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十艘獨木舟作穿梭似的飛快滑行以後,即秩序井然的排成兩個大小一樣的心形。歌聲抑揚而起,這歌聲好像從天宮飄飄而下,又好像從海底仙山冉冉而上,繞湖不絕。 
二人聞聲而驚,簡直大出意料之外。 
這歌聲是女聲主唱,男聲附和,想不到這些高手中,卻有半數是女子。 
這是一首情歌,歌詞雖然聽不全懂,但濃重的抒情音韻,使得人一聽即能深深感受,就好像水面上排成的兩顆心一樣,似乎是一對男女訴說衷清。 
一顆心不動,另一顆變成了一枝箭似的隊形,穿過那顆心的中央。 
歌聲變得極為抑揚,是正像一箭射中紅心,兩心相印,兩情歡樂,載歌載舞的情景響澈湖面! 
箭形的船隊,又在緩緩交換隊形,它在心形船隊的中間,排列成一個稍小心形隊形。 
兩心相合,互訂白首之約,歌聲又唱出海枯石爛,此情不變的韻味! 
數十艘獨木舟,正緩向岸邊歸去,約有百名男女,跳向岸邊,猛然將火把回擲入湖裡,「嘶嘶」連響,全島又變成一片漆黑,眾男女亦隨著黑暗消失了他們的身影。 
稍停,即再也聽不到任何動靜。 
鄭雷同方芳已經接近了岸邊,鄭雷在女魚王頭上,輕輕撫摸,並娓娓向其致謝,兩人離背飛起,落在岸上。 
然後,二人向右面湖岸掠去。 
相距數十丈,耳聞傳來喁喁私語聲。 
這聲音不需要詞句,一聽就知道這是震人心弦的情人的私語。 
「嘖嘖」的吻聲,「吁吁」的氣喘聲,呻吟著的呼叫聲……這些醉人的聲音,交熾成一片迷人的樂曲。 
在朦朧的月光,煙波映照,他們看得很清楚,在草地上、在樹下,在沙灘上,全躺臥著一對對男女,衣衫零亂,交頸而眠。 
方芳一看如此,趕忙回過身來,不敢正視。 
鄭雷暗忖道:「也許島上風俗如此!」 
二人躊躇不敢前進,只得輕輕地從後退。 
「小飛龍!」 
鄭雷四周看看,這是哪兒傳來的聲音?又是一聲「小飛龍!」鄭雷震了,方芳楞了!這孤懸湖中的小島,為何有人認識鄭雷?二人只見前面一對紅衫男女,慢慢的在向足前滾來。 
鄭雷驚叫道:「是你們?」紅衫女子急道:「你們快逃!」 
鄭雷同方芳蹲下身道:「為什麼?」 
紅杉女子回頭看看那些男女,緊張地道:「快逃,晚一點就來不及了!」 
二人看看那些男女,且在開始整衣衫,並無可驚之處,為何紅衫女子如此驚惶,要他們快逃呢? 
鄭雷道:「你們為什麼不逃?」 
紅衫女子道:「這兒是情人島。」 
「噢!」鄭雷同方芳不由的同時驚噫出聲。 
「情人島」驚人的傳說,使得二人不得不震驚。 
在江湖已傳言,誤入「情人島」者,從無生還,必遭慘死。 
鄭雷正想再問,抬頭一看,一個個半裸土人裝束的男女明槍執劍,已經團團把四人圍住。 
鄭雷同方芳和紅衫姊弟都站了起來,鄭雷在想:從他們剛才的水上功夫看來,要想應付這近百人圍攻,倒真不是件易事! 
其中一個中年男子用刀一指紅衫姊弟道:「你們這一對閃開。」 
鄭雷奇怪,這些島民為何不殺紅衫姊弟?難道這姊弟亦是這島上之人。 
紅杉姊弟躊躇著並未離去,那中年男子用刀一指鄭雷和方芳,又指指遠遠的一些大樹上道:「如果你們想獲得全死,就傚法他們,不然,你們連一根骨頭都不會完整。」 
二人向他指的樹上一看,不由毛骨悚然,這兒哪裡配稱「情人島」,簡直是地獄魔窟。 
在那些樹上吊著十幾個風乾的屍體有土著島民的服裝,也有外來的武林人物模樣,每一具屍體都是用一根粗繩打一個活圈,看來是那些死者自己用脖子套進活圈吊死的。 
鄭雷面對這個中年人的話,倒不覺得生氣,而方芳則不然,早已沉不住氣,「嗆啷」一聲,寶劍從腰中出鞘在握。 
鄭雷知道,這不是硬闖硬殺所能解決的事。 
紅衫姊弟他們都不殺,大不了他們不慎犯了什麼島規,只要鎮懾有方,慢慢再加以解釋,才是善策。 
鄭雷輕聲道:「姊姊,不要亂來!」 
這一聲音雖小,但百十男女全聽到了,百十男女連紅衫姊弟在內,全怔怔然愣住了! 
