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芳跟她媽媽學習武功,唯獨一套「正反劍法」,方芳學得有精到之處。 
這套劍法,每一招都是兩式,不是先反後正,就是先正後反,令敵人不易識別,防不勝防。 
方芳大叫一聲「神龍行雲看劍」以後,六個蒙面人同時一怔,方芳依然還是無法識別出誰是「神龍行雲」。 
一計不成,方芳恨不得要把蒙面人一個個碎骨分屍,方消心頭之恨;她也不管誰是「神龍行雲」,劈頭一劍「反手投雲」,一反一正,一招兩式就向近旁的蒙面人遞到。 
兩式合為一招,快得驚人,一反一正,怪得嚇人,當面這個蒙面人,雖然一時手忙足亂,未傷在方芳劍下,但一招受制,方芳得理不饒人「嗖嗖嗖」一連三劍,正正反反,反反正正,弄得蒙面人防不勝防,黑袍被挑破了幾大塊。 
方芳這套「正反劍法」,一旦施展出來,奇招怪式,立見功效,但卻惹得其餘五個蒙面人,倏然停手不戰,俱圍了上來,把方芳圍在當中。 
這六個蒙面人,都是高手,方芳一套劍法,雖然能奏效於一時,但二三十招一過,立刻捉襟見肘,有應接不暇之勢。 
鄭雷明知加上自己,這一場打鬥亦是敗多勝少,他眼看方芳危險,急中生智,他從「飛龍身法」中體會出一套「游龍身法」,兩足交錯,身如游龍,一滑溜就溜進了戰圍。 
如此一來,鄭雷替方芳牽制了一半敵人,方芳一套「正反劍法」,又聲勢大振,舞得風雨不透,奇招迭出。 
鄭雷則靠他的「混元指功」,指勁如絲,在不易覺察時,專攻敵人要害。 
就憑鄭雷和方芳兩人之力,在緊張激烈之中,總算把這場必敗的打鬥,扭轉成不勝不敗之局。 
但是,這六個蒙面人中,究竟有沒有「神龍行雲」其人?他們為何又自相殘殺?如果不是,他們為何要替「神龍行雲」背黑鍋? 
鄭雷邊打邊想,既打不贏亦想不透!時間一久,「混元指功」和「正反劍法」都漸漸失效,圈子越來越小,六柄閃閃長劍,直在二人身上要害晃來晃去,眼看非傷即亡,難逃此劫! 
倏然,鄭雷耳邊響起了極微細的聲音,只聽一個蒼勁的聲音道:「娃娃,攻他們的雙眼!」 
鄭雷一想:「對呀!我這混元指功如攻敵人的眼睛,不正找到了弱點!」 
鄭雷身法突變,一式「八方風雨」,兩手上下翻飛,五指連彈,「混元指功」如蠶吐絲,繞場施出,專攻幾個蒙面人的眼睛。 
這一下,所有蒙面人頓然有了奇異的感覺,都好像金光亂問,有無數小蟲在眼前飛舞,弄得眼花繚亂,肉眼難睜。 
如此一來,蒙面人被這幻景所影響,不免就亂了章法,雖然一時還不至於落敗,但在方芳「正反劍法」趁機搶攻之下,立即險象環生。 
六個蒙面人,突然反劍歸鞘,一律用拳封,用掌劈,聯手向鄭雷推出。 
一時掌風呼嘯,勢如排山倒海,震得殿內物件紛飛,樑柱「嘎嘎」作響。 
如果鄭雷的「混元指功」高過六人的內功造詣,則能穿過掌勢勁牆,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但是,鄭雷才不過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孺子,究竟修為火候俱不夠,所以立即變攻為守,只得靠靈巧的身法和掌法,躲閃避讓,苟延殘喘於一時。 
方芳一看鄭雷滿頭是汗,危在旦夕,心裡一急,一下從鄭雷的身影中竄出,把一套最後絕藝「俱傷劍法」陡然施出。所謂「俱傷劍法」就是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意思,一味只攻不守的打法。 
