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崖如削,四條人影如走馬燈一樣在崖壁盤旋追逐,腳尖只能點著石壁,全身必須懸空,這種打鬥真是危險萬分。 
展雲鶴輕聲向大家道:「我們只作壁上觀,那雙方都不是我們的人物,我們最好掩住身形。」 
大家本來就立在岩石中,只要將身形放低,那面是不易發現的,皇上問道:「那個龍天放,聽說他已叛師投敵?」 
百里超道:「那個穿青衫的就是,但和他聯手而功力相等的人卻不知道是誰?」 
廣文南接道:「我認得,他是春官妃子的面首,邪名花郎。」 
百里超道:「對敵的又是誰呢?雙方的功夫都難分強弱。」 
展雲鶴接著道:「這邊兩人我在兩年前會過,自稱『長壽雙英』但卻不肯報出姓名,後來查出他們是由海外來的,劍法邪而不正,詭奇辛辣,練有強勁的龜甲內功。」 
廣文南詫異道:「他們有沒有女伴?」 
展雲鶴道:「沒有,你有什麼發現麼?難道也遇過這樣的人物?」 
廣文南道:「我於去年九月在錢塘江遇到兩個女的,功力也非常高,但她們練的內功名叫『虯腹神功』,劍術亦屬辛辣詭奇一派,自稱圓仙島二女。」 
展雲鶴道:「可能是海外派的高手,他們都是青年高手,但行動鬼祟,絕非正派名門。」 
皇上笑道:「近年來江湖出來的新人真是有如雨後春筍,老一輩的看樣子都該封劍退隱啦,這四人看來愈戰愈勇,不知為了什麼?同時龍天放又怎會和春神宮聯手呢?」 
九王子道:「邪人就是邪人,沒有正義和道德,只知利害與慾望。」 
皇上點頭道:「九兒的看法是對的,咦,他們似在想霸佔龍門山這塊地方?」 
巴山道:「確有這現象,都像是存心將對方逐走似的?」 
老將軍道:「莫非他們要爭奪蛟丹?」 
皇上豁然道:「對了!蛟丹對邪門人物用處太多,而且是稀有的東西,和邪藥或練毒功,功效非同小可,我們要阻止他們得手。」 
百里超道:「阻止不如奪取,在蛟身上奪取不如在他們手中奪取,一方二便,我們暫且不理。」 
皇上笑道:「孩子,想不到你還有不糊塗的時候,這計策非常厲害。」 
展雲鶴突然一指著對面崖頂道:「那兩個老人是誰?」 
大家同時搖頭,居然沒有相識的。 
百里超猛地回頭,沉聲問道:「來人是誰?」 
他竟察覺背後藏著有人!皇上隨聲轉身,但未發現什麼,問道:「在什麼地方?」 
百里超道:「這位朋友的功力可佩,到了我們身後才發覺!」 
他指著後面十丈之處的岩石道:「如果那地方沒有一隻蝗蠱驚飛,只怕我們仍然不能發覺。」 
石後突然現出一個老人來,只見他面帶微笑,向著百里超道:「少俠果是奇人,這只蝗蟲真害了老朽。」 
皇上一見大喜,訝聲道:「原來是故人到了!」 
老人僅拱手為禮道:「陛下,四十年不見,龍體更強,遊興尤甚啦!」 
皇上忙對大家道:「你們快見禮,他是伯伯的故人,終南派的掌門。」他這一高興,居然連老將軍也算在裡面了。 
終南掌門急趨而上,忙將徐老將軍扶住道:「陛下,這也是草民老友啊!」 
徐老將軍打趣道:「放心,我不會見禮的,論年齡,你還比我小五天呢!」 
皇上輕笑道:「當年我們三人那段時間真快樂,想不到一別就是四十個春秋啦!」 
年青的人大家向終南掌門見過禮後,皇上即一一介紹,及至百里超時問道:「超兒,蝗蟲驚飛不見得是人來擾起的呀?」 
百里超笑道:「若是他物所擾,事先必有些少動靜,只有高人才有這現象啊!」 
終南掌門歎服道:「精明,精明,到底不愧為綠野王子!」 
皇上詫異道:「你怎麼知道這字號!」 
終南掌門微笑道:「那是娘娘親口說的!」 
他從懷中拿出一封信,交給皇上道:「娘娘的玉筆,陛下請看。」 
皇上忽然面現尷尬之色,接信不看,收入懷裡,抬頭問終南掌門道:「一定是你走漏的消息,否則她怎會知道我在這裡?」 
終南掌門聳聳肩道:「陛下,這就太寬枉了,草民此番進京,本來是去看陛下的,但一到就接到這封信,甚至承娘娘面諭,叫我先找龍門,次找華山呀!」 
皇上詫異道:「她怎麼知道我要走的路線呢?」 
終南掌門輕笑道:「那只怪陛下身邊有奸細,這奸細寫了一封信,本來是要從地方官府傳遞進京,但那個送信給地方官府之人不嫌麻煩,他居然展開生平所練輕功,在一日一夜裡就送到宮裡了,那個人走了不到一刻,恰好又撞到我去了,於是我不敢怠慢,又是一天一夜趕到這裡!」 
皇上突然一把抓住百里超生氣道:「傻小子,奸細一定是你!別人不敢!」 
百里超毫不在乎,傻笑道:「放心,我讓伯伯游完華山再回京。」 
皇上放手笑道:「這樣說,我現在有兩個人管啦,可是我不能再游華山啦!」 
百里超會意道:「娘娘面前有我去說,華山非游不可!」 
終南掌門輕輕一鼓掌道:「行,挾天子以霸諸侯!」 
皇上苦笑道:「算了,算了,這小子將來非打頓屁股不可。」 
九王子知道這個皇帝只是服了百里超,不禁暗暗吁了口氣,忙向終南掌門道:「伯伯,對崖兩個老頭是誰?」 
終南掌門道:「一為少林俗家最高輩份之一,當年人稱『煙火佛』,實際他根本未出家,但卻沒討老婆,你們看他純屬儒裝嘛,現隱居太岳。一個是武當派最老的一個,當年武林稱他為『俗道人』,本來他就不是道人,他與『煙火佛』是老搭檔,這次居然出山了。」 
皇上道:「那壁上打鬥的呢?」 
