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鳳凰台
風凰台上鳳凰游,鳳去台空江自流。吳宮花草埋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
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鴛州。總為浮雲能蔽日,長安不見使人愁。
這首詩,李白游鳳凰台有感而作,但他只想到晉代的衣冠顯要,及三國孫權所築的吳宮,而把鳳凰台的興衰不提,這是這首詩的美中不足耳。
金陵在春秋時原屬吳國,及至勾踐滅吳,金陵才屬越國,越王勾踐滅吳還都,自認山河在握,雄視列國於是自鳴得意心,即築鳳凰台以紀其盛,其實這是勾踐的手法,實際上他築鳳凰台只是一件秘密行動。
時人都知我國古代兵學鼎盛,如太公「六韜」,黃石「三略」,孫、吳(即孫臏、吳起)兵法等等為其最者;練兵佈陣,制敵先機,故屬不可或缺,然與敵交鋒,生死立見者,這部全仗兵器耳!我國兵器,分馬上用者與步戰用兩類,通常長兵器適於馬上,短兵器則通於步戰,正常之兵器,人人都知有「十八般」武器之說,其次則是外門兵器了!
十八般兵器之內,最難練者則為劍,故劍術在我國非常看重。
提到劍,這不但劍術難練,而名劍更不易得,所謂名劍,即吹毛斷,削鐵如混也,可是吹毛可斷,削鐵如泥之劍是不是即為最上乘之寶劍呢?不;那只當於名劍而已,名劍之上,有仙劍與神劍!不過古代名劍,直至今日,多半已通靈,而得者非有緣人不可求也。
古之名劍,以鉅闕、太阿、青虹、白虹、素索、龍淵、屬樓、工布等等常為人所熟悉,尤以干將莫邪更是家喻戶晚,以上所列,能舉其出處者只有其五,即龍淵、工布、太阿、干將、莫邪耳,此五劍為吳名冶師歐治子所鑄,歐冶子即干將,其妻莫邪,然其夫妻又因鑄干將、莫邪二劍而死。
這裡要提者就是另一神劍耳,此劍為世所知者,真是微乎其微,其名本為「祥雲」,其後又名彩虹,古人有「屬鏤現,彩虹飛」之語,那是說此劍始終監視著屬鏤耳!
吳越春秋時,屬鏤落入吳王夫差之手,後吳王不聽伍子肯之諫,反以此劍賜伍死,時人謂此劍為不祥之器。
彩虹劍就在那時落入越王勾踐之手,越王滅吳,師回即築鳳凰台,暗中即將彩虹埋藏台下,且改名「風凰劍」,這是他築台之秘密耳;李白不提鳳凰台,故說他那首詩是美中不足,懷古未盡。
序幕
這是一個風雨之夜,黃昏後的烏雲,把整個天空布成了濃厚的黑幕,風聲怒嚎,雨如滂淪,雷聲隆隆,電如匹鏈,令人們有一種恐怖和不祥之感。
初更時的鳳凰台,突然出現了數不清的黑影,如幽靈般顯現於電光之下!他們由四面八方衝上了山頂,緊接著就是喊聲大作,劍影刀光,與電爭耀!
附近的居民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膽小的以為是未日降臨,他們嚇得膽戰心驚!可是也有不少大膽的,他們竟敢偷偷地出門,冒著強風暴雨,奔到門山下去看,然而山上的殺聲,死亡之聲,又把他們駭驚全身發抖!誰也不敢再動了!
這種恐怖的情景,一直進行到深夜,而且愈來愈甚,最後,山下又來了一條黑影,那是一個老人,而且他背上還背一個孩子!但不知有多大,可是一到山下,老人就仰夭歎道:「這是天絕鐵家矣!」
他急忙把孩子藏在山下一處石洞裡,且嚴聲吩咐道:「士兒,你不要動,也不可出聲,一批強敵毀了你的家,豈知另一批又到這裡來圍攻你爹了!伯伯要上山拚命了!」
經過這樣的狂風暴雨,很奇怪,那孩子竟還非常清醒!他面上掛的不知是雨水還是眼淚,可是他的聲音卻是啞啞的,只見他咬牙強忍道:「伯伯,殺我家,燒我莊的到底是什麼人?同時到這裡的又是些什麼人?」
老人歎道:「殺你家的是強盜,也許是你爹當年的仇人,可是目前這批恐怕不同,那是為了鳳凰劍而來的,總之一句,士兒,這是禍不單行!」
孩子見他要去,急快拉住道:「伯伯,爹來鳳凰台住了一年了,難道他老人家真得了神劍?」
老人搖頭道:「那要見了你爹才知道,士兒,今晚,也許伯伯和你爹都不能生還,今後你要忍耐著生存下去,你家之仇,和後伯之死,那就多靠你將來一人報仇了!」
孩子突又哭出聲來道:「伯伯!你去罷,我會牢牢記住的。」
老人也咽聲道:「士兒,特別記著,在未練成高深武功之前,第一你不要就去尋仇人,第二你不要悲傷,第三你不要消極,記得嘛?伯伯去了。」
孩子點點頭!可是他的眼睛卻射出恨極的怒火!
老人上山了,未幾就衝入敵群,接著喊殺之聲更緊。
整整一夜,直到黎明,風息了,雨也停了,鳳凰台上又如往日一樣,冷清清的。
日出時,居民猶如潮水一聲,人人爭先恐後,齊心一志的趕赴鳳凰台去查看究竟,接著竟趕來一大隊官兵!
官兵把山頂封鎖了,居民無一能上去,山頂到底是什麼情形,那只有官兵才知道了,不過到了中午,那些上千的居民卻看到官兵抬下了幾條屍體!
在居民中,這時擠著一個孩子,他發現屍體中有兩個血跡斑斑的老人,他一見,再也忍不住,突然痛哭一聲,就想衝出去……
這舉動不能不算突然,詎料竟還有意想不到的,那是一個老得不能再者的駝背怪人,他猛地伸手,竟把孩子給抓跑了!快得連上千的居民和官兵都沒有看到。
不出一月,江湖上卻傳出一件震撼武林的大消息,據傳在武林名聲最著的「鐵笠翁」
和「范銘傳」兩位武功莫測高深的老人竟死在鳳凰台上,尤有甚者說家居粵中羅浮的鐵山家莊付之一炬,滿門被敵殺盡斬絕!
