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石中玉這次由滬沽湖回揚洲.可就不用再繞雲貴高原啦!而是經鹽源、峨嵋、重慶沿江岸而行。
誰知,在萬縣全福樓飯館用飯打尖的時候,碰上妙事。
他見一個武林人物打扮的漢子,也時了酒樓,坐定之後,並不叫飯叫菜,而是把個空茶杯放到面前,到下茶杯蓋,斜靠在茶杯上。
石中玉明白,這是江湖朋友的聯絡信號掛牌。
就見跑堂的夥計提著一個水壺前來沏茶。
他先把水壺由下而上劃了一個大圓圈,才倒茶出來。
可是倒的時候,水壺還上下連點了三點。
就聽這位武林漢子自言自語道:
「燕山弟子過川來,
久聞大哥是賢才。
禮數不周請原諒,
當面領評也應該。」
石中玉在旁聽了—愣,心說:「這位是洪門弟兄麼?他到萬縣來,向誰聯絡?」
他見倒茶的夥計並沒跟他答話,提著水壺走了。
可是一轉眼,又出現了一位。
一身純綢短衣褲,袖口挽起,走過來一抱拳道:「這位兄弟,此是非談話之所,請隨我來。」
這位漢子,隨他走入後堂。
石中玉心說:「洪門中發生了什麼事?」
於是運起天耳聰功力,仔細聽他們在後堂的對話。
原來這漢子是廣州老萬山的巡風大爺,而接待的則是當地萬聖山的紅旗五爺。
這位巡風六爺乃是奉焦亮大哥之命,到處聯絡會黨,準備支援太平軍起義,推翻滿虜的。
他想:「我也曾經答應過焦大哥,隨時準備配合洪門昆仲起事,推翻滿虜,解救同胞的,如今他派人到處聯絡會黨,準備起義,我得趕緊回揚州,叫索仇門的弟兄隨時準備配合。」
他三口兩口就把飯吃完,趕著上路了。
這天回到了揚州梅園。
先拜見了老爹匡老爺子,以及娘舅冷遇春,然後夫妻相見,再會見了各堂主以及門中兄弟。
匡老爹道:「孩子,這趟苗疆,見著老化子麼?」
「爹!孩兒見到伯父啦I他在瀘沽湖畔,很享福呢!帶信叫我問大家好,爹,最近有什麼事麼?」
「有!還是大事呢!」
「爹!啥事啊?」
「焦亮差人來聯絡說,他已投身太平軍,準備起事,希望咱們能照前時約定,相機響就,以助他們一臂之力。」
「爹!焦亮準備起義的事,孩兒已經知道了」。
「你在苗疆,怎麼會知道的?」
袁明珠在旁來了句:「爹!他能掐會算嘛!」
石中玉笑道:「我要能掐會算,豈不成了神仙!其實我也是聽來的,他們洪門昆仲彼此聯絡,被我用『天耳聰』聽來的。」
匡老爹問道:「那你打算怎麼辦呢?」
「爹!咱們立足江湖,當然要遵守江湖道義啦!言必信,行必果,已諾必誠啦!」
「既是這樣,那咱們趕緊通知各分舵,加緊準備,隨時準備響應吧!」
索仇門各分舵已由外五堂分別通知了。
再說石中玉他們夫妻五人,分別了好幾個月啦!
這群老婆左盼、右盼,好不容易把他盼回來了,還能輕饒得了他嗎?
一連四夜,他可算是全力報效啦!
四天一過,他對阿花、阿燕道:「我答應過新疆的岳父、岳母老大人,每年抽空帶你們姐倆回趟娘家,可是如今太平軍要起事,推翻滿虜,小夫我麼……是抽不開身啦!只好你們姐倆單獨回門吧!」
她倆知道他說的是事實,只好姐倆打點行裝,騎上他那匹「紅鬃寶馬」去探親啦!
石中玉回到索仇門之後,因門戶中事有老爹同舅父幫他料理的井井有條,在門中他根本沒事可做。
每天沒事只有幫老爹調整匡小威他們那—群小蘿蔔頭!時間倒也很好打發。
這天匡老爹道:「孩子,你去看老化子,離開已經三四個月啦!從過年到如今,還沒去過各分舵去看過呢!何不利用現在沒啥事,到各分舵走走,以聯絡感情。」
石中玉一想也對!
可是馬叫阿燕姐倆騎新疆去啦!總不能跑路吧!
於是道:「爹!等阿燕她們回來之後,好不好?」
「為什麼?你去看分舵還得老婆陪呀?」
「爹,那倒不是,主要的是沒馬呀!」
「你放屁,門中這麼多良騎,還非那匹紅鬃馬不可?這是內地,紅鬃馬再好,也沒發揮的餘地,哼!」
「爹!你別生氣,孩兒明天就到各分舵去看看。」
翌日!
他果然去了各分舵。
他每個分舵只待了一天,二十個分舵加上路上所耗的時間,等看完之後,已經是立秋啦!
當他再回揚州的時候,阿燕她們姐妹已經早回來啦!
小別勝新婚,夫妻們閨中的熱呼勁,各位看官全是過來人,用不著在下描述了吧!哈哈!
等這熱呼勁已經過了之後,石中玉卻想起了一件大事來了。
什麼大事?
太平軍起義金田,焉能不需軍費?
