驀然——眼前兩道金光,嗡嗡電射前胸,“五龍環”以無法捉摸的軌道,硬撞上身生死大穴……
“黑衣聖母”急忙翻掌抖劍,硬生生震退奇奧的“五龍環”!
就在這一窒的工夫——
    季靈芷竟然橫多丈余,距離懸崖邊緣不過八尺!
“黑衣聖母”心中一緊,左手“分波破浪”以奇猛勁道劈飛金環,然後身如毒蛇猛射而前,劍招掌力,純以死打硬拼的攻勢,進出石破天驚的勁道!
季靈芷被迫墜下“絕靈巖”,只覺得血氣煥散,周身奇痛入骨,完全失去控制的力量,身形如一塊鐵石,直向下沉,愈沉愈快……
半昏半醒中,也不知經過多少時間,但猛覺一股奇大的無形真力,在身軀下面一托,竟然平穩地穿過濃密樹頂,仰面朝天躺下!
他竟然沒有粉身碎骨而死!這未免太出人意外了!
驚奇中,猛抖精神睜開眼來,只見一位光頭赤足、皮膚作古銅色的老和尚,一手提著霓電劍,一手拿著“五龍環”,在凝目注視著他!
老和尚法相古拙,就如一尊古佛般莊嚴肅穆!
季靈芷暗忖道:“他難道是西天神佛下凡,來接引我不成……”
    尤其眼光接觸之下,更發現老和尚目含奧妙無窮的力道,生似海洋般的廣大幽深,仿佛能包羅大干,吸人心志……
季靈芷心神被對方精神力量一吸,飄飄然頓忘一切,似是魂出泥丸,完全失去了知覺,連呼吸都已停止!
老和尚身形不見移動,但已安然跌坐在季靈芷的身旁,替他插好長劍,戴上金環,還特別對金環連看幾眼。
隨即一掌貼住季靈芷的關元穴,一掌抵住巨闕穴,將本身真元透掌滲出……
當真力走遍季靈芷全身穴道經脈之後,老和尚忽然壽眉微皺,仿佛也認為傷勢十分嚴重!
立刻,掌上真力陣陣加強,老和尚遍體竟然發出清蒙光輝,將黑暗的叢林中,照出方圓尋丈的光團,由之可見他的功已達“入聖超凡”、不可思議的境界!
頓飯時間過去,季靈芷胸頭微見起伏……
老和尚面上掠過一絲喜色,但又微微搖頭,竟然撤回雙掌,低首凝思……
瞬間後,他目中奇光暴閃,似得到了答案,接著奇快無比地伸出了右掌,在季靈芷身邊一揮。
只滿地塵土,隨掌心吸力自行飛起,地面立刻露出恰容一人的尺余土坑!老和尚正要雙手捧起季靈芷,將其放入坑中……
猛然——密林中枝葉紛飛,步聲雜沓直向他倆躍來,隨見火把光亮亂閃,一個白袍高大壯漢,手提“三稜狼齒銼”,已到當地。
他正是“寒金教”高手,“穿嶺神李昃”!
“穿嶺神”想不到這黑林中,除了臥地不起的季靈芷以外,還會有這形如古佛的老和尚,心中駭震之下,立刻長刺一老僧,斗膽暴喝道:“你是誰?”
老和尚面不改色,也不答話,只用一只深邃眼眸對“穿嶺神”牢牢盯住。
“穿嶺神”立感全身如被清涼力道穿透,竟心自心神一浮,雙眼發直,輕聲再問道:“你是誰?”
老和尚嘴並未掀動,但“穿嶺神”好像聽到有個極是溫和極莊嚴的聲音,就在他耳朵旁邊答道:“游方老僧,在此憩足!”
“季靈芷怎麼樣?”
“業已死了!”
“真的?”
“施主不信,自己去看!”
“穿嶺神”左手執定火把,彎腰細看僵臥的季靈芷,當真是死去一般!隨即右手狼齒銼向對方勁上一比……
那耳邊聲音立刻響道:“施主想做什麼?”
“穿嶺神”立時停手,答道:“我要將他的頭鋸了下來,回復教主法渝!”
“人死不計仇,不必割!”
“是!”“穿嶺神”應聲伸直腰軀……
但剛到伸直一半的時候,猛地心房一震,如夢初醒!
暗忖道:“不妙!我中了老和尚無上內力的控制,竟然聽他指揮!幸虧現在脫離了他眼神威力之外,正好……”
心念中,長銼如電刺出!
要知道,“穿嶺神”也非庸手,他此時雖然不敢正面看著老和尚,但手下認穴奇准,一銼正刺向對方“氣海穴”上。
誰知對方穴道往下一陷!
那股清涼神功瞬地透銼傳入體內,“穿嶺神”心神馬上又是一震,不自禁地抬面一望,又被對方眼神吸住,囁嚅問道:“不割頭,……怎麼處置?”
“他也身旁已有現成土坑,你將他埋掉!”
“穿嶺神”立刻放下“狼齒銼”,並將火把插在地下,乖乖地把季靈芷放入土坑,雙掌連連扒土掩蓋。
老和尚也在一旁幫忙,他並不扒土,卻將季靈芷兩手高高提起……
    轉眼間,“穿嶺神”已然堆成一座墳頭。
可怪的是,墳頭上正露出季靈芷一雙手腕,好像一座史無前便的奇形墓碑!
隨即,那不知何處傳來的聲音,又在“穿嶺神”耳邊響道:“你要記住!季靈芷已經死了!”
“是!他死了!”
“而且是你親手埋的!”
“是我親手埋的,一點不錯!”
“現在你去回復教主!”
“是!”是字剛落——
“穿嶺神”隨手拾起火把及長銼,轉身如電,穿林越樹而去!
其實老和尚從頭至尾,沒有開口說話!完全是以超凡人聖的不世奇功,控制對方的意志。
能將自己的念頭,由眼神中貫入對方心中,使其聽命行事!
這種神奇功力之玄奧,實已超出想像之外。
再說老和尚見對方聽命離去,立刻再度跌坐墳面,以雙掌緊貼季靈芷伸出土外的掌手……
頓見光頭上白光暴起,全身閃閃生光,莫約半個時辰,掩住季靈芷的泥土,亦復蒸氣如潮湧冒,愈來愈盛!
老和尚漸漸面露喜容,他的推測完全正確!
原來他在首次運功之時,已然發覺季靈芷內傷極為嚴重,即以他這等功力,也要大費手腳,可是對方顯然曾服奇珍異草,如將全身埋入土中吸收地氣,對療傷大有幫助。
何況在這從無人跡的深谷中,地氣更為旺盛,其效果更心事半功倍,而其結果確是具有奇效!
老和尚正在欣喜之際,猛覺對面懸崖之上,數百點火光,一似滿天流螢,分從四面投入谷中了!
驚駭中,顧不得竟其全功,右掌進出無比真氣,頓將墳土一刷而光。
    季靈芷隨之雙目睜開,挺身坐起,他微一定神,已知是老和尚將他從生死邊緣救了回來,連忙翻身一拜,道:“晚輩敬謝大恩屍老和尚微笑不言,卻將手向密林四周一比!
那谷中已經四下火光獨天,但聽得樹林“嘩剝”爆響,蛇獸亂竄悲嘶,陣陣焦味濃煙,隨風飄滾,火熱奇快的向藏身之處蔓延而來!
季靈芷試行運氣行功,發覺功力已經回復了三成左右,行動並無障礙,連忙站直身形,對老和尚說道:“老前輩!
火勢已近,請你老人家移駕!”
老和尚一面頷首認可,右手更以快疾得看不清的手法,一把搭住季靈芷的手臂!似要扶他沖出火林!