鄭雷大感驚奇,他決然想不到這一句簡單話,卻收到了如不此意料不到的效果。 
鄭雷回眸看看方芳,才恍然大悟! 
原來方芳還是女扮男裝,還穿的一身濕淋淋的文士服,頭上扎的一塊懦巾。 
鄭雷覺得好笑,怪不得他喊方芳叫姊姊,別人都驚愕得瞪眼看著。 
那個中年人又任大聲吼著:「把衣服脫下。」 
士可殺而不可辱,方芳乃一個女子,怎麼能當著這麼多人脫衣服,這些土人,簡直不講道理。 
那中年人以目示意,周圍站出來四個極為健美的半裸女子,他又吼叫道:「把她的衣服脫下來!」。 
四個女子,把刀入鞘,慢慢的走向方芳。 
鄭雷一看,這不像要殺人的樣子,拚命叫脫衣服幹嗎?他輕聲與方芳道:「姊姊,你就把外衣脫掉,等一會打仗時方便一些。」 
方芳把寶劍往地上一插,柳眉倒豎,四個健女子全膽怯地站住了! 
方芳生氣地迅快的就把外衣脫掉,露出了一身翠綠緊身女子勁裝。 
百十個土著男女,「轟」然一聲呼叫,跳躍而起,在半空揮刀亂舞。鄭雷方芳和紅衫姊弟全緊張起來了! 
都以為大戰終於爆發,百十個男女顯然就將齊攻而上。 
久之他們先是一陣揮刀亂跳,後來就變成整齊步伐的載歌載舞,圍著他們四人,直打圈圈。 
鄭雷方芳簡直是莫名其妙? 
鄭雷輕輕問紅衫少女道:「姑娘,這是怎麼回事?」 
紅衫少女凝眸一笑道:「這位姊姊為何女扮男裝?差點把人急死了!」 
鄭雷道:「姑娘,此話何意?」 
紅衫少女道:「我先到此半日,據我所知道,這兒不殺成對的男女。」 
鄭雷嗯了一聲道:「對,這倒是名副其實的情人島!」 
方芳道:「那些吊死在樹上的人,是為何?」 
紅杉少女道:「這我不知道,誰敢問這種事情!」 
鄭雷道:「請教姑娘芳名?」 
紅衫少女道:「我叫紅姑,今年十六,這位姊姊……」 
鄭雷緊接著道:「她叫方芳,今年十七。」 
紅姑道:「原來是方姊姊,這是我弟弟紅孩兒,今年十三。」 
鄭雷奇怪道:「你們姓紅?」 
紅始道:「這是我們的小名,爸爸媽媽從來不許我們使用真名。」 
鄭雷暗忖;「方芳不肯說出媽媽是誰,紅始姊弟連個真實姓都沒有,江湖風險,難道使得這麼些人都隱姓埋名,不敢堂堂正正做人麼?」他不禁感慨萬千! 
鄭雷問道:「紅姊姊,你們到此何事?追蹤你們的兩位大漢呢?」 
這一問,可把紅姑姊弟問得淚眼盈盈,紅孩兒止不住飲淚暗泣,紅姑道:「三年前我爸爸失蹤,三月前我媽媽出來,說是到鄱陽湖來尋找爸爸,但不知在鄱陽湖何處?我們亦是遇風沉船,無意中飄來此處。」 
方芳道:「紅妹妹,你在這島上打聽過沒有?」紅姑點點頭道:「問過一二人,問不出一點端倪來!」 
此時,島民們歌舞已畢,那中年人上前抱拳施禮道:「閣下等駕臨敝島,島主不勝歡迎,請隨在下前往一見敝島島主。恕在下先前禮貌不周!」 
鄭雷心裡正有著兩大漢所說的「島主」的疑團,這兒既有島主,去見見何妨,於是立即還禮應允。 
中年人在前,鄭雷四人在後,其餘島民則在後井然有序的隨同前進。 
過沙灘,繞過島的最有端,四時有不謝之花,八節有長春之草。靠山近水之處,竹林茅舍,雞犬相聞,是一片不小的村莊。 
一個健美女子,首先奔前而去。 
鄭雷等穿過村莊,夜闌人靜,不見一人,在山巖間,一排樓台亭閣,在月光下看起來,更顯得巍峨雄偉。 
中年人領著走上數十級白石階梯,剛剛階梯走完,鄭雷等驚愕得踟然而立,把身後的諸人,全阻住不得前進。 
中年人已經走了好幾步,才回身發現這情形,又笑笑地候著鄭雷,他以為他在欣賞這階前的雕刻傑作。 
原來在鄭雷面前,又是一幅兩丈方圓的石刻「神龍行雲圖」! 