索仇門這些年頗有積蓄,何不給焦大哥送批錢財助餉。
他想到之後,馬上與老爹、舅舅以及各堂主們商量。
眾人毫無異議,全部贊成。
他於是備了五十萬兩全國通用的「寶通」銀票,去了廣西金田。
揚州距金田,足足三千里。
好在石中玉人是健者,馬是良駒。
更加上快馬加鞭,登山涉水,就連陽朔風光,桂林山水也無心觀賞,只花了五天的時間,就趕到了金田。
他所見的所謂的太平軍,實在稱不上「軍人」,既無制式的軍裝,穿的簡直跟丐幫的叫化子差不多。
而且人人不修邊幅,一頭長毛,滿臉鬍子,簡直說吧!毫無軍容可言。
石中玉到了城門口,下了馬,沖守門兵卒一抱拳。
守門的兵卒愛理不理地道:「幹什麼的?」
石中玉低聲下氣道:「請官爺代為通報,就說石中玉求見焦亮,焦大哥。」
守門的兵卒不知道焦亮就是如今的洪大全。
大聲問道:「他是幹什麼的?」
石中玉現在也不知道焦亮如今的身份,不知如何做答。
幸虧這時蕭朝貴從外面回來碰上,他看中了石中玉這匹馬,才停下來問道:「你是幹什麼的?」
石中玉一抱拳道:「將軍,在下是焦亮焦大哥的朋友,聽說焦大哥在太平軍,特地前來看他。」
蕭朝貴問道:「你即是焦亮的朋友,想必也是洪門會黨的人物嘍?」
「在下並非洪昆仲,而是索仇門的門主。」
「啊!原來是索仇門石門主當面,在下蕭朝貴失敬了!」說完抱拳為禮。
石中玉也急忙答禮,道:「蕭將軍,焦大哥可在金田?」
「在,在,他如今不叫焦亮啦!改名洪大全,是我們太平天國的天德王啦!石門主要見他,請隨我來吧!」
二人上馬同行,到了太平天國金田臨時國府。
焦亮一見石中玉,簡直是喜出望外,馬上帶著他去拜見洪天王以及東、南、西、北四王及翼王石達開。
石中玉一見這群太平天國的王爺們,心中就涼了一半。
以他最近幾年對人觀察的心得,他見這群王爺中,除了石達開之外,幾乎無一正人君子。
說難聽點,幾乎全是龜頭蛤蟆眼,他可斷定,皆是小人。
焦亮道:「石門主,難得你千里迢迢,親來天國,貴門是否願與天國共同起義,還是……」
「焦大哥,感予敝門的理念與焦兄的理念相同,中玉曾答應過焦兄,願做焦兄後盾,江湖人,話出如風,如箭入垛,當然我必當言必信,行必果,已諾必誠!」
這時洪天王開口了,他道:「石兄弟,你真要能支援太平天國行事,上帝一定會賜福給你。」
焦亮道:「石門主,洪天王是上帝的次子,耶穌的弟弟,我們天國稱耶穌為天兄,洪天王是天弟,天妹妹就是洪宣嬌。」
石中玉雖然心中不以為然,但表面上卻仍然唯唯諾諾。
最後道:「焦大哥,天國既然舉起反清義旗,兵無糧不動,小弟僅代表敝門,支援協餉白銀五十萬兩。」
他說完,掏出一把寶通銀票,遞給了焦亮。
這時除石達開之外,其餘諸人,眼珠子全快瞪出來了。
焦亮道:「石門主,你真可算得上是我們太平天國的及時雨呀!」他說完,把銀票轉呈給了洪天王.當然了,有五十萬兩白花花,還不會好好的招待麼?
於是天國裡大擺宴筵。
他在天國時住了幾天。
當然了,天國中天天舉行豪筵。
可是他的心,卻越來越往下沉。
為什麼呢?
因為他的第六感告訴他,太平天國之內,矛盾重重。
彼此之間似乎還在勾心鬥角,絕非立國之道。
他本想把這些話向焦亮說明,但又一想,疏不間親,勉強待了幾天,就告辭回到了揚州。
他一回到揚州梅園,大伙早已等到大廳,想聽聽他此行的結果。
石中玉道:「我這趟到金田太平天國的基地.可是當看了之後,心中涼了一半,不但是一群烏合之眾,就是幾個頭頭,除焦亮與石達開之外,幾乎全是地頭蛇、大哥大,唯利可圖,坐地分髒的角色!」
匡老爹問道:「那咱們今後……」
「爹!我想咱們只好靜觀其變啦!」
袁明珠問道:「那你帶去的銀子……」
「當然交給焦亮啦!」
冷遇春道:「對!既然答應了焦亮,支援他起身,就該已諾必誠,幾十萬銀子,不算回事,只要能推翻虜,花再多的銀子也值得。」
當然啦!既然已看出太平天國內部有了矛盾,也就用不著再準備行動上的支援了,好好的把索仇門照顧好就行啦!
他們利用各分舵的人手,設立了許多錢莊、鏢局、緞布號、錢糧珠寶銀樓,做起安份守已的生意來了。
由於他們的資訊靈通,手腕靈活,沒幾個月,就可以日進斗金啦!
誰知,就在這時候,黃河泛了大汛,一淹好幾省,真可說是災黎遍野,民不聊生。
清廷雖明明知道幾省災民嗷嗷待哺,可是國庫空虛,又有何策?
任那各州官府道請賑災公文,雪片飛來,也只是裝聾做啞。
縱撥點賑濟也不是杯水車薪,更何況再被貪官污吏來個七折八扣,根本也到不了災民手中。石中玉他們見此光景.不禁怒滿胸膛。
這天,他特別把老泰山扯旗門主袁老爺子,請到梅園,大家共商對策。
袁老門主道:「黃河百害,那乃是天生的,雖富了河套,可是那一段在長城外的綏遠哪!關內它可是三年一小汛,五年—大汛。
「如今正趕上五年的大汛期,沁陽、鄭州、開封、長坦、河澤、范陽—帶已成澤國。
「同胞百姓流離失所的已達幾十萬,歷次水災,官府雖有看賑,可是根本就到不了災民手中。」
石中玉問道:「岳父!那以前水患,您怎麼辦的呢?」
「以前揚州全是由我出面,向大家募點捐,放放賑,盡盡一已之力罷了!別的地方就管不了啦!」
「岳父,全國有錢的人,大多都在揚州,我聽說當年乾隆下江南的時候,都由四大鹽商出面接駕,—次就花幾百萬兩。
「如今當年的四大鹽商雖然都不在了,可是他們的後人,仍把鹽業,各個全富堪敵國,如今官家國庫空虛.可是這四鹽商的財產可沒少哇!小婿想您出面要他們多捐點可好?」
「賢婿.這四家雖全都富堪敵國,叫他們接駕,花個幾萬兩,毫無吝色,就是在女人身上花個三五十萬也都滿不在乎。
「可是要叫他們做點善事啊!若非是我出面,還可以勉強詐個一萬兩萬的,換人別的哪!他們連一毛都不拔!」
「岳父,小婿創立索仇門的時候,您叫我索大仇、雪大恨、施大愛!現在是對同胞施大愛的時候了,我想如今有幾百萬災民,我們要讓這些災民同胞,不死一人!」
「哈哈哈哈!你小子這豈不是癡人說夢?幾百萬災民,每人救濟十兩銀子,可就是上千萬兩,上哪兒去弄?」
「岳父!咱們分配任務.募捐的募捐,採購的採購,運輸的運輸,我想不難。」
「不難?你以為在吹通草灰?」
「岳父!救災,先由咱們本身做起,索仇門如今有二十幾個分舵,鏢行、糧棧、綢緞布號、銀樓錢莊,加起來不下百家,每家最少足值二十萬兩,拿出一半來,就足有千萬,您所屬的各分舵,要都出一半,也不少吧?」
「好小兔崽子,我把女兒都給你啦!你還打老丈人的主意呀!」
「您的將來還不就是我的麼?嘻嘻!」
「那也得等我死了才輪到你呀!」
「我如今只想預支一半嘛!」
「小兔崽子!小渾蛋!小…」
翁婿二人這—鬥口,可把大家逗樂啦!當時來了個哄堂大笑。
石中玉還是理不讓人呢!他道:「岳父哇!您還不如說我是小王八不更好!」
老偷兒嘿了聲道:「那可不行,你當王八,我女兒豈不成了偷人的丫頭了?」
袁明珠道:「爹!您怎麼啦!他老婆又不止我一個,難保她們不會送給他頂綠帽戴戴,嘻嘻!」
阿燕與阿花同時抗議了,同道:「大姐,我們伊斯蘭教徒可不像南蠻子,亂搞『阿注』我們可是從一而終啊!」
除了她們四姐妹聽石中玉講過雲南納西族有『阿注婚姻』之外,別人全不懂。
冷遇春問冷環翠道:「丫頭,『亂搞阿注』是什麼哪?」
冷環翠道:「中玉這趟走苗疆回來時說,有幾個少數民族,男女根本不結婚,亂阿注,生了孩子由女的養,還有的地方雖然結了婚,而男的竟把女人當招待客人的東西。」
冷遇春聽了之後道:「啊!有這種事?小子,你這趟苗疆,受過招待,阿注過沒有呀?」
這……當著這麼多人,你讓他怎麼回答?