在京陵城的南面,有一處亂葬崗,也就是離鳳凰台不遠,那地方都是貧窮人和遠鄉人死後的葬身之地,歷年下來,孤墳壘壘,荒塚滿佈,一些死後無名的,那連一塊碑都沒有立,可憐兮兮,春秋二祭,除了好善之人於中元節請僧超度施食之外,可說連一個親人掃墓都沒有。
近來,那亂葬崗上,竟又多了三十幾座新居,那是官府派人埋葬的,三十幾座墳,那是一次埋下的,而且只有兩座墳上立的石碑!上面刻著「羅浮大俠鐵笠翁之墓」,「瀟湘大俠范銘傳之墓」,可是沒有立碑之人的姓名,上面僅刻承恩人某年某月敬立,顯然是暗中立下的。
三十幾座塚葬下不久,時已到了清明,這正是「杜鵑花開艷遍野,冥紙灰飛舞滿天」
的清明時節,是故唐杜牧有清詩:
「清時時節雨紛紛,路上行人欲斷魂;借問酒家何處有,牧童遙指杏花樹。」
春天故多雨,但也有風和日暖的好天氣,如宋程頻詩:
「雲淡風靜近午天,傍花隨柳過前川;時人不識余心樂,將謂偷閒學少年。」
這天連淡淡的雲都沒有,真是風和日暖,遍地花香,游春掃墓之人,絡繹不絕,不過很特別,竟在遊人中有個身背長劍,手提冥紙香燭的青年人擠在其內,低頭而行,他卻直奔亂葬崗去。
青年到了亂葬崗,又一直奔往那遍新墓,可是他立在新墓之中,舉頭四望,似在察看什麼,面色十分緊張!
一會兒,只聽他自言自語地道:「管他,來了就和他們拼!」
也許他未察出什麼動靜,於是他就走近「鐵笠翁」和「范銘傳」的墓前,燒化冥紙,點起香燭,行下大禮,口中喃喃道:「二位老恩公,晚輩蒙二老活命,今生無以為報,只有每年春秋二祭之斯,晚生必不愁萬里,不怕敵人,冒險前來與二老叩頭了……」
說罷,他起身又道:「二位老恩公晚輩不知二老尚有後代否,如二老在天有靈,務祈托夢見告,晚輩決盡有生之年去找尋二老後代不落……」
他剛剛說罷,正待動身離去之際,突然有人在暗中冷笑一聲!
說聲冷笑,立使青年人駭然一驚,反手一拔長劍大喝道:「什麼人?」
亂葬崗的西面,忽然出現了五個蒙面怪人,他們每個人的手中,竟是一色長劍!其中一人接口道:「大爺是奉命看守鐵笠翁墓的!你又是誰?」
青年朗聲道:「少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司馬官!」
那蒙面人聞言,居然退後一步,顯出情意,但嘿嘿笑道:「原來是聞名南北的大劍客!」
司馬官冷笑道:「誰派你們來守墓的?」
那蒙面人搖頭道:「紫陽劍客,這你就多餘的了,明明知道問不出,那又何必多問!」
司馬官大怒道:「少爺自有手段迫供……」
「供」字一落,劍如游龍!大喝一聲,衝了過去!
五個蒙面人霎時散開,立即展開圍攻!
司馬官以一斗五,毫無所懼,他雖面對五個高級劍手,居然攻多於守。
好在亂葬崗上掃墓的人太少,這樣一場兇殺,並未驚嚇居民!
這場猛殺,一直進行了一個多時辰,結果那五個蒙面人竟接連倒下了四個,另外一個,也就是為首之人,他也負了二次劍創,見勢已去,只見他拚命攻出數招後,撤身就向西南逃竄!
司馬官哪肯留下活口,大喝一聲追去,一步也不肯放鬆。
那蒙面人似知逃脫不易,這時張口發出一聲長嘯!
司馬官知道他在發嘯求援,心中一緊,追得更急。
當蒙面人逃到一條河邊時,司馬官一看大喜,提劍撲上,大喝道:「拿命來!」
就只「著」字未出口問!詎料突由河岸樹後閃出一個老聲蒼語的蒙面人陰笑道:
「後生小輩,竟敢當著老夫誇口!」
司馬官一見,立即收招後退,喝道:「閣下何人?」
蒙面人的年紀顯然很老,只聽他陰聲道:「如果能告訴你,那老夫就不會見面了,小子,鐵笠翁與你有什麼淵源?
司馬官冷笑道:「那也不必過問!」
蒙面老人嘿嘿笑道:「量你也不是鐵笠翁的後代?」
逃走的蒙面大漢喘聲道:「殿主,他是近年來聞名江湖的『紫陽劍客』司馬官!」
蒙面老人叱聲道:「住口!」
蒙面老人顯然因其叫「殿主」二字而大怒,叱聲之後,又對司馬官道:「小子,老夫這位堂主已暴露老夫的身份,這是使你死定了!」
司馬官大怒,仗劍猛攻而出!
蒙面老人突然哈哈笑道:「憑你的劍風,證明你確是一位後起之秀,可惜你交鐵笠翁那位死朋友!」
蒙面老人空著雙手,言隨身動,巧妙地閃開司馬官的一招,同時斜斜一掌劈出,又道:「老夫很少這樣與人支手了!今天是清明佳節,不妨與你玩上幾招散散心!」
司馬官覺出他掌勁如山,立知遇上非常高手了,於是提聚十二成真力,使盡本身絕招,拚命搶攻!
蒙面老人似亦不敢小看他,掌影施出,猶如一面大羅網,同時向那蒙面大漢喝道:
「二堂主,你還看什麼,火速回去收拾屍體!」
大漢連聲應是,又向亂葬崗奔去。
司馬官一連攻了三十餘招,竟連一點上風都搶不到,這時已到了生死關頭!
蒙面老人忽然陰笑道:「小子,你的道行尚欠火候,老夫不再和你多玩了,當心,下面這一招可就要你的命了!」
說完突然,他左手長袖一拂一圈,如閃電般將司馬官的長劍捲住,竟使司馬官全身為之大震,進退不得,接著他右手一伸,顯出一隻血紅的手掌,五指猶如五根炭火燒紅的鐵構,同時發出陰聲冷笑,緩緩地向司馬官頭頂罩落!
司馬官到了這時才知道自己的生命完了,可是他毫無乞求之意,把眼一閉!
蒙面老人的血爪只差幾寸就要罩下之際,他突然感到滿眼一花!甚至全身飄飄而起,緊接著,他感到身如電旋,隨風飛去!
司馬官忽感右手長劍一鬆,同時全身勁力也活動了,不由大奇,陡然睜眼一看!
當前情形不對了,蒙面老人不知何去,可是他確目看到的是個白髮、白鬚、亂成一團的駝背老人立在面前,而那老人正滑稽地向他笑道!同時看到老人手中還拉著一個十一二歲的童子!
