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之後,去巫山及南疆調查的手下返回鎮江,沈神通立即召開會議,佈置了人手及一切,立即趁夜出動。
仲秋肅殺,深夜冰涼如水,姚百變及石一平卻格外熱沸,他倆帶頭而來,剎那已完成了對大江堂總舵的包圍。
待沈神通向他們打了個手勢,姚百變、石一平、蕭穆立即向正門長驅直進。
離大門尚有十餘丈?大江堂的巡邏隊已經發現,高聲喝問。
姚百變冷聲道:「你等連本座也認不得了嗎?各位兄弟聽著,本座今日重回大江堂,志在清洗新進入堂的那批妖孽,凡我舊袍請讓開。」
「啊,是,是姚二堂主……屬下,屬下作不得主!」
姚百變長笑一聲,傲然道:「去把鄒章喚出來,說是本座要見他!」
他一邊說,一邊走,話說完人已站在大門口,目中厲光畢射,一沉聲:「怎樣?你們還不讓開,難道你們自忖能抵擋得住?」
大江堂兄弟心頭都是突突亂跳,可是堂規森嚴,至此仍不敢讓路。
姚百變知道不下威絕對不成,他指著個生面的堂徒道:「你是新近入堂的?」
那人打了個哆嗦,口上仍然硬道:「是又怎樣?我會怕你這個毒殺兄弟的叛徒嗎?」
姚百變臉色一變,心中陡地升起一股怒火,喝道:「有種!」足尖一頓,身子便像箭般射前,右手成爪抓向他面門。
那人大吃一驚,一退再退,但他快姚百變比他更快,那人鋼刀一翻斜削姚百變手掌。
姚百變冷笑一聲,手腕倏地一翻,落在刀背上,一扯之下連人帶刀拉了過來,剎那左足踢出去,把那人踢飛出去。
那大漢慘呼一聲,「怦」地一聲摔跌地上。
姚百變隨手拋開鋼刀,大踏步而人,其他人哪敢再出手攔截?
石一平及蕭穆立即左右相隨跟著姚百變入內。
大門之後是個大院子,這院子異常之大,可容得下七八百人,院子之後是個大廳,姚百變剛踏上一級台階,鄒章已率領章煥新及白耀日等人出來。
姚百變目光一凝,沉聲道:「你來得正好,省得姚某人去找你!」
鄒章喝道:「亮燈!」跟著哈哈一陣大笑,「鄒某還以為你帶了千軍萬馬來,卻只是你們三個不成氣候的東西,哈哈,你不覺此乃以卵擊石嗎?」
姚百變道:「本座若無十足把握豈會貿然而來?」
話音剛落,院子裡已燃起了無數的火把,把周圍照得纖毫畢露,人影晃動間,牆頭上出現了不少人。
鄒章一驚,拿眼一掃,認得出是沈神通及其手下。
他乾笑一聲道:「原來你是找了這個靠山!」
他又突然提高聲音,道:「久聞沈神捕絕對不無理擾人,也不插手江湖幫會的漩渦,今日不請自來是何道理?」
「因為沈某已查出鐵凌威、莫朝天及秋菊三人之死與你有關!」沈神通揚聲道:「沈某受人所托自得來找你!」
鄒章高聲道:「鄒某什麼與他們之死有關?」
沈神通沉聲道:「他們都是死在『兩點紅』的毒藥之下,這是南疆毒龍洞的獨門秘傳,而你是毒龍洞洞主的女婿!」
鄒章臉色大變,急道:「胡說!鄒某至今尚未娶妻,豈會是苗山的女婿!」
「若然不是他女婿,你又何來知道毒龍洞洞主苗山之名?
