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穆回來後,第二天公孫良回來了,他見到李鷹便哈哈笑道:“馬淑君果然是個醋娘子,一聽說應陽天另外有個女人,便要死要活起來,還一直追問我那女人是誰呢,並揚言要把她碎屍萬段!”
蕭穆一驚忙道:“糟了,小弟已把一切告訴了程大俠的夫人,她與馬淑君又是表姊妹呢!”
公孫良笑道:“不怕,老朽已遵李頭兒的吩咐先到大洪山叫池萍搬到江南去,另外也分了一些骨灰與她。最好笑的是她聽見老朽說應陽天殺了程萬裡,她反而說應該,你說是不是很奇怪呢?”
郎四忍不住道:“她氣瘋了?哼,這女人醋意也真大,難怪老應把池萍藏得緊緊的。此刻我郎四倒反而同情他了!”
公孫良道:“當時老朽也是十分詫異,連忙問她的理由,那女人一邊哭,一邊罵,說程萬裡已知道了一年多了,也不告訴她,該殺!”
顧思南道:“真令人可怕,這種女人,小弟寧願終生不娶也不敢要了!”
葛根生已娶妻多年,接口道:“女人都是這樣,對這方面特別小心眼,當年馬淑君跟應大俠夫唱婦隨,做了不少行俠仗義的事,誰不稱她一聲馬女俠?”
郎四道:“敢情嫂夫人也是個醋娘子,你才會有這體會?”
眾人哈哈大笑。
笑聲未絕,雲飛煙悄無聲息地步人,一身白衣,書生打扮,衣袂飄飄,如潘安再世,幸好在場眾人都知道她是女扮男裝,要不然難免有人妒忌。
“你們什麼事這般好笑?”雲飛煙的聲音倒不很像是個女孩。
郎四道:“這件事嗎……”
“飛煙,你進來!”剎那李鷹的聲音自書房裡傳出。
雲飛煙只得進去。
沒多久,晚飯送了上來,一張八仙桌,剛好坐了八個人,眾人邊說邊談。越談聲音卻越低,因為秦雪嶺等人的案子的確十分棘手。
飯後眾人仍在廳裡研討案情。
李鷹先把有關案子的一切說了一遍,然後要大家各抒己見。
郎四想了一會兒,道:“凶手怎會知道江三妹會送秦雪嶺乘舟南下宜城,而且在半路把他們殺了?只有一個原因……”他又犯了賣弄關子的毛病,故意不說。
雲飛煙道:“你不說便算了,反正也是廢話多!”
郎四脖子一粗,正要反唇相譏,李鷹道:“郎四說下去。”
“是,”郎四臉露得意之色望了雲飛煙一眼,“凶手必是潛在水中跟著船行,到了他們上岸了,啊,不是那老漢說只見秦雪嶺一人,諒必江三妹只是送她到落馬村而已。”
雲飛煙不煩耐地道:“知道啦,別廢話連篇!”
“秦雪嶺上了岸,他才跟著上岸,把他殺掉。”
顧思南不服地說道:“凶手怎麼會知道秦雪嶺要乘船?
你剛才根本沒有說到這點。”
“凶手也在梅莊參加中秋宴會啊!頭兒不是說秦雪嶺下船之後,很多人亦跟著下江上船?凶手跟了一段便悄悄跳下水,有誰留意?小顧,我這話可有道理?”
顧思南噤若寒蟬,眾人亦覺得大有道理,一言不發,思索他這話有沒有破綻或漏洞。
過了半晌,蕭穆道:“那人難道一早便知道秦雪嶺會乘舟,而事先准備了水衣?而且,秦雪嶺還是第一次參加這個宴會。”
公孫良加上一句:“而且,梅莊的後花園那天還是第一次開放,讓來賓參觀游玩!”