終南掌門道:「一為浩氣四聖的共同叛徒,一為春官妃子的面首,另外兩人來頭更不小,穿白的青年名叫卜壽,穿黑的名叫卜貴。」 
百里超道:「他們是海外來的嗎?」 
終南掌門道:「邪門之徒,你們一定知道黃河出現龜礁魍魎和鱉島魑魅,這兩個小子就是魍魎之徒。」 
大家同聲詫叫道:「原來如此啊!」 
終南掌門道:「四妖由黃河發源地追來一條已能變化的毒蛟,該蛟現藏在龍門口,為了這條蛟,四妖說好平分練功,但在星宿海一開始就打起來了,老朽得報,窮究其何以火並之因。居然探悉到另一件非常驚人的消息!」 
皇上詫問道:「可不可以說出來?」 
終南掌門道:「在陛下面前還能隱瞞嗎,四妖竟在星宿海中神泉口發現該蛟守住一部天雷神笈,但在四妖去奪時,那部神笈居然被該蛟吞食到肚裡去了,於是四妖即起爭奪,繼而打得天翻地覆。」 
「那條蛟已被超兒發現了!」 
終南掌門道:「消息早已傳開了,但該蛟變化無常,只怕得手不易,然而此地必將引來無數天下武林豪傑,一場大爭大斗絕對難免。」 
皇上忙向百里超道:「伯伯決定取消華山之遊,你讓伯伯看完這場熱鬧再回京如何?」 
百里超道:「有伯伯在此,我就不能奪寶啦!」 
皇上道:「岳老頭剛說過,此蛟不是易取之物,你就看著別人先下手不行嗎?」 
百里超道:「好罷,但這座崖頭恐怕亦難免要起衝突哩。」 
九王子道:「必要時我們不妨阻止別人來此呀。」 
百里超道:「一國之君,和庶民爭一塊山頭成何體統?」 
皇上笑道:「你忘了嗎?伯伯現在也是江湖人的身份哩。」 
百里超歎聲道:「伯伯硬要看此危險,我有什麼辦法?」 
終南掌門笑道:「九王之尊,遊戲風塵,歷代以來多的是,孩子,不過你們要好生保駕啊。」 
九王子道:「伯伯也不能開溜呀!」 
終南掌門道:「殿下真厲害,可是老頭子這幾下恐怕派不上用場。」 
皇上笑道:「你陪我坐坐罷,別裝模作樣了,真個有事時,有年青的也夠了。」 
終南掌門摸出一顆丹丸道:「陛下不宜暴露真面目,這是易容藥!弄點水兒調一調,擦到臉上就行了。」 
九王子代接了,急忙替老子易容一番,他自己也擦了一點。 
時間不早,巴山和包羅這才去準備吃的。 
百里超眼看黃昏到了,對崖的打鬥依然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他知道短期內還不會有沒結果,於是立與展雲鶴、廣文南商量一下,三人就在崖頂搭起一座草棚。 
對面崖上兩位老人不見了,但在草木山石之間卻出現了不少黑影,終南掌門似有所覺,笑對皇上道:「各路武林開始趕到了!」 
皇上笑道:「只怕那個發現毒蛟的人物不會再來了?」 
終南掌門急問道:「陛下如何知道?」 
皇上笑道:「被人打跑了!」 
終南掌門搖頭道:「那恐怕不可能,四妖的功力比浩氣四聖,赤煞五魔尚要高上一籌,如果真個走了,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皇上道:「也許四妖是怕一件兵刃的威力而不敢打下去,不過這件事情必須讓你猜猜,假設四妖不服氣,可能還會來的。」 
終南掌門不追問,指著對面道:「四妖中已有男妖的徒弟在此,他們不會不來。」 
百里超和廣、展二人以熟練而快速的動作,在崖頂一塊大平石上搭了一座草棚,裡面可容二三十人坐臥,剛剛搭好,恰見包羅和巴山二人也帶回來飲食,於是大家就在棚外靜坐取食。 
涼風徐來,明月東昇,耳聽河水怒吼,眼看四野沉沉,這一頓野餐,大家吃來說不出是緊張還是輕鬆。 
「二哥!」巴山望著百里超叫了一聲。 
百里超口中在吃著,眼睛卻望著對面崖頭,聞聲未回頭,「老四,什麼事?」他聽出是巴山的聲音問道。 
包羅移到他旁邊指接道:「我們這面來了不少人!」 
皇上笑道:「不要管,不准他們接近我們這座崖頭就行了。」 
百里超不放心,這時回頭道:「這座崖左右長有大半里,你們發現在那裡?」 
巴山道:「除了我們此處,上下數十丈外都有黑影閃動!」 
終南掌門道:「也許是各大門派的人物都來了。」 
百里超道:「湍急的水聲太大,難怪我聽不出動靜!」 
展雲鶴忙向廣文南道:「你到左面,我到右面,現在是放卡的時候了,不要被人家摸到了背後還不知道。」 
百里超同時向巴山道:「你和包老三在後面松樹上坐著,這樣子可以監視上峰之路,不管什麼人接近我們,到了三十丈內就喝止,現在已不需偷偷的藏著,乾脆明佔這座崖頭。」 
終南掌門道:「緊張的監視一整夜任誰也吃不消,還是將範圍縮小到以這座崖頭為限的好,別人要登崖頭,我們自能覺察了。」 
皇上點頭道:「沒有多人接替是不行的。」 
百里超道:「上半夜就是這辦法,下半夜再縮小地盤。」 
忽見廣文南去而復返,皇上問道:「他們佔住那邊了?」 
廣文南道:「那面不須守望啦,有三個崆峒弟子佔住了。」 
終南掌門笑道:「藍十派知道陛下在此了,他們必已全部佔住左崖。」 
這時又有展雲鶴回來笑道:「那面有幾個和尚和老道,我去多此一舉!」 
終南掌門點頭道:「白十派也到了!」 
皇上道:「你怎麼將他們兩集團稱藍、白十派?」 
終南掌門道:「這是近年武林喊出來的,雙方十派總稱藍派和白派,顯然是寓意雙方對立,同時也較易分別。」 