正在尷尬之際,匡老爹解圍了。
他道:「兩位親家翁,咱們還是談災的大事吧!」
袁老門主道:「我各分舵財產雖多,可是遍佈天下.遠水救不了近火呀!」
石中玉道:「岳父,那您就把直、魯,豫這三省分舵的財務調出來應急行不?」
「咳!老夫女兒都給你了,這身外阿堵物還有啥不行的!」
石中玉道:「爹!我代表黃泛區災民,謝謝您啦!」
「好兔崽子!你真是見錢眼開,我出了幾百萬兩白銀,換了一個『爹』。」
大伙聽了這個笑哇!帶假牙的全都滿地找牙。
等大伙笑過了之後,石中玉道:「銀子還不夠,咱們還得另想辦法。」
匡老爹問道:「咱們自己的連你丈人的全拿出來了,還有啥法可想?」
「爹,揚州有錢人很多,咱們得挖他們點。」
袁老門主道:「黃泛區離咱揚州千兒八百里呢!他們會出錢救災?要是淮河氾濫叫他們拿幾個還差不多。」
「岳父!揚州的事您就別管了,由小婿來辦!」
「你有啥法子能讓他們出錢?」
「山人自有妙計!」
袁老爺子一瞪眼道:「你渾蛋!」
石中玉來了一個「嘻嘻嘻嘻!」
他翁婿來這一手,大伙又笑彎了腰。
最後冷遇春道:「親家翁,咱們商量細節吧!」
匡老爹道:「還是由中玉說說,該怎麼辦罷!」
石中玉道:「岳父、舅舅,爹、各位堂主!我想這次救災得全體動員。」
天理堂堂主武維揚問道:「門主,咱們怎麼動員法?」
石中玉道:「咱們內外八堂,分開督導各分舵,發動地方全面賑災,凡是管府有糧的.不管它是軍糧還是民食,一律打著我的旗號,逼地方開倉放賑,如果地方官不肯,就武功解決。」
袁老門主道:「對!反正你已被清廷通緝了這麼多年了,也不在乎再多兩罪。」
石中玉接著道:「各堂除督導各分舵之外,再就是聯絡江湖正道人士,共襄盛舉。」
急不如快,各堂主領命,立即行動,分頭去辦啦!
石中玉再道:「岳父!扯旗門由您做主啦!」
「小子,你放心吧!黃訊、淮汛救災的事,你岳父我辦過多少次啦!」
他老人家也走啦!
他再道:「舅舅,您丐幫有來往,這次受害最大的該是黃泛區的丐幫弟子,您聯絡他們幫著救災的人分糧、發飯,他們也有吃的了。」
「好!這事交給我吧!」
老舅也被他派出去啦!
他接下來道:「爹!您跟杭州安清幫本有來往,這次由外地運糧到災區,得請他們幫忙啦!」
「小子,你不說我早已想到了,他們名雖叫安清幫,替清朝保糧船,其實他們才是真正的反清復明的志士呢!」
「爹!這怎麼說?」
「你小子不會用腦子想一想麼?平常清廷的軍糧民食,全在他們船上,一但反清復明行動開始,他們把糧食全供給了反清軍隊,那該是多麼大的力量。」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安清幫是安清朝呢!」
「他們明為安清,實為反清,這樣才不會被滿虜疑心哪!你小子以後還得多學學哪!」
「是!爹,孩兒受教了!」
袁明珠道:「人都叫你給分出去啦!咱們幹啥呀?」
石中玉道:「咱們索仇門.你爹的扯旗門、安清幫、以及江湖正道俠士都安排好人動員了,只剩下洪門了。只為他們已有一部份跟太平天國合作了,剩下的只有我去聯絡才行!所以我要到直、魯、豫,洪門各山堂主走—趟。」
袁明珠道:「那我們姐妹呢?」
「你們嘛……動動揚州四大鹽商的腦筋如何?」
「怎麼動腦筋法?」
「你們難道沒長腦子啊!」
他四個老婆同聲道:「你放屁!」
石中玉死皮賴臉,道:「不臭,不臭!」
四個老婆還真拿他沒辦法。
袁明珠忽然道:「有了!」
冷環翠道:「大姐,你有了就抱出來吧!」
「我有什麼抱出來呀?」
「你不是有麼?有了孩子還不抱出來叫大家瞧瞧!」
「嘿!你可真是瓠瓜生的茄子地,能胡纏哪!我有,是有了主意了。」
小阿燕道:「大姐,你即有了主意.就快講出來吧!」
「我跟你們說,揚州四大鹽商,江、汪、馬、黃,姓江的住水竹園,姓汪的住在當年秦始皇的迷樓,這兩個老小全好色如命,可以用美色誘他們上套。」
阿燕問道:「誰去誘惑他們?」
「當然是你同小阿花啦!你倆是白居易所說的『胡弦女』嘛!」
「大姐,你簡直是頭頂生瘡,腳底板流膿,壞透了啦!」
「好哇!小阿燕,你敢罵我,這事你非幹不可。」
石中玉看她們吵得不可開交,笑道:「這事先等下再商量,說另外兩家吧!」
袁明珠道:「姓馬的最喜好古董珠寶,他由我來對付,姓黃的可是鐵公雞,一毛不拔。」
石中玉問道:「難道他沒有弱點?」
「他既不好色,又不好珍寶,更不賭錢,是個標準的守財奴。」
「他家都有些什麼人?」
「他家人口最簡單,老夫妻倆,守著一個兒子。」
「他們都多大了?」
「老夫妻倆五十多啦!兒子才八歲!」
「好!他由我來對付。」
「你怎麼對付法?」
「虜人勒贖。」
「啊!綁票啊!」
「為災區蒼生,有何不可!」
「那對付姓江同姓汪的呢?」
「仙人跳!」
「好!你可算壞事做絕啦!」
「為救災難民,不擇手段啦!」
「你打算怎麼跳法?」
「山人自有妙計,到時候你們就知道啦!」
他們商妥對付四大鹽商的辦法之後,丐幫那裡得到了敦煌藝術團,正往揚州途中,準備在揚州獻藝。
石中玉得了這個消息之後,立即快馬迎了上去,在窠縣就碰上了.原來他們剛在合肥表演完,準備揚州演出.