剎那,李鷹心頭一動。
這次輪到郎四噤聲。
再談了一個多更次,還是沒有新意,李鷹便道:“你們過年之前把這關鍵想通!公孫老弟,今夕何夕?”
“臘月十四。”
“只有十五天,大家不要浪費光陰。”李鷹說罷站了起來,掃了各人一眼然後轉身回房。
次日一早,眾人枯坐廳中思考推敲案情,一個守門的手下進來道:“葛大哥,外面有個人說要找葛大爺。”
葛根生笑道:“今日是十五,敢情是業主收租金?”
公孫良連忙取了封銀子給他。
葛根生回來後笑道:“這老兒倒准時,每年臘月十五此時來收帳。”
蕭穆心頭一動,對李鷹道:“頭兒,屬下聽說紅梅布莊生意不很好,討帳十分困難,你說奇不奇怪?按說梅莊財雄勢大,該無此理……”
李鷹“哦”了一聲,“此話當真?”
蕭穆便把在路上聽到的話說了一遍。
雲飛煙道:“我有個堂叔住在郾城,聽說郾城紅梅布莊生意還不壞,怎會如此?”
李鷹道:“假如此消息可靠,則只有二個原因:一是,紅梅布莊的存款不斷被梅莊提取,形成庫房空虛;二是,掌櫃做了手腳,私自吞了公款。”
郎四脫口道:“諒那掌櫃沒這個膽子,一旦東窗事發,梅莊食客眾多,梅任放相交滿天下,他能跑去何處?”
顧思南接口道:“不錯!但梅莊又豈會不斷地向布莊提取金錢?況且,紅梅布莊在各地共有十二家之多,而且梅莊尚另有三間客棧哩!”
李鷹道:“你們估計一下,梅莊食客有多少?”
葛根生道:“不計奴婢親友,單只食客起碼每年也保持過千人之數。”陶松道:“而且其他有困難的武林同道只要稍為表示一下,梅任放必送一筆錢與他,再就是地方上的善事,救濟黃河災民等等,這些數字只怕沒人能估計到。”
李鷹又問道:“梅任放得了此‘賽孟嘗’的稱號已有多久?”
公孫良道:“起碼也有二十多年!”
李鷹一笑,又再把煙桿抽出來,“你們該聽過‘坐吃山空’這句話!”
眾人都是心頭一跳,雲飛煙脫口道:“但他也有收入,他的生意還不小。”
“若非還有收入,試問即使梅任放祖上留下如何豐富的遺產,讓他這樣開銷,只怕十年八年也清光了。但這些年來門下食客有增無減,各地若有天災發生,必派代表向梅莊募捐,除非他的生意年年賺大錢,否則試問他如何維持?”
蕭穆心頭一動,道:“頭兒是懷疑梅任放因為坐吃山空,所以要四處去偷,以此來維持?這又何必,他大可以對食客說錢已用光,把他們遣散,剩下產業也足夠他一家開銷一生。”
李鷹臉上興奮之色越來越濃,他先不答話,敲燃了火石,抽了一口煙,目光自各人臉上掃過去,見他們雙眼都瞪著他,等他答復,顯然是同意蕭穆之見。“用梅任放自己的話來說,這叫做盛名之累,梅任放已六十多,尚有多少年好活?如果到此地步,他才宣布遣散食客,豈非晚節不保?你們又可曾想到,當他宣布遣散食客之後,會有什麼效果?恐怕單只食客的閒言閒語也可氣殺梅任放了!”
李鷹說罷便閉起雙目苦思。
梅任放的身份倒與自己腦海中那個偷竊賊的條件相符,問題是他名頭太大,自己沒有立即懷疑到他而已,他決定著手調查他。
想到這裡,他倏地記起那次他到梅莊向梅任放調查有關應陽天的事情,臨離開時,梅任放曾下了一級台階,跟著便站住並表示不送。如今想起來梅任放的腳好像有點不自然。
是不是受了傷?是不是宋玉簫臨死前刺了他一劍?宋玉簫劍上的血,是不是他的血?
