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經過了這場危險,不但沒有怯意,反而有勝利在握的雄心。 
二人飽餐乾糧以後,又繼續上道。 
這一次上山之路,除野草沒徑外,走了四五里,俱無發現。月黑星稀,山風呼嘴,既淒涼又寂寞! 
他二人走了里許,在前面走的鄭雷突然伸手攔住方芳,驟然有了不平凡的發現。 
鄭雷壓低了嗓子指著前面道:「姊姊,前面何來的燈火點點。」方芳伸長脖子,注視著前面,在百步以外,果然有數不清的燈火,晶瑩閃亮,明滅不定!老樵夫明明說過,此地無人,然則何來燈火? 
方芳驚訝道:「弟弟,你看那些燈火會動。」果然千百盞燈,就像浮游空隙,隨風搖幌。 
二人掠空而前百步,僅不過兩個縱身,已然到達。二人停身一看,不禁大吃一驚!「燈」仍然在百步,與剛才發現時完全一樣!二人驚奇中,又是兩個縱身。 
已經前進兩百步了,但是,「燈」仍然在不可捉摸的百步之外。 
二人在黑暗中拉了拉手,互相緊張地叫了一聲:「姊姊?」「弟弟!」 
二人本有一種飄然和幻滅的感覺,就像升到三十六天外,進入太虛幻境似的。 
但經這一拉一叫,他們又有了現實的觸覺。 
鄭雷道:「姊姊,這是什麼道理?」 
方芳道:「這不是魔燈,就是鬼火!」 
鄭雷道:「管它是什麼,姊姊,你在這兒等等,讓我先去看看!」 
鄭雷一式「飛龍身法」衝霄而起,人突然縮成一圓球,以快捷無比的速度,翻滾而進。 
這一滾幾乎就是百步不墜。 
鄭雷剛一落地,又一點足,人又如飛龍騰空而起,只見他已經衝進燈陣,明滅的燈火,顯得更加閃爍不定。 
飄浮的燈,看來似乎飄浮在鄭雷周圍,魔幻隱現。 
方芳這一驚,立即飛起,一抹黑影,直隨鄭雷之後追去。鄭雷聽到方芳追至,已然停了下來。 
當方芳追到時,不禁大失所望,原來她緊張了一場,飄浮不定的燈,看起來還仍在百步之外。 
方芳剛一停下來,就生氣地道:「這是怎麼回事?我非要追上這燈不可!」她野性大發,仗劍就往前闖去。 
這一次沒有兩個縱身,她果然已闖入燈陣,只見她在燈中一劍一劍的刺出。 
方芳這一舞動,鄭雷在外面看來,又產生了蔚為壯觀的奇景。 
方芳一劍刺去,一燈劈為二,二變四,四變八,一時之間,千百盞燈,變為了千萬盞燈,美者極美,奇者極奇,鄭雷惟恐方芳有失,立即飛身進陣。 
此時,方芳已經奮不顧身,氣氛難忍,又前進了數十步,搶著一柄劍亂砍劈,舞劍如輪,呼呼風響! 
鄭雷此時已經看出這燈的玄妙,趕快躍身而前,拉住方芳道:「姊姊!往手。」 
方芳停止下來。 
鄭雷突然指著地上道:「姊姊你看,走,還不快退出!」 
原來滿地躺著白森森的一具一具的骷髏,還有新死不久,被拉扯得血淋淋的屍體,屍水橫流,臭氣熏天,令人噁心不已。 
這些飄浮的「燈」,正是這些骷髏發出的鬼火。 
鬼火,骷髏,人就好像走進了鬼魂世界,不禁機伶伶冷戰連連! 
除了這些死的屍體和骷髏以外,這地上還有蠕蠕而動的怪物,鄭雷看清了這怪物是什麼東西時,簡直嚇得亡魂喪膽,連動亦不敢動。 
這屍體骷髏間,有駭人聽聞的兩種怪物。 
一種是天上飛的,一種是地上爬的。 
天上飛的是「九頭鳥」,地上爬的是「食屍獸」。 
九頭鳥,一個身子九條長頸九個頭,羽毛呈黑褐色,翅展甚大,凌空飛動宛如大鳥。 
但飛動時,因九個頭各奔前程,所以把一個身子扯得血淋淋,此血奇毒,滴在人身上,立即中毒而亡,屍體迅即腐化。 
食屍獸專吃腐爛人屍,因性之怪,故其長得亦怪,其形狀龜頭蛇尾,而身子則像晰踢,四足卻像袋鼠,後腿特長,善站立跳動,跳動時模樣之怪,令人一見就會背上發涼。 
這兩種東西在一起,相互狼狽為奸,其毒狠無比。 
人如果被九頭鳥滴血而亡,卻正好飽食屍獸的口吻。 
就在這時,九頭烏正發出嗚咽淒號,一隻隻振翅欲飛。 
這千百隻九頭鳥,如果一旦飛起,就是大羅神仙,亦難逃中血毒斃。 
方芳只感到這兩樣怪物,看起來令人非常討厭和噁心,她只是懷疑,為何鄭雷起先退出,現在連動也不敢動了! 