「老前輩,多蒙活命之恩,晚輩感激不盡。」
司馬官當然知道是什麼一回事了,說著後行下大禮……
老公公毫不在意,也不扶他,僅哈哈笑道:「小子,少叩幾個響頭,你身子有銀子沒有?」
司馬官有點莫名其妙,叩罷頭,爬起來怔了怔,渾然道:「老前輩,要多少?」
老公公又哈哈笑道:「一萬兩!」
司馬官大驚道:「晚輩那來一萬兩銀子,就是有,那也帶不動呵!」
老公公道:「九千兩?」
司馬官搖頭苦笑道:「九千與一萬相差無幾呵!」
老公公笑道:「那你小子還問我老人家要多少干屁!」
司馬官會意,立即把身上的銀子都掏出來,尷尬道:「老前輩,晚輩身上盡在這裡了!」
老人伸頭一看,點頭道:「九十六兩三錢八分!哈哈不要這樣多了!」
伸手取下三錠,轉手交與小童道:「小滑頭,夠我們作盤纏了!」
那童子長得清秀絕倫,可是他面上毫無一絲笑容,接下銀子後,問道:「老滑頭,這位大哥哥要不要跟我們一塊兒走?」
老公公噘噘嘴道:「那怎麼行,小滑頭,你怎會這樣問。」
童子道:「老滑頭,你救了這次,難救下次,我們走了了,敵人又會把他截住!」
老滑頭猛地一拍頭頂道:「對,還是小滑頭想得周到,我就沒想到這一點!」
他說著,立由他的寬大灰布大褂裡取出一件東西,順手向司馬官一送道:「小子,拿去!」
司馬官接過一看,竟是一隻小小的金鳳凰,上面是刻有「鳳凰神」三個古字!
不由忖道:「這是他的令符!」
司馬官雖年青,但他出道江湖不到數年就已小有名氣,這分明他不但武功高,而且有了相當江湖經驗,所以他一看就知是成名前輩的令符,可是他怎麼也未聽說過金鳳凰這樣的令符,於是問道:「老前輩,晚輩拿了這個就可……」
他話還未完,老公公就接口道,「這個保不了你的命,因為這個江湖上的混帳們,他們不識我老人家的東西,既不識,他們就不怕,等你死了,我一生氣去找他,那又於事何補……」
他頓了一下又接道:「我的東西,也許還有幾個人想得起,他們雖未見過,小時候總聽說過!小子,中原各大門派你高興哪一派?」
司馬官道:「你叫我去投靠?」
老人點頭道:「憑你的武功,要想在江湖上混混,如沒有大對頭,當然可以的,可是你不該與鐵笠翁有關係,有了這門關係,今後你就有十條命也活不成了!所以我老人家要你找個地方去呆上四五年!同時在這一段時間裡,你還得咬牙苦練!等到時候倒了,那時自會有人接你出山,此後你就有靠山了!」
司馬官沉吟一會,他認為老人說得完全有理,恭聲道:「晚輩只有嵩山少林寺尚可去,其他各派,晚輩這幾年已得罪不少人了!」
老公公哈哈大笑道:「那小子當時目空一切,這時才知去路不多了!好,要闔天下,只要有理,管他什麼狗屁門派!那你就去少林好了,不過你拿了我老人家的東西,不要逢人就拿出,因它拿出無人識,你到了嵩山時,硬說要見長老院的首席長老,那和尚大概就是當年的小沙彌「宏緣」了!見了他,你就會被妥善安置,也許他見了我老人家的東西後,說不守會把少林派的重要功夫教給你!」
司馬官聞言大喜,又叩了兩個頭,這才告到而去。
老人看到司馬官去遠後,這才回身向童子道:「小滑頭,你真守信,沒有向他說出你就是鐵笠翁的兒子!」
童子淡淡道:「說出有什麼用,你老滑頭又不肯收他作徒弟!」
老人道:「小滑頭,不是我不肯收,而是他吞不下我老人家的東西!」
小童道:「為什麼?」
老人道:「他的容量不足,吞下我的東西會塞死,縱不塞死,也會成白癡!因此之勢,我老人家找了一百三十年,人也找過幾萬萬個,可是沒有一個能接受我的東西!現在見了你小滑頭,總算沒有白辛苦這一百三十年!」
小童道:「我要學多長的時間?」
老人道:「你如學武當少林的最高武功,那你只半年!你如果學更古老的東西,那你要學兩年,然而你學我的東西就要四年!」
童子大急道:「我要四年後才能報仇!」
老人正色道:「那也是你,就是當今少林寺掌教和尚,他可要學七十年才能領會我一半哩!」
童子道:「那我們快走吧!早日回山早日學!」
老人大笑道:「我還有一件事忘了問你!小滑頭,你在家是否練過令尊和范銘傳的功夫!」
小童搖頭道:「沒有,爹爹和范伯兩人,不許我練武,只許讀書!」
老人聞言大樂,哈哈笑道:「這就是他們的高明之處,明知道你的材料太大,如果學了他們東西,那等於在深浩的大海中養蝦膜!」
一老一小,邊走邊談,童子忽問道:「老滑頭,剛才那蒙面老人死了沒有?」
老人搖頭道:「老老人家已百年不殺人,剛才只是一陣風把他捲走而已!」
重子點頭道:「這很好,留給我自己殺他,他叫什麼?」
老人道:「不知道,不過知道他用的是『血爪』功夫罷了,那是旁門武功!」
童子問道:「這些人為何要殺我全家?」
老人道:「那是你父親當年行俠時所結的怨仇!」
童子再問道:「那一晚在鳳凰台圍困我父親的,大概也是這一幫人?」
老人搖頭道:「那是兩因事,在鳳凰台的不僅一幫,估計有三四批不同的人,而且不是仇殺!可惜我老人家遲回來一天!」
童子低聲道,「你住在鳳凰台?」
老人點頭道:「住在台底下一個洞裡!」
童子駭異道:「我爹住了一年,你不知道?」
老人歎道:「怎會不知呢,你爹來時,我老人家就警告過他,叫他不要貪圖鳳凰神劍,免遭殺身之禍,可是你爹對這把劍貧心太重,同時是不信任我老人家的話!」
童子道:「在一年前,我爹就聽到傳言,說什麼越王要出現了!」
老人道:「就是這一點消息,你爹就來找?」
童子道:「不,爹爹得到消息後,立即就請范伯前來詳細打聽,范伯回去後,爹才再來,因范伯說當地人每到十五夜晚,台上就有五彩豪光沖天,居民說是鳳凰出現,所以附近百姓都燒香迎祥,爹聽了之後,證實那是鳳凰神劍要出世了!」