季靈芷心想不便受人挽扶,下意識地將手臂向後一抽,誰知不但沒有抽動,而且身形在對方無形力道一托之下,竟然身輕如絮,無從發力,不禁暗中驚駭之極!
而老和尚更不遲延,身如憑空浮起,以奇快無比的速度,提著季靈芷穿林電射……
這時整個山谷,已然成為一片火海,烈焰呼嘯,直上半空,照得四面山峰透亮通明,連那初升的旭日陽光,也顯得黯然失芒,林中無火之處,也是煙霧如潮,令人窒息得無法呼吸!
但老和尚身軀上一層清氣護住兩人,如騰雲駕霧般穿火直行,季靈芷腳不點地,但聞耳際風聲呼呼,只是片刻功夫便已穿出這座人間煉獄,來到另一山峰絕頂!
季靈芷對老和尚的功力大為驚服,看樣子對方的修為與師父“天龍聖僧”,都已難分軒輊……
那麼,他是誰呢?意念中,一瞥老和尚,他正以無限慈悲感喟的神色,遙望“絕靈崖”下的余燼濃煙,默默無語。
於是極為虔敬地問道:“請問大師法諱如何稱呼!”
但老和尚此時以背向他,似乎根本沒有聽到。
季靈芷稍停片刻,略為提高嗓音再問道:“你老人家可否將法號示知……”
對方還是寂無回音。不由得心中一動,暗忖道:“難道他老人家是個聾子不成?隨將左掌向地拂出輕微掌風,吹得老和尚僧袍衣角微飄,對方立刻扭轉頭來,以那浩如淵海的眼光,看著季靈芷正欲張動的嘴辱,等他說話。
季靈芷第三次以恭敬的口吻問道:“晚輩—斗膽,動問老前輩名諱?”
老和尚藹然一笑,右手一指自己耳朵,再指著喉頭,然後將頭連搖幾下……
季靈芷不禁心神激震,原來這位武功蓋世的高人,竟然是既聾且啞……那他難道就是……
心念未畢,老和尚已然一指劃地,准備寫字,但季靈芷激動地脫口叫道:“你老人家可是‘潛龍聖僧’?”
老和尚聞言朗笑,將頭一點。
季靈芷驚喜交集,連忙伏地重行九叩大禮,稟道:“小侄季靈芷叩見師叔!”
潛龍聖僧慈笑滿臉,伸出左掌輕磨季靈芷的頂心,右手一指向地面奇快無比地連劃幾下,雖則他的手指離地還有尺多距離,但地上已清晰無比地現出一行字跡,鐵劃銀鉤,入土數分之深。
季靈芷定睛一瞥,只見地上寫道:“孺子可教!‘天龍’師兄已得高徒,老衲甚喜!”
季靈芷少年心性,見師叔居然誇獎,禁不住心頭喜悅不已,可是也暗叫一聲:“怪哉!師叔耳聾,怎麼聽得見我講話,該不是誤會了我的意思吧?”心念中,不由以懷疑的眼光,對“潛龍聖僧”連看了好幾眼!
“潛龍聖僧”早已看破他的心念,下指如飛,寫道:“我有‘見形知意’的功夫,你說的話,我雖然聽不見,但是看得見!”
“季靈芷頓時臉上飛紅,才知道自己的見聞不廣,竟然想不到這一層。
“潛龍聖僧”指下更又一揮,寫道:“你功力雖有小成,但目前傷勢太重!”
季靈芷心房“蓬”的一聲巨震,驚駭不已。如果在師叔眼光中都認為傷勢嚴重,豈非到了人力不能挽回的程度!
立刻焦急之容滿面,問道:“不知嚴重到了什麼程度?”
“心脈如絲,發力便散!”
“可是小侄剛才自己運功試探,還有三成功力!”
“這是‘靜功’而已!如在與人合手時發出‘動力’,必然散亂!”
這句話,無異對季靈芷宣布死刑!
他如果不能治療,那麼這報仇之事,豈不都付之流水!
頓時俊面上,布滿絕望悲憤之色,淒厲至極!
“潛龍聖僧”為之深深感動,他知道一個習武之人,如果被迫放棄練功,無異於宣判死刑,更何況季靈芷印堂殺氣凌人,必是身負血海奇仇,立刻指尖一劃,寫道:“靈侄不必焦急,為叔可以救你!”
季靈芷立感絕處逢生,喜急流淚,道:“這……這要怎樣救治……?”
    “為師叔可將本身真元分一部分給你!”寫畢,即伸雙掌,要替季靈芷輸注真元!
可是季靈芷卻引身後移三尺,急道:“小侄寧願……決不能接受你老人家這等厚賜!”
“為什麼?”
“損人利己,非大丈夫所當為,何況是長輩!”
“你難道不考慮後果的嚴重?”
季靈芷強作歡笑,自己解嘲道:“世界上必然另有可醫之道……”
    潛龍聖僧見他語出至誠,確是一位光明磊落的青年,極為贊許地點頭,寫道:“確有其他醫法!”
“請你老人家趕快見示,小侄立即照辦!”
“可是你年輕性急,恐難有此耐心!”
季靈芷極為堅決地答道:“哪怕是鐵杵磨針,小侄也一定做到!”
    “你且少等片刻!”
潛龍聖僧寫畢,身形微動,竟以看不清的速度,轉入峰後,大約盞茶時候,他回到原處,對季靈芷寫道:“你現在極需靜養,以便心脈生長。”
然後將季靈芷輕輕提起,如電般飄至峰後一處峭壁之下!
季靈芷目光一掃,只見悄壁腳下,一處新掘土井,深約三丈,一時倒不知這是干什麼用的,禁不住以驚疑的目光,連看潛龍聖僧數眼!
“潛龍聖僧”一指土井,寫道:“因此命你先在此處坐井百天!”
季靈芷心頭不由一愕,暗忖道:“在這三丈多深的井裡靜坐,那真成了俗語所說的坐井觀天了!”
“前十天准你自由出井活動,但以此峰為限,後九十天不得離井一步!如果你能心神歸一,我再教你下一步!”
“萬一不能……會有什麼結果?”
“走火入邪!談不到結果二字!”
季靈芷心神狂震——“走火入邪是修習上乘武功者,最恐怖的下場!難道我會走上這條絕路……?”
“不!我一定會成功!我將以無比的毅力,去克服一切魔障!”
心念中,俊目如靈光如電,滿面凜然之色。
潛龍聖僧看出他心意已決,絕無回顧,劃進寫道:“你下井去罷!如若成功,後會有期!”
驀地——
大袖一揮,一股力道奇強的無形真力,卷成一柱渦流,季靈芷竟然身不由己,如騰雲駕霧般飄墜深井之內,而潛龍聖僧眨眼間,蹤跡已杳!
    季靈芷雙腳剛一觸及井底心中猛然暗叫一聲:“不好!
師叔臨行說是‘如若功成,後會有期’,顯然他老人有已離此遠去,那麼我百天之後,哪裡去找他……?”
隨又轉念想道:“怪不得師叔說我年輕缺乏耐心,百日之功尚未開始,我就先著急未來之事……現在我一定要排除萬難,決心苦練……”
於是虎目一掃這窄僅四尺方圓的土井。
不禁對潛龍聖僧排置的周到,大感贊服!
原來這口用不可思議內力挖成的土井,不惟光滑無倫,而且底上填滿“松實”等硬堅山果,足供百日之量。
井壁上更有一個小孔,清冽山泉如朝露般凝滴而下。
惟一的缺憾是,抬頭只見銅錢大的一塊天空,使人極感悶氣……
季靈芷坐井的第一日,立刻發覺了土井的奧妙,地心中陣陣傳來的地氣,對他的練功極具助力,似又回到“幽靈谷”中石窟一般……
但三天過去之後!