她道:「弟弟,我們能否死裡求生?」 
鄭雷緊張至極,沉聲道:「別吵,它們一飛起,咱們就完了!」 
方芳長劍一掄道:「趁它們尚未飛起之際,先殺它個痛快!」 
鄭雷趕快拉住她道:「千萬使不得,你無法一一除去它,它們只要有一滴血濺在我們身上,我們就必死無疑。」 
方芳道:「那我們趕快退回。」 
鄭雷道:「它飛起時,羽翼蔽空,我們跑得過它?」 
方芳道:「難道我們坐以待斃?」 
鄭雷手一指道:「天無絕人之路,你看!」 
就在他手一指之際,千百隻九頭鳥,有的已振翅飛起,有的九頭鳥你拉我扯,正掙扎著要飛起。 
血雨腥風,千鈞一髮! 
就在此時鄭雷早已發現前面丈餘處,有一座山神廟,與第一次所見山神廟,形式完全一樣。 
鄭雷以「太上神功」護體,拉著方芳快速絕倫地雙雙衝入山神廟內。 
山神廟雖不大,但足尚可容兩人藏身,躲避九頭鳥的奇毒血雨。 
九頭鳥見他們二人躲在廟中,鳥性通靈,似乎全體都在發出憤怒的鳴叫,聲音的淒愴激烈,令人毛髮直豎。 
所有的九頭鳥,鼓翅成雷,似乎全都集聚在小廟上空。 
鄭雷把方芳擠在身後,輕聲道:「姊姊,它們就將發動慘烈的攻擊了!」 
方芳道:「我來對付它。」 
鄭雷道:「妹姊的劍,擋不在它們的奇毒血雨!」 
倏然鄭雷一聲驚叫道:「來了!」一隻大若蒼鷹的小九頭鳥,對準廟門就衝將過來。 
它衝過來不要緊,它九頭亂撞,就想把毒血撞灑入廟溝,襲擊鄭雷二人。 
鄭雷左掌右指,左手推出「太上神功」,以勁牆堵住九頭鳥的襲擊,右指「混元指功」同時彈出。 
「吧噠」一聲。攻來的九頭鳥,應指而亡,墜落廟前。 
戰端一起,群鳥悲鳴,不但九頭鳥蜂擁而飛,連食屍獸亦跳躍撲來,將小廟團團圍住。 
鳥獸群起迎門攻到,一時之間,死在鄭雷掌指下的不計其數。 
血肉滿地,奇臭無比! 
眨眼之間,鳥獸傷亡過大,改從側後攻擊,小廟雖然是青石砌成,但也震得小廟搖搖欲墜。 
明知它們推不倒,啄不爛,但每一陣悲號,有一陣響動,就不由使人懸心吊膽,以為小廟就要倒塌! 
「嗚」的一聲,一隻宛如大鵬的老九頭鳥,他聰明之極,行側面斜衝過來,避開了鄭雷的掌風,翅膀強力的從廟頂右角掃過。 
「轟隆」整塊青石的廟頂,突然飛起,眼見就要被揭開去「噗噠」一聲,廟頂因揭起不高,頓又恢復了原狀。 
但那只九頭鳥,直是老奸巨猾,照樣又回頭斜衝而至。 
血雨「滴滴塔塔」的滴在廟頂上,廟簾上流下奇臭無比的毒血,幸而鄭雷用「太上神功」逼住廟門,不然擊攻的九頭鳥,飛翅扇動的風,就能把毒血吹進廟內。 
斜衝而至的九頭鳥,又將衝至,鄭雷這次無論如何不能讓它接近廟頂,連用全力,雙掌扭身推出。 
只聽一聲爆炸,九頭烏左翼的羽毛,震飛了十餘根。 
因為鄭雷的掌力不能轉彎,他雖然扭身發掌,但不敢把手伸出廟外,所以掌力只能掃中它左翼的尖端,震落了十根羽毛。 
但九頭鳥仍受驚盤旋在夜空,準備俟機再行偷襲。鄭雷這掌發過以後,頓感手臂酸麻,關節隱隱作痛。 
他以為是發掌過多,運功過度,而產生的疲勞現象。 
方芳哭在身後叫道:「弟弟!前面……」 
鄭雷一看,廟前有一食屍獸,站立如人狀,前腿抓起一隻九頭鳥屍體,對準廟門就擲了過來。 
勁風銳嘯,看來這食屍獸勁力實在可觀。 
鄭雷左臂單掌推出,擲來九頭鳥屍體立即爆炸成無數血肉碎片。 
可是,鄭雷立即皺了皺眉,悶哼了一聲! 