“飛煙,你與思南立即到落馬村沙灘上查視。飛煙潛入江中逆水泅到梅莊附近視察一下,一有異處立即用飛鴿通知。思南的行藏要隱蔽!”
顧思南道:“頭兒是懷疑……”
“照我的話去做!”
雲飛煙及顧思南忙去准備一切。
李鷹又道:“梅任放的嫌疑已很大,蕭穆你也去一趟,思南怕會沉不住氣。”
雲飛煙泅在江中,冰冷的江水砭人肌膚,雲飛煙猛打了個寒噤。吸了口氣,翻身潛落江底去了。
今日天氣晴朗,江底還能視物。
雲飛煙沿著岸邊逆水上游,她水底功夫異常了得。只換好幾口氣便泅至梅莊附近。此地江水特別深,即使是岸邊也有三個人深。
陽光照射在江面,反映落江底,岸壁下滿布大石,也不知是不是梅莊故意安上去的。雲飛煙在這附近來回游了幾遭,由於江水混濁,岸上即使有人也難以發覺。
倏地雲飛煙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這聲音有點空洞。
她雙腿一叉向發出來聲音的地方游了過去。
那裡有兩塊大石嵌在岸壁上,中間的空位剛好夠一個人游過去。
雲飛煙毫不猶豫地穿過大石,奇怪雙手竟摸不著實物,她雙腳再一彈,人如魚兒直竄進去。這似乎是一個洞,更像是一個水道,寬四尺,高六尺。
水道深達五六十丈,盡頭之處壁上挖了幾個踏足之凹位,像是石梯。雲飛煙探出水面,跟著爬了上去,江水拍在水道兩旁,發出一種空洞的聲音。
石級之盡頭另有一個甬道,六尺長,一丈五尺深。
甬道盡處又有一道石梯,高及洞頂。
雲飛煙不敢冒冒然踏足甬道,生怕身上的水珠滴落地上洩了行藏。她那一雙美目正盡量地搜索。
甬道上放著一套褐色的男裝衣服。地上頗為潮濕。雲飛煙心頭一動,整個人露出水面,待身上的水滴得差不多才踏上甬道。
“燕子三抄水”躍至盡頭,登上石梯,頂上是一塊三尺見方的鐵板。
雲飛煙右耳貼在鐵板上聽了一會兒,上面毫無聲息,她咬一咬牙,雙手按在鐵板上緩緩發力,鐵板漸漸升高。
升高半尺,雲飛煙便自縫裡看得出上面是一間房,而且有可能是書房。
此房中無人。雲飛煙大著膽子,把鐵板向旁移開一尺,伸頭出去探視。
在她頭頂之上是一個書櫃。
鐵板之上嵌了幾塊磚。
不錯,這房間是書房,看書房的設備及規模,主人料必非尋常人。雲飛煙不敢多留,放好鐵板,走下石梯,過了甬道,重新躍入水中,依照原路泅了出去。
雲飛煙上岸把所見告訴了顧思南。
顧思南心頭狂跳,“看來梅任放果然有問題!”聲音透著驚喜。
雲飛煙道:“那甬道放著一套衣服,看來梅任放已自水道離開,至今尚未回去,我在這裡等,你去放信鴿。”
顧思南匆匆用木炭寫了封簡信,塞在一個銅管中,縛在鴿腳上,雙手向上一放。
信鴿在天上一個盤旋,認出了方向,直向襄陽飛去。
眨眼間便只剩一個白點。
黃昏的余光映在江面上,閃閃生輝。
雲飛煙突然道:“你守在這裡,我到對岸去,以免他從那邊下水,看不清楚。”
“如此甚好,你小心點!”顧思南語氣透著關懷。
雲飛煙乜他一眼,“就怕你沉不住氣,我去了!”回顧無人,輕輕躍下江裡,水花一現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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