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鄭雷醒來,已平臥池邊,憶起剛才情況,十分茫然不解,他看著母猿,忽然記起父親所說的故事。 
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在「翡翠谷」中一個桃柳向榮的春天,一向抑鬱寡歡的父親,那天講了一個「陰陽泉」的故事。 
鄭雷還記得非常清楚,他父親鄭飛龍講這個神奇而美麗的故事時,顯得非常神往,而有一股特別不同於往常的神色。 
他記得父親鄭飛龍說:「在一個很神秘很神秘的地方,有一個陰陽泉。」 
每一個小孩聽故事都喜歡問,鄭雷記得當時他問道:「爸爸,什麼叫陰陽泉?」 
鄭飛龍道:「這神秘的地方,有兩個水池,這兩個水池僅一牆之隔,一邊是溫泉,一邊是冷泉,那個老是覺得自己長不大,又深感荒山寂寞孤單的小孩,終於有一天他走進了那神秘的地方。」 
鄭雷想到這兒,他暗道:「爸爸講的陰陽泉,豈不就是此處?」他又想了下去。 
鄭飛龍又道:「小孩先跳入溫泉,洗熱了就跳入冷泉,初洗幾天,除了感到洗後十分舒暢懶散以外,並沒有什麼異樣之處,但半月以後,小孩感到自己突然長得更大了,一月以後,這小孩已長得高大強壯,倍逾常人。」 
鄭雷又想起當時問父親道:「這小孩的高大強壯與常人有哪些不同?」 
鄭飛龍對這個問題似乎想了一陣,才答道:「外形上他比常人只不過略為高大,但他必須要討很多的妻子才能滿足他的慾望。」 
他當時聽父親講這個故事時,只以為是一般的神話,卻想不到真有這麼一個神秘的地方,而且無意中真被他找到了。 
但是,他奇異父親這塊銀牌的來源,可是他已經沒有時間再想下去了,他突然高興得從石凳上跳了起來。 
他一下把伏在膝上的母猿掀在地上,母猿莫名其妙的望著他,他這才覺得自己失態好笑,立即穿上衣服,伸手拉起母猿,急急準備尋路出洞,因為他有一個美麗的理想。 
他想:「嬌麗絲能在這明陽泉中洗澡,她是不是能如爸爸所說的,長得高大起來呢?」 
於是,他帶著大小三猿,急急從他對面洞中爬了進去。 
原來這小洞裡可不小,高約一丈,足可容二三人並排同洞內雖較暗,但可清楚見物,且平坦光滑,母猿緊緊地依偎著鄭雷向前走去,兩小猿則跟隨在後洞道筆直,所以他們在洞內已看到洞外一片光亮如晝。 
鄭雷驚忖:「剛才在前洞,從石縫中往外看,似乎離天亮還遠,這洞外又是什麼地方呢?」 
他輕輕把母猿推到身後,雙掌蓄勢戒備,惟恐一出洞遭遇到出其不意的敵蹤。 
母猿看到他緊張之情,在他肩上一拉,連連向他搖手,響起一聲猿啼,兩隻小猿隨母猿身後就衝出洞去。 
鄭雷一看,以為母猿發現人蹤,因愛護自己心切,不顧一切的先行衝了出去。 
此時鄭雷與母猿之間,早已有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情感,他後發先到,從三猿頭上腰身飛過,搶在母猴前面,首先衝出洞外。 
原來洞外還有一間洞室,但是空空的,什麼都沒有。這洞室比前洞路小,但卻精美極了。 
這洞壁上亦刻了許多神像,這些神像刻得比前洞更有說不出的神妙,看起來氣勢雄偉,莊嚴凜凜,又使人有千變萬化,不可捉摸之感。 
除神像之外,比前洞更不同的地方,是洞頂和神像空隙的地方,都刻滿了宮殿,或佛寺纓絡形的很有規律的圖案。 
在圖及神像間還嵌滿了紅藍黃綠,晶瑩乳白的各種寶石,最大的幾乎有嬰孩拳頭那麼大,簡直是絕世珍品。 
他們就好像到了月宮寶殿,瑤池仙境,鄭雷被驚楞得目不暇接,三猿則雀躍呼叫著。 
鄭雷看了好一陣,覺得這洞室內,似乎只有他們來時的這一條出路,但從石壁上的壁刻圖案,雖然看出有兩道門的圖形,無奈石門緊閉,他走過去運功猛推,亦未撼動分毫,這洞室中間雖很光滑平坦,什麼也沒有,但對他們來時的洞口,卻有一張凸出石壁的供桌,其實就是一個石台,雕刻成供桌的模樣。 