石中玉問他們掌班的道:「你們準備在揚州演多久?」
掌班道:「預計十天。」
「一天演幾場?」
「兩場.」
「你們一場演下來能收多少銀子?」
掌班道:「這可難說了,如果叫座,一場可以收三百五百兩,要不叫座,恐怕連飯錢都混不出來。」
石中玉道,「我跟你們打個商量好不好?」
「商量什麼?」
「你們在揚州演出,我包下來,每天兩場,我出一千兩銀子,你們計劃十天,我付一萬兩銀子.」
掌班的聽了一愣,心說:「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兒?」於是道:「老客,你別拿我們尋開心啦!」
「我說的可是真的,你不信,我現在就付你銀票!」
他說著,掏出一把寶通錢莊的銀票,數了一萬兩,遞給了掌班的.掌班的看著銀票,雖然眼紅,可是並沒敢接,問道:「老客,你還有什麼條件吧?」
他不愧是老江湖。
石中玉笑道:「你夠機靈,不過我毫無條件,只是欣賞你們的藝術,我聽說你們的『索仇門』跳的非常美妙,所以我敢大包大攬。」
「老客,沒別的?」
「有是有,不過跟你們無關。」
「老客,咱們還是先小人,後君子,先說了的好。」
「掌班,是這樣的,我有兩個小妹子,是維吾爾人,從小喜歡歌舞,老不機會表演,這次希望搭你們的班,讓她們姐倆唱唱跳跳,過過癮.」
「老客,她們要多少待遇?」
「一文不要,只是為過癮!在你們演完索仇門之後,由她們倆接著來上一段就行了.」
「老客,就這麼簡單?」
「絕沒錯,你幹不幹?」
掌班一想,這是肥豬拱門的事,誰還會往外推,一點頭道:「我干了,不過,老客你可別坑我」.「鈔票交到你手上了,我還能坑你什麼?」
說完,他把一萬兩銀票給了掌班。
翌日!
到了揚州,選好了場地,架起布逢,然後有鑼鼓喧天的做宣傳廣告,鐵定次日開鑼,一天兩場。
袁明珠又以她老爹,袁尚任的名義,對揚州有頭有臉的人士,送了許多「招待券」。
開鑼的這一天,真是人山人海,有頭有臉的全來了。
第一二三排是貴賓席,四大鹽商也全到了,坐在頭排正中央。
時間到,開鑼表演。
敦煌舞「索仇門」的演員,全是十二三歲小姑娘,但藝術造詣的確可圈可點,台下掌聲一直不絕。
她們跳了足足有半個時辰。
真是舞姿妙曼,比看芭蕾還過癮!
等這群小女生跳完索仇門之後,接著上來兩個新疆姑娘。
一身花衣、衣裙、小花帽,腳下半統小蠻靴。
而每個人的頭髮,全梳成一兩百條小辮子,真是邊疆民族的特色。
別看裝束特別,可是這姐倆的美呀,簡直叫人看了流口水。
她們姐倆上場後,先用半生不熟的華語,來了一段苦情。
較大的一個說道;「我們是親姐妹,來自新疆維吾爾族,到揚州是來投親的,可是投親不遇.路費也花光了,幸虧班主收留了,因為我們會跳新疆舞,現在就給大家表演表演啦!」
她們在樂隊的伴奏下,跳了起來。
她們本來就是維族的舞蹈高手,這一賣力演出,真不亞於剛才的職業舞蹈家。
當然,少不得又是掌聲雷動。
再說四大鹽商中的江老大同汪老二,本來就是色中惡鬼。
見這兩個尋親不遇的妞兒,連魂都沒有了。
當她們姐倆跳完,他們倆就找上了掌班的,說要請她們倆吃飯。
掌班的說得好,這兩位不是他班子裡的人,他做不了主,叫他們二位直接同兩位姑娘商量.這還不簡單麼?
郎有情,妾有意,一拍即合。
這姐倆,一個跟江老大,一個跟汪老二,吃過晚飯,她倆本來尋親不遇,沒地方住,乾脆就住在他們兩人的家吧!
到了晚上,江老大請阿燕吃消夜,他想用酒把阿燕灌醉。
哪知維吾爾姑娘個個全是酒缸子,人家沒灌醉,他自己已經人事不知了。
就在這時候,石中玉溜了進來了。
阿燕一見到玉郎,撲倒在他懷中,哭得跟淚人兒似的。
石中玉用手拍拍她的後背道:「小燕兒啊!別哭、別哭!」
「郎啊!你要知道,我們維族女孩,除了自己的丈夫之外,身子是不許任何人碰的,如今我……」
「小燕兒啊!我的好老婆,這件事是我叫你做的呀,你知不知道,這叫犧牲小我,完成大我,你只這麼點小小的犧牲,可以救活幾萬人,甚至幾十萬人,太值得啦!別說你還沒受什麼,就是真的跟他在床真刀真槍的來上一場,也值得啦!」
阿燕還在哭。
石中玉道:「你現在先別哭,等天亮我再來的時候,當著大家的面再哭吧!」
他說完,就把江老大剝了個一絲不掛,阿燕這時臉跟紅布一樣。
石中玉道:「小燕子,別這樣,咱們得為大我著想啊,你也得脫,只留件肚兜。」
阿燕不肯脫,還是石中玉親自動手,硬把她也剝光了,只留了一個肚兜遮羞。
他又殺了一隻老鼠,把血滴在床單上,真成了梅花點點啦!
石中玉道:「你先忍忍,雞一叫,我們就來。」
天一亮,石中玉就帶了「索仇門」的一群人,押敦煌藝術團的掌班,來到揚州水竹園,鹽商江老大的住處。
索仇門的人,由大門一路打了進來,把江府的家丁,打了個雞飛狗跳,一直打到江老大的臥室。
江老大經外面的這一鬧,酒也醒了。
可是一起床掀被,見昨夜跳新疆舞的小姑娘,只穿件肚兜坐在床沿,而床上血跡斑斑.對昨夜喝醉酒之後,所做的事,一點也記不起來了,不過事實擺在面前,還有啥不明白的呢.就在這時候,人家已經打進了臥室。
石中玉拉著那位掌班道:「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掌班道:「回大爺的話,前天有兩位維吾爾姑娘來投本班,說來揚州投親未遇,無以維生,想搭班演出,一面演出一面找尋親人。」
「一者我們敦煌與新疆可算鄰居,再者她們的舞也跳得好,我就答應了,昨天演出的時候,這位大爺要請她吃晚飯,是她自己答應的。」
石中玉對阿燕道:「阿燕,你們姐倆到了揚州,為啥不找我?」
阿燕撲到他懷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哭道:「郎啊,我們姐倆找不著你,流浪街頭才去搭班的,沒想到我的一生叫他給毀了,我對不起你!」說時一指江老大.講到這兒,抽出維族少女隨身帶的小刀,就抹脖子.萬幸袁明珠手急眼快,給她奪下來了。
阿燕這時還是哭鬧不休。
江老大與石中玉同袁明珠全認識。
因為他倆結婚時,江老大他們還陪同兩江總督他們喝過喜酒呢!