他心中漸感焦煩不耐……
以前苦坐習功之時,總有師尊“天龍聖僧”在旁,以其絕頂內功相助,而如今枯坐窄狹土井中,“孤寂”與“悶氣”特別令人由靜生煩,無法抑制!  煩心一動,百幻俱生。
季靈芷的眼簾中,只見被他殺死的“昊土四絕”,“烈火四凶”,一個個滿身鮮血,胸前露出掌大的透明窟隆,鬼嘯連聲,向他索命……
接著,被他劍劈“幽靈谷”內的“追魂”,“落星”劍手,屍體各分三截,呈現在他的眼前,一陣慘澹隱風下,三截屍體合而為一……
兩鬼竟然各舞長劍,啾啾哭道:“季靈芷!我們死得好慘,你要還我命來……”
季靈芷幻象叢生中,錚然拔出霓電劍,哪知竟是一段枯枝,駭極中,翻手立發神掌,誰料輕飄飄的,一點力道也沒有!
而且一群怨鬼,步步逼來,愈走愈近……
鬼氣森然中,“黑衣聖母”那張媚人嬌靨,恍惚變得大如門板,露出白滲滲牙齒,殘狠陰笑道:“小殘廢!小畜生!
你死定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季靈芷怨毒之心,如火燎原,竟然不顧心脈震斷之險,雙掌暴出。
砰地一聲!
他一只手掌,竟被“黑衣聖母”張口咬住,立感心血亂翻,虛弱得沒有一絲力氣……暗地一聲絕望的呼叫:“完啦!我季靈芷結果是‘走火入邪’而死……”
但——極端的絕望中,漆黑眼簾之前,白光暴閃。
一只手,在虛空中奇快地連連點到,現出幾行字跡:“紫收意馬控心猿。
    拳頭三尺有青天。
……”
季靈芷不禁心頭猛震,這些熟悉的字跡,竟是師叔潛龍聖僧的手筆,可惜後面兩句未曾看清。
    隨即暴睜雙眼,只見自己一雙手掌,插入井壁中尺許之深,周身熱汗如漿,早將衣袍濕透!
    他抬頭一望井口,但見月朗星稀,已臨子夜,不禁輕歎一口長氣,暗忖道:“師叔准我在這十天內自由行動,何不出井察看一番……”
隨即吞下數枚松實,一掬清泉,自感神氣充沛。但仍不敢過分使力,便借井壁之助,飛身出外,到此山前後查看一遍,卻見樹靜山深,毫無異狀。
於是回到井旁,正要縱身而入,突然心念一動,暗忖道:“我目前既不能猛發真力,又要打坐運功,萬一有人獸侵入,豈非不便……!”
略一沉吟之後,竟自俯身拾取石子!
按照師尊在“幽靈谷”所排“白骨殘兵陣”圖式,將井外方圓十丈之地,排出六十四堆石頭,然後縱身下井。
從此季靈芷運功的時間,逐漸加長,其中雖有幾次幻象發生,都被他以堅毅無比的意志克服……
歲序移轉,秋去冬來。
季靈芷坐滿了九十九日,進入最後一天。
此時他的心脈業已愈合,全部功力也都復原,不禁心頭狂喜,當行功到“人我兩忘,心神歸一”的地步,這“喜”意如雨後春花怒放起來!
季靈芷仿佛看見——仇人“黑衣聖母”被他一劍穿心刺死!
他提著血淋淋的心肝,在父親墓前拜祭。
旁邊站著師父、義母、師叔,還有青姬、海宮蛟女和白蕙!
每一個人臉上都充滿笑容!
大家都以極為贊美的口吻,歡笑道:“你成功了……你勝利了……”
    季靈芷閉目凝坐中,突發一陣清勁笑聲,道:“是的!
找成功了!哈哈哈哈……”
終至於,笑聲如潮不絕!只聽哈哈之聲,振得山鳴谷應,其中充滿了“快樂”和“自滿”……而事實上,他已進入了邪障中最厲害的一關——“喜悅障”。
這是自身所無法驚覺的一種邪障,除非武功已到“神化”境地,否則除有外力相助不能克服,眼看季靈芷愈笑愈烈,如果延長下去,後果必是散功而死……
但是——季靈芷在自我陶醉的狂笑中,猛感頂心忽地一震,數縷輕風拂面吹來,頓時心神驟然驚惕,將笑聲完全剎住。
接著,眼前又見一指如飛,寫道:“休從綺念生魔障。
早從靜裡悟真玄!”
正是上次幻境中,師叔“潛龍聖僧”未曾寫完的兩句!
這兩句偈語,如電光石火一閃而收,隨即眼前現出一片縹渺的雲海,雲海中擁出白雪皚皚雄壯、巍峨的石山,石壁上刻著十二伽藍,莊嚴無比,氣象萬千。
季靈芷心中如有所感,想道:“這必然是‘潛龍聖僧’他老人家默示我的去處!”
俊目張處,只見日在中天,業已安然坐滿百日。
他正要起身,但感到頂心上真的有件東西輕輕一動!
心中不由駭異之極,暗忖道:“難道……真是有人在我入幻之中進井不成?可是這井如此窄小,不足容納另外一人……。”
默想中,不禁將頭一搖,隨即數縷輕風“拍拍”扇來,震驚之下,沉聲喝道:“是誰?”
居然耳邊立聞脆若銀鈴之聲,答道:“是我!是我!”
這一下,真把季靈芷嚇得毛發聳立,不敢隨便動彈!
試想在如此狹小的井中,對方如何立足,難道竟是浮在空中,立在壁上不成?這種功力未免太難令置信了!
當即故作鎮靜,低聲問道:“你到底是誰?請來相見!”
“別客氣,我叫‘玉翎使者’!”
季靈芷心頭暗道:“怪哉”!真是有人來了,可是這聲音又有點不像人聲,急忙微扭頭頸,以俊目余光向聲音來源掃去!
    只見頭旁井壁上,攀立著一只極為美麗可愛的拳大小鳥j不禁“噗嗤”笑了出來。
只見這“玉翎使者”長著一身象牙色羽毛,通體晶瑩如玉,利嘴卻是朱紅顏色,目似赤金,精光閃閃,端的異常神駿!”
“哈哈!原來你就是‘玉翎使者’,我還以為是個人……”
“小朋友不要看不起人,我的年紀比你大!”
季靈芷見這神鳥說話時,神氣儼然,不禁為之一喜,連忙改容笑道:“失敬,失敬!”隨即伸出一雙手掌……
“玉翎使者”身形如電飛旋,輕落在季靈芷掌心,頓見它左抓上系著一枚細小金環,光華亂閃。
季靈芷凝眸一看,只見環上刻著“甲申”年份,暗中計算,競已八十余年,可見這神鳥真是世間奇禽之列!
於是肅然問道:“在下可有為你效勞之處?”
“別客氣!你這人很不錯,咱們交個朋友!”
“一言為定!”
“外面有人捉我,你要幫忙!”
季靈芷聞言大感意外,想這樣神駿奇禽,居然能飛越他井外所布奇陣,已是駭人聽聞,那追捉“玉翎使者”的人,必為功力奇高之輩……
立即凝神屏息,傾聽井外的動靜,果然朔風呼呼聲中,隱約可聞呼叱之聲,顯見外面來人為數不少!
只見他“天龍身法”妙曼無比地一旋,身形如箭沖空直起,淵停岳峙地出現井口,立見石陣中困住兩人,陣外更停立著奇形怪狀的一群——十三個!
