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路走的山地居多,縱有平路,也未遇著一人,靈珠的一身衣服,雖在康忠家換過,這時被樹枝刮得破碎不堪,滿面黃塵,盈頭灰面!鞋子已沒了底板,依然又是個小乞化了。 
夕陽含山,晚風生涼,大地漸趨沉寂,靈珠抬頭四顧,周圍不見半個人家。 
前途何處,歸宿安在,他已不以為慮,數日的遭遇,近來的打擊,將他從前的安適生活,已破壞無遺!心中僅存得過一天算一天打算。 
晚霞已退去了姿色,朦朧的夜霧,漸漸罩遍了原野,靈珠知野宿已成定案,便乾脆停下步來,就山泉處喝點涼水, 
吞了一粒耐饑丹,四周並無巖洞,只好擇一株粗干葉密的古樹,連爬帶攀的,找得一個聊可托身的椏枝,將身體跨坐其間,背靠巨干,馬上運氣調息,開給作他的功課。 
山風怒號,流泉淙淙,靈珠則不聞不視,早已入了物我兩忘之境。 
時間一刻刻的過去,大概已到深夜之際。 
突然一聲虎嘯,把這原野的森林,震得枝抖葉墜……跟著是鳥飛獸突,頃刻之間,把靜寂的深霄,搞得驚聲四起,暄噪翻天。 
靈珠剛剛坐功一周,恰被驚醒,茫茫然,不知發生何事,低頭俯察,哈,只見樹下群獸奔騰。霧氣已散,在星月銀輝的照映下,依稀辨出奔走的獸類,大小不一,善惡均有,無分克忌,一致亡命驚竄,其勢之猛,其情之急,如遭奇禍臨頭,各爭先進。 
一些弱小的,如山羊、獐兔之類,稍一不慎,便被虎豹狼群踐踏而亡。 
靈珠看得驚心動魄,時間延長數刻之久,獸群漸漸稀少,後來的,都呈筋疲力竭之態,顛仆披行,還是拚命掙扎。 
靈珠感慨萬千地歎口氣。 
獸群過後,山林復歸沉寂,不料,在距靈珠寄身處數丈之遠的一株大樹上,突聞一人大聲道:「蔡老怪,獸群已過,你我的過節,還是繼續算算罷?」 
又聞一人「嘿嘿」兩聲,發音在另一株大樹上,道: 
「他媽的!你們三人不要輕鬆,我們的命,能否逃出今晚,還是個問題,只要留得命在,連你師傅都算上,哪裡見,哪裡拼,真是他媽的孤陋寡聞的傢伙,你們認為獸群一過就沒事了!哼,厲害的還在後面哩!」 
靈珠聞聲忖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蔡老怪和楚河三霸也在此地?嗯,大概他們在我坐功未醒前,由此經過,也是機會巧合,正遇上獸群之故,才藏身樹上的。」 
他沉思未幾,又聞楚河三霸之一的說道:「蔡老怪,你別他媽的聳人聽聞,故作見多識廣,獸群過後,後面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哪還有「鳥」的厲害,你又想藉故開溜,別作夢了。」 
大怪蔡倫大聲吼道:「放屁,我蔡倫不是為了追小傢伙,才把你們留下來,難道我還怕你們?別他媽的得了便宜還充好漢,那就想扁了,哼,你們看看來途上是什麼?如再吭聲,將那些絕毒之物引上樹來,那就夠我們受的。」 
靈珠突聞三霸齊聲驚啊!他不明何故,也向來途仔細一瞧,在皎月輝星的顯示裡,只見蜿蜒而爬,蠕蠕而動,雖然辨不出顏色,但長的數丈,短的欠尺,儘是蛇、蠍、蜈蚣之類,滿山遍野,為數之多,無法統計。 
靈珠看得毛髮悚然,不自禁的,打了兩個冷顫。 
幸好,這滿山毒物,只知前逃,並未顧及旁的東西,大概又是個多時辰,這些毒物也已過盡。 
楚河三霸大概是心中服了大怪蔡倫的閱歷,其中以老二性情比較和善,見毒物過盡,忍不住問道:「蔡老怪,後面還有什麼東西嗎?」 