誰知如今竟然動了他由新疆前來尋夫的老婆!
而如今他又是索仇門的門主,就連清宮大內,兩江總督全側目而視的人物,偏偏叫自己給惹上了。
石中玉目射凶光的望著他,似要吃人!
他竟被這凶目給嚇癱了,只得結結巴巴地道:「門主饒命!」
這時在一旁的掌班開口圓場了,他道:「門主大爺,江老爺也不知阿燕是門主夫人……」
石中玉眼一瞪道:「那平民百姓可以任意糟蹋麼?」
掌班的這時也不敢再吭聲了。
江老大這時硬著頭皮道:「石門主,您只要饒了小的狗命,什麼條件小的全答應。」
袁明珠這時給了他一個台階,道:「石郎啊!事已到此,你就是殺了江老大,小妹子的清白也補不回來啦!」
「你可知道,他犯的是江湖大忌。」
「咳!郎啊!他又不是江湖人,彼此全是揚州啦!你又何必弄得兩手血!」
江老大一聽袁姑娘在替他講情,忙道:「袁姑奶奶,您給我求求石爺,什麼條件我都會答應。」
袁明珠道: 「我做主啦!索仇門沒任何條件,不過………」
「姑奶奶,不過什麼?」
「你們四大鹽商,官商勾結,壟斷多年,剝削百姓.個個富堪敵國,如今黃泛大汛,災黎遍野,你發點善心.救救災黎吧。」
越有錢的越怕死,如今有了活路.還不快順著台階下,忙道:「好,好,姑奶奶您怎麼說,我就怎麼辦、。」
袁明珠道:「那好吧,你也做點善事,贖贖罪孽,我看這樣吧!你出三百萬兩,賑賑災吧!」
她說得倒輕鬆,可是江老大聽了卻如雷轟頂。
三百萬兩白銀!
那……那豈不是他一半的家當?
袁明珠又來上一句:「你要是不答應也就算了,這事我也不管了。」
他再看石中玉時,石中玉那雙目又露出了凶光,他身子不由的又是—抖,忙道:「我答應,我答應!」
袁明珠聽他親口答應了,道:「銀錢我們概不經手.你可以在一個月之內,托由丐幫黃泛區一帶的分舵,替你救災,但是,你可別玩什麼花樣,不然那後果……」
事辦完了,他們回到了索仇門。
誰知,他們回到了索仇門。
誰知,小阿花早已回來在大廳坐著呢!
石中玉一見,道:「師妹,你怎麼回來啦!」
「怎麼,你不願意我回來呀?那好,我現在就給找綠帽子去!」
她說完,站起來就往外走。
石中玉忙打恭作揖道:「好師妹,我不是這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你沒等我們去,事情辦妥了麼?」
「啥事啊?老公。」
「咳!我們在跟你談正經事呢!」
「阿燕對付江老大,弄妥了麼?」
袁明珠道:「當然弄妥了,有姑奶奶我出面還錯得了?」
「嘿!瞧你美得這樣子,其實別以為沒你就做不了槽子糕(蛋糕)。」
袁明珠道:「好哇,小阿花,那我不成雞蛋了麼?」
阿燕接了一句:「還是小花旦呢!」
她們姐妹間又逗了一陣嘴!
石中玉道:「好啦!師妹,到底怎麼樣啦?」
「汪老二已乖乖地拿出兩百萬兩白花花。」
「你怎麼做的呢?」
「是這樣的,江老大同汪老二分別請阿燕跟我吃飯麼?這傢伙是個急色鬼,晚飯中就動了手,你們想,我們全吃過『解毒萬應丹』,毒且不怕,還怕他的迷藥麼?
「他見迷不倒我,一直用酒灌我,直喝到掌燈,也沒把我灌醉,可就露出了真面目啦!」
袁明珠笑問道:「他的真面目是啥呀?」
「當然面孔是沒變,可是人變了,本來斯斯文文的,可是現在卻成了野獸,他要『霸王硬上弓』」。
袁明珠仍笑道;「上上了沒有?」
「去你的,沒正經,他先脫光了自己的衣服,就來扒我的裙子,你們想,我能讓他扒麼?於是我一個耳光,就打掉了他半口牙,然後我又點了他的『中極穴』!」
在她們姐妹中,除了阿花,就算冷環翠的武功高.一聽她點了汪老二的中極穴,笑道:「他那小老二這下子可成了鐵駝砣啦!」
阿花道:「誰管他那麼多,就算成了金剛杵,反正他不能動也沒用。」
石中玉聽到這節骨眼上,急啦,忙問道:「那以後呢?」
「嘿嘿!我跟他耗著呀,一直到了半夜,我解了他的啞穴,才對他說道:「瞎了你的狗眼,你真是色膽包天,居然敢動起索仇門主的夫人來了,你有幾個腦袋?」
他一聽我能說一口流利的揚州話,全明白了,知道上了賊船,惹了麻煩啦。
他倒乾脆,道:「夫人,既是有所為而來,你先找了我。有話好商量!」
我解了他的穴道,他穿好衣服,問道:「夫人,設計找上我,打算怎麼辦吧?」
他乾脆,我也乾脆,對他說,這次黃泛災區遼闊.官家又沒皇糧,叫他出點錢救災!」
石中玉忙問道:「這怎麼說?」
「他說,這是善事,他願意,問我要多少,我說我—文不要,但叫他拿出二百萬兩白銀,運各災區,交給各賑濟處所,他二話沒說,答應三天內調齊二百萬兩銀票,托咱們索仇門代賑。」
袁明珠道:「行!你真高,比小燕強多啦!她還脫了褲子呢!才把事辦成了。」
小阿燕聽了,撲在袁明珠的懷裡道;「大姐你……」
弄得大伙又哄堂大笑。
笑過之後,袁明珠道:「中玉哥,人家可都辦好啦!就剩咱們倆個啦!」
石中玉道:「馬老二由你對付,鐵公雞明天我就拔他的毛!」
單說黃老四這隻鐵公雞,雖然身為四大鹽商之一,但卻吝嗇成性,家中的傭人也沒幾個。
老夫妻已年過半百,膝下只有一根苗,才剛剛八歲。
老來得子,把這孩子當成寶貝蛋一樣,孩子都八歲了,還同二老同室同居。
這天夜裡,窗門未動,居然把兒子丟了.
這老夫妻二人怎麼也想不通其中緣故。
只好把所有的家人全派出去尋找。
兩天下來—無所獲,急得二老求神拜佛.
可是拜了幾天,也毫無結果,直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老管家向他們夫妻建議,何不懸賞找尋?