石供桌上有香爐,燭台,木魚,古罄等,這些東西遠遠看去,好像都是鋼鐵所鑄,在這些東西的前面,好像是擺架果的瓷盤,這瓷盤是空的,但看來應該是五隻,而現在石桌上只有四隻,獨缺正中的一隻。 
鄭雷走前去一看,簡直如雷轟頂,不由大吃一驚。原來四隻瓷盤都跟他包袱中的那一隻,完全一模一樣。 
他摸摸桌上的香爐瓷盤等,似乎都能搖幌得動,但就是拿不起來。 
鄭雷趕快把包袱解下打開,取出瓷盤,照著其他四隻瓷盤的方位,往正中有放瓷盤痕跡之處,平平的放了下去。 
母猿立即率領兩小孩,嚴肅而莊重地跪到石桌前,連連叩拜不已。頓時這洞室中,起了一陣不可名狀的變動。 
一陣陣佛光閃爍,樂聲四起,清香四溢,彩霞繽紛,連鄭雷亦感目眩心亂,就好像到了玉皇大帝的天宮裡一樣,簡直有不知自己身在何處之感。 
當一切都停止的時候,洞室中感到格外的光亮,樂聲亦還隱約可聞,而洞室中亦多了三個石門。 
鄭雷先跑到石桌右面石壁開啟的洞門口,向裡面一看,裡面是一間無路可通的石室,石室中的石床上盤坐著一個骷髏,骷髏懷中還抱有一具「琵琶」。 
此時鄭雷急急要尋路出洞,去找嬌麗絲,想教她來洗「陰陽泉」,所以他一看這室中無路,又跑到石桌的左邊洞門去看。 
左邊門內也是一樣,就是骷髏似乎沒有拿什麼東西,他也來不及看清,就往石桌後面的洞內閃身而入。 
他進去不久,又匆匆跑了出來,三猿已站在桌邊,他走到桌前,將他剛放下的瓷盤,從桌上拿起,立即如剛才那樣,一陣閃光音樂起處,三個洞門關閉,又恢復了原狀,只剩他們來時的洞口了。 
鄭雷知道了這瓷盤的奧妙,又重新把瓷盤放下,揮手叫三猿走進中間石洞,不到三丈,抬頭可以看到頂上好像是一個井口,井外正是暗色朦朧,看來天亮不久。 
一人三猿先後相繼躍出,原來這出路不是一口井,而是一株中空的大松樹,這株松樹枝繁葉密,雖然中空,竟然仍欣欣向榮。 
鄭雷等跳下大樹,這大樹原來是在一座密林中,這地方真是隱密,要找這樹還真不容易,鄭雷取出首,為了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他跳上樹枝,刻上了一個記號。 
他為了要尋找出林的方向,又繼續縱身到樹枝梢頭,向四周打量。 
他縱目望去,就在西北方,大約總在數十里之遙,有一座高聳而濃霧迷漫的山峰。 
他一擊掌,暗道:「這不是那座小人國後山,取雙頭蛇酒之處,所看到的不是龍虎山的最高峰嗎?」 
鄭雷這一高興,看三猿早已躍上,蹲在他身旁,亦在模仿著他學擊掌。 
他想:「龍虎山朝南是前面,我只要偏北繞過後山,就可到嬌麗絲那裡了!」 
鄭雷一揮手,帶領著三隻猿猴,就在這林中的樹梢上,縱跳如飛,疾往龍虎山方向奔去。 
約里許,他們出了密林,鄭雷再回頭默記了樹林的方向和形勢,看看四周的景物,然後才直向北奔進。 
在他們離龍虎山高峰不遠時,鄭雷非常機警,他惟恐給蒙面人發現,所有盡量隱藏身形,緩緩前進,並不時遊目四顧,凝神傾聽。 
幸而靠後山這面,亂石嶙峋,叢草沒人,他們正好藕此掩護身形,從荊棘叢草中開道前進。 
「喲!」鄭雷不禁驚呼出聲,一個黑影向胯間撲至,鄭雷扣指輕彈,原來是一隻被驚亂撲的野兔,鄭雷笑了一笑把野兔拾交身後的母猿。 
於是,鄭雷又不由想起嬌麗絲所講的雙頭毒蛇,正是此山上所產,他又回身示意三猿,要它們小心注意。 
他們又走了不久,鄭雷琢磨著大約不遠,就能看見嬌麗絲埋藏蛇酒的小屋了。 
倏然,他從叢草中看去,遠遠有銀光一閃,他悚然一驚,似乎有預感將有驚人的大事發生, 
他們迅即停身在叢草中不動,鄭雷惟恐小猿搗亂,乾脆把兩隻小猿點了穴道,放在地上,母猿先是驚詫,後來鄭雷連連往草外指劃,母猿似乎才明白過來。 