蔡倫半晌答道:「再等一會才知道,希望這次「獸遷」是因火山爆發而起……」 
二霸的聲音又岔言道:「「獸遷」?什麼叫獸遷?」 
蔡倫哼聲道:「你師傅連這點常識都沒教你?「獸遷」就是獸類遷移地區,等於人類搬家避難之意,獸蟲之類搬家避難,原因有很多種。」 
他說到這裡一停,似有不願再說之意。 
靈珠聽得很有趣,希望蔡倫繼續往下接著說,但又不敢吭氣。 
楚河三霸老大,這時也忘了與蔡倫的過節,大聲道: 
「蔡老怪,獸遷原因有哪些種?你怎不說啦?」 
蔡倫亦大聲罵道:「媽的,我又不是你們師傅,為什麼要告訴你們?」 
楚河三霸老三心計最多,只聽他「嘿嘿」兩聲道:「大哥問什麼,蔡老怪自己也搞不清楚,叫他怎麼個說法?」 
靈珠暗笑這傢伙有一手。 
蔡倫被激吼聲道:「他媽的,誰說我不知道,告訴你,第一是因火山爆發,第二是因水災,還有……那才是真正的傳聞事情,聽說百餘年前,有一次最大的「獸遷」是因為阿爾金山出現一洪荒奇物,能使曾蟲之類聞聲死亡。媽的,恐怕連你師祖都不知道哩。」 
楚河三霸聽得固然有意思,但也被罵得啞口無言。 
蔡倫不聞三霸吭聲,似乎非常得意,不禁哈哈笑道: 
「老人不傳古,後輩失了譜,你們記清楚,將來傳下去。」 
他說罷又是一聲哈哈,餘音已在數十丈外了。 
楚河三霸知己疏神,被蔡倫溜了,齊吼一聲,急追而去。 
靈珠抬頭看看天色,見已距黎明不遠,也就下樹往西而行。 
破曉時,靈珠走到一個山口處,低頭一著,見地面被晚上的獸群踏得稀爛,看蹄跡已轉向西北方面,不知這些獸蟲要何時才能停止? 
中午時,靈珠才走出山區,漸漸見到了行人,惟穿著大感稀奇,圍裙披肩,與漢人大不相同。 
靈珠閱歷雖不足,但他一見便知這是回族無疑。 
既有行人,定有人屋,他興奮地放腿前進,走得越遠,沙地越多,在炎陽的威力下,他感到非常口渴了,但平沙無坎,荒漠之地,輕易哪來水喝,只好忍耐而行。 
他實在太渴了,這時他想起如遇有人,向人討點水喝,大概是沒有問題。但是,自從初見幾個人外,再也沒有遇到半個了。 
他拖著沉重的腳步,咬緊牙關,一寸寸向前移,傍晚時,突然發現有炊煙升起,他高興得大叫一聲,使盡最後一口氣,拚命往前撐。 
等他走到地頭時,他傻了!這哪是什麼房屋,簡直都是些圓形的墳墓,又像是大饅頭,一呆之後想到這大概是-一所謂「蒙古包」了。 
靈珠一步步向蒙古包走去,心中難免有點畏縮之感。 
這時,在蒙古包外,有數個孩子,突然發現靈珠,都圍了上來,口中咭哩咕嚕的不知說些什麼?靈珠連一句也聽不懂,不禁立定腳步,躊躇不前。 
外面的喧嘩聲,馬上將帳幕內的大人們驚動了,接二連三的,霎時圍上一大群,都以驚異的眼光看著靈珠,大家議論紛紛的,不明這個小漢人是從哪裡來的。 
靈珠口中渴得要死,但見這多人圍著看他,又感到難以為情,他不是怕,而是覺得自己這副狼狽的樣子,有點不好意思,話聽不懂,不好向人家要水喝。 
正在這尷尬的場面,無法解決當中,從人群中走出一個三十餘歲的壯健青年來,長得非常魁梧,鼻直口方,滿面英氣勃勃。 
這青年走上前來,和善對著靈珠道:「小兄弟,你從哪裡來的?貴姓呀?」 
靈珠一聽到有人講漢語,馬上抬頭一看,見這人滿面和藹,便有幾分好感,嘶著喉嚨答道:「大哥,我名叫……周遊,是個無家無親的孤兒,到處流浪,不知大哥上姓?能否給點水喝?」 
這青年見靈珠語詞清晰,禮貌周到,便發生同情之心,他和聲的道:「小兄弟,真難為了你,快跟我來,小小年紀,便浪跡他鄉,唉……」 