這隻鐵公雞狠了狠心,到處懸賞尋人,如果能找到他兒子,送回黃家,賞白銀百兩,絕不食言。
可是半個月過去了,仍無一點消息。
就在這時候,老管家忽然得到—個信息,說天台山有神仙顯聖,不但能知過去未來,還捨藥治病。
這二老—聽,立刻齋戒沐浴,專程前往。
誰知剛到山腳向人一打聽,神仙已經下山雲遊去了,只好乘興而去,敗興而歸。
巧!就有這麼巧!
在天寧寺門外,有位神仙老道在擺卦攤,為人算卦。
怎麼知道他是神仙老道呢?
原來他不是走來的,而腳踏五色祥雲,從空中冉冉而降,降下來的。
這個老道,身背寶劍,五綹長髯,二目神光如電,真是仙風道骨。
因為他是活神仙,揚州城就轟動了。
看相、算卦的人,把他圍了個水洩不通.
二老帶著家人一打聽,原來是活神仙,腳踏祥雲的,忽然心中一動,莫不是天台的神仙到這兒來了?
忙叫家人,分開眾人,擠了進去。
當然啦!全認識他是揚州大財主,多少也禮讓一點。
他夫妻擠進去後,就聽老道說了:「貧道乃是上清宮昆化子是也,我正在洞中打坐修練,忽然心血來潮,掐指一算,哎呀!天下紛紛刀兵起,五湖四海血染紅,在劫難逃哇!在劫難逃哇!貧道本上天好生之德,特下凡塵,廣結善緣,正是:—筆如刀劈破昆山分石玉,雙瞳如雷衝開滄海辨魚龍。」
有人問了:「神仙,卦金多少?」
老道說了:「百萬兩黃金不多,一個制錢不少,隨緣隨緣!」
看的人多了.可是看完之後,沒有一個說不對的。
看完之後,有的給銀子.有的給制錢.老道連看都不看,真是隨緣。
黃老四看這情形,忙過去一揖道:「活神仙,小老兒有一事想請教活神仙。」
老道對他看了一會兒,道:「施主,八成有小口失蹤了吧?」
噫!他怎麼知道?
真的活神仙!
黃老四忙道:「您真是神仙,小老兒的臥室之中,門窗未動,小兒竟然失了蹤,請活神仙給占算占算。」
「施主,這事占算不出來,得扶乩,以觀上天如何示警。」
黃老四道:「那就求活神仙給『扶乩』吧!」
老道取出一張黃表紙,一隻新毛筆,蘸上硃砂,交給了黃老四,叫他雙手輕輕的拿著筆,然後老道單手問訊,口中唸唸有詞。
就見黃老四手中拿著的那只筆,在黃表紙上寫了起來。
寫的標準大字,念過書的人全認識,就見寫的是:
黃泛災民怨沖天,
司值功曹下凡塵。
原為鹽梟貪大利,
惹得龍王揮浪滔。
如今攫走造孽種,
肉化泥沙骨化錢。
遍灑災區救黎庶。
好使災難早平息。
好!寫完了,大夥一看,誰都看得懂。
黃老四可毛了嘍!
噗通跪在老道面前,求老道救他兒子.
老道說:「獲罪於天,無可救也。」
黃老四跪在地上,賴著不起來,非請老道救他兒子不可!
老道被他纏的沒法子,只好道;「我給你求求上天,可不一定管用,那就死馬當著活馬醫吧!
老道點了三支香,又口中唸唸有詞.
最後又叫他「扶乩」,看上天如何示警。
這次「扶乩」的結果則是:
救災黃泛,
難民平怨,
稚子赦歸,
一家團圓。
老道:「這是上蒼叫你救災黃泛區,以平民怨,如何做,可全看你啦!」
「活神仙,救災黃泛的災民,我得出多少銀子?」
「不知道,你自己就看著辦吧!乩上不是說難民怨平了,你兒子就可以平安的回來了麼?」
「能不能請活神仙再給求求,請上蒼示警個數目?」
囉嗦了!你以為上天那麼好商量麼?」
黃老四碰了個硬釘子,只好垂頭喪氣,回去準備銀子賑災吧!
就在這當口,見大伙全跪下了,雙手合十。
他一看,剛才算卦的老道,竟從地面冉冉飄起,長天而去,一眨眼就不見了。
他親眼所見,還敢不準備銀子賑災麼?
天底下真有神仙麼?
非也,非也!
這全是石中玉一手演的把戲。
他先叫索仇門的弟兄造謠說,天台山出了活神仙,再叫人在天台下等著,對黃老四說神仙雲遊去了。
他再在天寧寺外最高的樹梢上,以「列子飄渺步」的輕功,冉冉而下。
再撒出五色煙幕,就成了腳踏祥雲,從空而降啦!
扶乩的時候,他叫黃老四親自執筆,而以內力操縱筆尖,寫下了兩首詩乩,把老小子唬的一愣一愣的。
最後再以「飄渺步」的輕功,踏虛而去。
黃老四還不死心踏地的往上掏銀子麼?
他對付黃老四已經辦好了,而袁明珠對付馬老三,也得了手。
她怎麼做的?
她把扣旗門中所有的古董珍玩,全送到了馬老三的公館。
因彼此都是揚州了,當然全認識。
馬老三見她帶去了大批古董玩藝.忙問道:「袁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呀?」
袁明珠道:「馬伯伯,這次黃汛,我爹被江湖朋友舉會首救的,賑款不夠,我爹叫我把家中所有的古董珍玩賣了籌款。
「我知道,喜歡古董珍玩,而又能買得起的,只有馬伯伯,所以我都給您送來了,您要認為全意,而且出的價錢差不多的話,就全賣給您啦!」
馬老三看過之後,認得件件是珍品。
他知道,要在平時,袁尚任也絕不會賣,今天他女兒居然把珍寶送上門來了,哪能不欣喜若狂?
但是他老奸商啦!狠狠的殺了價!
扯旗門這些古董珍玩,最少值三百萬兩白銀.他開了價,二百萬,多—個子兒也不要。
袁明珠表面上裝得很為難,最後連她那命根子「碧玉蟾蜍」全加上了,馬老三才肯出價二百五十萬兩。
袁明珠一咬牙,賣啦!
馬老三到錢莊開了銀票,銀貨兩訖。
袁明珠拿著銀票。高高興興的交給了石中玉。
石中玉問道:「你怎麼整馬老三哪?」
「我把家裡珍藏古董珍玩,就連「碧玉蟾蜍」都給了他,換回來二百五十萬兩銀票哇!」
「這人還叫整人哪?簡直廉價拍賣嘛!光那只『碧玉蟾蜍』已是無價之寶,我看咱們今後要有人中了毒,可拿什麼救治?」
「咳!老公,你笨蛋哪!」
「我怎麼又成笨蛋啦?」
「東西放在那兒,跟放在家有啥區別,我什麼時候想要,還不是隨時都可以取回來,其實,我們是守著門規戒律『兔子不吃窩邊草』「如今要救黃泛區的災民,還管她媽的什麼門規戒律,東西先擺在他那兒放幾天,那時候想要拿回來,還不簡單。」
「即是這樣,最好你先把那『碧玉蟾蜍』取回來,以便有人中了毒好救治。」
「行!一周之內我保險拿回來就是啦!你把鐵公雞整了,可是他什麼時候才捐銀子啊?」
「你別急嘛,咱們慢慢地瞧啊!」
黃老四還是真聽話,到各地存錢的錢莊,提銀子,交鏢局子保送到黃泛區各放賑的地方。
石中玉暗中叫人監視著.