鄭雷受驚愕之後,越想越可怕,全身都微微顫抖。幸兒是夜晚,沒有人發覺,他在想:「這神龍行雲太可怕了?幾乎無處不是他的魔影!」 
難道這島主就是「神龍行雲」? 
鄭雷一想到「神龍行雲」,不由抬頭瞬目觀望。 
「太真宮」赫然三大字出現眼前! 
這「太真宮」雖然高大雄偉,但色彩結構,看起來卻非常柔和。 
而且顧名思義,這「太真官」亦不像是「神龍行雲」這種魔王居住之所,難道島主是一個女子不成? 
「噹!」一聲雲極長鳴,鄭雷從幻想中驚醒。 
宮門大開,十六對宮女,手執宮燈,擺隊而出。連嚮導的中年人,似乎亦感到驚訝不已,退回幾步,輕輕告訴鄭雷道:「島主破例出迎!」說罷,他立即退至鄭雷身後。 
鄭雷小小年紀,哪裡見過這些場面,而且中年人又告訴他「破例出迎」,使得他趕快拉著方芳紅姑,站在一起,一方面壯膽,一方面準備共同應付,以免失禮。 
十六對宮女提宮燈排列整齊,又是十六對男童,各執一對對刀槍釜鉞而出。 
然後是八名半裸披綠紗少女們,簇擁一個美艷絕倫的中年婦人,婀娜而出。 
中年人在鄭雷身後輕聲道:「島主駕臨!」他率眾男女匍匐在地。 
鄭雷等四人,雖未拜倒,但亦排列整齊夕抱拳低頭恭迎,朗聲道:「在下小飛龍鄭雷等,承蒙島主厚愛,破倒出迎,當面謝過!」 
方芳在想:「島主是一個女人,竟有如此威儀,真令人敬佩!」島主輕啟朱唇,聲似銀鈴道:「果然是你,免禮請進。」 
鄭雷微微一怔,心想:「她難道早知我要來?」 
她難道早就認識我不成? 
鄭雷一聲:「謝謝島主。」即與方芳在前,紅姑姊弟在後,登上石級,隨在島主之後,進入「太真宮」。 
「太真官」美輪美奐,進宮門,穿過一條蚌殼鋪成飛鳥游魚的迴廊角道,然後繞過「長生殿」,到達「九華宮」,「九華宮」顯然是島主休憩之所,裡面陳設,極盡巧思,檀木桌椅,金鼓銀屏,珍珠垂簾,琴棋書畫,琳琅滿目。 
其中一幅「小玉報雙成」和「蜀裳仙舞」圖,最為出色,令人百看不厭,不忍離去。 
島主揮手叫幾名官女離去,然後把鄭雷拉在身邊分別坐定。 
島主仔細端詳鄭雷久之,玉手輕輕撫其頭額,一股孺愛之情,使得鄭雷深為感動,不禁倚在她的懷中。 
島主長歎一聲道:「真不愧鄭家之後!」說時她竟然熱淚盈眶,難以制止,撲籟而下。 
鄭雷怔怔然不知所措,他立即垂手而立,肅容言道:「島主是在下何人?」 
島主哽咽道:「我是你的姑——姑媽!」。說罷即抱住鄭雷痛哭出聲。 
鄭雷跪在地上,扶在姑媽的懷中哭了,方芳和紅姑姊弟亦在不斷的擦拭眼淚。 
鄭雷嗚咽道:「我以為在這世上我已經沒有親人了,想不到還有您姑媽!」 
島主哽咽問道:「你爸爸呢?」 
鄭雷硬咽道:「他已經死了!」 
姑媽哭道:「他死在何處?怎麼死的?」鄭雷即將他們生活在「翡翠谷」,兩月前父親如何自殺,發現「神龍行雲圖」,及自己兩月來追蹤「神龍行雲」等事情,娓娓道出。 
島主道:「你能確定你父親是自殺?」 
鄭雷道:「當時我查驗再三,沒有發現被人殺害的痕跡。」 
島主又道:「你能確定你父親自殺一定與神龍行雲有關嗎?」 
鄭雷點點頭道:「不管是父親看見神行雲圖才自殺,還是死後才留下的神龍行雲圖,我想不論如何,神龍行雲與父親的死都有密切關係。」 
島主微點螓首,覺得鄭雷說得很有道理,她突然問道:「你媽媽沒有同你們住在一起?」 
鄭雷痛哭失聲道:「我從來沒有見過我媽媽!」 
島主又搖頭長歎道:「唉!她始終沒有回來!」 
鄭雷道:「姑媽,你是說誰?」 
島主道:「我是說你媽媽!」 
鄭雷急道:「我媽媽是誰?」「她到什麼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