他似有感於衷,面現戚容,說著一拉靈珠,便朝一個蒙古包裹走,一面道:「我姓高,名仁奇,也是無親無家的人,小兄弟如果沒有一定去處的話,不如跟隨在我身邊,多少對你有點照顧,我也免得孤單,不知你願意不願意?」 
靈珠正愁無處安身,又見這高大哥人很正派,便感動的答道:「高大哥,只要你不厭棄我,那是我的福氣。」 
高仁奇開心的哈哈笑道:「兄弟,不要客氣,我們一言為定,來,我替你向他們宣佈介紹一下,免他們摸不清楚,不知我們在做些什麼。」 
他說著立於一個帳幕前,向隨來的一群老幼大聲說了一陣回話。 
人群聽罷他一篇內情,馬上歡聲如雷。 
靈珠不明其故,突見一個女的,拿來一壺乳汁,遞到他的手裡,他也就不客氣,接過一陣牛飲,喝罷噓口長氣,這才問道:「高大哥,他們剛才如何這般歡樂?」 
高仁奇見他像個大人,更感高興,哈哈笑答道:「我剛才告訴他們,你叫什麼名字,以及你的處境,並向他們宣佈,我已收你做我的弟弟啦,我這樣一說,他們今後,都能替我照顧你呀!」 
靈珠作夢也沒有想到這高大哥,初次見面,就如此愛護自己,真是感動至極,他含著感激的眼淚,咽聲道:「大哥,你太好啦,小弟如何報答你的恩惠。」 
高仁奇搖擺著他那雄壯的大手掌,哈哈道:「弟弟,我剛才不是叫你不要客氣嗎,你怎的又來了?看,他們都散了,我們進帳休息吧,只要我瞧得你順眼,你看得我對胃口,兩人味道相同,那還要談什麼報答的。」 
靈珠隨著高仁奇進了小帳幕,也就是一個單人蒙古包。 
這蒙古包雖不大,內外都是牛羊皮所製,設備簡單樸素,坐臥皆在皮褥之上。 
高仁奇將靈珠安座後,從一個皮囊裡取出一個葫蘆,遞交給靈珠道:「弟弟,這是牛乳,你再喝一點,皮袋裡有牛肉和麵包,如肚子餓的話,自己拿,我還要到外面去一趟。」 
他說罷便鑽出帳幕。 
靈珠的肚子也實在俄了,便從皮袋裡拿出麵包和牛肉,盡情地大吃一頓,吃完了伸了伸腰,便想睡一覺,但想到這高大哥能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不知是何處人氏,他回頭倒要打聽一下。 
繼而想到人家對自己這樣愛護,自己反而以假姓名告人,感覺內疚不已,是否等他回來之後,再以真實姓名相告,猶豫難決。 
想來想去,考慮再三,自言自語地道:「算了,只要我內心愛他,將來道歉也罷,我是有大仇在身的人,行動言語,不能不保密一點,說不定我在這裡,還是住不長久的,如不慎重,一日被敵人知道了,反而替他招來禍害。」 
他想到這裡,忽然高仁奇在外問道:「弟弟,你吃飽了沒有,我替你找來了兩套小衣服。」 
靈珠正待起身,見高仁奇鑽了進來,便又坐下。 
高仁奇微笑地道:「弟弟,你穿穿看,是否還可以,如不合適,我再去找。」 
說著將衣服交給靈珠。 
靈珠站起接過,見是兩套綢制的小回民裝,道:「大哥,真謝謝你,這衣服的顏色和大小,我看都好,現在不能換,我想洗個澡哩。」 
高仁奇哈哈笑道:「我真糊塗,好的,那容易,前面不遠就是「哈拉湖」,大得很,有溫泉,有涼泉,保你洗個痛快。」 
靈珠一聞「哈拉湖」三字,心中陡然一震,暗想:「我盲打盲撞的,居然到了哈拉湖,真是想不到的事。」 
微怔問道:「大哥,這哈拉湖,是不是甘、新交界的哈拉湖?那我已到邊疆啦!」 
高仁奇不明其故,哈哈道:「弟弟,你真是,自己到了哪裡還不知道,這正是你所說的甘、新交界,此地大大有 
名,玉門關距此只幾十里,過兩天我帶你到處走走,讓你欣賞欣賞邊疆風光,那是與內地大不相同,平沙無坎,一目千里,身歷其境,如置身於海洋,嘿,開闊極了。」 
