開棺蓋,怔了一怔,立即躬身道:「啟稟令主……」 
黑衣令主不耐道:「把他的屍體扛出來。」 
兩名黑衣人依然躬著身道:「啟惠令主,棺中沒有屍體。」 
黑衣令主身軀陡然一震,眼孔中透射出兩道懾人的寒光。道:「你們說什麼?」 
話聲未落,人已疾如飄風,一下掠近,目注空棺,驚悸的問道:「這就奇了,我明明看他……」 
倏地住口,身形迅快地倒退一步,揮手道:「快把館蓋釘好。」 
四名黑衣人一齊動手,釘好棺蓋,黑衣令主冷喝一聲:「走!」 
大廳上燭火陡熄,五條人影,旋身飛蹤,穿射而出,去勢如箭,一瞬之間,已然走得不見蹤影。 
管天發輕輕吁了口氣。飄落地面,心中只是沉思:「恩公屍體不見,只存一具空棺,這是他老人家避仇假死呢還是死後怕仇家毀滅,故意移去呢?」 
尤其方纔這位黑衣令主,自己走南闖北,在江湖上混了多年,似乎從沒有聽說過,有這樣一個全身黑衣的神秘組織,也沒有聽說過有「令主」的稱謂,此人究竟是什麼路數呢? 
不錯,此人方才瞧到空棺之後,似乎極為驚悸,當時他口中說了「我明明看他……」五字。 
底下的話,雖沒說出,但從他語氣推究,不外兩點: 
一是:「我明明看他死的。」 
二是:「我明明看他入殮的。」 
他看到恩公身故,也許只是在屋外偷看,並不一定是江湖中人,但如若他親眼看到恩公入殮,那就只有江府的親戚故舊。 
他心頭思潮起伏,覺得今晚所遇,其中定然隱藏著某一事故,而這件事,也定和恩公之死有關。 
自己身受江府大恩,無論如何,一定要查出黑衣令主的身份來歷不可。 
第二天一早,管天發穿了一件長衫,把兵刃用布囊包好,會帳出門,直向江府而來。 
隨著青衣漢子走進江府,青衣漢子連忙帶笑道:「管鏢頭這位就是咱們府裡的楚總管。」 
管天發心中暗道:「敢情福老爹上了年紀,不管事了。」 
一面再一抱拳,道:「原來是楚總管,在下失敬了。」 
楚總管道:「不敢,兄弟是楚如風。」接著抬手肅容道:「管鏢頭遠來,請到裡面坐。」 
穿過二門,進入大廳,楚總管連說「請坐」,兩人分賓主落坐,早有人端上兩盞香茶。 
楚總管目光投向管天發,含笑道:「兄弟聽說總鏢頭有事要見大公子,不知有何貴幹?」 
管天發在江湖上奔走多年,這等重大之事,豈肯隨便說出?聞言笑了笑道:「在下路過金陵,聽說大先生過世,特來拜訪,方才聽貴府管家說,大公子出門去了!」 
楚總管點頭道:「正是,正是,大公子不在,總鏢頭若是有什麼事,和兄弟說也是一樣。」 
他身為總管,自然作得了主。 
管天發道:「在下想見見二公子,不知是否方便?」 
楚總管眼中閃過一絲異色,陰陰一笑,道:「二公子不見外客,要請總鏢頭原諒。」 
管天發淡淡一笑道:「在下自幼蒙大先生大恩,常來府上,大公子、二公子雖有多時不見,說來原也是熟人。」 
楚總管趕忙抱了抱拳,陪笑道:「兄弟蒙大公子相邀,才來不久,管鏢頭幸勿見怪。」 