她這種豁著性命的打法,總算使鄭雷喘過一口氣來。 
一聲「轟隆」巨響,地震山搖,大殿突然從中震塌,樑柱折斷,磚瓦齊飛,塵土飛揚。 
人群四處亂竄,六個蒙面人竟趁此紛亂之際,逃竄無蹤。鄭雷大驚,拉著方勞道:「不得了!」 
鄭雷看看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鄭雷一按方芳,身形騰空而起,躍到殿簷上察看下,立即飄身落下,拉著方芳就往殿後奔去。 
跑到先前的花園中,找遍了樓台亭閣,不見一個人影,不禁跺足道:「遲了,又返了一步!」 
方芳道:「你說的是誰?」 
鄭雷道:「神龍行雲和紫雲山莊莊主呀!」 
方芳訝然道:「神龍行雲何時來到?」 
鄭雷道:「剛才大殿震塌,那不就是神龍行雲來到的徵兆?」 
方芳道:「人呢?」 
鄭雷急得直跺足道:「跑了!跑了!」 
方芳不知如何處理,只好默然不語。 
鄭雷一想,留此無益。 
乃道:「走吧,我們回香口鎮再說吧!」 
方芳點點頭,於是二人急急出廟,居高臨下看去,只見無數的善男信女,都急急下山而去。 
突然方芳尖叫一聲:「有了!」拉著鄭雷反身就向「娘娘廟」跑回去。 
鄭雷不知其所以然,莫名其妙的被方芳拉著跑,急道:「姊姊,回去幹什麼?」 
方芳道:「我們為什麼不問住持老尼。」 
鄭雷道:「問她作甚?」 
方芳道:「烏蓬船的舵把子既在廟中出現,難道她不知道來龍去脈?」 
二人三步並著兩步,跳進了大門,先往大殿一看,不見一人,然後跑到殿後,往禪堂經房尋找。剛剛走到禪堂門口,兩人登時嚇得寒毛直豎,「蹬蹬蹬」的退了三大步,呆在禪房門口。 
原來禪堂內橫七豎八倒臥了九具女尼的屍體,九顆血淋淋的人頭釘在牆上,中間又是一幅「神龍行雲圖」。他們旋又走到第二間禪房門口,更加使得她們悲憤難抑,熱淚盈眶,氣憤填膺。 
原來又是同樣的九具屍體,同樣的九顆人頭釘在牆上,同樣的中間又是一幅「神龍行雲圖」。 
他們挨房查察,一直走過九間房門,所遭的情形完全一樣,一共是九九八十一具屍體,八十一顆人頭,九幅「神龍行雲圖」。 
最後,鄭雷和方芳二人,發覺在八十一具屍體中,惟獨披紅袈裟的老尼,未遭劫難。 
這又是一件令人難以臆測的事! 
當他們失望而頹喪地走到最後一間排禪房時,不由一怔,禪床上盤膝坐定的,可不正是披紅袈裟的老尼? 
只見老尼兩手合什,雙臥低垂,似已入定,連動亦不動,好像她根本不知慘案的發生! 
鄭雷緩緩走進撣房,幾乎是一寸一分地向床前走去。離床前不遠,鄭雷向老尼施扎一揖道:「前輩,在下鄭雷求見!」良久,老尼的眼睛仍是緊閉著,連眨都沒有眨一下。 
方勞此時亦輕輕飄身而進,站在鄭雷一起,注視著老尼的變化。 
鄭雷心中暗暗稱奇,乃大聲說道:「老前輩,在下鄭雷求見!」老尼對鄭雷所說的話,猶似未聞,仍然一動不動地盤坐著。 
鄭雷一想:「我再叫一聲,如果她仍不置理,必然是驚駭過度,坐化仙逝了!」 
於是,鄭雷又道:「前輩!在下鄭雷,有事求見……」 
老尼沉聲喝道:「你知道這娃兒是誰?」「神龍行雲」吼問道:「他是誰?」這聲音不像龍吟,簡直是虎吼,聞之令人亡魂喪膽。 
老尼冷笑道:「他叫小飛龍鄭雷。」緊接著老尼又用傳音入密的聲音道:「娃兒!儘管發掌!」「小飛龍?鄭雷!」就在「神龍行雲」吃驚地自語之時,鄭雷猝然發掌,掌風如濤,破空直往「神龍行雲」胸前湧去。 
「神龍行雲」並不立即還手,一陣哈哈大笑,道:「老婆子!你想用這小娃兒做擋箭牌?哈哈哈哈……」 