見他硬是捐出了二百多萬兩,又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不聲不響的,把他那八歲的兒子送到了他的臥房。
鐵公雞黃老四一見神仙真靈,還特別到各大叢林去燒香還願呢!
經過這次索仇門發動全體江湖俠義道的救災行動,總算天祐黎民,黃泛區的災民,死傷減到了最低程度,他們總算做了一件大善事。
災民已經安置的差不多啦!
索仇門與扯旗門的人,也大多回來啦!
石中玉為大伙舉行一次慶功宴。
凡是這次出力的江湖朋友,全請到了。
這在揚州來說,可又是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啊!
石中玉真可說是大手筆。
頭一天,席設三百桌,宴請的是這次救災、出錢、出力最多的人士。
誰也沒想到,首席的客人竟是四大鹽商!
接下來是丐幫幫主與五大長老。
要飯的與救災有啥關係?居然坐了上席?
再下來,才是各門各派,出錢出力的江湖人物.三百桌,竟然坐無虛席。
少林派掌門廣法大師,卻坐了主人席。
這是怎麼安排的?
誰也猜不透。
好在馬上開席了,聽聽主人怎麼說吧!
司儀宣佈了:「請主人致謝詞!
石中玉站起來向在坐的客人,作了個羅圈揖道:「在下石中玉,忝為索仇門主,見黃河氾濫成災,皇賑又無消息,黃河沿岸同胞,流離失所。
「敝人所主持的索仇門,除大仇、雪大恨之外,就是施大愛於同胞。
「如今黃泛區同胞受饑挨餓.索仇門當然有責任解救他們.敝門財力有限,才發動民胞物與,已饑已溺的精神,多方勸募!
「承蒙各位大善士,慷慨解囊,大力救助.尤以四大鹽商,江、汪、馬、黃諸先生,大力捐助,竟達一千多萬兩白銀,真可謂救人無數。」
他說到這裡,全體響起了熱烈的掌聲。
這一來,才使四大鹽商明白了「為善長樂」的道理。
石中玉接著道:「在下更應感激各位江湖朋友,不但出錢,而且出力,真正發揮了俠義精神,在下特別表示謝意與敬意!」
他說完又一抱拳!
可是所有江湖朋友全站了起來,也一抱拳道:「這本是我等份內之事,因自覺身份,不敢出頭,今多承石門主領導,共成善舉,門主之功,可書史冊」。
石中玉忙道:「不敢,不敢,謝謝大家!」
彼此落座之後,少林和尚站起來啦!
先念了聲「阿彌陀佛」之後,道:「石門主,各位江湖同道,貧僧個人代表災民,謝謝大家,少林寺雖沒被掩沒,卻實實在在的在黃泛區,貧僧有資格代表災民,謝謝大家。
「貧僧今天特別一提,最值得感謝的,該是丐幫兄弟!
「他們在第一線,分飯、發糧、轉發救濟金,經手了幾百萬糧食,幾千萬兩白銀,最後災民全得救了。
「可是丐幫兄弟,沒有一位留下一錢銀子,一粒米,真可算是人人忠義,頂天立地,足堪警佩。」
大伙聽了之後,全都高呼:「丐幫人人忠義,頂天立地。」
要飯的在今天,總算揚眉吐氣了。
這場慶功宴,在極熱鬧的氣氛中.結束了。
既然酒筵結束了,該收拾收拾了吧?
不!
不?還要幹什麼?
他們把桌子收了一半,還留了一半,改開流水席,專門答謝要飯的。
這流水席,足足開了半個月。
要飯的全吃了個腦滿腸肥,紅光滿面,才結束了。
人說,福無雙全,禍不單行,這話一點不錯!
又有什麼事啦?
原來石中玉因老化子的關係,與丐幫弟子有份特殊的感情。
他這次慶功宴,特別開了半個月的流水席,主要的是筵請老化子的徒子徒孫。
不但吃,而且還帶拿的。
不但吃的是上等酒席,吃飽了還給十兩白銀的盤纏。
這麼一來,遠近而來的化子可就多嘍!
就連湖廣的化子,全來了。
最後—天赴筵的,就是湖廣來的化子。
石中玉每天都親自相陪,向他們敬酒,以示誠意,同時還跟他們閒話家常!
最後這天,化子們說啦!
他們說道:「石門主啊!你也該早點準備啦!」
石中玉聽了—愣,問道:「兄台門的話,是什麼意思!我要準備什麼呀?」
「咳!石門主啊!天下馬上就要大亂啦!太平軍起事啦!他們叫做『太平天國』,已經從廣西金田,一直打到長沙啦!」
石中玉道:「太平軍起事的事兒,在下知道,他們目地是推翻滿清,解救同胞,這是好事,有啥可怕的?他們起事前,我還到金田去助過餉呢!」
「咳!門主哇!太平軍可不是您想像的那麼好哇?」
「有什麼不對麼?」
「他們彼此間全稱兄弟,說全是上帝的兒子,每到一個地方就成立『兄弟會、姐妹會』,協助著跟他們一起去打仗!
「而這些新『兄弟姐妹會』全都趕在前頭,由老弟姐妹們在後方督戰,打人海戰。
「每到一處,這些新兄弟姐妹死傷之慘哪!真可拿屍山血海來形容嘍!」
石中玉聞言大驚道:「啊!有這種事?那他們有那麼多王爺,就沒有人管麼?」
「王爺是多,全都各自鉤心鬥角,擴充自己的勢力,就拿最得人心的天德王洪大全來說吧,就被自己人給捆上,留在後面送給了清兵啦!」
「你說的是誰?」
他不是沒聽清,而是有點不信。
要飯的加重語氣道:「天德王,洪大全,聽說如今正解往京師途中呢!」
石中玉聽了之後,真如五雷轟頂,冷水澆頭。
他與焦亮雖然認識不久,但卻是個道義之交。
今聽說他被清軍所俘,正在解往京師,怎不著急?
立即找到丐幫新任幫主黑又亮,托無論如何,要在最短期間查出太平天國被俘的天德王洪大全(焦亮)如今解到了何處。
黑又亮知他跟老幫主的關係,同時他手中還握有丐幫的「竹缽令」,他的話就同老幫主的令諭一樣,馬上動員全體幫弟兄急查。
第二天就有了回報,說洪大全如今已被解到了河南信陽州。
石中玉一聽,就急啦!