老人歎道:「真是誤會了,鳳凰神劍內五彩豪光,那是不錯的,但要經非常高手的內功施展才能發出五彩豪光,不僅是豪光好看耳,其光即可殺人,當年越王勾踐得到,他還不知這種妙用哩!」
童子駭異道:「那劍未出現,光從何來?」
老人道:「劍出世了,那在你父親前來之前就出現了!」
童子道:「誰得去了?」
老人笑道:「小滑頭,你得去了!」
小童聞言一怔,但也這一怔即明,歎聲道:「是你老滑頭得手了!」
老人哈哈笑道:「所以我勸你父親離開,不要給別人懷疑是他得到了,鳳凰台上豪光沖天,那是我老人家每逢十五月明之期,心情愉快,舞劍賞月耳!」
童子恨聲道:「我爹死得冤枉!」
老人道:「不能說冤枉,只要他一到鳳凰台住下,不問得到與否,人家卻不會放過他,因為誰會相信他沒有得到劍呢?這你懂麼?因此以後再無五彩豪光在台上出現了!」
童子道:「你老也不在那兒了?」
老人道:「本來找算在你爹遇難後三日走,但因有預感,預感一百三十年的願望要實現了,所以不走了,可是在你父親遇難那晚之日間,我老人家知道有場狂風暴雨要降臨,所以趕到城裡買醉去了,這不是天數使然啊!」
重子慼然良久,又道:「鳳凰神劍除了有五彩豪光之秘密外,難道還有其他驚奇處?」
老人反問道:「這五彩豪光從何而有?」
童子道:「劍身含有仙氣!」
老人道:「不錯,但仙氣不會有五種,除非有五位仙家共鑄此刻?」
童子道:「這劍有劍法劍訣?」
老人道:「仙劍、神劍、它必有本身一套劍法,有劍法自有劍訣,甚至還有運用此劍之神功!可是此劍之秘,我老人家亦知之不祥,那些重要東西不知落於何處呢?」
重子道:「古仙人作事,絕對不會疏忽,決不會把劍與法分開!」
老人大喜道:「小滑頭,你認為怎樣?」
童子道:「既不分開,那就在劍身上!」
老人跳起大笑道:「妙啊,這就是另有神秘啊!此劍是你的了,今後你自己去用心悟透罷!」
童子道:「你老放在哪裡。」
老人一拍腰問道:「你認為很長嘛,那只有兩尺多一點,藏在衣服裡面,誰也看不出來,最適於你來日走江湖時,免得掛在外面,背在肩上都不方便!到了山上再交給你!」
童子道:「回山後,能把時間縮短嘛?」
老人笑道:「四年是我老人家對你最快的估計,不過我把功課交給你,不練成不許下山,時間可不可縮短,那要看你自己的本領了,不瞞你,當年我老人家卻練了六年,那時你師祖說我是天下第一個天賦最高的人了。」
童子道:「我比你老一定快!」
老人不以為忤,反而大笑道:「小滑頭,你不要吹牛,功夫練未成,我可不許你下山!」童子道:「老滑頭,你是我的師傅,你也是我的恩人,你雖然要我這樣稱呼你,但我對你毫不越軌,內心的尊敬,比表面重要,你所交下的,我死也不折扣!」
老人大笑道:「好,我就是喜歡這樣,今後你可在我頭頂灑尿!」
這真是個玩童,可是卻要徒弟叫他老滑頭!
師徒二人是向西去,直至黃昏後,黑幕才把老小的影子淹沒,此後再也無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了。
四年,這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不短,一個十三四歲的童子,在這四年之後可以變成少年,一個少年武林人,在這四年之內可以闖出大名,又有多少成名的人物在四年之內而死去,已歸隱的難免靜極思動,有雄心勃勃的人他可在四年之內組成幫派,有單槍匹馬的一變成群結隊,總之四年是不算短了,古語說,「滄海桑田,世事多變」然武林的變化比什麼變得更莫測高深。
鳳凰台之事,在這四年之內已無人再提起了,也許連想都沒有人想它了!唯有與已身有關人,當然他不會忘記的。
四年大概差不多了,鳳凰台南的亂葬崗上,又不知增了幾許新墳,而在當年那三十幾座新墳墓,墓草已宿,這是第四個清明日了,詎料未到中午,居然來了兩位太不相稱的人物,那是一個老和尚和一個青年武士。
掃墳的人依然滿山遍野,爆竹聲山嗚盡應,這兩人走在路上,居然沒有人注意!
亂葬崗仍舊冷冷清清,那青年忽然回頭道:「長老!那就是了!」
老僧念聲佛號道:「阿彌駝佛,少施主,你就卻叩個頭吧!」
「前年和去年,敵人都沒派人窺視,也許今年又有人監視哩!」青年說著,便舉目環顧。
老僧道:「不要緊,有了『鳳凰令』,鬼都打寒噤!」
和尚的話未收口,忽聽有人發出嬌嗅之聲道:「老和尚,鳳凰令難有這樣威風?」
老僧聞聲一怔,接著向北面合十道:「女施主,鳳凰令對邪門來說,那還有用!」
北面忽然走出一個天仙也似的少女來,年紀很輕,身穿桃紅緊身密扣短裝,外罩綠色披風、長靴、掛劍、真有巾幗鬚眉之慨,走近了,始知她長髮披在披風下,又長又濃!
油光黑漆,前額上留下短短的劉海,臉形更看得清楚,那真美極了!只見她走到老僧前兩丈之處立停道:「大和尚,鳳凰令比貴少林派更威風?」
老僧合十道:「女施主,少林乃是一些出家人,出家人絕對不敢言威風啊!」
少女冷笑道:「少林歷史源遠流長,門人弟子遍及宇內,武林之盛,為武林之冠,這恐怕不僅威風,甚而顯赫呀!」
老僧道:「這是女施主過獎了,但在少林弟子心目中,絕對沒有這種想法。」
少女道:「那是老和尚自謙了,這且不談,我想看看鳳凰令到底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老僧立即正色道:「女施主,這就礙難從命了,此物即老納亦不敢輕於觀摩!」
少女冷笑道:「大和尚,是怕我搶嗎?」
老僧尚未開口,突聞有人沉聲道:「東西是人家的,給看是人情,不給你看是本分!