他單掌緩緩推出,將鄭雷彙集了老尼的功力,硬生生地給擋了回去。 
鄭雷感到一陣血氣翻湧,眼冒金星,直想嘔吐,同時感到老尼全身在晃動,而自百匯穴導引而入的功力,亦似乎完全終止。 
如果這時「神龍行雲」再繼續推出一招半式,鄭雷與老尼均非當場斃命不可。 
然而「神龍行雲」似乎有一件大事在猶疑不決,兩眼直楞楞的盯視著鄭雷,雙掌緩緩的抬起。 
鄭雷感到老尼全身都在抖,但來自老尼手心的熱力,如長江大海裡的巨浪,綿綿湧到。 
鄭雷耳邊響起老尼微弱的聲音道:「小娃兒,快先下手為強,不然你我全難逃毒手!」 
鄭雷哪裡知道天高地厚,他就討厭「神龍行雲」凶光閃閃的眼睛,他突然雙手拖出「混元指功」,猝然而發,疾攻對方的雙眼。 
「神龍行雲」雙手一揮將「混元指功」化解於無形,鄭雷暗叫一聲「完了」!只好閉目等死。 
鄭雷閉目很久,仍沒有聽見對方有絲毫動靜,睜眼一看「神龍行雲」早已不知去向,老尼按在鄭雷頭頂上的手,亦漸漸冷卻鬆弛,只聽方芳在身後叫道:「前輩!前輩!」鄭雷感到老尼按在自己頭頂的手,已經漸漸下滑,鄭雷躍身而起,回頭一看,不禁珠淚盈眶,呆立當地。 
原來老尼為了拼出最後餘力,想欲藉鄭雷之手,以抵禦「神龍行雲」,但因行功過快,頓成虛脫,方芳、鄭雷麗人都扶不住,她已經力盡而死了。 
方芳哭了,鄭雷更加悲痛欲絕。約過盞茶工夫,二人始停止飲泣,將老尼及所有屍體人頭一一埋葬,最後他們在老尼墳前豎起一塊石碑,鄭雷沉思片刻,含淚運功就想在碑上刻字。 
以鄭雷的「混元指功」,要在碑上刻字,當然是輕而易舉的事,但是當鄭雷剛剛舉手一劃之際,他愣了! 
鄭雷這一驚駭,不免兩腳一軟,險些兒倒下。 
方芳不知其所以然,只詫異的看著鄭雷。 
鄭雷又雙指並伸,眼一瞪,疾向石碑劃去。 
石碑平滑,絲毫未見痕跡! 
鄭雷雙手頹然下垂,長歎一聲道:「完了!」 
方芳急切問道:「弟弟,怎麼回事?」 
鄭雷搖搖頭道:「我的『混元指功』無故地失效了!」 
方方驚訝地道:「是不是受了神龍行雲的一掌?」 
鄭雷提神運氣一陣之後,道:「不像是。」 
方芳道:「是不是老尼的導引錯誤?」 
鄭雷搖搖頭道:「我渾身有充沛和渾厚之力,我覺得我的內功大有進境。但是,就是施展不出來!」 
方芳道:「你再試試看!」 
鄭雷盤膝坐在地上,凝神守一,引氣丹田,心裡默念著:「沖三關,破天台、繞華蓋、退七脈……」 
當一股雄厚充足的熱流,循「衝破而退」的要訣而至七脈時,鄭雷一連念了好遍「退七脈」,忽然躍起,拉著方芳道:「姊姊,有了,原來老尼在傳我內功時,因至最後一關遇七脈時,老尼即已力竭氣餒,所以使得我全身罡氣與他老人家開頂導引而入之氣,同時停滯在七脈不前,因此,使得我的混元指功和老尼導引之內功,俱無法施出。」 
方芳惶恐地道:「弟弟,那怎麼辦?」 
鄭雷道:「因我自己無能為……」 
鄭雷話還沒有講完全,身後突然有人發話道:「小子,你退七脈,老子叫你九死一生!」此時方芳顫抖,才叫出聲,「神龍行雲!」 
方芳正想轉身還擊,忽感到平地生波,掌勁如泰山壓頂,鄭雷一陣暈眩,血氣翻湧,口噴血箭,立即倒斃當場。方芳氣急攻心,長劍出鞘,一招「俱傷劍法」中最利害一招「兩儀化太極」詭妙絕倫,快逾石火,就向「神龍行雲」疾攻而去。 
劍尖所至,「神龍行雲」早已杳如黃鶴。 
方芳一劍落空,由於悲傷氣過度,兩眼一黑,收勢不住,人亦暈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