口氣一頓,接著打個哈哈,又道:「哈哈,管兄既是府中熟人,這話就說好了,二公子身體一向羸弱,自老莊主過世之後,哀毀逾但,舊病復發,現在書房中靜養,怕人驚擾,才不見外客,管兄莫要誤會了兄弟的意思。」 
管天發道:「楚總管說的是實情,兄弟怎敢見怪?」一面抬目道:「不知福老爹在不在?兄弟已有多年沒見面了,想看看他老人家。」 
楚總管含笑道:「福老爹隨大公子出去了,大概要一兩日回來。」 
管天發起身道:「總管不用客氣了,大公子既是要等一兩天回來,兄弟隔天再來,也是一樣。」 
突聽一個清脆的聲音,叫道:「楚總管。」 
楚總管口過頭去道:「紫鵑姑娘有什麼事?」 
管天發抬目瞧去,只見一名身穿淡青衣裙的美婢,手托茶盤,從屏後走出,微一欠身道:「二公子聽說管鏢頭回來了,請他到書房裡相見。」 
楚總管皺皺眉道:「大概又是小鵑說的,大公子一再交待,二公子需要好好靜養,不可驚擾於他,小鵑就是喜歡多嘴。」 
那青衣使女笑了笑道:「二公子整日不出戶,閒得無事,聽說管鏢頭來了,甚是高興,才打發我來請的。」 
楚總管無可奈何地朝管天發道:「二公子既然打發紫鵑姑娘來請,管兄就請到書房稍坐,只是二公子病體初癒不宜和人多談,要請管兄原諒。」 
管天發道:「在下省得。」 
楚總管道:「管兄請吧。」 
紫鵑目光望了管天發一眼,欠欠身道:「婢子替管鏢頭帶路。」 
說罷,一手托著茶盤,轉身往裡行去。 
管天發站起身,朝楚總管抱抱拳,就跟隨紫鵑身後而行。 
紫鵑款步徐行,把管天發領到門口,側身站定,一手打起門簾,欠了欠身道:「管鏢頭請進。」 
紫鵑隨著走入,含笑道:「管鏢頭請坐,我去請二公子出來。」 
說完,俏生生地往屋內走去。 
一陣腳步聲傳了過去,窗簾掀處,一個身材頎長,滿臉病容的青衣少年,一手扶在綠衣小丫頭,緩步走了出來。 
青衣少年不過二十來歲,生得劍眉風目,模樣原是十分英挺,只可惜面帶病容,沒有血色,就顯得蒼白瘦削,使人有弱不勝衣之感! 
這就是江南府的二公子江寒青了! 
管天發一愣,慌忙站起身,抱拳道:「在下管天發,見過二公子。」。 
江寒青還了一禮,含笑道:「管兄請坐,福老爹經常時常提起管兄,不知管兄還認識我麼?」 
管天發重新打置了江寒青幾眼,笑道:「在下離開金陵的時候,二公子還不滿十歲,以後來過兩次,都沒見到二公子,如今長大了,要是在路上遇到,在下還真認不出來了。」 
江寒青含笑道:「我從小身體就不太好,一直住在外祖母家裡,前些日子外祖母仙逝,才回金陵來住,我常聽福老爹說,管兄快快請坐。」 
說話之時,一手扶著綠衣小丫鬟肩頭,緩步走近一張綿墩交椅,坐了下來,一面說道:「小鵑,快去倒茶!」 
管天發看得暗暗搖頭,忖道:「恩公一世英名,威霸南北,二公子竟然在孱弱得需人扶持。」 
心念轉動,但覺一時有說不出的感觸! 