強要恐怕於禮不合!」
忽由南面出現一個人影,只見他頭帶一頂潤邊草帽,連上半部的臉都遮住不見,他著一身土布短裝,看起來是個鄉下少年,身無兵器僅手拿著一捆小小的行李!只見他一步一步地走向老僧,拱手道:「大師,在下有禮了!」說著又向青年道:「這位大哥可是姓司馬名官的?」
老憎合十道:「少施主請了!」
那青年亦立接道:「在下正是,兄台因何相識在下?」
少女不等土少年開口,立即哼聲道:「喂,你說我強要是什麼意思?」
土少年立即轉身向她沉聲道:「出言傲慢,舉止不善,伸手向人要東西,那得有個借字,否則不強而何?」
少女嬌聲道:「你是什麼人?」
少年將頭偏到一邊,冷冷地道:「過路的!」
少女道:「你姓什麼?」
少年忽然大笑道:「既不攀親,又不結緣,何必通名道姓?」
少女聞言大怒,嬌叱道:「你想找死!」
少年理也不理,又向老僧道:「大師,你們要作什麼就去作,誰如敢找麻煩,我這一生,今天算要首開殺戒!」
老和尚似已看出這土少年來頭不小,連聲道:「少施主,老納是與這司馬施主前來掃墓的!」
少年仍故意問道:「是那一座?」
司馬官立接道:「是在下恩公鐵笠翁前輩之墓!」
少年啊聲道:「那已有人掃過!」
老僧道:「那恐掃墓之人不懂掃墓的重要,因為墓旁那株大樹尚未去掉,墓旁有樹,其根必侵入墓。」
少年道:「那我可代那人之勞!二位只管祭奠就是了!」
他顯然要在少女面前顯點功夫樣,只見他行近那株合抱樹下,雙掌向樹幹一含,毫不作勢,右手一推,左手一拉!
詎料就這樣而下,豈知那大樹如遭狂風摧殘,樹身前後俯仰,枝葉發出呼嚎之聲,地面上的樹根,竟如拔蔥一樣地拔了出來!
少年連第三下都不用,接著雙手一舉,硬挺挺地將樹舉起,猶如舉大旗一樣,他居然把樹舉到山緣,又見他輕輕一送,整株大樹,被他擲出老遠而去!
青年和老和尚一見,竟是張口結舌,想喊聲好都忘了!
詎料少女一見,冷笑道:「鄉下土包子,全仗一身蠻力有何用?」
老僧不理,示意司馬官道:「施主,咱們祭奠罷,時間不早了!」
青年點點頭,立與老僧祭奠一番,事完,雙雙向少年行去!
少年立在山岸邊,遙遙拱手道:「二位請,在下還有要事去辦!不便多談了!」那少女竟不敢再找麻煩,但卻氣得連聲冷哼,躲躲腳,居然拔身下山去了!
少年一見,立向老僧道:「大師,請和司馬大哥由這面下崗,我想去探探那女子的來歷!」他走了幾步,又回頭向司馬官道:「司馬大哥,在下替人帶個信給你,他說你再在嵩山少林呆一年再下山!」
司馬官問道:「兄弟,那是否是一個白髮老人?」
少年點頭道:「還有一個姓鐵的童子,不過目前他已不再是個童子了!再會。」
司馬官見他揚長而去,立向老僧道:「長老,鳳凰神叫他帶信?」
老僧似已看出什麼,歎聲道:「江湖將有接二連三的大事要發生了,少施主,你可識得這少年!」
司馬官道:「他帽子帶得太低!」
老僧道:「那就算了,鳳凰神有命,你就再在山上練上一年罷!」
青年隨著老僧後面上山,但他忽然又問道:「長老,他為何提起一位姓鐵的童子?」
老僧點頭道:「少施主,你將來會見到那個童子,也許他與少施主有點關係!」
他們剛到山下,詎料迎面撞上個冒失鬼似的巨童!年紀似很輕,但因其個子比常人高大,所以猜不出他到底有多大年紀,只見他看到在前的老僧便喊道:「和尚,看我師兄沒有?」
聲如洪鐘,攔途冒問,毫不放別人通行!
老僧念聲佛號道:「施主,令師兄是誰?」
巨童竟也覺得有點不是意思,搔頭抓耳一陣,尷尬地道:「和尚……那是……個帶大帽子的……」
老僧呵呵笑著打斷他的話道:「施主,有這麼一個,他由山崗那面下去了。」
巨重這才側身讓路道:「多謝大和尚!」
說完轉身,大步而去!
司馬官鄭重向老僧道:「長老,這孩子生得真特別啊!」
老僧點頭道:「今天一連遇上兩個天生奇士了!」
巨童尚未走出三十丈,突然由他側面閃出八九個大漢來,凶巴巴地將路攔住,其中一人大喝道:「八寶重子,你還認得大爺嘛?」
巨重一看大漢,突然大笑道:「認得你是老幾?」
大漢吼叫道:「你毀了我的山寨,殺死我的大哥,現在填命來!」
巨童搖頭道:「我現在不打架,對不起,我要趕找師兄去!」
說完巨臂一揮便朝前闖!
九個中年大漢一見,齊聲怒吼,四刀五劍,全力圍上!
巨童毫無所畏,將身一晃,闖進敵群,巨臂張開,伸縮如電!
見他的個子很笨,詎料一旦遇敵,其身如風,霎時之間,就聽敵群裡發出一聲一聲地驚叫之音,圍勢不但鬆弛,而且唯恐遮之不及!
一瞪眼,只見巨重手中撈了九件兵刃,同時聽到咯嚓一聲大響,真嚇人,九件兵刃竟被他折斷:
「叫你們莫打,現在看你們拿什麼動手!」
九個大漢一見,人人面色大變,為首的發聲喊,領著手下扭頭就跑!
巨重一見,仰天打個哈哈,再不停留,仍向前趕。
追了很玩,他連師兄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可是已到了一鎮。
巨童進了鎮,東張西望,最後走到一家酒樓門前!他一眼看到門口立著一夥計,於是大聲問道:「店家,看到一個帶大帽子的客人沒有?」
伙汁一看他的塊頭,早已吞了冷氣,急忙彎腰道:「客官,沒……沒有!」
巨重大吼道:「胡說,你在這兒,豈有不見之理?」
酒保看勢不妙,腿子已起哆嚏,邊退邊道:「客官,真,真,真的沒有見啊!」
巨重冒了火,伸手就要抓他……
就在這時,店裡行出一個土少年,詎料就是亂葬崗上那個,只見他詫聲道:「師弟,不要胡鬧!
巨童見了他,火氣立消,大叫道:「師兄,你為何不等我?」
土少年仍舊沉聲道:「誰叫你一次大便去那麼久!」
巨童嘻嘻笑道:「這你不是不知道,吃得多呀!」
土少年揮手道:「走!」
巨童道:「你吃過飯了,我,我……」
土少年叱道:「沒有,你又餓?」
巨童道:「那你進來這作什麼?」
土少年道:「找一個女子!」
巨童嚇聲道:「女子!」他有點莫名其妙!