皇上笑道:「為什麼不稱黑派和黃派呢?」 
終南掌門道:「江湖把官家稱為『黃派』,將黑道統稱黑派。但將最邪惡一批則稱之為紅派,這種簡化稱謂是非常有意義的。」 
皇上輕笑道:「有意思,這樣說,官家在江湖中也有地位了,哈哈!」 
終南掌門道:「陛下應該生氣才對,這種劃分,顯然表示天下尚未尊重朝庭!」 
皇上歎聲道:「民心不服乃我之過,從今以後我不再堵百姓的嘴了,否則我必變成暴君!」 
當三更月上之際,突然自空中傳出四聲厲吼!立時驚動了兩岸崖頭,無數的人影,莫不紛紛撲到崖緣探望。 
事情真怪,河中那有動靜,甚至連對崖生死拚鬥的四人也不見了。 
聲音當然是傳自河中,否則那麼多的武林人不會全都聽錯,但河中除了奔騰的流水,澎湃的巨浪之外,其它連只魚跳都沒有。 
百里超同皇上、老將軍、終南掌門也不例外,他們也在崖邊下望,廣文南和展雲鶴也只是遲到一步罷了,然而大家都面面相覷,大概也沒看到東西。 
可是自松樹上同時落下了包羅和巴山,稍稍的走近皇上道:「不要看啦,我們知道原因!」 
皇上詫異道:「什麼原因?」 
巴山搶著道:「聲音是對面崖壁上發出的,現在發聲的人同時落到河裡去了。」 
百里超呸聲道:「別繞圈子,聲音是龍天放等發出的麼?」 
包羅笑道:「是的,四把劍在那時都注上了內功真力,雙方都想把別人震下河去,但在同聲大吼之下,他們誰都未佔上風,一齊向河中落去了,我想他們這時仍在湍急的流水中掙扎哩。」 
皇上笑道:「那是最頑劣的拚命,可能他們都有非常好的水功,否則在當時必有一方退走。」 
終南掌門笑道:「我還以為是發現毒蛟出水了。」 
皇上看看月色,立即道:「快到更深夜半啦,毒蛟定要出來!」 
終南掌門道:「剛才四人落水,難免有所驚擾,該物已通靈,恐怕知警遁走哩。」 
皇上道:「過了三更如不出現,在龍門就沒有希望了。」 
終南掌門點頭道:「該物到了這個氣候,現在每夜都必吸取月魄精英。」 
兩岸的人影漸漸散去,剛才的驚動又算過去了,百里超仍請皇上回到草棚,可是坐還未穩,百里超突然跳起道:「有人來了!」 
他還未出草棚,耳聽包羅低聲叫道:「二哥,有人求見!」 
百里超急忙走出;問道:「什麼人?」 
巴山在松樹下接口道:「他們說是從華隆來的。」 
百里超知道來人還在十丈外,立即走去,到了一處林前!舉目一看,發現對面竟是兩個老人,連忙拱手道:「二位前輩貴姓?」 
兩老者同時迎上道:「少俠不識官中老人嘛?」 
百里超忽然忖道:「是啊,我到皇官時確曾會過這兩位老人呀。」忙行禮道:「二位前輩是供奉?」 
左邊老人笑道:「老朽齊雲,這是西門關。」 
百里超輕聲道:「二位前輩來接皇上的吧!」 
齊雲道:「娘娘有急事請皇上回京。」 
百里超立即道:「二位前輩請隨我來,皇上正在和終南掌門談天。」 
三人尚未到達草棚,忽見皇上和終南掌門迎出,同時聽到終南掌門輕笑道:「齊兄和西門兄來得好快!」 
西門關微笑道:「你的老腳仍高一籌,我們本存尾隨之心,但是仍然落後了。」 
兩老說著齊向皇上敬禮。 
皇上似知朝中出了重大事情,急忙問道:「二位供奉親來,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齊雲鄭重道:「北疆有緊急軍報,傳聞愛新覺羅部落有數萬人侵境,殺人放火,劫掠毫無止境,戍軍吃緊。」 
皇上忽道:「劉安民帶兵太無能,以致放縱邊民不服皇法,這次寡人非親自巡視不可。」 
西門關道:「還有一件事情,娘娘的雙玉佛被盜了,這是臣等無能。」 
皇上皺眉道:「雙玉佛乃亡元故物,到底有什麼用處連寡人尚且不知,這賊盜去何用?」 
齊雲道:「此事經過一番詳細揣摩,可能與失傳千年的萬佛神功有關。」 
皇上向百里超道:「超兒,此事你在江湖上留意就是,看是什麼人盜走,找到了就給你去研究,同時,假設你辦完春神宮的事後,順便到北疆來會伯伯,最好你們這幾個都去。」 
百里超連聲道:「一定來,伯伯這就動身嘛?」 
皇上道:「伯伯認為北疆事情非常嚴重,非走不可。」 
百里超道:「我們送伯伯進京好吧?」 
皇上道:「有兩位供奉和岳掌門不會有事,你還是守在此地,千萬勿讓邪人得到毒蛟,也不要送我了。」 
百里超那有不送之理,立即和展雲鶴,廣文南跟在後面下山,崖上僅留包羅和這巴山看守。 
下山之際,九王子輕聲向齊雲道:「齊老,華陰有杜子才等在那兒,二老見到沒有?」 
西門接道:「見到了,我們相約在絳城會齊進京。」 
送到山下,皇上道:「快回去,莫忘了來北疆,伯伯須要你們幫忙。」 
百里超等同時敬禮應是,於是分手而回。 
剛剛回到山上,突聽河中竟如翻了天一般,黑影紛紛下撲,兵刃又如瑞雪紛飛,三人知道是毒蛟出現了。 
巴山和包羅雙雙迎上大叫道:「毒蛟出現了!」 
百里超忙問道:「你們看到了?」 
巴山道:「看到了,在你們下山之際,河中騰起一條長有三十幾丈;粗如巨樹的怪物,它口中還吐出一顆猶如火球一般的元丹。」 
百里超立與展、廣二人奔到崖邊下望,觸目仍見不少人影向河中撲去,但卻不見毒蛟的影子 
展雲鶴道:「毒蛟竄入河底了,終南掌門的話不能不信,群雄不易得手啦。」 