    為首之人,生得黑發長髯,皓齒朱唇,頗有玉樹臨風,飄然出塵之慨。
但是劍眉連鎖,成一字形,奇強的目光中,邪煞之氣蒙蒙,使人立感此人來路不正,至於他的年齡,看來雖似三四十歲,而實際老到何種程度,頗難估計。
其他陣內外十四名男子,老少不一,但俱是神清氣足,威猛無倫,不用說都是內家高手……
這時——困在陣內的兩人,狀似癡呆,各以奇快的身法滿場游走,而且不時的向空中猛發拳掌,只累得遍身臭汗,氣喘如牛,兀自無法停住!
季靈芷心中又氣又笑,且不理他。
那陣外環立的一十三人,個個面容憤怒之極,惟有為首老首,獨自悠然拈須凝視,似在沉思陣中奧妙。
他見井口突然出現一位俊美絕倫的少年,面容一整之後,隨即發出一陣輕妙而真氣排空的朗笑,道:“我還以為是哪個老相識,卻原是位小哥……”
“閣下是誰?”
“太上邪君公孫淵!”
    “耳生得很!”
太上邪君身旁所立十二高手,立刻面現怒容,一齊惡狠狠的盯著季靈芷,其中一名五旬開外的青面大漢,怒極暴喝道:“小子,你連他老人家都不知道,足見年幼無知……”
“你算什麼!”季靈芷話剛出唇邊,那“太上邪君”卻不怒反笑,出言解轉道:“絕門神不必動怒,這小哥年齡甚輕,而本人又不太老,怪他不得!”
絕門神對這“太上邪君”服從之極,聞言立刻躬身後退三步,憤然不語!
“太上邪君”續道:“小哥大名?”
“季靈芷!”    “太上邪君”聞言一撫長須隨口答道:“好響亮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季靈芷心頭也不禁微微一震,因方對方雖然說得客氣,但神情上顯然看得出他不知自己姓名,可見他自誇年老,也不是違心之論,隨即出言問道:“閣下來此何為?”
“太上邪君”一指“季靈芷”肩頭所立“玉翎使者”,道:“請小哥把這鳥兒還我!”
“還你?難道他是你養的不成?”
“正是!”
誰知“玉翎使者”兩翼連連撲扇,憤然叫道:“不要臉!
謊話!謊話!”叫得“太上邪君”面容一愕!
因為他見此鳥神駿非凡,果是仙品,因此率眾窮追數百裡,但卻不知他還會講話。
季靈芷心下恍然,道:“明明此鳥非你所有,何必胡言!”
‘難道你不信老夫,卻相信畜牲的話!”
“如今世上人不如畜的太多,這鳥兒比閣下誠實多了!”
“玉翎使者”在肩頭,立發一陣銀鈴大笑,喜得雙爪亂蹬,那“太上邪君”,饒是年老成精的邪中之邪,也不由臉上一紅,“赫!赫!”假笑道:“小哥既也喜愛此鳥,送給你好了……”
“慷他人之概,本人不領情!”
“老夫另有一事相商。”
“說罷!”
“先請將陣中兩人,釋放出來,也好長談。”
季靈芷冷笑一聲,道:“你自稱‘太上邪君’,應該有點門道!怎麼也無法可想?”
    “太上邪君”干笑兩聲,道:“老夫已然從他二人所走路線,看出部分奧妙,只是……”
    “只是等你看得差不多,他們早已力竭而死,對不對?”
“小哥口齒鋒利,老夫認輸,請放吧!”
季靈芷奇快身形飄閃而前,陣中兩人尚水看清人影,已被無聲點倒。頓時一手一個,將兩人拋出陣外。
“太上邪君”電射而出,也是一手接一人,然後兩臂輕震,立見兩人全身猛顫幾下,張目醒來,兀自不停地喘息!
對剛才陣中所見種種奇象,一似仍有余怖!
“人已釋放,有話快講!”
“令師是誰,可否見告?”
“無此必要!”
“不講也罷,老夫看你資質可造,能夠承我一身絕學……”
“怎麼樣?”    “有意收你為徒?”
“哈哈哈哈……”
“這有什麼好笑?”
“不敢領教!”
“你可知道‘天下四絕’的名頭?”
“講吧!”
“天下武林中,有一‘聖’,一‘怪’,一‘邪’,一‘魔’,合稱天下四絕,個個武功不可思議……”
“都是誰?”
“聖者,‘潛龍聖僧’!”
“他老人家當之無愧!”
“怪者,‘天龍怪僧’!”
“胡說八道!他老人家早巳超凡入聖,應改稱‘聖僧’!”
“喲!好像你跟他有點關系?”
“閒話少扯!講!”
“邪者,就是老夫!”
“魔呢?”
“六合魔尊‘金袈喇嘛’!”
“本人知道就是,還有什麼好講的?”
“這四絕你若能遇上一人為師,立能功蓋中原武林,難道你還不願拜我門下?”
季靈芷少年心性,狂喜中仰天又是一陣大笑,道:“本人遇聖必拜,遇魔必誅……”
    “好個狂妄小娃!”
“你待怎樣!”
“老夫生性喜的是傲骨嶙峋之輩!而且我有個‘一廂情願’的脾氣,你不拜也要拜……”
    “你以為有些本領?”
“綽綽有余!”
“掏出來看看。”
“好!如今老夫當著這十四位武林高手面前,打賭一招將你拿下!”
“你們又是誰?”
“他們乃是‘滄溟二十八神’!”
“你如不勝,又怎麼講?”
“放你走路!”
“這算哪門子條件!完全是你的如意算盤!”
“就算老夫‘一廂情願’的老調!”
“癡心妄想,不能接受!”
“你要不接受,老夫另有簡單辦法!”
“又是什麼夢話?”
“老實話,你這小小石陣雖然有點名堂,我可不急於闖入,但你也別想出來,咱們不如就此泡上了,泡到老夫看破入陣路線,我可以將你捉住!”
季靈芷心神一凜,對於“太上邪君”這種耍無賴的辦法,頗感辣手,他此刻急於訪謁師叔潛龍聖僧,哪有許多功夫與對方拖延。
立刻一聲暴喝:“小爺來也!”
那奇妙身形眨眼間轉出陣圖,手中更不遲延,如驟雨狂潮般,疾向對方身形立處,圈劃而出……
“太上邪君”驚噫連聲,身若游魂般,錯步連飄。
季靈芷閃電疾雷般的一十八掌,竟被對方對厘毫之差避過!
只見對方暴移三丈,脫出掌力圈外,狂喝道:“住手!
住手!”
季靈芷神色凜然,叱道:“敢莫你是怕了?”
“老夫焉能怕你!只是你這招法怪!敢莫你是‘天龍和尚’的徒弟?”
“是又怎樣?”
“那老夫算是你的長輩,你更該乖乖拜我為師!”
季靈芷不禁心中砰然一震,駭然叱道:“此話怎許?”
“天龍昔年曾在‘喇嘛大剎’學過‘秘魔掌法’!”
“這是有之!”
“那‘六合魔尊金袈喇嘛’也是剎中高手,與‘天龍算是平輩!”
“嗯!”
“而‘六合魔尊’與我至好,如今率領‘滄溟二十八神’同下中原,算起來豈不是你的長輩?”
季靈芷哈哈笑道:“少拉關系!‘天龍聖僧’他老人家雖然曾習‘秘魔神掌’,但他用之於正,焉能與你們這些邪魔並論。”
“太上邪君”傲然笑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非要被擒才服貼,看招罷?”
話音剛落,眼前魅影如風疾旋,竟以看不清的身法,從想象不到的角度,向季靈芷箭射而來。
季靈芷發覺對方輕功之佳,無可比擬,凜然下,雙掌連劃帶圈,發出奇強內力猛劈而出。
但“太上邪君”身形愈飄愈疾,使季靈芷頓感目眩神搖,他那僅有的“一招”卻不即發……。
只見場中兩條無法看清的身形,免起鶻落,一似逐月流星,把“二十八神”中十四高手,看得目瞪口呆,心裡狂震!