小鵑轉身出去,不多一會兒工夫,端著兩盞茶進來,送到管天發面前:「管鏢頭請用茶。」 
然後又有另一盞捧到江寒青手上。 
江寒青接過茶蠱,就著嘴唇,斯文地輕啜一口,望著管天發道:「小鵑剛才出門口,聽到管兄告訴江彪,曾說有要緊之事,要見小弟,不知管兄有何見教?」 
管天發道:「在下昨晚趕到金陵,就去靈谷寺,拜奠了恩公,今日一早,前來尊府,確有一件要事,要面見兩位公子的。」 
江寒青含笑道:「管兄有什麼事,但請明說,家兄不在,只要江家辦得到的,小弟無不盡力?」 
管天發道:「在下受府大恩,已是圖報不盡,哪敢再來給二公子添麻煩?」 
江寒青道:「那麼,管兄有何事?」 
管天發道:「在下昨晚在靈符寺,遇上了一件怪異之事。」 
江寒青平靜地說:「不知管兄在靈谷寺遇上了什麼怪異之事?」 
管天發這就把昨晚自己所見一一說來。聽到大院中有人飛落,自己藏身樑上,發現四個蒙臉黑衣漢子和一個穿黑衣的令主,每人攜帶鐵鑿,如何進入幃後…… 
話未說完,江寒青身軀一震,雙目之中,陡然射出了兩道懾人寒芒,憤怒地說:「何方賊子,膽敢動我先父的棺木?」 
管天發瞧得心頭暗暗一凜,忖道:「這位二公子原來身懷上乘功力,那麼又怎會滿臉病容,連行動都需人扶持?莫非他故意深藏不露?」 
江寒青雙目之中,神光漸弱,急急問道:「管兄,後來如何了?」 
管天發道:「在下當時心頭甚是激動,但自忖決非那黑衣令主之敵,徒然送命,於事無補,只好盡力忍耐,那時他們已鑿開恩公棺木,但一望之下,發現相中並無恩公遺體……」 
江寒青神情猛震,身軀一陣顫動,失聲道:「棺中沒有先父遺體?那是被人盜走了,這……會是什麼人?」 
管天發道:「黑道中人的夜行衣裳,多半都是黑色,但像他們那樣以黑布黑衣套著頭臉的人,在下還沒聽人說過,就是「令主」這個稱謂,在下也第一次聽到。」 
江寒青想了想,又道:「管兄除了看到那黑衣令主身材欣長之外,他說話的口音,想必也聽清楚了?」 
管天發道:「此人語氣十分冷峭,在下聽得甚是清楚。」 
江寒青又道:「若是管兄再遇上此人,大概可以聽得出他的口音來麼?」 
管天發道:「只要遇上此人,在下自信可以聽得出來。」 
江寒青吁了口氣,歎息道:「先父遺體,為人所盜,但目前唯一可追究的線索。只有從這黑衣令主下手,此事還要管兄多多賜助才好。」 
管天發道:「二公子言重了,在下身受尊府大恩,區區微勞,在下義不容辭。」 
正說之間,突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奔了進來,口中叫道:「二公子……二公子。」 
小鵑急忙迎了出去,一手掀起簾子,低喝道:「什麼人,大驚小怪的!」 
只聽外面那人喘著氣道:「小……鵑姑娘,快稟報二公子,大公子負傷了,是楚總管命我請二公子來的。」 
小鵑吃了一驚,道:「什麼?大公子負了傷?」 
江寒青聽到耳中,身軀一震,急急說道:「小鵑,叫江成進來。」 
小鵑一側身,道:「二公子叫你進去。」 
江成跨進客廳,垂手叫了聲:「二公子。」 
江寒青上前攔著問道:「大哥怎麼了?」 
江成抹抹額上汗水,躬身道:「楚總管叫小的趕來稟報二公子,大公子在路上遇到伏擊,福老爹死了……」 
江寒青神情劇震,失聲道:「楚總管是聽誰說的?」 
江成道:「小的不清楚,是楚總管打發小的來的,大公子現在西花廳。」 
江寒青起身道:「管兄,我們一起去看看大哥。」 
管天發跟著站起,道:「二公子,先請。」 
小鵑連忙道:「二公子,小鵑扶你去。」 
江寒青道:「還是由紫鵑扶我去吧,你留在這裡。」 
紫鵑答應一聲,過來扶著江寒青,和管天發一起離開書房。 
管天發心中忖道:「什麼人敢在路上伏擊大公子?莫非此事和昨晚黑衣令主有關?」 
回頭看去,二公子江寒青一臉焦急之色,一手扶著紫鵑肩頭,腳下卻走得極慢的,像是大病初癒,有氣無力的模樣! 
管天發不禁泛起一絲疑念:方才自己親眼看到二公子目中精光,湛然逼人,分明身具上乘內功,何以要裝得這副虛弱的模樣? 