廣文南道:「百里超和包、巴兩弟在此勿動,靜觀水面上動靜;展兄和我也下水去,看看河面情形如何?」 
展雲鶴道:「在水中不宜施長劍奈何?」 
廣文南道:「我們也只察看而已,並不動手。」 
百里超道:「二兄快將長劍換下巴山和包羅的兵器。」 
展雲鶴搖頭道:「既不動手就不用換啦!走!」 
二人急提輕功,同時向崖下撲去,霎那鑽進水中不見。 
百里超送走了皇上,心中如釋重負,忙向巴、包二人道:「毒蛟既能變化,這些人定是徒勞,我們只注意一些老輩人物,他們經驗足,見得多,一有變化,老輩子必先發覺追蹤。」 
巴山道:「天快要四更了,你看還有人繼續下河哩。」 
包羅道:「還有好多不懂水功也向河裡跳,真是糊塗到了極點。」 
百里超道:「內功高,能將河水排離體外,他照樣可在河底行動,只是支持不了多久,河水的壓力便會迫使其筋疲力盡。」 
巴山道:「那也看不到什麼呀?」 
百里超道:「還不是憑運氣!」 
包羅道:「這種希望太小之事我才不幹呢。」 
百里超忽然道:「從此以後,你們兩人也要跟我練水功,在江湖上旱鴨子最吃虧。」 
巴山道:「我到了水中就手忙腳亂。」 
包羅道:「我倒不亂,只往下沉!」 
百里超道:「練久了就會習慣,能游不算好,非練到在水中如魚一樣靈活、快速才算功夫。 
正說之間,巴山突然叫道:「那是什麼?」 
百里超道:「在那裡?」 
巴山道:「上了對面崖頭了,一團黑氣,滾動如飛!」 
百里超道:「大概是人影吧?」 
巴山道:「不,人影我還會看不出?的確是團黑氣,比鬥還大!」 
就在這時,對面崖下接連衝起一批人物,莫不齊朝崖上猛登。 
百里超輕聲叫道:「不好,那黑氣一定是毒蛟所化,這批人追去啦……」 
聲未落,展雲鶴和廣文南亦如幽靈一般自崖下回來,二人同聲道:「上面有無變化?」 
百里超忙將所見告訴道:「有批高手追趕一團黑氣去了。」 
廣文南驚叫道:「快過對岸,毒蛟逃了!」 
百里超道:「過河?巴山和包羅怎辦?」 
展雲鶴大急道:「遲恐追不上第一批,你看,河中繼續不斷的有人出來了!」 
百里超道:「二兄先過河,我帶兩弟繞道找渡船。」 
大家慌慌張張就這樣分手了,百里超急忙沿岸奔往下游。 
巴山大叫道:「慢點,我和老三還有包袱。」 
百里超道:「快分一個給展大哥帶去,乾糧隨時都要準備。」 
展雲鶴揮手道:「我們不要,前途見。」 
二人再向河下撲去。 
巴山在草棚內拿出兩隻包袱,順手拋給包羅一個,於是隨著百里超奔出,詎料一路上竟然再未發現一個人影。 
包羅道:「大家走光了!」 
百里超道:「下山快找河邊,我不信人人都能飛,總有一部份要船。」 
奔出龍門山後,三人沿河細查,不到半里,確見前面有人在開船,百里超如飛撲近,大叫道:「朋友,請方使一下!」 
在一處河灣裡有條中號快船,這時船上已有四人,但岸上還立著三個,似還在等什麼人物來到,走近了,百里超竟無一人相識,但看出是三個老人和四個大漢。 
「對不起,朋友,這船不搭外人!」岸上三人中一個大漢答話。 
百里超搶上前去,一腳將跳板踏住,哈哈笑道:「多給錢!」 
那大漢突將長劍拔出,喝聲道:「這船是私人的!朋友,你有幾個臭錢?」 
百里超一見巴山和包羅已到身邊,冷笑道:「閣下想動武麼?」 
船上一個老人大怒道:「你們是什麼東西?」 
百里超大笑道:「閣下出口傷人,難道不計後果?在下等屬黃派!」 
他用上終南掌門所說的了,黃派是屬官家一面,那老頭當然知道。 
只見他陰陰笑道:「黃派也沒渡霸王船的,告訴你,小子,就是皇帝親來,此船也不搭你們,識相的快滾。」 
百里超大怒道:「你們又是什麼人?」 
那老人哈哈笑道:「永樂皇帝管不了的!」他說完突對岸上三人叱道:「還不趕他們滾!」 
持劍大漢突然一招揮出,大吼道:「下河去!」 
巴山拔鑽待接,但沒有包羅快,殘鋒刀一式「葉底偷桃」!由下而上一拐,哈哈大笑道:「憑你這一下子還不行!」 
噹的一聲脆響,大漢的長劍去了半截! 
船上一個更老的人物突然驚叫道:「殘鋒刀,大家上!」 
百里超一見那大漢嚇得連連倒退,隨即沉聲喝道:「你們不要動,先說出來歷再出手!」 
驚叫殘鋒刀的老人早已揚掌待發,陰笑道:「那使殘鋒刀的大概是『萬手神童』,拿鑽的想必是黃毛孩子『小虎』,但你又是誰?說出來。」 
百里超大怒道:「我只不過唯恐誤殺你們,才一再忍讓,既然你們不怕死,那也說不得了。」 
他這時竟與已往大不相同,只見他回頭喝道:「老三老四,時間耽擱得太多了,動手,先向岸上的開刀。」 
包羅恐怕這批人是藍、白兩大集團中人,提刀跨出大叫道:「你們之中,知不知道有『綠野王子』?」 
詎料這字號居然生了效果,突聽船上一個老人大聲道:「住手,原來這位是百里少俠。」 
船上四人反向岸上縱落,那老人接著又向百里超道:「少快請上船。」 
百里超反而不好意思,拱手道:「諸位到底是那派人物?」 
那老人顯然很勉強的笑道:「少俠儘管上船就是了,何必追問呢?」 
百里超道:「諸位呢?」 
那老人道:「老朽還有同伴未到,三位如到了對岸,只須將船靠定不使流去就行了。」 
百里超拱手道:「這真不好意思。」 
三人上了船,他順手拉上跳板,找篙一點,船頭離岸! 