季靈芷全神注定對方,潛聚無上功力,准備接下隨時可到的一招……。
霍地,面前身形一凝,“太上邪君”右手奇幻無比的當胸搶入,虛無縹緲,毫無風聲!
連忙急側身形先作避讓,一只右手蓄勢待發。
    眼見對方招式用老,無法夠上分寸。於是右手二指如鉤,疾向他的脈門上戳下……
誰知“太上邪君”那只怪手,使的卻是誘招,腕似無骨靈蛇般一伸,暴長尺許,竟然反手纏捉他的腕部。
季靈芷“天龍九式”手法何等玄奇,指下一變,也將對方腕部扣個結實。
此時雙方各發內力,如電流相觸般“嘩嘩”暴響連聲,季靈芷頓覺腕部酸癢性力滲穴宜人,竟自無法勝他,如再僵持下去,勢必受制!
只見他虎目暴睜,威光電閃,左掌當胸猛劈而出。
再說“太上邪君”見對方如此年輕,但功力之強,已屬罕見,竟然能夠抗拒他的“九陰邪勁”,心中也極駭然,此時暴見對方左掌勁力如山,十道紅白異光嘶然發閃,更自不敢怠慢,也將左掌奇幻一翻,強攻硬接!
太上邪君公孫淵一掌硬接,頓見碧光暴現,全身均為異采所籠,面目猙獰,更比鬼魅難看。那掌上真力之強,更若天崩地裂般駭人……    “蓬”然一聲巨震,但見滿天紅白碧藍光芒,如靈蛇亂閃,茲茲真力磨擦激射之聲,刺人心耳!
頓時兩條人影,應聲乍地分開———
“太上邪君”滿臉驚駭至極,蹬!蹬!蹬!連退三個大步,心頭血氣翻騰中,深悔低估對方實力,未發全部勁道,以致季靈芷脫出掌下!
而季靈芷更是身形連晃;歪出二丈有余,俊臉煞白,胸頭起伏不已,他調氣半晌後,嘴角傲然微笑,道:“公孫老邪!從今後本人將你記上一筆大賬!”
說畢,緩緩移步後退,便要下峰。
    “太上邪君”,一臉無可奈何之色,正想說話找場……
—季靈芷本身功力甚高,不為寒暑所侵,因此並不以村姑在奇寒澈骨的水中浣衣為異,只是這立足巨石,滿布青苔,光滑無比,更何況水深流急,倒惟恐對方萬一失足!
那神鳥“玉翎使者”,見季靈芷駐足不前,也就飛落他的肩上,扭著一顆小腦袋,凝神欣賞……
工夫不大,村姑業已洗畢裙衫。雙手捧著一籃衣物,輕擰纖腰,伸著一只雪白玉足去踏石上布鞋,另一足單腿而立。
    頓聞“玉翎使者”一聲驚呼:“滑了!”
那村姑果然身形一溜……。
季靈芷身如游龍沖起,健腰疾折,猿臂輕舒,就在村姑一足尚未沾水的當兒,將對方攔腰夾住,如提輕絮般,飛上堤岸,連籃中衣服都未撒落!。
但這布巾裹頭的村姑,竟然頭也未抬,便以沙啞的嗓音,微慢說道:“你這人多事,我長日在此洗衣,也沒掉下去過!”
    季靈芷見對方不領人情,而且說他多管閒事,不由俊臉微紅,連忙放手。他心中雖不自在,但對方是個年輕女流,不便爭論。
那村姑輕拂衣裳,將頭抬起一看季靈芷,四目交投,雙方都是猛然一震,足見內心都有無比的驚奇!
那村姑是被季靈芷的英姿所震懾。
而季靈芷簡直是如見鬼物般駭得俊面煞白,心中深歎上天不仁,給這少女一張難以形容的怪臉!
這少女的臉,一如手足般的粉嫩雪白,但是左眉高,右眉低,左眼大,右眼小,如果將她的五官分開來看,件件很美,但像她臉上這樣的排列,卻令人看得心中直冒冷氣!
她這副容貌,用一個“鬼”字都形容不完,只好說是造物者惡意擺弄的傑作!
  那少女見季靈芷驚駭滿面,立刻冷聲說道:“你看清了我的臉,可後悔不該出手吧……”
說完,轉身就走……
    但季靈芷的想法正好與她相反,他自己曾做過十幾年的“畸形兒童”,對天生缺陷的不幸人,特具其同情之感,連忙搶步攔阻道:“在下毫無此意,姑娘千萬不可誤會!”
“這是真心話嗎?”
    “完全出自至誠!”
    “為什麼?”
  “我……我以前比姑娘的……外表,更為不堪……”
村姑聞言掀唇一笑,笑得半面肌肉抽動,但另一半毫無表情,啞聲道:“那你是遇上了奇跡!”
“可以這樣說!因此姑娘不必灰心,而且……”
“而且什麼?”
    “女子四德,言,德,容,工,面貌並不是最重要的,何況它還是制造是非的禍根……”
村姑聞言,面容肅然,似是深為感動,但明眸中忽見對方口角上滲出一絲血痕,駭得身軀一震,驀然低下頭去沉吟起來。
原來季靈芷掌勢未愈,而剛才為了救人,驟發真力。竟在沉腰下折之時,岔了“氣海穴”,以致觸動血氣。
    那村姑盤算片時,抬頭問道:“你敢莫是受了傷?”
  “不要緊……。”
    “那麼你打算往哪裡去?”
“要去找尋一位行跡不定的前輩!”
“如今天色已晚,你既沒有准定去處,可到寒捨憩足!”
季靈芷原無前去之意,但是他知道畸形之人,心思特細,如果客氣拒絕,反而使對方傷心,於是故作欣然,答道:“那就多謝姑娘的好意了!”    於是村姑在前引路,緩緩向竹林中一點燈光而行。
  季靈芷自我介紹了本身名姓,並問道:“姑娘芳名是……?”
“我這樣的丑陋,還用得著提名字!”
“取笑了!否則不便稱呼……”
“名字只是一個人的記號而已,你愛怎麼叫就怎麼叫,我全不在乎!”
季靈芷深知對方自卑之感甚重,乃即婉轉說道:“這決不能隨便……”
“我叫棄塵!”
“貴姓?”
“無姓!”    “名‘棄塵’而無姓,豈不成了出家人……”
季靈芷一時說溜了嘴,急忙停住,可是對方早已懂得,淡然一笑道:“我原有出家之心,只是義母在堂,未便離去!”
季靈芷心頭一歎,但是話機似不相投,只好默然。
誰知“玉翎使者”在肩頭一跳,叫道:“還有我!還有我!”
    引得兩人同聲一樂,頓時空氣輕松許多,季靈芷用手一指神鳥,向“棄塵”介紹道:“這位是‘玉翎使者’!”
“棄塵”一見此鳥,萬分喜受,伸出玉手連擺幾下,那鳥兒刷地飛落掌上,叫道:“棄姑娘,你好!”
  兩人不禁哈哈大笑,不知不覺已經走近竹林,燈光掩映中,只見竹屋三楹,清幽無比,別有一番情趣。
    “棄塵”停步低聲道:“我義母心神不太安定,你不見她也罷。”
    “長輩焉能不見!我小心應對就是!”
“棄塵”剛一推開竹門,立聞房內一個清高嗓音問道:“棄兒!是你回來了嗎?”
“媽,是我加為了,還有位………客人。”
“哦——他是誰?”