需知他在南疆雖然頗有點聲名,可是在中原知道者卻寥寥可數。」
沈神通冷冷地道:「可惜沈某早年跟侗族酋長頗有交情,沈某派人去查問,他自然不會對我隱瞞!」
鄒章面如死灰,仍強辯道:「即使鄒某懂得配製『兩點紅』毒藥,也不能證明他們是被鄒某毒殺的!」
沈神通冷笑一聲:「你本不叫鄒章,本是。巫山派掌門路北堂的長徒,可惜你心術不正,幾次欲入密室盜取秘芨,結果事敗反給路北堂夫婦驅逐下山,你到了南疆做了苗山女婿之後,取了毒藥重回巫山把師父毒殺,然後再回南疆投入龍家苦練龍家神腿三十六式!鄒章之名是你到了南疆才採用的!」
李鷹接口道:「單憑這些我等已可以把你格斃,替路北堂夫婦雪恨了!」
鄒章長笑一聲道:「好,鄒某就在此,你們有本事只管過來!」
姚百變立即道:「各位兄弟都已聽清楚了嗎?凡我兄弟請退開下去,以後只要對大江堂忠心,姚某既往不究!」
話未落,鄒章手下幾乎全部退下!
鄒章等臉色大變,可是他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梟雄,豈會就此束手就縛。他趁姚百變說話分神時,凌空飛撲過去,左腳飛踢姚百變面門!
姚百變猝不及防,急忙後退,鄒章暴喝一聲,右腳跟著連環飛出,這一腿快如星丸,毫無先兆,也毫無軌跡可尋,眼看姚百變再也避不了。
鄒章目中凶光大盛,他存心要把他斃於腳下,即使事後自己寡不敵眾,但也已夠了本。
金光一閃,風聲疾響,蕭穆金劍出手,人劍齊飛,劍尖直刺鄒章腳底。鄒章那一腳若不收招,無疑是把腳伸出去讓對方刺戮。
鄒章眼看好夢成空,急怒攻心,倏地一咬牙,擰腰一蹬改踢蕭穆面上。
蕭穆見他一雙腿使得如臂使手,不禁嚇了一跳,猛地吸氣沉身落地。他身形沉下,鄒章的腿跟著壓下,蕭穆急揚劍絞擊,鄒章收腿直立。
姚百變怒吼一聲,拔出蛇形劍,手腕一抖,泛起三朵劍花,籠罩著鄒章胸腹,劍尖吐吞不定如毒蛇吐信,令人難以揣測將刺何處。
白耀日及章煥新急步而上,石一平及蕭穆連忙迎上。
沈神通手一揮,牆頭上的人齊飛身下來,分站四面壓陣。
石一平找上白耀日,他惱他奪其位,因此一根尖頭短棍使得十分兇猛。
白耀日的武器是一把鐵扇,他霍地打開折扇,撥、扇、刺、割,變化多端,合起來又能使出敲、打、戮、點四字真訣。
石一平的短棍也是一件奇門兵器,除了能當棍使用之外,尖端的尖刺還能使出判官筆及短槍的招數。
兩人武功不分上下,不過石一平內力較深厚,時間一久,便逐漸佔了上風。
蕭穆對著章煥新一上場便大佔上風,他十招之中倒有七招是攻勢。五六十回合之後,章煥新已只能苦苦招架,無力反攻了。
姚百變跟鄒章的龍虎鬥更加慘烈,十招不到姚百變已給他的腳掃了一下,所.幸只受輕傷,但他劍法十分詭異,過了五招賣了個破綻引他出腳,劍尖卻在鄒章的腿上劃了一道血槽。
由於鄒章的腿法十分奇特,姚百變應付為艱,待對方把龍家神腿三十六式使了兩遍之後才逐漸穩定陣腳。
「啊」一聲慘呼,章煥新慘叫倒地。
這聲音傳到白耀日耳中不由打了個寒噤,手上一緩,石一平趁機一棍格開鐵扇,緊接著手腕一擰,再一棍敲在他手腕上,「喀嗤」一聲骨裂扇墜。
石一平得理不饒人,棍一翻棍尖直刺他心窩。
白耀日背後冷氣直冒,顧不得身份伏地滾開。
石一平哈哈一笑,道:「你若投降饒你一命。」
白耀日急道:「休想!」
沈神通接口道:「你不是首惡,只要放棄抵抗便請站在一旁!」
他說得機巧,白耀日臉子放得下,果然站在一邊不發一言。
他的舉動使得鄒章十分憤怒,罵道:「白耀日,當時你是如何對本座保證的?你忘了自己的誓言?」
白耀日臉如死灰,不發一言。
沈神通冷笑道:「他是棄暗投明,天下共贊,在你此種弒師逆子之前還需守什麼諾言?」
鄒章一口氣幾乎氣得轉不過來,收腿一慢,姚百變一劍削下他一大片肉來,鮮血立即進出,鄒章痛得冷汗直冒,他自知難以倖免,暴喝一聲,左右雙腳凌空連環飛踢,勢如瘋虎,銳不可當。
姚百變一劍得手正在慶幸,剎那雙腳已將至,姚百變驚呼一聲急退,可是鄒章來勢既快且猛退之已不及!