靈珠笑道:「好極了,我讀過幾本書,多少對邊疆有點知識,玉門關在歷史上是很有名聲,距嘉峪關不遠,聽說萬里長城本要修至玉門關,後來因沙漠關係,只修到嘉峪關為止。 
過了玉門關,就是新疆,再南行五百多里,就是有名的羅布諾爾湖,過了羅布諾爾湖,又行兩百多里,就到了我國有名的大戈壁沙漠了,大哥,我說的對吧?」 
高仁奇又是一聲啥哈道:「弟弟,你真是「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大哥我真佩服你,你所說的一點也沒錯,好啦,來,我帶你去洗澡。大哥今天真高興,認識一位好弟弟。」 
他說著拿起衣服,攜了靈珠,就往外走,一面走一面說道:「弟弟,邊疆人民不像內地人,人人都很直爽,沒有虛偽欺假,你如過慣了邊疆生活,保險不想回內地了,你還不會騎馬吧?過幾天我教你騎術,在邊疆不會騎馬的人,人家會瞧不起的。」 
靈珠聞言,正求之不得,笑著跳起來道:「好極了……」 
高仁奇聽著沒有下文,即側面一瞧,見靈珠皺著眉頭,似有痛苦,駭然問道:「弟弟,怎麼了,哪裡不舒適?」 
靈珠苦笑道:「我的鞋子沒了底,腳板打成泡了,剛才高興一跳,將水泡跳破啦,沙子都鑽到肉裡去了。」 
高仁奇在這些方面可不在乎,他哈哈笑道:「弟弟,這正是邊疆訓練的第一課,他們的口頭禪是「腳板一尺厚,兩胯沒有肉,三天不喝水,黃沙當珍饈,上馬一陣風,墜鞍如滾球」。過幾天就沒事了,回去我替你搭點藥,睡一夜就好了。」 
靈珠聽得很有意思,連腳下的痛苦也忘了。 
二人邊走邊談,高仁奇告訴靈珠有關回民的風俗習慣,生活方式,靈珠聽得其味無窮,將已往的悲傷和苦難,以及身心的打擊,亦暫時忘懷。 
高仁奇指著前面,說道:「弟弟,哈拉湖到了,你看,那茫茫草原,蕩蕩湖水,多有意思。」 
靈珠抬頭前眺,見碧波無涯,清澈如鏡,靜靜地嵌在這千里草原的中心,成群的牛羊,數不盡的駿馬,安詳地徜徉在草原的茂處,這漠地風光,真是一幅天然的圖畫,人立斯境,胸襟亦隨著坦然開闊。 
靈珠看得悠然神往,他年齡雖幼,但知識早已勝過成年人,且飽讀詩書,今見這塞外風光,忽憶起岑參詩——「走馬川行」之作,有感於環,不禁隨口念出:「君不見行川雪海邊,平沙莽莽黃入天。輪台九月風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隨風滿地石亂走。」之句。 
高仁奇驚異地看著靈珠,見他搖頭晃腦,酸氣沖天!忽然哈哈笑道:「弟弟,你小小年紀,肚子裡的東西真不少啊!」 
靈珠停吟笑道:「大哥,我是有感於懷,啟發懷古之思罷了。現在雖是夏天,但岑參這首詩,著實道盡邊疆風光,我相信,如到冬季,草枯雪降之時,又是一番景象。」 
高仁奇點頭笑道:「冬天除了寒冷一點,風景更佳,放心,時間快到了,包你更高興,那時滑雪的花樣真多著哩。」 
二人來到湖邊,高仁奇拉著靈珠坐下,突然似有所悟,用驚異的目光注視靈珠道:「弟弟,我剛才聞你朗誦之音,其聲清越,字字鏗鏘,一定學過武功罷?」 
靈珠微怔,道:「大哥,我不瞞你,小弟曾從媽媽學過一點內功,其他一點不懂。」 
高仁奇聞言,點頭道:「我聽得出,你的內功已有很高的成就,你媽媽一定是位江湖奇人,咳!你為什麼又流落至此?」 