巴山忽然咳聲道:「他們走了!」 
一個不注意,岸上竟沒有七人的影子,包羅不禁跺腳道:「不好,他們乘隙開溜!」 
百里超雖知七人來歷可疑,但不明對方是那面的角色,過河要緊,他沒有時間多問,跑到後船,催槳橫渡。 
河流仍激,橫渡非常困難,百里超忙叫巴山和包羅提足內功,盡量將身體放輕,他自己則運槳如飛,破浪猛進。 
未渡一半,巴山突然發現上游衝來兩條大船,不禁駭叫道:「二哥當心,我們的船會被撞翻!」 
百里超在水面上非常精靈,他開始放心道:「他們是船!行的是順流,有一定路線的。」 
包羅大聲道:「他們先沒划槳!」 
百里超詫異道:「見了我們的船才划槳。」 
話未收口,他忽覺那兩條大船放棄正當水路,竟從斜線上追了過來,立知不對,冷笑道:「真是故意來撞!」 
巴山道:「怎麼辦?我們的船小!」 
百里超道:「放心,我如不是急著過河,那就逗著玩玩,叫他們追一輩子也追不到。」 
包羅道:「我們要快點去會展大哥和廣大哥呀!」 
百里超道:「也有辦法叫他們自撞,那兩條大船上沒有高明船夫。」 
兩條大船是順流,來勢如飛,但兩船本身相距不到五丈,這是百里超看出的毛病,因為一旦他們自己操縱不好,很可能會自相擦撞。 
忽聽一條大船上發出一聲大吼道:「前面小船還不放流,難道要找死不成?」 
百里超一聽暗道:「你們要迫我放流?難道下面還有什麼陷阱?」 
他反而不用勁了,大聲接口道:「你們是什麼人,竟瞎了眼睛,現在我準備給你們撞。」 
那船上突有一個老人的聲音嘿嘿陰笑道:「小子,你霸佔了老夫的小船還想安全過河嘛,在岸上整你不下,在河中難道還不能要你三條小命。」 
聲音甚熟,巴山急叫道:「他們是岸上七人!」 
百里超道:「這兩條大船不知由那兒放來的,船上還有大批他們的同黨。」 
相距不遠,百里超突將小船調直,船頭反而上迎! 
兩條大船的舵公突然齊聲驚叫道:「我們不能撞!」 
兩船的船家無疑是被人脅迫而來,忽聞一老者的聲音怒喝道:「不許離開,衝上去!」 
船家當然不敢做主,兩條船頭一合,雙雙直衝而出! 
百里超大喝一聲道:「巴山,包羅站穩!」 
「穩」字未落,力反倒槳,小船竟如弩箭般退去! 
「蓬」的一聲大震,兩條大船互撞開花,木板橫飛,船尾倒豎,猛地向洪流裡插進,船上的人物竟如拋球一般,拋得滿天飛。 
百里超一見,哈哈笑道:「這些草包也想在水面上整我!」 
巴山急叫道:「我們快過河上岸,他們之中定有不少是水中好手!」 
百里超大笑道:「你怕他們來鑽船嗎?」 
包羅道:「不得不防!」 
百里超搖頭道:「他們能夠接近我們小船三丈之內,二哥從此不再在江湖上走。」 
說著找出天雷斧,又笑道:「我一察覺水中有人接近,神斧只要在水上一劈,來人就休想越雷地半步。」 
巴山道:「我們還等什麼?船流得這樣快!」 
百里超一指水上道:「那幾塊板上爬的是船家,我們不能不將他們拉上來。」 
說著划船迎去。 
水面木板伏著二個船夫,他們一見小船,同時棄木板游來,巴山和包羅立將他們一一拉上小船。 
百里超一面划槳向對岸,一面向其中年老的問道:「你們可是展幫主手下?」 
那老年船夫苦笑點頭道:「公子就是綠野王子?」 
百里超笑道:「也是你們幫主的好友。」 
二個船家聞言大喜,老年人笑道:「早知如此,我們就撞重一點。」 
到了岸上,巴山笑道:「那批傢伙當真沒有人來鑽船底?難道都淹死了?」 
老年船家道:「他們都是赤煞教水上好手,淹不死的。」 
百里超叫包羅拿出一張百兩銀票交給船家道:「你們拿去重新買船,我們要走了。」 
老船家拒收,搖頭道:「王子是我們自己人,老朽等那敢接受。」 
百里超道:「船是你們私人買的,加之你們靠船吃飯,沒船怎行,快拿去。」 
包羅逼著他們接下,於是立即分手。 
在接近天亮的前一刻,三個人同時見前面有座村鎮,百里超回頭道:「有頓好的吃了!」 
包羅道:「這村鎮上還未開門,進去要個地方坐都沒有。」 
巴山道:「我們就在這裡等到天亮時再進去如何?」 
百里超道:「在這裡被人看到不成話,鄉民不疑為是小偷才怪哩,乾脆走到大路上去。」 
他們走的是農地,但離官道已經不遠,巴山剛剛走近一塊玉米地角,忽見官道上行過一批黑影,甚至還聽到其中有人大發牢騷罵道:「媽的,他死得活該,好好讓那三個小子過河不就沒有事了,偏他媽的要我們大家追,還說人家不懂水功。」 
巴山一聽這傢伙竟是河岸上拔劍的大漢,立即將手向後一擺,阻止百里超行出來。 
百里超走在第二,他等到包羅到了才問巴山道:「這批東西居然都來了!」 
巴山道:「不,死了一個,大概是向我們打交道的那老人被大浪捲走啦。」 
百里超道:「咱們遙遙盯著,這批東西一定也要到鎮上去。」 
那批黑影共有十幾個,到了鎮口,果然不出所料,他們全部進鎮去了。 
這時天已放曉,漸漸有了商旅行人。 