蕭穆急呼臥下,姚百變慌亂中如奉綸音,千鈞一髮之際伏地臥下。
鄒章吸氣沉身,如巨石般壓下,姚百變避無可避,長劍盡力上送,「噗」一聲長劍自鄒章胯間直刺沒柄,而姚百變手臂亦承受不住鄒章的壓力,手肘沉上擊在自己的脅下,「喀嗤」一聲,肋骨已斷了兩根。
次日,沈神通及李鷹立即帶人向皖西急進。
白耀日的叛變使李鷹及沈神通心頭更加踏實。
「毒藥是梅傲霜趁秋菊不覺時倒入酒壺中的,秋菊也是她派鄒章去下手的,因為她怕秋菊事後會懷疑她,所以把她辭退,而她亦早已知道鐵凌威有外遇——女人對這方面是最敏感的,這事已有四年之久,她豈會不知!
那條地道沈神通那次沒有發現,那晚她卻發現了,並從此知道秋菊離開大江堂後住在那院子裡。」
「梅傲霜是個敢作敢為的女人,她年輕時已對師兄有意思,發現了鐵凌威有外遇之後便與他魚雁相通,結果兩人勾結毒殺了鐵凌威,掌握了大江堂的大權。她的野心很大,志在天下武林,她打算先取下長江,繼而逐鹿中原,決心要當上破天荒的第一個女盟主,她做事計劃周詳,沉著能做大事,所以我們便決定跟她闖天下……」
這是昨夜白耀日招的供。
李鷹坐在馬背上,心中暗道:「恐怕鐵凌威心機雖深卻遠不及她,而且連他自己的老婆也不瞭解,也因此才會死得不明不白,臨死還懷疑兇手是對他深情款款的郭小娥!」
秋風撲面,乾燥鋒利,裂人肌膚,也吹得衣袂獵獵作響,風雖急卻阻擋不了十多騎逆風怒奔的駿馬,呼呼的勁風也吹不散群英急切飛赴皖西的決心。
幾天的急馳越鄂過贛,皖境已在望,大江堂的前敵指揮所設在安慶,離此只有一日之程了。
李鷹不想眾人太過疲勞,傳令將馬速放緩,臨午更在一小集歇了個多時辰才再上路。
馳了十多里路後,前頭出現了一片楓林,深秋時分楓葉紅得如火似血,紅得令人觸目驚心。
雲飛煙一指前頭對顧思南道:「看,那楓林多美!」
李鷹沉聲道:「遠看雖美,只怕藏有風險!」
他又提高聲音道:「小心,前頭那片楓林貼路而生,大家盡量靠另一邊走,以免林中有伏猝不及防!」
雲飛煙咧嘴一笑道:「叔叔疑心未免太大。」
李鷹正容道:「小心駛得萬年船,我們毀了鄒章,梅傲霜難免有個耳聞,此地已是接近安慶了,她派人在此設伏又有何稀奇?」
說話間已到楓林之前,近看楓葉更是紅得似剛裂膚而活之鮮血,就好像千百把火傘張置在那裡。
秋高氣爽,藍天萬里無雲,一望無際。
眾人聽了李鷹之言盡量離開楓林,走在路的那邊。
「轟轟」幾聲,路中沙石飛揚陷下幾個大坑,林中棲鳥齊相驚叫急飛,嘩啦啦地在頭頂上亂響著。
幸好眾人聽了李鷹之言,只有一個沈神通的手下陷了下去,隨即響起一聲慘叫聲,料坑下尚有其他埋伏。
沈神通一拉馬韁將急竄的馬匹控著,一片馬嘶聲後,眾人均已停馬離鞍,顧思南第一個飛竄入林,烏金刀凌空急揮護住頭面。
雲飛煙急呼一聲小心,緊接著也射入林中。
其他人亦都不慢,眨眼之間颼颼連聲,先後射入楓林之中。