靈珠不願在這時暴露自己一切,便岔言道:「大哥,有關小弟的一切,將來定當奉告,目前請恕小弟暫時保守,大哥對小弟愛護,小弟焉敢藏私,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高仁奇聞言,點頭道:「弟弟,大哥知你定有難言的痛苦,不說也罷,深沉一點,更顯出你的智慧超人,大哥不會怪你,想當年,大哥我就是因口無遮攔,差點送掉生命,今日想來,猶有餘悸,唉……當時如無一恩人拯救,恐早在十年前已死於魔掌。」 
他言罷不禁忿然。 
靈珠既不願暴露自己,也就不便問高仁奇的過去,只勸道:「大哥,事情過去了,請不必常放心頭,將來有力量時,再行復仇。」 
他這番言詞,一半是勸高仁奇,一半也是自己的心聲。 
高仁奇半晌不言。 
靈珠一面脫衣,一面走向湖邊道:「我要洗澡了,大哥你在這裡等一會,小弟很快就會洗完的。」 
高仁奇忿情漸平,吁口氣道:「弟弟說的對,總有一天我們要報仇的。」站起來繼續道:「慢點,弟弟,我帶你去,你不知深淺,大哥不放心。」 
靈珠回頭道:「大哥,謝謝你,小弟水裡游泳還過得去,水深不要緊。」 
高仁奇搖頭道:「弟弟,這不是水之深淺問題,而是這哈拉湖的禁忌關係。」 
靈珠停步訝然道:「大哥,難道這湖是官府有禁令,或是當地風俗嗎?」 
高仁奇鄭重道:「官府哪有能力來管這些,回民更無這種禁止洗澡的風俗。」 
靈珠不解地道:「那是什麼?為何洗澡在此湖不同?」 
高仁奇道:「正是這樣,此湖本身,有幾種厲害問題,凡是走過這裡的人,沒有不知道的,此湖有三害二奇一益等怪處。」 
靈珠聞言訝然道:「這害,奇,益,到底是什麼?」 
高仁奇拉著靈珠,沿湖一面走一面道:「三害是鱷,吸井、沉漩。 
赤鱷現在不多,但遇上則厲害非常,人畜難逃其口。 
吸井倒容易辨認,只要看見有漩水處,不近即可無害,如不明內情的,一進入游水處,便能將人吸入沙底。 
沉漩更為可怕,幸在湖的中心,表面看不出有異狀,但只要游近漩渦邊緣,那怕就是一條大船,也能將它吞個無影無蹤! 
益是溫泉,因邊地氣候,寒潮居長,如無溫泉,牧民就有八個月不要想洗澡了。」 
他說到這裡,側面見靈珠聽得興趣甚濃,使微笑又道: 
「弟弟,看你聽得有勁,不如再坐下來,讓大哥我說完再去洗澡怎樣?」 
靈珠笑著依言坐下道:「大哥,沒想到這哈拉湖有這多怪處,不知那二奇又是什麼?」 
高仁奇坐下笑道:「這二奇嘛?說來恐怕你還不相信哩! 
從前我也不相信,後來經我們這牧隊裡,兩個年高德劭的老人家一證實,確有那回事,我才深信不疑。 
加上近來又有人發現,更使我堅定相信事實。 
事情是這樣的,起因是在七十餘年前,當時有個老牧人,他發現這湖裡面,有一條大怪魚,這條魚生來稀聞罕見,其身一面赤紅如火,另面則綠若碧玉。這還不奇,奇在魚的脊翅上,不知何年何代,被人用一種不知名的金色繩子,穿掛兩片玉牌在其上。 
每在出現期的子午二時,必由湖之中心沉漩處,奮力射出,游環湖一圈後,再又歸沉漩隱沒。 
這一奇聞,後來不脛而走,消息迅速遍及江湖,自是之後,由四方八面,天南地北的江湖人物,如潮水般的趕來哈拉湖,多少武林異人,江湖豪客,群集環湖一帶。」 
伍靈珠詫然問道:「這些武林人物,難道就為這條怪魚而來嗎?」 
高仁奇點頭道:「正是如此,聽說這條魚的本身是件奇珍,最重要的是,它脊翅之上所掛的兩片玉牌!」 
靈珠微沉道:「難怪如此,最近我亦得到消息,大概怪魚又出現了,事隔七十多年,恐怕哈拉湖又有場大熱鬧了!」 
高仁奇訝然問道:「弟弟也有所聞嗎?嗯,確實不錯,最近又有人發現了,這消息傳得好快啊!」 
靈珠心不在焉的嗯一聲,腦子裡儘是非非之想,慢聲言道:「我遇了兩三批壞人,有的是來奪寶的,嗯……」 