“是位……年輕人。”
“引來與我一見!?她們對答之間,季靈芷卻是心頭狂震不已……只見“棄塵”玉手一招,連忙緊張無比地跟隨而入。
只見孤燈之下,端坐一位中年婦人,目光茫然地向門口張望。
    季靈芷突然熱淚如潮瀉落,猛地撲落她的膝前,叫道:“媽!你老人家可好……”
這一聲“媽”,把“棄塵”姑娘叫得莫名其妙……
那中年婦人,睜目對季靈芷打量半晌,驚喜之色中,仍有茫然之意!
她竟然會有如此英俊的少年,認她為母,當然異常高興,可是她不太清晰的記憶中,只有一個瘦弱的影子!
季靈芷見義母神志仍是模糊,心中更為淒慘,哽咽道:“你老人家是否記得高山上的那口大鍾?”
瘋義母側首微思,隨即一點頭,表示想起來了。
“我就是你在鍾下收的——孩子!”
瘋義母聞言喜極落淚,緊握季靈芷說道:“你就是我失而復得的兒子……媽真太高興了……可是你不像他呀!他很矮委瘦……!”
“孩兒曾服萬年靈芷,所以長大了……”
“這……太好了,你現在才真像我的獨生孩子,臉也像,身材也該這麼高……那個靈芷一定是天賜神物!”
季靈芷忙自懷中取出一個油綢小包,仔細拆開後,露出一片翠綠干葉,他將此葉雙手捧陳,道:“孩子留下一片芷葉,孝敬你老人家!”
“我要吃這個干嗎?”
季靈芷不便說出此葉可醫瘋病,何況師尊還說過:“干藏過久,其效漸減。”
因此改口道:“它可以益壽延年,潤神補氣……”
“媽的身體還很健朗,用不著什麼補品……”
“棄塵”連忙陪笑勸道:“這是‘靈芷’一片孝心,媽不要拒絕!”
    瘋義母看著這一俊一丑的兒女,欣然笑道:“好吧……
可是這怎麼吃法?”   季靈芷恭敬答道:“生嚼即可,等會你老人家吃的時候,靈兒再為您運功相助……”
“哦!一陣子工夫,他也學會了武技,還會動功!”
“略知一二……”
季靈芷尚未說完,“棄塵”卻猛然將他衣角一拉,搶著說道:“媽一會兒好了,等下我來伺候您老人家!”
    說畢,竟將季靈芷領到外廂,低聲續言道:“你自己心血上湧,顯然內傷不輕,怎好再為義母推穴過宮!”
“原來你也會武功!”
    “略知道—二!”
“那你要……”
“由我替她老人家效勞!”
“這個……”季靈芷不知對方功力如何,頗不放心,但又恐引起她的反感,故而話到舌邊,又留半句。
但“棄塵”卻單刀直入地反問道:“想必是怕我功力不夠!”
季靈芷只得另找理由,道:“我比你年長,該我先盡孝道。”
  “棄塵”發隨即答道:“年有長幼,孝無先後,難道義女就不能嗎?”
季靈芷見對方自認年幼,更進一步說道:“我拜認義母已有三年,‘棄妹’想必在我之後!”
“我雖認母只有月余,但是我曾經……”
“曾經怎樣?”
“棄塵”顯然避過舌頭,改口說道:“你目前已負內傷,不應該……”
“棄妹!愚兄復功甚速,決無關系。何況這守護之責,非你不行呢?”
說時,解下霓電劍,雙手遞過。
“棄塵”那雙一大一小的鴛鴦眼,連眨幾下,暗忖道:“他既負傷而來,諒必對頭也在不遠……”
終於接劍點頭,再往廚下料理晚膳,季靈芷見她步履輕靈,顯見武功非弱。那身材雖為寬大不稱的布衣所遮,亦似骨肉停勻,可惜卻生就一張五官不配的怪臉。
不禁為之淒然暗歎不已,忖道:“如果世界上有任何辦法可以改正她的面容,我一定不辭萬難,替她解除這重心理負擔!”
一頓野味山餚的晚餐,在母子歡笑聲中用過,惟有“棄塵”沉默寡言,只顧料理雜務,更顯得樸實老成!
季靈芷便請義母服下靈芷翠葉,恭送入房,為其運動助力。
他內力接觸之下,發覺義母六脈條條,血氣均旺,顯然病在心靈。
雖不知“芷葉”能否奏效,’但仍是盡其全力施為,不敢稍懈。    約經兩個更次。
義母業已酣暢睡著,臉上神色極為紅潤安祥。
季靈芷趁機自行運氣復功,瞬即間已入“心氣合一”的境界,耳邊微聞一聲金雞長蹄,天已、四更時分,再有片刻,就可回復功力。
哪知道——
    竹林外面,突有一粗暴聲音說道:“這竹屋也該搜一搜!”
    另外一人答道:“說得對!”
    這兩人說話中,內力棄沛駭人,足見武功不同凡俗。
立聞竹葉輕響,兩人竟已走近門前。
  季靈芷運功中無法起身,只得傾耳而聽,便聞“棄塵”腳步沉重的開門而出,那低啞嗓音隨之而發道:“噫!
你們是干什麼的?”
門外窺探的兩人,正是“滄溟二十八神”中來“滅門神”、“殺門神”。
他兩人日間被困季靈芷石陣之中,飽受驚駭,竟自前來尋仇,“太上邪君”也因一掌之恨,准他們四出搜索。
這兩“神”一見對方是個少女,四只惡眼一齊盯去,頓時嚇得背脊上颼的冷氣亂冒,趕情對方的尊容,比他們還令人駭怕。
“滅門神”用低了一個調的嗓音喝道:“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你倆個才像鬼!”
二神聽清對方口音,果是人聲,立刻膽氣頓壯,重用凶惡狂妄的語氣喝問道:“丫頭!我來問你——”
“噓——小聲點,我媽睡著:了,別這樣雞鳴狗叫好不好!”
   “棄塵”心頭雖是怒氣沖天,但她知道季靈芷正在運功,又怕驚動義母,於是假裝村野,拖延時間,倒真裝得有模有樣,連二神這等武林惡物,居然被她蒙在鼓裡!
“殺門神”忍住凶性,問道:“你這兒可有個漂亮小子?”
“你嘴裡干淨點?我們家一母一女,哪會有個小子?”
“丑八怪!我是問你看見沒有?”
“沒看見!”
  “口說無憑!太爺不信!”
“那你打算怎麼辦?”
“太爺要搜!”
“殺門神”搜字出口……
    凝立窗後的季靈芷不禁心中“怦”然猛跳。
原來他片刻之前,業已運功完畢,早將二“神”凶狂之態,盡收眼內。若依平日心性,對方早已血流五步。
可是目前卻因義母服下芷藥,酣睡正甜,不敢貿然出手,但若讓二神入室搜查,勢必難免流血慘劇。
而且這種場面,“棄塵”饒是機智絕倫,想必也難應付……
誰知“棄塵”聞言,馬上蹬蹬上前兩步,沙啞喝道:“不准你搜!”
室內的季靈芷立刻心頭發緊!
但“殺門神”見這鬼怪般丑女,“鴛鴦眼”光芒一閃,格外怕人,反嚇得心頭一麻;喝道:“丑八怪!你敢……”
腰間“嗶啦”抖下蒺藜銷魂鏈……
“搜是不行,要是進門拜訪還差不多!”
“滅門神”一旁冷哂道:“‘老殺’咱們犯不上跟這白癡費手腳,就算登門拜訪罷!”
“棄塵”居然大開竹門,單手向二神比了個迎客姿勢,道:“請進,可有一件,不許吵醒我媽!”
“滅門神”當先入門,“殺門神”隨後要進……
“棄塵”啞聲道:“房子小,你在外面等吧!”