楓林死一般寂靜,楓葉紅得刺目,眾人心頭倏地一緊,不約而同想起鮮血。
沈神通沉聲道:「三人一組分開搜索,各組不可分開太遠!」
李鷹同時高聲道:「小心地上還有陷阱!」
眾人想起剛才的情況都不禁一凜,落腳異常小心。
李鷹吸氣提升,雙臂一劃,級級升高,立於樹梢,雙目炯炯,極目望去,居高臨下監視一切情況。
沈神通見狀依法劃葫蘆立於另一棵樹上。
「小心注意樹葉深處藏人!」
剎那李鷹見到十丈之外一棵樹無風自動,心頭大喜,示意沈神通,兩人立即展開提縱術踏枝行去,去勢雖快,樹枝卻絲毫不彎。
他倆一動,蕭穆及端木盛即時發覺,不約而同展開身法掠去,他倆這一奔又使其他人迅即學樣一齊竄前。
十丈距離眨眼即至,李鷹運勁於臂,凌空猛擊一掌,凌厲的掌風把楓樹枝葉吹飛折斷,跟著便見一團灰影墜地。
沈神通在一旁早已全神戒備,見狀猛使個千斤墜,急速沉下。
半丈之前有一人剛從地上爬起向前逃跑。沈神通一聲長笑,怪鳥般飛起,半空折腰沉身,右臂暴伸,鷹爪抓著那人的後衣領。
那是個粗壯的漢子,在沈神通手中似乎麻鷹爪下的小雞,被沈神通一提雙腳離地,不料那漢子悍不畏死,右手鋼刀復翻疾劈沈神通右臂。
沈神通冷笑道:「米粒之明也放光芒!」左手曲起,雙指隨即一彈,錚一聲響,鋼刀被彈開三尺,那漢子一條右臂隱隱作麻。
沈神通見蕭穆等人趕至,隨手把他摔在地上。大漢痛得哼出聲音來,蕭穆立即一腳踏在他身上。
端木盛急道:「此地還有沒有其他人藏匿?」
大漢不作聲,蕭穆足上使勁,大漢骨頭得得亂響。
只聽一聲怪笑傳來,跟著有個女人道:「好威風,這樣對待一個嘍囉,不怕失了身份?」
沈神通笑道:「不這樣怎請得你這大堂主?」
梅傲霜冷如寒霜,小嘴一撇,冷聲道:「笑話,我梅傲霜是何等人物,豈會作縮頭烏龜!」聲音未落,背後湧出一大批手下來。
李鷹冷冷地道:「閣下在路上設伏似亦不高明,這對於路人產生不便,我們只是對一個行兇作惡的人略施懲戒而已,想不到反遭閣下倒咬一口!」
梅傲霜道:「閣下之口果然鋒利,可惜梅傲霜今日來此絕非為了與你鬥口!」
沈神通笑道:「此言正合我意,我數十年的經驗屢次證明,失敗者通常要作最後的掙扎,你也絕不例外!」
梅傲霜嗤地一聲笑了出來:「我失敗?此言說得未免太早!」
「起碼也是陰謀失敗,被人揭穿真面目,大江堂兄弟將不會再聽你的話,而它亦再不能作為你完成大志的工具了!」
沈神通道:「我這話可不會錯吧?」
梅傲霜神色一黯,澀聲道:「老娘的計劃天衣無縫,千算萬算,算不到那壺酒本來已被鐵凌威先下了『九天仙藥』,也算不到郭小娥那賤人死後還會留下一本日記,若非如此,你,還有你李鷹,你們自信能把這秘密揭穿嗎?」
沈神通及李鷹都是心頭一沉,心念電轉之下,不能不承認她是平生所遇之最為厲害的一個女對手。
這案子雙鷹齊出,還是在郭小娥那本日記中發現了蛛絲馬跡,才把真兇尋著,對他倆來說真有雖勝猶敗之感!