方芳摟抱著鄭雷道:「弟弟,怎麼樣?」 
鄭雷道:「沒有什麼,不要緊。」 
其實不然,鄭雷左臂不但更加疼痛,而且有了腫脹的感覺。 
可是,正於此時,幾乎是所有的食屍獸都開始擲屍體碎塊,同時猛烈攻擊。 
從兩側和後面擲來的,雖然不至於把小廟震垮,但從廟門前擲來的大半的九頭鳥的屍體,鄭雷見狀不得不用掌來抵禦。 
鄭雷連發十掌以後,幾乎是舉掌維艱,兩臂都腫起宛如碗大粗細。 
但是食屍獸的攻擊,方興未艾,鄭雷只得咬緊牙關,在呻吟聲中發掌。 
方芳急道:「弟弟,怎麼樣了!」 
鄭雷道:「中毒了!」 
方芳驚叫一聲道:「什麼時候中的毒?」 
鄭雷竭盡全力的又推出一掌道:「我不知道!」 
方芳道:「那怎麼辦呀?」 
鄭雷有氣無力的道:「我不行了,姊姊你亦無法逃循,我連累了你,姊姊你同我死在一起不會恨我吧?」 
方阿姨抱著鄭雷哭道:「我不恨你,弟弟我能同你共生死,我死而無怨。」 
「砸」的一聲,鄭雷又身軀搖晃,兩臂顫抖著推出一掌。幸而方芳抱著鄭雷,不然這一下鄭雷就非倒地不可了。 
鄭雷忽然強打精神道:「姊姊,有了!」 
方芳哭道:「弟弟,什麼?」 
鄭雷道:「快,我懷裡有一個小一點的瓷瓶,你快把裡面的藥丸倒幾粒給我吃。」 
方芳依言在鄭雷懷裡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六七粒黑藥,一股清香撲鼻,然後放入鄭雷嘴裡。 
鄭雷一邊仍竭力發掌,一邊用津液慢慢吞下。頓刻,鄭雷呻吟立止,精神為之一振。 
方芳道:「弟弟,好一點?」 
鄭雷勉強振作精神道:「好得多了。」 
但是,這句話只不過安慰方芳而已。 
鄭雷吃下的丸藥只不過是一種止痛劑,而不是一種解毒劑,所以鄭雷明知只能治表,不能治本,藥性一過。後果更不堪設想。 
鄭雷此時也只好拖一時算一時,苟延殘喘而已。 
食屍獸的攻擊,仍激烈不停,鄭雷腫大的兩臂,雖然遲鈍一些,但因腫痛已正,所以連發掌,仍然可以應付。 
天已經微露曙光,這最長的一夜,真是不容易煎熬。 
天已經大亮了!鄭雷又發了數十掌,一看兩臂不但腫脹,而且已經發紫,疼痛又起,宛如刀割針刺,鄭雷額上大汗直滾!兩眼翻白!身軀又搖搖欲倒。但是,他仍然緩緩的一掌又一掌的推出。 
這時的發掌,已經不是為抵敵而發掌,似乎已經神志不清只是一種下意識的慣性作用,有敵無敵,照樣發掌而已。 
方芳用力抱住他,一看他這種亡神失志的情形,只是哀哀哭泣,早急得沒有了主意。 
方芳只哭聲地連連呼叫:「弟弟!弟弟!你不能死。」 
鄭雷倏然一振,方芳說得很對,自己大仇未報實在不能死。 
他兩眼用力一睜,湛湛精光外露。 
正於此時,一隻九頭鳥的屍體,迎面擲來,已經飛進廟門,一股勁風,吹動了方芳失神的驚覺。 
「呀——」 
方芳一聲駭極拖長的驚叫,使得鄭雷意念頓蘇,雙掌「嗖嗖」的推出。 
不但把九頭鳥屍體整個推出廟外,而且一連串的爆炸,炸得屍體無影無蹤。 
方芳一看鄭雷求生慾念又熾,人已經能勉強坐穩,她立即又從瓶中倒出最後的十餘位丸藥,放在掌心。 
她將將要餵進鄭雷嘴裡,哪裡知道,說時遲,那時快,一隻食屍獸見有機可乘,騰身跳起,直撲進廟門。 
方芳驚慌失措,九藥打散一地,抓起寶劍,一劍就刺進食屍獸的胸膛。 
糟了,就在這同時,數十隻食屍獸,同時蜂擁撲至。 
幸而廟門小,獸多反而擠不進來。 
鄭雷竭盡餘力,雙掌猛力推出,總算把食屍獸全部震出廟外,炸裂橫死,慘斃當場。 
但是,這一掌以後,鄭雷再已支持不住,一頭栽倒在供桌上面,把石香爐石燭台,推得轉動起來。 
一陣軋軋機聲,小廟天旋地轉起來。 
方芳仗劍全神注視廟外,亦為這突變驚覺。 
「轟隆」一聲巨響,整個青石的廟頂,終被九頭鳥沖塌,飛滾在一丈餘開外。 
廟內陡然一亮……奇毒血雨如傾盆瀉下…… 
鄭雷與方芳在山神廟中堅持一夜,終於不支暈倒,小廟屋頂被九頭鳥揭去。奇毒血雨傾盆而下,不要說中一點一滴即能毒發身亡,就是水,一時三刻亦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