立即找到袁明珠問道:「老婆呀!你說蟾蜍雖賣給了馬老三,隨時可以取回來,現在取回來了沒有?」
袁明珠道:「老公啊!你今兒個忽然問起玉蟾蜍來,幹什麼呀?」
「自然有用.」
「幹啥用啊?」
「咳!洪門焦大哥,武功機智,居然被太平軍的人給捆綁之後留置路上,送給了清兵,我想八成他是中了毒,不然就是太平軍窩裡反,也絕輕易動不了焦大哥。
「如今他已被清軍押到了河南信陽州,我去救他,得先考慮為他解毒,才問你的玉蟾蜍弄回來了沒有。」
「嘿!老公啊!你真把我這老婆瞧扁了,我想弄到手的東西,什麼時候失過手,告訴你,不但玉蟾蜍早回來啦,除經我手賣給他扯旗門的古董之外,馬老三自己搜購的,以及他祖上傳下來的珍玉,足足有五百萬兩,我全給他偷來了,不然我怎麼對得起家門哪!」
說著,就把玉蟾蜍交給了石中玉道:「拿去吧!」
「你不是說能把賣給他的古董原封不動地偷回來麼?幹嘛弄人家的祖傳珍寶哇?」
「咳!你真驢,我要把賣給他的古董再偷回來,那豈不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了麼?笨蛋,嘻嘻!」
石中玉沒跟她鬥嘴,揣起蟾蜍道:「我現在就走,由你跟大伙說—聲吧!」
他說完,上了紅鬃馬,連夜往河南信陽而去。
信陽在河南南部,緊靠武勝關。
焦亮本來早就押解到這兒了,因黃河水患,阻了路。
又因由索仇門出面號召救災,武林人全出動了清廷押的官兵更不敢走了,生怕焦亮被人劫走,一直羈押在信陽州大牢裡。
石中玉到信陽之後,向當地丐幫一打聽,得知焦亮仍押在大牢,尚未解走。
於是當夜就去了大牢。
見大牢警衛森嚴,憑他身手,什麼牢房能擋得住?
他一路出手,把所有擔任的牢頭與押解的清兵,全點成了木雕泥塑的了。
踹開大鎖,開了牢門。
牢內守衛見有人闖入,忙把圍上了。
他哪把這些牢子放在眼裡?
誰知,一交上手之後。
他才發現,這群牢子,全是清廷高手喬裝的,個個身手不弱。
他使出了渾身解數,足足打了一個多時辰,才把這些人擺平啦!
可是他也累得筋疲力盡了。
焦亮看清是他之後,在囚籠裡道:「石門主,真難為你了。」
「焦大哥說哪裡話,朋友有難,我能袖手旁觀麼?大哥,你先稍做忍耐,小弟現已力竭.等我稍作調息,就劈開囚籠,救大哥出去。」
他說完,咬了一粒「解毒萬應丹」,立即跌坐調息一周天之後,又恢復了體力,就要劈開囚籠。
焦亮忙道:「且慢!」
「大哥,為什麼?」
「這次被擒是我自願的。」
「怎麼會呢?」
「咳!賢弟呀!你有所不知,我這是贖罪。」
「贖罪?大哥你贖的什麼罪?」
「贖我心靈上的罪。」
「我越聽越不懂了,我還是先救你出去之後再說吧!」
「不!不要救我,我也絕不出去。」
「為什麼?」
焦亮沒再答話,反問道:「賢弟,我看你用的兵器是折扇,扇而雪白,我為題首詩如何?」
「大哥,這時怎麼還有心情談這個,還是讓我救你出去吧!」
「不!牢頭的桌子上有筆墨,你取來。」
石中玉取來筆墨。
焦亮道:「我沒法子坐下寫了,由你打開扇面,站到我面前,我好寫。」
石中玉沒聽他的,反而雙手抓住卡在他脖上的籠口,雙臂一用力,硬把籠口拉開了個大洞。
焦亮往下一摞,坐了下去.
石中玉這時餵了他一粒「解毒萬應丹」,讓他調息一會,恢復了功力.本想拉他出去,可是焦亮說什麼也不肯。
他只好做罷啦!
焦亮這時拿起筆墨,在他的扇面上寫道:
寄身虎口運籌工,
恨賊徒不識英雄,
漫將金鎖綰飛鴻.
幾時生羽翼,
萬里御長風?
一事無成人漸老,
壯懷要問天公,
六韋韜三略總成空,
哥哥行不得,
淚灑杜鵑紅。
他寫好之後,交給了石中玉.
石中玉很鄭重地收好折扇,別在腰中,問道:「大哥,你為什麼不跟我走呢?」
「咳!賢弟呀!一言難盡哪!」
「大哥,有話慢慢說!」
「以前我與賢弟,素昧平生,只因索仇門與我洪門全都反對清廷。志同道合,小兄冒昧往訪訪,彼此一見如故,蒙兄慷慨應承,願做洪門反清後盾,後來小兄參與太平軍起義金田,賢弟又親赴金田.慨助白銀五十萬兩,小兄抱大恩不輕言謝之旨,與洪、馮諸人起義發兵,誰知事尚未成,內爭紛起,小兄實在寒心之至。
「尤其應小兄這邀前來聚義這洪門昆仲,更作為他人利益之前驅,犧牲慘重,兄極痛心,愧對洪門昆仲。
「後被人出賣,命小兄留陽清兵,兄雖自行鎖捆,任其擒捉,干刀萬剮,車裂分屍,使洪門有所警惕,而早離太平軍,以減少小兄對洪門之罪孽。」
「大哥,何不隨我出去,東山再起.」
「來不及啦!聚鐵九州,錯已鑄成啦!小弟死前有一心願,不知道賢弟能否為我完成?」
「大哥只管吩咐,小弟誓死也要完成大哥的心願,」
「好!」
他接著撕下衣服下擺.咬咬中指,寫道:
洪門老萬山山主,焦亮,奉書於各山堂龍兄虎弟之前.曰:
亮本欲與洪秀全、馮雲山等.起義金田,推翻滿虜,復我大明,以慰先烈先賢在天之靈。
唯亮在太平軍年餘,見彼等與我洪門反清復明之宗旨,與施行仁、義、禮、智、信之理念迥異。
各王間,重私利、賣盟友、裹良民為前驅,言行異端,挾天主以自重,驕奢淫佚,搜刮自肥。
亮以待罪之身,致書我龍虎弟者,應速與太平天國劃清界限.以免玉石俱焚,保我洪門建立不易之根基,蓄勢待時。
若乘虜朝與天國兩敗俱傷之際,揭竿而起,對反清復明之實現,有厚望焉!
罪弟焦亮血書絕筆!
他寫完之後,交給石中玉道:「賢弟,小兄以此相托望遍示洪門各山堂,小兄縱死,也能瞑目啦!」
石中玉道:「大哥,放心吧!小弟誓不負所托!」
幸虧有焦亮這封血書.由石中玉遍傳洪門各山堂,他們跟太平軍劃清了界限.保存了實力,留下了反清復明的火種。
到後來才由洪門會黨為首、推翻了滿清,建立了共和!-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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