沈神通一怔之後,反問道:「你自信與你的手下能打敗我們嗎?這不是自投羅網嗎?」
梅傲霜哈哈一笑,道:「你不必再費唇舌企圖奪我手下之志,他們都是老娘的死士!再說老娘即使明知不敵還是要來,一錯之後豈能再錯?老娘不在此刻把事情解決,將來豈非整天吃不知其味,不時要防你倆找上門來?」
「你豈只一錯,」沈神通冷笑道:「當日你聽石一平之言答應聘請我調查此案,已經是一件大錯!」
梅傲霜猛打個哆嗦,目光露出的儘是怨毒之色。
只聽李鷹接道:「你實在很聰明,機心深沉,我數次與你相見都看不出絲毫端倪,此刻我才想起,大江堂總舵地下密室梨木桌上刻著的那個『繭』字,可能就是你做的手腳!」
梅傲霜得意地笑了起來:「還是禿頭的比較聰明!」
這當真是當著和尚罵禿頭,李鷹平生最恨人罵他禿頭,聞言之後臉色迅即扳起,冷聲道:「我只得讓你嘗嘗徹底失敗的滋味了!」
梅傲霜恨恨地道:「不必恫嚇,梅傲霜做人一向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對我來說,一次失敗已絕難忍受!破釜沉舟不勝即亡,一夫拚死,萬夫莫當,兩位可得當心啊,預防被蛇兒咬著了要害!」這女人果然厲害,針鋒相對,絕不退讓。
沈神通笑道:「讓我領教你這毒蛇的厲害吧!」拍拍雙掌,運起勁來,骨頭像炒豆般亂響。他手下不由緊張起來。
沈神通平日輕易不用的鷹爪功,此刻已運了起來,看來梅傲霜絕對不是一個好對付的女魔。
李鷹陡然道:「老沉還是讓我來,此婦目中無人,我不給她點顏色瞧瞧,還真會讓她看扁了呀!」
梅傲霜格格亂笑:「兩頭扁毛一起來吧,老娘量大容得下!」她直把雙鷹當作飛禽。
李鷹怒道:「好個潑婦,鐵凌威娶你之後不一頭撞死,已算他大量!」
沈神通長笑一聲道:「像你這樣毫無女子溫柔嫵媚的悍婦,難怪鐵凌威跟郭小娥如此的恩愛!娶個這樣的老婆乃人生最大的痛苦!」
他雖然在笑,但他手下人人俱知沈神通此刻心中實在異常震怒!