“殺門神”一想,外面需人把風,居然收步不進。
那“滅門神”一看只是陋室三間,凶目掃之下,瞥見右側小室,房門大開,竹榻上酣睡著一位中年婦女,雖是不施脂粉,但天姿國色的風儀,令人一見而生敬。
於是一面入房,一面刻薄道:“看不出這小的像個丑入怪,老雌兒還真……”
他輕薄之話未完,門後突地勁風箭射,一根如鐵指頭,颼然直貫“腦門穴”。
竟至連根盡沒,插入小腦腦葉之內!
只聽“噗嗤”一聲一一一
“滅門神”一雙眼珠,如兩顆血球,奪眶箭射而出!
“答!”“答”!釘貼門框之上,幾條肉筋,兀自抽跳不已!
那眼,耳,口,鼻中,七道血箭紛飛。
半聲未吭,已是了賬!
但這具淒厲已極的屍首,居然不會倒下。
—只見滿面殺氣駭人的季靈芷右手一指高挑。鉤住屍體後腦血洞,生恐倒地發聲,驚動義母!
饒是他出手干淨俐落,但“滅門神”目耳何等機靈,室內怪聲早已將其驚覺。
    陡地仰天一聲淒嘯,猶似梟鳥夜號。
隨即不理狀如癡蠢的“棄塵”,搶步箭射屋內,頓見“滅門神”在側房攔門凝立不動,一若泥塑木雕。
但定眼細看下,只見他七竅鮮血長流,顯已死去!
“殺門神”心頭駭異至極,彎腰屈膝,便要沖入——
誰知他身形突被凍結,但見兩只惡眼光芒暴散。
心窩中一道青紫色耀目’寒芒,突出三尺之長——
竟已被飽受惡氣的“棄塵”,一劍透背刺死!
季靈芷與“棄塵”,幾乎就在同時,齊飄身形。
一個不松手指,一個不拔長劍,便以原式提起死屍,箭射出屋,覓地為之滅跡掩埋。
“棄塵”問道:“義母醒了沒有?”
“還沒有!”
“剛才對方—聲長嘯,恐怕是叫人……”
“不錯,我們要小心應付……特別注意不要驚動她老人家!”
一會兒工夫,兩具屍體業已埋畢。
就在兩人准備收拾回家的時候——竹林中衣襟帶風之聲,四面發嘶,數道奇快身形如電疾射而至。
就聽一聲如雷暴喝道:“姓季的,老子要你狗命!”
話音未落,掌力如山湧到,刮得滿地竹葉亂飄,足見來人內力雄沉至極!
季靈芷心頭微凜,目內精光電掃下,只見“滄溟二十八神”之一,“絕門神”青面扭曲如鬼,攔腰發掌攻到!
他此時為恐驚及義母,就怕拖延時間,立即左掌進出怒海鯨波勁道,橫劃而出。
“轟隆”爆響中,“絕門神”身形離地震退丈外,竟將碗口粗細巨竹,撞碎二十余根。
季靈芷滑退一個大步,雙足入土尺余,心中猶是駭然之至。原來這“二十八神”功力竟是意料之外的高強。
同時“颼”!“颼”!連響。又有二敵如箭射而至!
季靈芷俊面殺氣逼人,雙掌一錯……
但“棄塵”左手長劍劃出卷地寒芒,搶先迎上,喝道:“快去保護義母!”
季靈芷身形應聲沖射數丈,凌空妙曼一折,單足輕點,立刻飄墜屋前小院之中。
院內人影如游魂飄竄,掌風似濁浪排空……
旭陽照耀下,兩個威猛絕倫的大漢,正以怪異招法,與義母斗在一處,打得連身形都無法看清。
義母不惟招法迅速,掌力雄沉,其身形更若靈燕般妙曼無儔,愈顯得氣定神閒,深具名家風度。
季靈芷一瞥之下,稍稍放心,但院中另有七個高手,俱是“滄溟二十八神”之列。在旁凝立觀戰。
從他們緊張的神色上看來,隨時都有出手的可能!
突然——
    半空中一點朱紅,筆直疾墜而下,更比閃電還快,叫道:“快來!快來!”
    正是神鳥“玉翎使者”向他呼喚!
只見它鋒利無比的朱嘴,逕啄動手敵人的兩眼,迫得對方慌忙退步發掌上擊,神鳥雙翅一撲,早已凌雲而去。
可是它那聲叫喚,已將場內諸人驚動。九“神”心頭駭震之下,即刻撤出圈外,排成一列。
而義母一見季靈芷凌空飄來,也就退到門前,喚道:“靈兒別怕,到媽這裡來!”
季靈芷業已看出義母神色回復正常。
雙眸中,不僅內力光芒如電照閃,亦且眼神清澈如一泓秋水,足見所說的話,並非瘋顛,而是愛他至切。
    竟對場中“九神”,連看都不看一眼,逕趕義母身前,問道:“你老人家好了沒有?”
“媽很好!”
“請你老人家回房,孩兒自會收拾這班人。”
“靈兒!你……?”
  “媽放心,這只是舉手之勞。”
“九神”何等狂妄之輩,眼見母子一問一答,把他們看做一群野鬼游魂,哪能再忍得住,正待喝罵……。
卻見“絕門神”,“破門神”,厲叫連聲,各將輕易不用的奇門兵刃“蒺藜鎖魂鏈”舞得風雨不透,“呼呼”狂嘶,緊跟怪面女郎“棄塵”飛射院中……
“棄塵”身後三四丈處,“殘門神”咽喉下鮮血汩汨,猶似紅色噴泉,身形幾歪之後,頹然撲倒!
“棄兒,你也過來!”
她一聞義母慈諭,不遑與敵糾纏,左手長劍回手刺出一蓬閃閃寒芒,連步橫飄,逕至義母身旁捧劍恭立。
“絕門神”、“破門神”,雖是情急拚命,但一見對方三人並肩而立,神威懾人,只好鼻息咻咻,往自己同伴那邊撤去!
    這十一“神”僵在當地,心中俱是駭震不已——對方長幼三人之中,季靈芷的功力如何,已是見識過了!
怪面女郎能在三“神”聯手之下,殺死“殘門神”,其本領亦足驚世駭俗!
再加一位風華儼然的中年婦人,她以一敵二,綽有裕余!
算人數雖是“十一對三”的優勢,但究竟鹿死誰手,殊不可知。萬一失招,不但“以多為勝”的算盤打不通,反有“諸神歸位”的危險……
十一“神”想到此處,頓時凶焰全消,一個個面露極其恐怖之色——尤其季靈芷殺機滿臉,雙眸異光如電開闔,直對十一“神”左一遍,右一遍的橫掃……
還有怪面女郎,那雙鴛鴦眼,怨毒至深,亦復死盯著對方,盯得人背脊發麻,連毛孔也直冒冷氣!
一時——    場中空氣緊張無比!
連那旭日驕陽,似也被死亡恐怖凍成一團冷電!
    但——緊張中,一個莊嚴女聲,突破沉寂,說道:“我生平最恨江湖人無事尋仇——”
這半句話,將十一“神”心頭駭得又是一怔。各自暗忖道:“看來咱們不用絕招,難逃公道……”
但對方隨即嚴肅地叱道:“你們如果立刻退下,可以不予追究!”
季靈芷一聽義母有寬大為懷之意,連忙稟道:“這批人放不得……”
“棄塵”也隨聲道:“都不是好東西……”
義母卻靄然答道:“禽獸都不可亂殺,何況他們也是人,放了吧!”