土少年大步走上待,同時點頭道:「一個紅衣紅褲,肩披綠色披肩的女子!」
巨童一步一跟地隨著問道:「她是仇人之女?」
土少年搖頭道:「現在還不知道,所以要查探查探,可惜卻不見了!」
巨童又道:「師兄,你為什麼要著差衣服,為什麼要易容?」
土少年叱道:「少廢話,如再多嘴,那就回山去,說不帶你出來,你偏要出來!」
巨童嘻嘻笑道:「師傅說我可以幫你報仇呀!」
土少年叱道:「你不聽話,我就不要你幫忙!」
巨童道:「好,好,好,以後我裝啞吧!」
他們行出約二十幾家鋪面,忽見右面又有一家大館子,土少年輕聲道:「這一家樓上食客喧嘩,可能有不少人我們上去看看!」
巨童又道:「僅看看,我餓了啦!」
土少年哼了一聲,領先走進!
店家一看有客到,立即帶笑出迎,可是一見巨童他的笑面立變了!
土少年問道:「夥計,樓上可有空位?」
夥計連聲俏,「有,有,貴客有幾位?」
土少年道:「就是兩個,選上等菜來一桌,不要酒!」
夥計一兩帶頭上樓,一面應道:「是的,是的!」
樓上客人擠滿,約有十幾桌,夥計把他領到一個空位桌上坐下,倒上兩杯茶,這才下樓去。
土少年舉目一瞬之後,再也不與他顧!也許他在這一瞬之下就眾食客看了個無餘了。
當夥計送上菜飯時,巨童輕聲問道:「師兄,有沒有那個女子?」
原來酒樓上真巧,竟不止一個穿紅褲綠披風的女子呢。
土少年搖搖頭,居然仍未看到,但他向巨童道:「師弟,少說廢話,你只管吃,這樓上的武林太多!」
巨童不再吭聲,立即狼吞虎嚥,他的吃相真難看,桌上的一盒飯,被他一人吃得光光的,菜也連湯都喝了,那土少年連筷子都還沒有動!」
原來土少年發現一個可疑的老人坐在西角上!沉默孤獨,情形有異!
巨童也不管師兄吃與不吃,也許是習慣這種情形,所以他連問都不問,相反向土少年道:「師兄,我還只有半飽!」
土少年忽然起身道:「沒有時間等你了!」
原來土少年已看到那老人下樓了!
巨童不敢再要,只好苦著臉,亦隨著下樓!
土少年會了帳,急急走出店去,一步跨上街,他就看到那老人是向街口去了,於是遙遙盯著。
豈知那老人一到鎮外時,忽聽側面有人嗨嗨笑道:「嗨嗨,想不到『走八方』失蹤了六七年,今天竟在這裡出現了!」
那老人突然一停,大聲喝道:「什麼人?」
他雙眼盯住右面,右面是片大樹,也許那聲音是由制林而來,土少年立即將巨童拉丁一把,同時隱去身形!
就在這時,忽見林中走出一個小短個子,看他年紀也已有五十多歲了,但長相很滑稽,只見他哈哈大笑道:「老友,聽不出我的聲音?」
姓范的老人一見,驚啊一聲道:「是你,是你『為人忙』!」
小老人哈哈大笑道:「如不是我張不收,那你早已吃上冷槍了,喂,四五年來,你去了哪裡?」
姓范的老人慼然道:「我就恨那年不應出北疆,所以回來……」
姓張的突然道:「住嘴!」
他喊了一聲,急忙走近道:「老友,輕聲點!你這一回來,早已有人盯上了!」
姓范的急問道:「是誰?我正找不到線路!」
姓張的道:「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姓范的道:「五個月前,這五月內,我已查遍了北南各地,可恨連一點消息都沒有!」
姓張的道:「令兄與鐵莊主之事,我也盡了全力,但就查不出名堂,不過知道不是一兩批!」
姓范的道:「你說有人盯住我,我就有一線之機了!」
姓張的鄭重地道:「這人是你我能擒住的,同時我估計他還不是鐵家莊和風凰台幾批正主兒,這些要慢慢來!」
姓范的冷笑道:「我是有個幫手!你盯住他,我去把司馬官找來!」
姓張的道:「老范,事情太重要了,你除了我,難道還有可靠的人?」
姓范的道:「你不知道司馬官?他是鐵大哥手下救出來的人啊!」
姓張的啊聲道:「你說的是那年輕的『紫陽劍客』!」
姓范的點頭道:「我回來就遇上了他,近幾年來,他為了要替恩人報仇,居然求得少林最老的一輩宏緣收留再練少林武功!」
姓張的道:「這行了,我們三人也許能收拾他吧!」
姓范的道:「專收拾沒有用,非捉活的不可!」
姓張的道:「那就看情形了!走!你奔嵩山,我盯他,你找到紫陽劍客時,要注意我的暗記,同時得先向南走!不然擺脫不了這小子!」
姓范的道:「他是誰?」
姓張道:「你忘了我們的大仇敵『烏毒掌』牛飛了,他當年把我們兩個打傷之後,一直不知他的下落,後來我得到一點點消息,據說他在什麼異人之處得了一個很高地位!」
姓范的鄭重道:「是他,那真得更加小心了!」
土少年一看他們要分開,立即一拔身,真如石火一般,快得連兩個老人都還沒有到就到了面前。
兩個老人眼睛一花,發現面前多了個土少年,這一驚,真非同小可!立即閃開,同聲喝道:「你是誰?」
老人們也許認為他已聽到了秘密,在喝出同時,一齊拔劍!
土少年忽然長施一禮道:「二老所說之言,晚輩全聽到,本來可以出聲招呼,但仍防其中有詭,所以突然出現,此舉只是看看二老的臉色耳,失禮之處,請二老體諒下情……」
說著又是一揖到地,接道:「小侄鐵奇士,二老所商報仇,那是一為家父,一為范伯耳!」
姓范的驚叫道:「鐵大哥有後!」
姓張的大喝道:「老范,不要相信這小子,收拾他!」
土少年一看要糟,人急了道:「二老且慢,如要證實,那也簡單,只求二老帶晚輩去找姓牛的就行了,讓晚輩擒他,交與二老問問口供,這不證實了!」
姓范的冷笑道:「兔子想在狐狸面前要花槍?嘿嘿!老夫豈是上你當的人,現在我們是不想死!動手罷!」
土少年見他要上,立即退後一步道:「晚輩確是鐵笠翁之子啊,這樣好了,二老只說姓牛的在什麼地方,讓小侄去擒他前來如何,晚輩下山已半年,就是苦無敵人消息啊!」
姓張的大笑道:「裝得真像,老范,動手,讓他去報信就糟了!」
說上就上,兩個老人一抄而上,劍勢如狂風暴雨般捲到!」
土少年靈機一支,忖道:「先將他們擒下再說!」
忖思之際,他大聲道:「得罪了!」
不知他是如何動作,二老的兩把劍竟已到了他的手中,也許他怕二老逃走!順勢點了兩個成名多年高手的穴道:就在這時,突然一聲宏叫道:「我來了!」
土少年生怕他的師弟魯莽,立叱:「師弟站住!」
原來巨童也已到了二老身邊!