該鎮不大,一條街,總共不到兩百戶店面,賣吃的倒還不少。 
百里超看到那些人走進一家館子後,這才就近也找家食店停下。 
到吃東西時,大約足足等了數頓飯之久,三個人不敢久留,一頓早點剛完,大家就付賬出店 
剛出店,忽聽背後傳來展雲鶴的叫聲,巴山回頭急看,輕聲道:「展大哥一個人!」 
百里超立知有變,忙帶二人轉身上前,問道:「廣大哥呢?」 
展雲鶴道:「在鎮後山上,我來買吃的,不想居然會見你們。」 
百里超道:「他在監視什麼人?」 
展雲鶴道:「多哩,在龍門山的全部有名人物都在這一帶,據說毒蛟化成一條獨角鐵線,甚至咬了不少武林人物,目前正向西竄,但追的人都非常小心。」 
百里超道:「我在過河時撞上赤煞教一批爪牙,現在那批東西也落在這鎮上。」 
展雲鶴道:「這批東西不值得找他們,我們還是快走罷。」 
百里超道:「你買到吃的了嗎?」 
展雲鶴一亮手中紙包道:「剛買到就看見你們,現在我們由這小巷中出去。」 
鎮後就是山,四人一口氣向上登,但在半山上就會到廣文南。 
展雲鶴將食物交與他道:「山那面有動靜沒有?」 
廣文南道:「浩氣四聖剛走,現在又到了一批新人,我想是赤煞教的。」 
百里超道:「浩氣四聖因何不找赤煞五魔了,同時他們還有個叛徒呢?」 
廣文南道:「毒蛟不得手,目前各方都暫息干戈,甚至撞了面也毫不動氣哩。」 
百里超笑道:「這就是修養,也算是陰險的地方,今後我們也要學樣,誰不找我們的麻煩,我們裝作未見。」 
展雲鶴笑道:「試試看,我們從這面繞過去。」 
廣文南帶路,不久繞到山後谷中,確見側面崖頭集立不少人物,巴山輕聲向百里超道:「當心,『九九陰差』屠光和『八極陽魔』褚正道也在裡面。」 
百里超道:「他們的人數約有三十幾個,大概都是些頂尖高手!」 
展雲鶴鄭重道:「他們發現我們了!」 
百里超道:「他們要動手的話,這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大家提高警覺。」 
廣文南道:「前面是谷口,我們快點走,此處地形不利!」 
百里超道:「沉著點,他們尚無動手的跡象,如果真要來,你們守住我的身後,只許防,不許攻,由我一人開路突圍。」 
大家邊走邊左顧右盼,裝出一派輕鬆的神態。 
崖頭上似在爭論什麼,居然沒有舉動,快近谷口,展雲鶴輕笑道:「他們真不來呀,這倒真是怪事!」 
百里超道:「我們現在向什麼地方去?」 
廣文南道:「毒蛟又在西去數十里處出現一次,同時又有兩個武林人被咬死,這毒物似有循原路回星宿海的跡象,我們先到前途截住,老跟大家追不是辦法。」 
百里超道:「一個變化無常的東西,我們能截得住什麼!」 
廣文南道:「整個武林都是這樣希望,我們焉能不去,加之我們順便還有幾件要事更須從中注意不可。」 
百里超想到鮑叔德的仇人,娘娘的雙玉佛,於是點頭道:「廣兄所見極是,我們勢非尾追不可。」 
展雲鶴道:「這也有個限度,如果到了整個方向改變時,我們又逼著非放手不可啦,第一要赴春神宮之會,第二要趕往北疆去會皇上。」 
百里超道:「春神宮之會不僅是我們要去,要去的人還多著哩。」 
一路上全是山,但偶然也有河流,到了正午時,漸漸發現武林人物愈來愈多,可是沒有對面而來的,大家都是朝一個方向往前奔。 
一連十幾天,可說是風平浪靜,沒有什麼大事發生,僅每隔一日半日傳出武林中人遭毒蛟所害而已,也許是有人發現之故,大家才知毒蛟所竄的路線,否則根本就無從追蹤。 
這日清早,廣文南對大家道:「我們快過長城啦,前面五十里就是靖邊城,出長城五十里儘是漠地和草原,咱們非準備充足的飲水和乾糧不可。」 
百里超道:「今晚我們就在靖邊落店,要準備的東西盡量多帶些走。」 
他們趕到靖邊也不過是午後不久,大家不願落大店,原因怕武林人太多,廣文南擇了一家門面不太熟鬧的客店住下,他們不是普通旅客,有內功的人有很多好處,走遠路不出汗,不怕塵灰,落店除了洗把臉,喝點茶,重點在吃飽肚子好辦事情,一頓之後,買東西是巴山和包羅二人幹的,打聽消息卻落在展雲鶴和廣文南的身上,百里超被大家阻住坐在店中,人人知道他的腦子裡裝了不少東西,須要冷靜的時間去思索。 
當大家出去之後,他真的不動了,一個人躺在床上看天花板。 
大概躺了半個時辰吧,百里超忽然跳起來向門外問道:「什麼人?」 
門外回話的是夥計,「公子,有位老爺來拜訪!」 
百里超知道是做官的,將門打開一看,只見夥計後面立著一個身體強壯的魁梧大漢,可是他穿的卻是青衣小帽,立即道:「閣下貴姓,請進來。」 
夥計自然認識那人,對他十分恭敬,百里超打了招呼,夥計就趕緊退開。 
大漢無疑知道百里超的來頭,連說幾聲打擾之後,居然側身而進,甚至自動把房門關上。 
百里超請他坐下,他卻先向百里超行起大禮道:「千歲,卑職不敢,卑職是靖邊營總兵司馬貴。」 