若是說他深藏不露吧,此刻聽到兄長負傷,福老爹中伏身死,他臉上驚恐焦急的神情,自然流露,卻又不像有假的。 
越想越覺納罕,只是跟著江寒青身後,默默走出。 
不大工夫,行近西花廳,楚總管已大步迎了出來,欠身道:「楚如風見過二公子。」 
江寒青道:「大哥傷勢如何?」 
楚總管道:「大公子是外傷,還不礙事,福老爹中的是毒藥暗器,已經沒救了。」 
江寒青神色一黯,目蘊淚光,廢然歎道:「福老爹在咱們家裡,已經三代了,沒想臨到晚年,還會這樣死法!」 
楚總管賠笑道:「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中亡。江湖中人,誰也保不定如何死法,福老爹上了年紀,原也來日無多了,二公子……」 
話聲未落,只聽花廳中響起一個清冷的聲音叫道:「二弟。」 
這喊聲自然是大公子江步青了!但這聲「二弟」聽到管天發耳中,心頭不由得猛然一震! 
江寒青快步走近江步青,低聲說道:「昨夜有人撬棺!」 
江步青面色一寒,道:「誰說的?」 
江寒青朝管天發一指,道:「是管兄說的,事情發生在昨晚,但爹的遺體,卻早已被人盜走了。」 
江步青身軀猛震,回頭道:「管兄如何知道的?」 
管天發道:「在下目前在路上聽到恩公噩耗,昨晚趕去靈谷寺拜尊,是親眼目睹之事。」 
江步青目光異芒一閃,道:「管兄請道其詳。」 
管天發就把昨晚經過,詳細再述一遍。 
江步青目蘊淚光,仰天說道:「爹一生之中,名滿江湖,處處以仁義待人,沒想到你老人家百年之後,屍骨未寒,竟被賊人盜走遺骸,不孝孩兒,真是罪孽深重……」 
說到傷心之處,不禁流下兩行熱淚,掩面痛哭。 
江寒青也睫承淚水,面露戚容! 
楚總管憤然變色道:「賊人敢動老莊主的遺體,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隨著話聲,霍地站起,接道:「兄弟先請人把江虎、江龍叫來問問。」 
江步青右手猛力往桌上一拍,目中怒芒四射,切齒道:「金陵江家誓與這些賊人勢不兩立。」 
楚總管拱手道:「大公子息怒,老莊主遺體被盜,只怕已非近日之事,正如管兄所見,昨晚的黑衣令主,也撲了個空。」 
口氣一頓,接道:「據兄弟推想,這幫黑衣人,必然也在全力追查老莊主遺體的下落,兄弟馬上派人先查查金陵城中,有無可疑人物,一面再密函大江南北武林同道,暗中協助偵查,不伯找不出這兩幫人來。」 
江步青道:「如此甚好,你就快去辦吧。」 
楚總管一欠身,正待往外行去。 
江寒青叫聲:「楚總管且慢!」 
楚總管停住腳步道:「二公子有何吩咐?」 
江寒青道:「福老爹在咱們家裡,已有三代,平日忠心耿耿,咱們要厚殮於他!」 
楚總管陪笑道:「二公子說的是,方才大公子也交待過兄弟了。」 
江寒青點點頭道:「好,那你就去吧。」 
楚總管連聲應是,匆匆往外而去。 
江步青目注江寒青,關切的道:「二弟,你身體還未復原,還是回書房休息去吧!」 
紫鵑接口道:「是啊,二公子該是服藥的時候了。」 
江寒青扶著椅子緩緩站起,朝管天發道:「管兄務必多住幾日再走,沒事就到書房裡來坐坐。」說完,紫鵑扶著回房而去。 
江步青望著江寒青後影,輕輕歎息一聲,說道:「二弟出身武林世家,身體卻比人家文弱書生還要文弱!」 
管天發道:「二公子這究竟是什麼病症?」 
江步青道:「據大夫說,二弟是先天不足,後天失調所致的,自從先父逝世之後,難免悲傷癒恆,身體就更見羸弱了!」 