沈神通這句話深深刺痛了梅傲霜,鐵凌威生前曾多次笑說她可惜不是男人,使梅傲霜自尊心大受損傷,不過她心機深沉,忍住不發,此刻被沈神通一言擊中,好像給人揭了瘡疤!神志立即瘋狂起來,她右手一按劍上彈簧,錚一聲拔劍而出。
血紅的楓葉襯在她臉上,更顯得灰白冰冷。
「兩頭扁毛都得死!」劍一引一招分刺沈神通及李鷹兩人。
沈神通鷹爪一層撲人劍圈內,左手抓她雙眼,右手鎖向她持劍手腕,雙手帶起的勁風使梅傲霜鬢髮亂飛。
李鷹臉色一沉,就在沈神通發功的同時,左掌拍歪來劍,左掌直切她玉臂,疾如星丸!冷不防沈神通突起一腳,直踏李鷹腰際,乍生變化,李鷹大吃一驚,怒哼一聲退開半步,定眼一看,沈神通與梅傲霜已打得難分難解。
他爭不過沈神通心頭憤怒,對梅傲霜手下冷冷地道:「你們還想袖手旁觀?」手一揮傳令手下衝上去。
顧思南巴不得他下令,見狀第一個衝前,烏金刀帶起一道孤光斜削一個虯髯大漢,那大漢手中熟鋼棍,連忙迎起。
皇甫雪也不慢,快劍出手分刺兩人,他倆一發勁,其他人也不答話,拔出兵器圍了上去。
沈神通及李鷹的手下都是萬中選一的好手,人數雖然少了一半有多,仍能大佔上風,可是梅傲霜帶來的私黨死士,人人悍不懼死,所謂一夫拚命,萬夫莫擋。這倒使群豪縛手縛腳,戰局一時呈膠著狀態。
李鷹抽出煙桿裝了一鍋,抽吸起來,他見蕭穆及端木盛的對手都比較強,走前一步觀陣。
端木盛道:「晚輩的對手是漢口分舵的韋香主!」
李鷹說道:「你退下,讓我收拾他!」煙桿一圈把韋香主的鋼刀蕩了開去!
端木盛自不敢與他相爭,連忙退下另找對手。
顧思南的快刀一展開,一口氣劈了六六三十六刀,虯髯大漢極力抵擋,刀鋒擊在銅棍上,叮叮噹噹亂響,那大漢震得手臂酸麻。
顧思南越戰越勇,三十六刀之後再猛劈一刀,「錚」一聲巨響,熟銅棍被刀勢盪開,顧思南左腿驀地抬起,正中那人小腹!
虯髯大漢啊地一聲,蹲了下去,顧思南烏金刀回斬,噗!頭顱離頸沖天飛起,斷頸衝出一股鮮血,似小孩燃放的煙花!
顧思南一抹臉上被濺及的血珠,刀一拖走向雲飛煙身旁。
夏雷的彩雲追月刀法更玄,十三刀之後已撂倒一人,虯髯漢子的慘叫聲傳來,他又回刀斬了一人。
李鷹面對韋香主自然輕鬆,不過他心頭甚怒,對他絕不稍加留情,十招之後全是攻勢,韋香主一張馬臉拉得更長,這慘慘的臉色比灰水還白,他是梅傲霜的不二之臣,來此已立必死之志,因此一有機會便拚死回攻!
激戰中,李鷹一煙桿擊出,韋香主突地大吼一聲,鋼刀不架反攻,直劈李鷹胸膛!
李鷹冷笑一聲:「米粒之珠也放光芒,今日叫你知道厲害!」腳步一偏,閃開一步,手腕一翻,煙桿改戮對方面門!
韋香主仍是不閃不避,刀一轉改刺為橫劈,「橫掃千軍」,鋼刀帶著一片風聲橫截而至!
李鷹冷笑一聲,身子如老鷹飛起,手腕一沉,煙鍋改敲他頭頂。
韋香主獰笑一聲,左手倏地射出一蓬鐵蓮子,上三下三,左四右四,十四粒鐵蓮子齊向李鷹飛去!