百里超聽說他的官位不小,笑道:「司馬大人怎的這樣稱呼,我是一個江湖人!快坐下。」 
總兵恭敬道:「朝中曾有欽命,千歲已被聖上封為十王子。」 
百里超不查原因,仍笑道:「皇命是皇命,弟卻仍是江湖人,咱們最好平等相見,否則太拘束啦,快請坐,老兄有什麼事嗎?」 
總兵見他毫無架子,於是坐下道:「千歲一路遠來,沿途都有消息傳至,因此之故,千歲一進城,卑職卻悄悄前來請安,並請示需要什麼?」 
百里超道:「不要,不要,老兄既然來了,不過順便告訴你一件事情也不錯,這幾天武林雲集,老兄千萬不要過問,免得鬧出事來不堪收拾,除此別無他事。」 
總兵連聲道:「卑職遵命!」 
百里超道:「我明天就要走了,老兄千萬莫來送行,耳目眾多,恐防行動不便。」 
總兵不敢多停,立即起身告退道:「是,是,卑職告退了。」 
百里超送出門外,心中好笑,忖道:「這段時間我真的似做夢一般,想不到我這孤兒竟有這等遭遇?」 
轉身之際,忽見夥計手提一隻藥罐,走向對面上房,不禁訝然問道:「店家,你送藥給誰吃?」 
他擔心有自己人病在店中,因而打聽一下,夥計已知這個公子樣的人物來頭不小,忙答道:「公子,有位客人跌傷了幾天,病勢不輕,小的怕他死在店裡,不得已,只好替他請郎中。」 
百里超忙將房門帶上,跟著夥計道:「讓我去看看,什麼年紀?」 
夥計道:「三十歲上下,來時倒蠻像個人物,現在瘦成幾根骨頭啦。」 
進了那間上房,只見床上躺著一個呼吸急促的漢子,面貌不熟,於是走近細看,皺眉道:「他傷在那裡,能不能說話?」 
夥計道:「從昨天開始暈迷,可是外面卻沒有傷處。」 
百里超不懂醫理,正感毫無辦法,豈知門外忽然來了四人。 
「二哥,你在這裡幹什麼?」 
百里超聽出是巴山的叫聲,知道他們都回來了,不禁大喜回頭道:「你們來得好,快看看這人還有救嗎?」 
展雲鶴走近一看,驚訝道:「這是『賽伯樂』關道啊,他得了什麼病?」 
百里超道:「聽夥計說,他是跌傷的!」 
展雲鶴忙叫夥計道:「店家,這是我的朋友,你出去,這裡沒有你的事了。」 
夥計退出後,展雲鶴輕向大家道:「他的武功很高,輕功尤佳,一日可走千里,那裡會是跌傷的,其中必有原因,先讓我查查看。」 
大家見他將病人全身按查一遍,又抬頭道:「不好!他的內傷非常危險!你們看,他的胸膛這塊碗大的黑影!」 
百里超道:「需要什麼才能救?」 
展雲鶴忙向廣文南道:「我太緊張了,你再查查他的內傷到了什麼程度。」 
廣文南在自己人面前不客氣,小心的按摩一陣,皺眉道:「五臟未爛,但時間太久,真氣已全部走散!」 
展雲鶴望著百里超道:「真氣既已走散,恐怕無救了!」 
百里超道:「真氣走散就不能復原嗎?」 
廣文南道:「我們的功力不行,只怕浩氣四聖來也徒喚奈何,可是我們又不知你的內功到底到了什麼地步,若是沒有把握,無疑促其快死!」 
百里超道:「我有內功也不懂施為呀,現在二位自然知悉我的缺點啦。」 
展雲鶴見他對自己人全無半點偽作,不禁激動道:「賢弟,你懂不懂全身穴道圖?」 
百里超道:「我什麼都無記性,只有這個我卻全懂,琅-山人教我的東西,可說就只這個未曾忘掉,陰穴、陽穴大穴、小穴我都能認出部位,可是卻不知道如何點法。」 
展雲鶴大喜道:「這是練內功的人第一課,你有了這個就可冒險一試啦。關道本無希望再活,你就拿他『死馬當活馬醫』罷,現在你將右掌按住他的胸口,腦中排除一切難念,一心數著他身上穴道,千萬不可漏掉一個,否則他就是好了也將成為一個殘廢。」 
百里超道:「我不懂運真氣奈何?」 
廣文南道:「你的真氣已到意動功隨之境,只要心意念著地的穴道,你的真氣就會自動遊行,不過你是用導引還是用迫逐就難料啦。」 
百里超道:「什麼叫導引?什麼叫迫逐?」 
展雲鶴道:「傷者真氣由丹田散入全身穴內,等到穴內真氣消失後,傷者也就死定了,這是練武者與常人不同之處,這又叫散功,現在你要將他的真氣重新納入丹田,納入之法有二:一為導引,這比較慢,但卻很和平;一為迫逐,那是醫者以其無上內功將傷者真氣像逐犯人一般,硬行逐入丹田。」 
百里超道:「我有點怕,怕將他弄死!」 
展雲鶴道:「他本來是死路一條,時間長反而使他非常痛苦。」 
百里超好在與傷者從不相識,否則他是靜不下心的,聞言後伸出右掌,閉著眼睛,就在傷者身旁盤膝坐下,但他仍不敢馬上按下,那是他在試試自己能不能靜心。 
廣文南立向大家通個眼色,人人謹慎提防有敵人來擾。 
他們耳朵聽著外面的動靜,眼睛注視著百里超的舉措,心情也十分緊張。 
百里超的右手按下去,詎料他的頭上竟突然發出騰騰紫氣,同時電芒四射,這種現象,四人都驚震不已。 
緊接著,室內竟發出隱隱的雷聲,但雷聲一動,詎料百里超居然將手收回啦,可是他仍未醒轉,然而他頭上的紫氣,電光,雷聲都停了。 
展雲鶴不明其因,但床上的傷者卻猛地跳了起來! 