老人們立在地上猶如木偶一樣,可是他們口尚能言,姓范的冷笑道:「小子,下手罷,想問口供別做夢!」
土少年火速上前,先行一禮後道:「二位前輩,晚輩如是敵人,二老就想以任何手段自殺也行了!」
說完就把二老穴道解開,再行大禮道:「范叔,張叔,難道還不相信?」
兩老這下可沒話說了,也許有什麼疑問。但他們相信得多了!只見姓范的呆了半天才愕愕地道:「小子,你的武功叫什麼名堂!」
「老范!清醒點!」姓張的還是提警告!
姓范的笑道:「老張!問問何妨,我們逃也都逃不了呢!」
土少年一看二老不再激動,這才吁口氣道:「二位前輩,今天晚輩還在家先父與范伯伯墳前掛清掃墳,同時還遇到司馬官大哥與少林長老宏緣大師,不過晚輩,不肯立即說出來歷,因為家師有吩咐,他老人家說司馬大哥還要在少林寺呆一年!」
范老人問道:「令師何人?」
土少年伸手拿出一件東西道:「不知二老見過此令符麼?」
范老人一見,肅然起敬,驚叫道「鳳凰令,老朽聽司馬官說過!」
張老人道:「老范,真可信了。」
范老人大笑道:「這確是鐵大哥的後代了,他還是鳳凰神的徒弟!」
張老人道:「什麼是鳳凰神?」
范老人道:「老張,慢慢再告訴你,現在來不及了,快,快,你領鐵賢侄去找牛飛,這下他死定了!」
張老人望望土少年,點頭道:「剛才他這一手太玄了,走!」
土少年急問道:「他在什麼地方,千萬不可叫他得風逃走,除了此人,再也找不到線索了!」
范老人道:「賢侄,一走要生擒!敵人太詭詐了,武林中連一點消息都查不出來!」
土少年原來真是僅存的鐵家之後,而鳳凰神亦就是當年那白髮白鬚的神奇人物!
當二老領路之際,土少年立將面目復原,同發問二老人道:「小侄本來尚有一條線索,可是會他不到,不知二老知不知道?」
兩個老人忽然見他一變而成美少年,不由更信了,范老啊聲道:「賢侄,你確實有點像令尊了!」
張老人道:「這倒不重要,重要的你卻不問,且聽鐵賢侄的另外一條什麼線索。」
少年道:「那是小侄剛被家師救了之時,也是司馬大哥被一個老賊幾乎殺了之際,那老賊練有『血龍爪』功夫,他是什麼殿主?」
張老人啊聲道:「牛化,他是牛飛的胞兄,可是這人已有四年毫無音訊了!」
少年道:「八成是他被家師驚走之後,知道有人日後要找他算帳,所以隱姓埋名,退出江湖武林了?可是有個什麼堂主稱他是殿主,這殿主又是什麼呢?」
范老人道:「武林幫派大多了,近幾年來更是如雨後春筍,堂主香主更多,獨未聽到過有什麼殿主!」
張老人道:「八成是個非常神秘的幫派或邪教,我們慢慢查,只要有一點路子,我們都不可放過!」
巨童突然叫道:「師兄,要找線索就要多打架,抓一個逼一個,還怕他們不說真話!」
少年叱道:「那會把武林人都得罪!師傅老人家一再吩咐,要尋仇就要憑智慧去查,絕對不許亂來!」
范老人道:「他是賢侄師弟?
少年立向二老道:「是的,他沒有姓名,家師在收小侄的第二年,偶然在須彌山一處森林中發現他與十隻猛虎撲鬥,因之奇其天賦,所以破例再收他。同時將他賜姓鐵,叫他鐵二郎!後來才知他在須彌山早已有了字號,居然被一些隱士異人稱他為「八寶重子」!家師收他之前,他野性如虎,任何異人都收他不住。」
二老聞言大奇,暗暗驚其不凡,范老人道:「二郎之言,不無道理,然令師之命猶應警惕!」
少年道:「小侄已有一策!如這次在牛飛身上失敗,那就照這計策行事?」
二老同聲道:「什麼計策?」
少年道:「小侄本想憑本身武功,先在武林造成一種虛名如『天下第一劍,或武林霸主』之類,想由天下武林高手中借爭名之舉來探仇人!可是家師嚴命不許!」
張老人大叫道:「有了,賢侄可找一替身呀!」
少年道:「小侄正有此意,可是要找一個能打通天下武林的人才,不但不易找,就是找到了,人家也不服呀!」
范老人道:「賢侄,我先問你,這替身用不用鐵姓?」
少年道:「不可,用鐵姓,那會使敵人有警惕,也許部份敵人會隱姓埋名,同時他們更不敢出面爭強奪勝了,我要敵人完全相信鐵家無後。」
范老人道:「好,老朽有一計了。」
張老人道:「什麼計?」
范老人道:「第一步,我們先放出空氣,說當前武林出了『古今第一劍手』同時找一個高手瘋狂的鬧一下,事實造成之後,誰知道那『古今第一劍手』是誰,讓武林互相疑猜,糊塗亂鬥之後自然有個最出名的人物!那時再叫鐵侄收服他!」
張老人道:「這樣誤時太久,我們還是多商量,看有更好的辦法沒有。」
張老人忽聽有聲,鐵少年突然喝道:「朋友,出來罷,在下本不欲亂殺人,可是聽去我不共戴天之仇的消息,哪怕是當今皇上,在下並非滅口不可!」
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哈哈大笑道:「憑這聽覺,那已較兄弟高一籌了,如此兄弟更服了!」
微風一陣,忽見三丈這前落下一人,其人竟只有二十多歲。
鐵少年問道:「在下兄台有點古怪,在未動手之前,能否通個名來!」
青年豪笑接道:「賢弟,愚兄高專尋你而來的!請看信符!」
大家只見他高高舉起一隻小金鳳!