片刻,前山一個銀色閃閃的高大身影,快若脫兔,直衝著後山奔來。 
鄭雷大吃一驚,心道:「這不是神龍行雲是誰?」 
他想:「我如果要被神龍行雲發現了,我這探路的秘密,他一旦知道,必然先行有備,我豈不前功盡棄?」 
他又想:「而且自己還決不是神龍行雲的敵手,如一旦自己遭到不幸,三猿難保不會洩漏這條暗道的秘密!」 
但他一回首,立即接觸到母猿那一對善意而信賴的火眼,他對這一隻母猿,與自己相處幾日之中,能如此善解人意,他對它已經有深厚的情感,抬起的手不由得緩緩落下。 
他再往外望去,一看神龍行雲在離他們四五十丈的地方,似徘徊又似在等待,看來顯然有點急促不安。 
鄭雷再看看其他地方,並沒有什麼發現,看來神龍行雲竟然是一人獨自到此。 
鄭雷暗忖:「他到此作甚,既不像視察地形,又不像佈置什麼,難道他到此獨自深思,準備作什麼重大決定。」正思念間,後山往嬌麗絲那方向,有了一會一個宮裝女子飛奔而來,雖然其打扮不像人,但一塊黑巾蒙面,卻看不見她廬山真面目。當那宮裝蒙面女子,看到神龍行雲時,突然慢慢的向神龍行雲走去。 
鄭雷一怔,以為這宮裝蒙面女子,與神龍行雲在此約鬥。 
但從兩人相向,一步一步接近的情形看來,轉眼之間,鄭雷在心中想了好幾種可能,可是都覺得與他們二人目下情形無法吻合。 
鄭雷始終想不出這一男一女,在這人跡罕至之處,是為了什麼? 
他的一顆心突然怦地一跳,原來他看到神龍行雲一伸手,想這魔王還會有好事,必然要驟下殺手。 
可是,他緊張之情,眨眼間就鬆弛下來,原來,神龍行雲這伸手,沒有絲毫運用功力的跡象,只好像常人舉手要撫人肩臂一樣。 
雖然如此,而蒙面宮裝女子,仍向後一讓,神龍行雲亦沒有趨前的表示,自然的垂下了手。 
可惜鄭雷離他們太遠,而且兩人又都蒙了面,無法猜測他們這一動作之下,是敵意,還是善意? 
停了一陣,看樣子他們似已開始交談,但鄭雷離得太遠,他們說話的聲音,根本無法聽到。鄭雷只能從他們站的姿勢,和手足的動作猜忖,先還談得和平,後來看去好像已開始爭論,因此說話的聲音較高,零星地聽清幾個字。 
「十餘載,……冤仇……悔不……」「此心……日月……可表…」 
「目前如何……助紂……」「悉聽尊便……」到他們兩次對答,一顆心幾乎要脫腔而出,他心中在不斷的祈禱,但願這女子的聲音,僅是相似,千萬不要是他想像中的那人! 
他們似乎從爭論,而又變為和平談判,他們漸漸的走近了,近得來就像一對情人唧唧細語。 
片刻,女子突然高聲尖叫:「殺人是誰?」她倏的後退兩步。 
神龍行雲垂首不動,顯得毫無凶殘之氣,聲音細弱道:「你明知故……」 
宮裝蒙面女子,突然一蹲身,長袖揮掃,勁風四起,纖纖玉手,宛如蘭花朵朵,柔美玉柱,拂掃而出。 
鄭雷暗忖:「這女子也太膽大了,在這魔王面前,居然自不量力,搶先出手,豈不是自討苦吃?」 
但是他立即又想,「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這女子如沒有可憑藉之處,決不敢太歲頭上動土,我該有場大戰看了。」 
殊不知,神龍行雲毫無還手之意,女子雙手堪堪要拂中他要穴之際,突然收勢遲立,似有不勝淒愴嬌羞之情。 
又過了一陣,神龍行雲輕輕摟宮裝女子的纖腰,那女子似亦不拒,二人背著鄭雷坐了下去。 
由於叢草亂石的遮掩,鄭雷只能隱約看到他們兩顆緊緊相依的頭。 
鄭雷有點好笑,這兩人年紀都不小了,難道還跟小兒女談愛一樣,一時笑,一時哭不成? 
他靜靜的等了不久,見神龍行雲和那女子已經顯得和好如初的縱身躍起,二人分別離去。 
就在那女子一轉首之間,鄭雷頭皮發麻,四肢癱軟,險些就暈了過去。 
原來鄭雷已經發現,這女子正是他先前猜想中的那人,一切一切,全相似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