廣文南如飛撲近,立將傷者按住,大喜道:「他完全好啦!」 
這一叫,百里超也睜開眼睛了,可是他還糊里糊塗地傻問道:「真的!」 
大家圍上去,霎時歡笑連聲,展雲鶴大叫道:「好快,賢弟,你真是糊塗奇人!」 
百里超忽見那關道兩目驚睜!隨即跳下地,拱手道:「閣下還有什麼不對嗎?」 
關道這時發現了展雲鶴,猛可伸手將他拉住道:「你是展幫主?」 
展雲鶴笑道:「你已死裡逃生!」 
關道縮回手,摸摸自己的胸口,點頭道:「那位是我的救命恩人?」 
廣文南指著百里超道:「你不要客氣,咱們都是自己人,救你的是他。」 
關道立即跳下床來要行大禮,卻被展雲鶴扶住道:「關兄,別見外,我來介紹,他是百里超老弟,我們是非常好的朋友。」 
百里超連忙拱手道:「快請坐,你大概要靜養一段時間,剛好幸勿傷神。」 
關道歎聲道:「恩公功力通神,在下還比未傷時更強壯哩。」 
他忽然像想起什麼似的,突然又驚注著百里超道:「恩公是綠野王子!」 
展雲鶴笑道:「你從什麼地方聽到這字號?」 
關道哈哈笑道:「關內關外各府州縣衙何處不在等待,他們都希望這位王子前去呢,因此之故,江湖上早已傳了開來。」 
廣文南道:「你是如何負傷的?」 
關道歎聲道:「會水者亡於水,玩火者遭火焚,我一生能識馬、很愛馬,這次竟失手在馬蹄下。」 
展雲鶴大驚道:「你一生降服了多少怪馬和名駒,怎會被馬踢傷呢?」 
關道正色道:「憑我的功力、輕功,以及馭馬之術,以前自信也無馬不能服的,不瞞諸位,我的字號還是邊疆『八大馬王』所送的,相信諸位中定有知道『八大馬王』之人,這且不說,連皇上玉馬檻裡幾匹龍駒見了我也不敢發威,但這次不同,我遇到了人間一匹神駒,它高又不如一般千里馬,長卻比任何龍駒的身體要長過一尺多,生相雄猛,通體火紅,僅頭頂有叢白毛有如盛開的大牡丹花,我將它取名『紅牡丹』!」 
百里超道:「它是牝馬?」 
關道搖頭道:「不,是牡馬。」 
百里超打趣道:「難怪它不服你,你不應該替它取個女人名啊!」 
大家聞言不禁齊聲大笑,關道作古證今道:「它出沒無常,有時在關內各大名山閒遊,有時又在大沙漠裡橫衝直闖,諸位相不相信,『八大馬王』沒有一個不被它整得非常慘,好在它都未下重手!」 
巴山大笑道:「它沒有手啊!」 
大家又笑得樂不可支。 
關道仍正經的道:「它的快速說來更沒有人相信,一天早晨我在大戈壁發現它在一處綠草上,這天我記得太清楚了,可是它發現我就騰蹄如飛,霎那不見了,我循著它的方向蹄印死追不捨,一直追了八天,第九日中午我在瀚海遇上『八大馬王』之一的蒙哥,詎料他說在第九天前的晚上就看到那傢伙出現啦,試問各位,這傢伙快到什麼程度!」 
大家驚叫道:「早在戈壁,晚到瀚海!」 
關道點頭歎道:「比飛還快幾倍,你說驚人不驚人!但在前天,我第十次發現它在此地長城外,這次我用盡一切方法接近它,唉!接近是接近了,可是也逗發了它的脾氣,相隔仍有三十丈遠,詎料那傢伙連叫也不叫,電射般朝我奔來,前蹄一起,快到使我無法看清,僅那麼一下,我就完蛋了。」 
大家同聲道:「它還在長城外?」 
關道歎聲道:「很難料,那傢伙將我踢翻倒地時,它還向我做鬼臉哩!看樣子也許仍在長城得意哩。」 
展雲鶴道:「當前天下武林如雲一般擁擠在這條路上,紅牡丹一定會驚走。」 
關道搖頭道:「它不怕武功高的人,它以神速無倫的動作避過屠光的萬斤重掌,而又以其特長竟將屠光迫得團團轉,結果逼得屠光只好亮傢伙。」 
百里超嚇聲道:「最後仍未殺到它?」 
關道哈哈笑道:「一夜過後,還是屠光洩氣離開哩,那魔頭竟累得喘氣如牛,不過我有點奇怪,屠光為什麼未施最後手段——飛劍?」 
廣文南道:「大概是屠光捨不得傷它?」 
關道立即反對這看法道:「不,屠光真的冒火啦,我揣測他必定有什麼畏懼。」 
展雲鶴驚奇道:「一匹馬再神通,也不會有使一流魔頭畏懼之理呀?」 
關道歎聲道:「這就是我對紅牡丹更莫測高深的地方。」 
這時店家在外面聽到這位快要死的客人竟然完全好了,正驚奇的在房外大聲道:「小的可以進來嗎?」 
巴山將門開了,笑道:「可以!」 
店家手中居然端著一碗菜羹稀飯進來,大喜道:「謝天,謝地,那位大夫真是神醫……」 
他還認為是那罐藥的功效,但說到這裡一見桌上藥罐根本未動,竟然怔在當地。 
百里超笑道:「店家,多謝你好心照顧,等會有你好處。」 
店家不敢動問原故,忙將稀飯送到關道手中道:「官人,幾天沒吃東西了,快將這稀飯吃下去。」 
關道接過誠懇道:「店家,難得你如此好心,日後我會報答你。」 
包羅立即拿出一張百兩銀票道:「店家,除了這位房錢,剩下的算是酬勞。」 
一百兩銀票的數目,在當時真個不小,店家驚喜不已,生意人見錢不客氣,慌忙雙手接過連聲謝道。 
店家退去時;展雲鶴道:「關兄,搬到我們那邊去罷,明天我們去看看那匹寶馬。」 
提起紅牡丹,關道仍不死心,點頭道:「好的,我永遠不肯放棄那傢伙。」 
在一間大房子裡共有兩張床,現在叫店家又增加了一張,他們在夜晚沒有一個人是躺著睡,打坐已成了高手的習慣,白天過去了,大家吃了晚飯即行休息。 
快到三更天的時候,百里超忽然跳起來將大家叫醒,他指著屋頂。 
廣文南立由床上閃下,急問道:「有人來窺伺我們?」 
百里超搖頭道:「屋頂風聲陣陣,似有不少武林奔走之聲。」 
展雲鶴道:「可能是毒蛟又出現了。」 
百里超道:「我們準備,大家追去看看。」 
關於近來的事情,關道在眾人的談話中業已全部明白,他這時接口道:「那我們不必等天亮了,半夜裡照樣可以查看紅牡丹。」 
百里超道:「那更好,一舉兩得。」 
大家全由後窗躍出,同時翻上屋頂。 
到了瓦面,包羅忽然指著西北角上道:「你們看,黑影竟如潮水一般,莫非真有發現了。」 
大家突然提起輕功,互相維持著距離,分兩行魚貫奔出,一路上,展雲鶴將計劃說出道:「我們不能胡亂參加,非等到時機成熟時才可動手,最重要的是大家不能失散,行動尤宜隱秘。」 
百里超道:「最好大家看展大哥的手勢為上,免得到時候三心二意。」 
關道連連點頭道:「在黑夜這辦法最可靠,但諸位要特別留心,不可跑出視線之外。」 
廣文南道:「我們以不離開為主。」 
忽然,關道詫道:「奇了?這麼多的人,竟然都是向紅牡丹出現之地奔行!」 
百里超道:「這可能是巧合。」 
關道鄭重道:「這半年來,武林知道有神駒的已不少,但大部分都無法追蹤。」 
這一陣激烈追趕,不到半個時辰就走近了長城,一群群黑影竟不約而同的齊朝長城外翻去。 
關道有點著急了,立向大家道:「他們一定是發現紅牡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