鐵少年問道:「大哥與家師有何關係?」
高式大笑道:「他老人家在兩月前收我為寄名弟子,此來專為賢弟作替身!」
鐵少年道:「替身?」
高式道:「賢弟剛與二老一路商量,恰好與恩師他老人家的想法不謀而合,同時愚兄這一路已會了三十幾名高手『古今第一劍手』早已聞名武林!」
鐵姓少年突然撲出見禮道:「大師哥!小弟感激不盡!」
高式笑道:「賢弟,自己師兄弟,你就不要說了,那是三弟鐵二郎!」
鐵少年大喝道:「二郎,還不喊大師哥!」
巨童見禮之後道:「我想和大師兄比試兩下!」
鐵少年喝道:「你敢!」
高式大笑道:「二師弟,師傅說他有點憨,這下看他則是非常聰明的,他的意思我明白,那是怕我被別人打垮啊!」
巨童問道:「大師哥,你看透我的心了?」
高式向鐵少年道:「奇士師弟,怎麼樣?」
鐵奇士笑道:「他就不想到恩師他老人家何以派師兄來呢!」
高式大笑道:「說真的,老二,恩師說我要兩個才是你的對手,當時我不服,可是剛才嘛,我是仗『無鳳隱』功夫而來的,但仍逃不出你的察覺,那原先要與你動幾手的打算也打消了!」
鐵奇士道:「大師哥太謙了,師弟擔當不起,現在我介紹兩位叔步相見……」
范老人搶著笑道:「不用了!高老弟早聽到了!」
高式見禮道:「二位前輩,高式慢禮了!」
張老人大笑道:「一家人不用客氣,我們還是辦正事要緊!」
高式歎聲道:「不用去了,那牛飛在早上就被晚輩給殺了!」
鐵奇士大叫道:「殺了!」
高式歎聲道:「二弟,真對不起你,僅僅這一點消息線索也沒有了!」
鐵奇士道:「師兄怎麼殺了他?」
高式道:「他來奪我這把劍,我一時大意,居然忘了問他來歷!交手十招,唉!不應把他估計高了一點!」
范、張二老同聲道:「十招之下就殺了!」
高式道:「晚輩哪裡知他擋不了十招!」
鐵奇士道:「唉,那就只有照計行事了!」
高式道:「師父有命,叫我帶二郎走!」
鐵奇士道:「好,我正怕他累贅,不過大師哥要管住他,不要讓他冒失,尤其是口風,一旦走露消息,那會前功盡棄啊!」
巨童道:「我決心裝啞吧,嗨,跟大師哥走,也許我有飽飯吃了!」
高式哈哈大笑道:「二弟,你怎麼不許二郎吃飽呢?」
鐵奇士哼聲道:「他吃得多,拉得多,一次大便就得半天!」
這話連二老也發笑了!
高式噗嗤一笑道:「難怪他怕跟你走,好了,我們分道進行了!老二,我一有消息,絕對送信你!」
鐵奇士道:「師父告訴你我有萬里香?」
高式道:「我也有!」
他接著又向二老告別,之後就帶著巨童走了!
二老見他去遠,這才向鐵奇士道:「這就圓滿了,賢侄,等候消息罷!」
鐵奇士道:「二位叔叔,小侄有個意見,希望二老在暗中跟著我師兄,這不是監視他,而是二老一旦有了危險,可以火速喊師兄救援,明跟著他又怕他分心!」
兩個老人激動道:「賢侄,你想得太周到了,不過你放心,老朽兩人會小心的!」
鐵奇土接著又道:「還有一事,不知二位叔叔可知道。」
張老人道:「什麼事?」
鐵奇士嚷道:「有一個姑娘,她在今天到過家父所埋的亂葬崗,小侄覺得她可疑!」
張老人啊聲道:「她穿紅色衣褲,綠色披風,大約十六八歲年紀,長得很美!」
鐵奇士道:「就是她,小侄認為他的大人非常可疑!」
張老人向范老人道:「老范,鐵賢侄遇上女中第一高手了!」
范老人道:「你說的是誰?少女中高手太多了!」
張老人道:「文百萬文員外的千金,武林人稱『青霄玉女』不但劍術高得出奇,甚至貌冠天下,她家經常有青年奇士去求親,可是那姑娘目高於頂,傲氣凌人!」
范老人向鐵奇士道:「賢侄,姓文的有無武功,江湖少有人清楚,不過他很少在江湖走動,難道你懷疑他不成?」
鐵奇士道:「晚輩只有一點懷疑之處,那就非查探不可?」
張老人道:「賢侄,這人名聲可大,黑道上人物,可說沒有去動過腦筋,他不但與各大門派的名宿有交情,甚至名滿天下,你要去查,那要不露聲色地到他家裡,表面上是查不出什麼名堂的!」
鐵奇士道:「他與武林的交往,那是何種關係!」
張老人道:「他的字號是『賽孟嘗』!」
鐵奇士道:「可以去其家作食客?」
范老人道:「對了,其家食客雖無三千,但也從未斷過客人!」
鐵奇士道:「他家在何處?」
張老人道:「就在茅山十里處,那兒有一湖,名『赤山湖』,湖之東有一座非常大的牆院!一去就看得到的!莊中食客無所事事,不是在湖裡遊船,就是騎馬赴茅山打獵,文莊主自己也好這一點。」
鐵奇士道:「他家食客,通常以何種名義求見?」
張老人道:「那容易,隨你的意思,文莊主總不相見你不走,他也歡迎!甚至你去求親都可以,不過那會使『青霄玉女』討厭罷了!」
鐵奇士道:「好,那小侄就告別了!」
范老人道:「賢侄,你也當心那些食客忌視啊!」
鐵奇士道:「小侄記下了!」
分別之後,鐵奇士走到一鎮,他換了一身比較新些的衣服,易了行李,不再帶涼帽了,頭髮挽了一隻沖天髻,純儒士裝!
在換衣包時,原來裡面竟有一把非常古老的短劍,顯而易見,那就是鳳凰神劍了,不過他又買了一把普通鋼劍佩在腰間。
一切妥當之後,他就直赴文家莊而去。
文家莊顯然不是住了多少年代的世家,但規模大極了,莊前面對赤山湖,湖岸近莊一面,有一條湖岸直通莊院,距湖之間,那是一遍非常廣大的竹林,竹林中有條青石鋪成的莊院大路,一端通湖岸,另一端直達莊院圍牆大門,圍牆是廣場,足有數畝寬,行過廣場才是莊院的正大門。
院牆非常高,除了前後左右四牆門外,再無法通路了莊後是山,不高,綿延數里,院之左右兩側外面是起伏的農地!那可能都是文家的產業了!
湖中船隻很多,但無太大的,多半是運輸船與漁船,這一天早上,鐵奇士終於作了文家的座上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