說話之間,家人掌上燈來,接著楚總管匆匆走進,向江寒青報告了派人偵查金陵城中所有茶館,酒肆之事。 
接著家人擺上酒菜,江寒青留楚總管和管天發在花廳中同進晚餐,三人邊談邊吃,楚總管更是慇勤勸酒。 
吃到最後,管天發忽覺酒中似有一絲異味,心中暗暗一動,但卻不動聲色,依然把那盞酒喝了下去,推說量淺,不能再喝。 
楚總管也適可而止,吩咐使女替他盛飯。 
飯後,楚總管親自陪管天發到賓舍休息,然後拱手辭出。 
管天發等楚總管走後,急忙探懷取出一個磁瓶,擰開瓶塞,傾出兩粒藥丸,納入口中,就和身躺到床上。 
過不一回,只見一名小廝推門入,泡了一盞茶送來,一面伺候道:「管爺,小的給你送茶來了。」 
管天發躺著道:「你放到几上就得了。」 
那小廝道:「管爺需要什麼,但請吩咐。」 
管天發道:「不用了,我只想早些睡。」 
小廝應了聲「是」,就返身退出。輕輕拉上房門。 
管天發等小廝走後,就吹熄燈,但他並沒安歇,悄悄下榻,把棉被捲成一卷,然後脫下長衫,蓋在上面,黑暗之中,就像一個人躺臥模樣,自己卻在窗下角落上,席地而坐。 
經驗告訴他,目前自己已捲入複雜、險惡的漩渦,自己身受江府大恩,自然不能置身事外。 
何況此刻縱然想置身事外,也已經遲了,那麼只有暫時忍耐,靜待事情發展,再作計較。 
這座賓舍,位在前廳右側,自成院落,這時二更剛過,走廊上倏地出現了兩條幽靈似的人影! 
悄悄掩近窗前,立即一左一右,貼壁站定,似在傾耳諦聽室內的動靜。 
過了半晌,左首那人伸出手指沾著口水點破紙窗,湊過頭去,往裡張望。 
室內,燈火早熄,依稀可以看到一個人躺臥榻上,也依稀可以聽到輕微的呼吸。 
左首那人迅速探懷取出一管黑黝黝的東西,對準榻上人影,但聽機簧輕響,一蓬藍芒,隔窗電射而入。 
就在機簧響起之時,室內依稀有人悶哼了一聲,就寂然無聲。 
左首那人點點頭,打了個手勢,輕捷無比地向長廊逸去。 
這時,黑暗中悄悄閃出另一條黑影,悄無聲息地墜了下去,這人正是管天發,他尾隨兩人,堪堪穿過長廊,前面兩人,已然折入跨院而去。 
管天發自小在江府走動,自然知道那跨院中,正是江府的賬房,遠望過去院中有燈光透出。一時不敢逼近,目光迅速一轉,長身縱上牆頭,藉著暗陰,隱蔽住身形,仔細朝四周打量了一陣。 
正待朝院中撲去,突然瞥見屋中走出一個纖巧人影,低頭疾行,一路往後進飛奔而去! 
管天發看得清楚,那纖巧人影,似是伺候二公子的小鵑,心中晴暗忖道:「她這時候,還來前院作甚?」 
心念方動,突覺身後有一縷勁風,朝自己左肩襲來! 
管天發心頭一凜,匆忙之中,沉肩側身,反腕一抄,把暗器接到手中,原來只是一顆綠豆大的瓦礫,心中一驚忖道:「此人好高明的手法!」 
急急回頭瞧去,只見東首屋脊上,正有一條人影朝自己打了個手勢,就凌空飛起,越過高牆,一閃不見。 
那黑影身法極快,待管天發越過高牆,那人已在十丈之外,站停身子,又朝管天發招了招手,翩然掠起。 
管天發凝足功力,跟蹤掠去,他此刻已發現前面那人對江府地形極熟,起落之間,處處都是利用一切陰影,掩蔽行藏,身法更是輕靈已極! 
管天發越追越覺心寒,暗忖道:「看他行動,分明似在躲開江府耳目,但卻有這麼高的輕功,他究竟是何來歷?要把自己誘往何處?」 
心念轉動之際,前面那人倏然瀉落,一閃而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