高仁奇亦在沉思,並未注意靈珠的失神,二人各想心事,沉默了半晌。 
靈珠偶一抬頭,發現湖的左岸,來了不少人,即低聲道:「大哥,快著這些人,一定是為那話兒而來的。」 
高仁奇亦有所見,道:「弟弟,我們不要管他,那面也來了不少,看穿著打扮,都是內地及各方來的,我們洗澡去罷。」 
靈珠洗完澡,換上回民裝,居然像個小回子。 
剛才所發現的兩批人,這時都相遇了,但各不相認,連抬呼都未打,就錯身而過。 
高仁奇拉著靈珠,慢步草原,指東說西的說道:「弟弟,玉門關是向那個方向走,我們背後一方是敦煌,這個湖長有幾十里,寬有數里,這些武林人物,要想找到那怪魚,談何容易。」 
靈珠點頭也有同感,想起一事問道:「大哥,這湖水天天由沉漩漏去,為何不枯?那些水又漏到那去了?」 
高仁奇哈哈笑道:「天地之間,就有很多異事,這湖水來源並不奇,那是從「布隆吉河」及「黨河」灌入,奇在水的去處。聽說這湖的地下,是個神秘之謎,有說全是空的,也有說下面是陰河,總之無人確定。」 
靈珠也感稀奇,忽見由左側馳來一匹快馬,馬上坐著一個鐵塔也似的青年回民,遠遠聲如洪鐘地叫道:「老高,我找得你好苦啊,原來你在此處。」 
他講的倒是一口漢語。 
高仁奇拉著靈珠迎上道:「蒙大哥,你今天到哪去啦,這時才回來。」 
姓蒙的大漢跳下馬來道:「哈,我到陽關鎮一趟,見了不少武把式,都是從遠方來的。還看了一場大比鬥,真過癮,這是誰?」 
他指著靈珠問。 
高仁奇向靈珠介紹道:「這是蒙特律大哥。」 
轉面又將靈珠對蒙特律說明。 
靈珠向蒙特律作個長揖。 
蒙特律哈哈笑道:「不對不對,穿回裝行漢禮,成了四不像啦。」 
靈珠見蒙特律憨直豪爽,很感興趣,也啥啥笑道:「錯了錯了,著回裝說漢語咱們彼此彼此。」 
蒙特律訝然一瞪大環眼,忽然縱聲大笑道:「哈哈,小頑皮,你真厲害,我「打你一拳」,你「掃我一腿」,棋逢對手嘛,哈哈……」 
高仁奇也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 
蒙特律一拍馬背,將馬趕走,大笑著道:「我們去義父那裡,義父最喜歡周小弟這樣的聰明孩子。」說罷就走。 
高仁奇拉著靈珠,三人並排而行。 
靈珠見蒙特律身高腿長,一步踏出四五尺,每步都是一個深深的腳印,便知這人的本領不是等閒,自已被高大哥拉著,等於在放腿奔跑。 
看看高大哥的腳下,並無匆促的現象,心裡更加有數,無疑這二人都有高深的武功,便也一提丹田真氣,暗暗較上了勁,沒想到自己居然趕得不差分毫。 
蒙特律側頭一看,見靈珠腳不落地,盡在草上一點而過,他心無城府,哈哈笑道:「小頑皮,你的功夫不差呀,可惜不懂要領,這樣走太費勁了。」 
高仁奇被蒙特律一語提醒,這才想起靈珠如何趕上的? 
自己手上並無半點負擔,早應發現才是,自怨心思到哪去了。 
靈珠聞言一陣臉紅,尷尬地道:「蒙大哥見笑了,我根本沒學過輕功這一門,你走得這麼快,把我趕苦了。」 
蒙特律放慢腳步道:「小弟你的內功很了得,雖不懂要領,但你並不見氣喘,一旦學會要領,相信比我們還強,今晚我來教教你,明天保險成功。」 
他說的是實話,靈珠的內功,確有相當成就了,最近又被他將三清玄功的奧妙摸清了,假以時日,能將兩種神功練成,縱是江湖一流好手,也無法望其項背,可惜他年齡太小,又無名師指導,就這樣,也算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