李鷹怒哼一聲,一擰腰在空中斜翻一丈,不料韋香主發暗器的手法十分高明,鐵蓮子在空中互碰之中,突然四面八方分射而出,其中兩粒直擊李鷹背後。
李鷹冷笑一聲,衣袖一捲一翻,那兩顆鐵蓮子倒向韋香主射去,去勢之速有增無減!身子也趁勢衝下!
韋香主吃了一驚,閃開避過鐵蓮子!
李鷹用力在煙嘴上一吹,鍋中的一團燒紅了的煙灰,倏地飛出射向韋香主臉上。
煙灰沾肉,痛人心脾,韋香主不由伸手去揩!
剎那李鷹已如麻鷹般衝至,韋香主魂飛魄散,伏地臥去,李鷹腰一沉,左腳仍能踹在他的脅下!
「喀嗤」連聲,肋骨斷了三根,李鷹把煙桿當作暗器脫手飛去,尖銳的煙嘴自他胸腹直飛而入。
「啊——」韋香主發出一陣撕心裂肺的驚叫聲,梅傲霜手下人人心頭大悸,手上一慢,剎那又連倒下幾人。
梅傲霜充耳不聞,她像生了一副鐵打的心腸,劍法仍如前緊密,招法並不奇詭但法度嚴緊,一招連一招毫無破綻露出。
沈神通更加沉著,他幾年難得找個可堪一戰的對手,此刻游戰興趣更濃,鷹爪手每發一招,勁力都激得空氣嘶嘶作響。
「嗤」一聲,梅傲霜長劍突破鷹爪直刺而入,劍氣嗤嗤作響,砭人肌膚。
沈神通不慌不忙偏身閃開一步,左手一沉抓向梅傲霜手腕,右手並起雙指如戟疾點「肩井穴」!
梅傲霜手腕一圈,長劍抖了幾朵劍花,左手迎起,作鉗形捏向沈神通臂彎關節。她劍尖引而不發,像毒蛇吐信,使沈神通不敢冒進。
沈神通右手護胸,左手肘一沉撞開梅傲霜手臂,鷹爪迅速探前,嗤一聲撕下一片衣袂!
梅傲霜吃了一驚,長劍驀地劃出,沈神通早已摸清她的劍法變化,食中兩指扣起,緊接著彈在劍身上,梅傲霜意不及此,長劍蕩了開去。
沈神通一掌直擊她雙乳之間,勢疾如電!
梅傲霜大吃一驚,閃身後退。她退,沈神通立進,右掌不離她胸前三寸。梅傲霜這一驚非同小可!腳下用勁倒竄而退,一退丈五,再退又是丈五!
沈神通如附骨之蛆,兩個起落,右掌仍籠著她胸前七個大穴!
剎那左手跟著擊出,梅傲霜急吸一口氣,長劍回轉前身,左手也跟著迎出,「拍」一聲,梅傲霜吃不住沈神通掌上傳來之力,身子搖搖晃晃連退三步。
三步之後,後背碰及一棵楓樹,樹梢紅葉簌簌落下!
沈神通長嘯一聲,右掌凌空劈出一股凌厲無比的掌風,勁風連帶地上之沙石樹葉齊向梅傲霜飛去!
梅傲霜一咬牙偏身一閃,躲在樹幹之後,「喀嗤」一聲,楓樹齊中而斷,斷樹向樹後的梅傲霜壓下,梅傲霜急忙斜竄,沈神通不容她喘氣,飛身攔截,梅傲霜迫得退後一步。
剎那楓樹已壓下,梅傲霜這一驚非同小可!鋼劍護頂不避反而沖天而上,長劍絞斷枝梢,人也破葉而出!
她雖然終能脫離險境,可是被樹梢攔阻,上升速度難免較緩,高度也不大如平日,沈神通經驗何等豐富,一吸氣凌空折腰斜飛,雙手如爪抓向梅傲霜!