再說十一“神”,雖是恐怖之極,但他們平日殘惡驕橫,如今對方把他們要當禽獸放生,臉上頓時掛不住。
只見十一個惡“神”,以陰狠神色,互望一眼,“嗶嗶”解下十一條奇形長鏈,此鏈長夠二丈四尺,每尺四枚鋒利無比的蒺藜,一頭是碗口大的寒鐵短錘,一頭是尺八長的“短匕”!一望而知是歹毒無比的奇門兵刃!
季靈芷將對方行動,盡收眼下,可是義母之命不能違拗,冷哼一聲道:“本人奉命放生,你們滾——”
“絕門神”羞惱成怒,氣得渾身亂戰,連手中長鏈也抖出“沙沙”之聲,只見青面上紅潮如潑染缸,狂喝道:“滾你媽的蛋!”
    長鏈隨聲抖出,左錘右劍分向季靈芷電射而來。
隨聞場中陣陣聲亂響,其他十“神”一齊動手!
只見滿空短匕寒芒刺目,鐵錘嗚嗚嘶鳴,那帶有蒺藜我鋼鏈更如數十條黝黑怪蛇,四處亂卷,端的聲勢懾人心魄!
季靈芷狂怒之下,雙掌其快無比的圈劃而出,數道勁波,“轟”“轟”不絕的激射對方歹毒兵刃。
誰知這種兵刃,專克無形內力,雖在勁道范圍中速力稍為減低,但嗚嗚之聲愈為淒厲刺耳,竟能破風而入!
季靈芷心頭凜然中,俊目電掃!
只見義母慈眸含威,已然揮掌迎上,可是她似也為這怪鏈所困擾,全仗妙曼身法乘隙出招。
但“棄塵”左手長劍卻大得便宜,以辛辣怪異的招法,將霓電劍上的青紫豪光,打出二丈方圓劍牆,護住義母側翼,那攻入劍光中的鐵鏈,全被戳成寸斷而飛,鏈頭的鐵錘短匕,更被彈出竹林以外,不知去向!
季靈芷胸中豪氣猛發,雙掌直力暴漲一倍,只見他身形凌空騰折,竟在滿天鏈網中,連發奇猛無倫的勁道,對方三人馬上歪出一丈有余!身形全被震得亂晃不已!
但他們所用兵刃,伸縮自如,人雖後撤,兵刃不退,錘匕夾擊之威,並未稍減,而且諸“神”一陣怪嘯後,馬上陣容一變……
    四“神”各將鐵鏈盡量放長,以鏈網阻住季靈芷。
另外“神”將鐵鏈盡量收短,右手各持尺八利匕,左手撮住鐵錘,應付削鐵如泥的霓也寶劍!
其他三“神”卻握住鏈身,將錘匕舞成剪形,眨眼間,把四周竹林,連確帶拉削鹹一片平地,地勢一旦霍然開朗,長鏈威力立見增強,將季靈芷等三人裹得風雨不透。
季靈芷見對方個個凶鋒暴漲,場中鏈影如蛛網般罩來,不但義母掌法受挫,連“棄塵屍的長劍,亦為四柄特厚短匕所圍攻,無法展其所長。
立刻仰天一聲龍吟清嘯,雙掌圈劃得一似迅雷疾風,以奇奧莫測的招法,挾倒海移山之勁道,電推而出。
那“絕門神”首當其沖,駭然驚退中,長鏈一抖——“轟”然一聲霹靂燥聲,那碗大寒鐵短錘,炸成千萬點碧綠火星,激射而至,饒是季靈芷掌勁雄沉,一蓬鐵雨竟已透衣而入,立現一團蜂巢細洞。
季靈芷鐵屑著肉,頓感麻癢難當,不由連打幾個寒噤,十一個凶“神”,見歹毒暗器果真奏功,竟來了個一齊下手,接連又是十聲爆炸,炸得場中碧磷遮日,破片迷空!
義母掌法一滯,也是一陣寒抖。
惟有“棄塵”在丈余的劍影中,僥幸擋住,但霓電劍上,亦已吸滿了一層黑色鋼片!
季靈芷幾個寒噤之後,並不倒下,只見他雙目煞氣如凝,奇快身法突然離地疾施,“秘魔神掌”疾從意想不到的角度劈出。
掌上十道紅白相間異光,如電弧發閃。
“砰”!“砰”!“砰”!
慘號聲接踵而起!
    記過大號的“絕門神”頭如爛瓜,胸前平添碗大血洞,倒了!
另三“神”,如落葉般飄飛三丈,哼也不哼!
季靈芷二匝攻勢又出……
  悶哼!
悲嗥!
隨其身形所至而大作“棄塵”的長劍寒芒震然起舞,隨著紅白異光之後,直刺橫掃,正像慧星後面的長尾巴!
義母雖中毒磷鐵屑,竟然功力未損分毫!
神鳥“玉翎使者”,如電穿熾空際,咋咋歡叫!
十—凶“神”,逐—歸位……
一陣血肉濺飛、肝腦塗地地屠殺。
瞬然而起,戛然而止!
季靈芷極為關切地問道:“媽!你……沒受傷吧?”
“奇怪,這種異毒居然未傷你我?”
“這都是‘萬年靈芷’克毒之效!”
棄塵也一抖長劍,震落殘余鐵屑,道:“我卻虧有此劍護身!”
“我什麼都不要,自己好!”
母子三人轉頭一望,那“玉翎使者’歡躍翻飛中,居然自誇自獎,引得大家同聲發笑。
季靈芷與“棄塵”兩人,合力掩埋這一地死狀可怖的屍體。
只聽“棄塵”幽幽說道:“我本只打算留你一宵,可是現在……”
  “棄妹,我只能略停數日,看義母病況如何,不日便走!”
“你……去哪裡?”
“連我也不清楚!”
“這算什麼話?”
“師叔留示命我前去,我卻不知地址!”
“沒有地址如何找法?”
“我習功之中,彷佛看見一座宏偉的石壁,上面刻著十二伽藍,高有五六丈……”
“哦!”棄塵聞言似有所悟,鴛鴦眼一陣亂眨!
“棄妹!看樣子你知道這個地點!”
“我聽說有處地方……可是不太符合……”
季靈芷驚喜參半,追問道:“好妹妹!請快點說出來吧!”
“誰是你的好妹妹——”
季靈芷見“棄塵”面帶紅暈,臉上肌肉抽動,難看之極。
    馬上將心頭氣憤壓住,因為他深切知道,凡是有缺陷的人,心理上最為敏感,喜怒不易捉摸,惟有以極深的“了解”才能安慰對方,於是莊重答道:“棄妹不必小看自己,你才德兼備,怎麼不好?”
“女人生得丑,就是不好,你有殷勤留著獻給別人……”
“這不是殷勤,而是我對你的看法確屬如此!”
“你真認為女子德重於貌?”
    “不但我是這樣看法,任何正常的男人,都會如此!”
“棄塵”撇著嘴角一笑,並不作答,她的笑容是如此的難看,叫人無法看出她的反應究竟怎樣。
“棄妹,你把那個地方說出來聽聽……”
“是假是真,我概不負責!”
“請講!”
“武林傳言有座石壁上刻十二伽藍法相,但是大小和你所描寫的相差天遠。”
“有多大?”
“三尺左右!”
“我練功時所看到的,個個栩栩如生,似要脫壁飛出,你說的這些,是否雕刻非常生動?”
“正相反!”
“像什麼樣子?”
“刻得粗劣無比!”
季靈芷幾乎絕望,但是別無他處可尋,總要親自一看,方能安心,接著問道:“這在什麼地方?”
“‘佛指峰’上‘伽藍壁’!”
“有地方就好找了。”
“恐怕連你也上不去吧!”
“我——上不去?”
“此峰在冬季中,冰雪封山,總是高手也無法上去,武林中早已斷送子無數好奇心重的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