梅傲霜也非弱者,急切問左腳尖點在右腳面上,身子冉冉上升,剎那沈神通身子與她斜錯飛過,梅傲霜暗中鬆了口氣。
她高興得未免太早,沈神通早就把梅傲霜的一切身法全算在內,他猛地一屈腰凌空打了個後翻又向梅傲霜射去,左手一抓握住她足踝,這才勢盡沉下。
梅傲霜臨危不亂,右手劍鋒猝然下刺,這一劍異常兇猛,沈神通如不放手,在足尖觸及樹枝時,身子不穩必然不能閃避,好個沈神通不讓雙足沾及樹枝,右手自腰上扯下一條鐵鏈,一翻腕,鐵鏈纏著一枝較粗壯的樹枝,身子借力蕩了開去!
他身子移動時左臂難免會跟著擺動,梅傲霜那一劍便刺空。
剎那沈神通雙足已觸及實地。梅傲霜一咬牙,長劍亂斬,沈神通左臂一掄,梅傲霜便像風車般在他手中打轉。
轉了三四十圈,沈神通手臂漸覺沉重,一擰腰把梅傲霜使勁向地上摔下!
梅傲霜臨死仍不氣餒,手中長劍當作暗器脫手飛射!
「砰」一聲,梅傲霜身軀觸地立即不省人事,她的劍也同樣到了沈神通面門!
這一手大出沈神通意料,待他驚覺時,長劍離他只有三寸距離,端木盛及夏雷在遠處望見不禁驚呼出口,連沈神通的心頭也是一沉!
沈神通絕非浪得虛名之輩,千鈞一髮之際張口咬住長劍,儘管如此,身子也被長劍傳來之力震得搖搖晃晃,似乎喝醉了酒般。
此刻,群英的心才放下。
沈神通伸手取下長劍,隨口吐了一口濃血,卻是舌尖被劍端刺傷!
沈神通雖然獲勝,可是毫無勝利的喜悅,他默默把輕易不使用的兵器——緬鐵鷹鏈纏回腰上了,只在眨眼之間,他便像蒼老了十多年般。
梅傲霜一敗,其殘餘的手下鬥志盡喪,不一會都紛紛被解決。
埋葬了死屍,雲飛煙托著被點了穴的梅傲霜出林上馬,眾人亦隨之而去。
李鷹抬頭一看天色,殘陽如火,遠處炊煙冉冉,已是黃昏時分,他低叱一聲,雙腿一挾馬腹,率先向回路馳去。
剎那馬蹄齊飛,敲擊在地上,彷彿打響起了得勝鼓。
雲飛煙一回首,楓林在夕陽塗染之下,更像火燒一樣。
馳了近裡,天地陡地一暗,暮色已經四合,她拿眼瞧一瞧顧思南,身子突然像跌下冰窖般顫抖起來。
人生的變幻難道真如黃昏景色變化時那般慧速?男女之情難道也像黃昏景色那般美麗,而又那般短暫?
一陣風吹來,雲飛煙衣袂飄飛,但卻吹不散她心頭的陰霾!
快艇乘風破浪橫過長江,李鷹不待小艇泊岸,略一作勢,身子飛越三丈左右寬闊的水面,立足岸邊,上了堤,一陣大風吹來,風中帶著黃沙,令人幾乎窒息,急風吹在身上,皮膚乾燥欲裂。
李鷹這才想起,這件案子由始至終,幾乎花了他五個月的時間,這是絕無僅有的事,他不禁暗問一句:「人生幾何,餘下的日子又能再破獲多少案件?」
幸好他剛走了幾步,立即見到一個手下迎面而來:「頭兒,洛陽發生了一件大案,事主出高價請你緝拿兇手!」
李鷹聞言精神不禁一振,步履起落之間快速而又沉穩。
一陣風送來沈神通的聲音:「兄弟不遠送了,如有需助但請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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