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升上了,沿西湖的房屋這時還緊緊的關著。從清波門走出個青衣短裝的人,只有十六七歲年齡,一直朝北高峰下走去,面上沒有表情,他不時向左右望望,看到一些衛門裡的人在抬屍體! 
他走出不遠,接著清波門追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壯年叫道:「白華,你到那裡去?局主剛才徵求我的意見,說明天那趟鏢是不是要延期?」 
「我去金家莊看媽媽。大哥,你對局主如何答覆?」 
壯年聳聳肩,上前道:「弟弟,我那次作過決定來著?這個總鏢頭完全是你替大哥撐的,我是偷偷來問你呀!」 
白華看看附近無人,微微笑道:「大哥,八年前是誰將我從水中救活的?」 
「嗨,你老是提那件事幹嗎?」 
「嘻嘻,那麼大家都不許講感激的話,快回去說,明天按時起鏢。」 
「弟弟,這趟鏢要經經過幾處險地……。」 
白華擺手道:「小弟就是因為這原因才決定明天起鏢的。」 
壯年人沒話說,轉身進城。 
白華到了金家莊大門前,迎面看到戰神黃鵠,叫道:「黃大哥,星夜莊裡沒出事情吧?」 
「哈哈,老弟,令堂正在擔心你哩,大概兩面都安全,我也無須去看你了。」 
白華啊聲道:「原來黃大哥出門是準備看小弟的,那真不敢當。」 
二人進了客廳,白華見了母親,欣然請過安,又向眾人見過禮才傍著冤魂徐清風坐下。 
華夏劍客笑著道:「白華,你那鏢局沒有發現敵人吧?」 
「是的,只有西街頭利生當被搶去部份珠寶,後又被人送還了。」 
三湘神龍黃道哈哈笑接道:「不足那一家哩,除人死不能復生外,失物都完璧歸趙,總計起來有十家之多,這都是蒙面人的傑作。」五湖幫主徐濤歎口氣道:「六女三男換取金城堡和湯池莊百幾十條命也就足夠了,昨夜那場慘殺,真是江湖空前大事,我總懷疑不是蒙面大俠一干的?」 
「徐伯伯,據你老判斷還有誰呢?」 
「三丫頭,你不要故意發問,嗨嗨,長生隱士和四海蒼虯到了西湖,我伯伯也有耳聞,你這丫頭福氣好,一定得到了二老青睞,瞞的可真緊!」 
「咭咭……」 
「啊!三妹子,你真見了那兩位奇人啦?」 
「大姐姐,我當然見過囉,還有南媽媽,嗯,白哥哥,我忘了告訴你哩,那個長生伯伯就是長生隱士啊!」 
白華向她笑笑道:「我也看出點苗頭,不過不知他是誰罷了。」 
金露蓉見大家對長生隱士和四海蒼虯之出現都很驚訝,惟獨她白哥哥未表異征不禁詫然問道:「白哥哥,長生伯伯對你印象很好啊,你不覺興奮嗎?」 
白華搖頭道:「我又不想求他收徒弟。」 
金露蓉的二姐姐金露芳輕聲在南夫人耳旁道:「南嬸嬸,華弟真不深造嗎?」 
南夫人笑著輕聲道:「二姑娘,對這方面老身從不過問,白華他有他的打算,我作媽媽的管他幹啥?好歹由他自己。」 
金露芳看看她三妹,不禁在心裡歎口氣。 
白華站起向媽媽道:「媽,明天局裡要起鏢,孩兒得趕去幫忙整理雜物,你老又要單獨在家了……」 
南夫人正想開口說話,金露蓉的媽媽笑著插言道:「白華,你放心去罷,你媽我要留著作伴。」 
白華感激的道:「謝謝伯母。」 
黃道接口道:「白哥兒,老朽本不贊成你當鏢師,但既然答應人家了,也就算啦,不過,不宜長幹下去,江湖風聲已日趨緊張,這次西湖事件,可以斷言就是浩劫的開端,臨安鏢局已有禍根,遲早要遭危險的。」微一沉吟又道:「你先走罷,隨後黃伯伯派你黃大哥和徐二哥去鏢局協助你。」 
白華激動的道:「謝謝黃伯伯關懷,有黃大哥和徐二哥同行,那太好了,小侄先代局主道謝啦。」 
黃道搖頭道:「白華,這與鏢局無關,老朽與令尊有一段不平常的交情,徐伯伯也是一樣,這完全是為了你。」 
南夫人起身衽道:「謝謝黃伯伯操心。」 
金露蓉張張嘴,想開口又停住不語,這情景被南白華發現了暗地忖道:「糟了!這丫頭定會暗地跟了去!」忖著又不便出口阻止,稍一遲疑只得告退。 
金露蓉見南白華出了大門,眼睛一轉笑道:「大姐和二姐明天又要出門啦。」 
金露芬一怔道:「三丫頭,你聽誰說的?」 
金露蓉格格笑道:「黃大哥和徐二哥都走啦!」 
金露芬羞得無法掩飾,罵道:「死丫頭,你要挨打啦。」 
金露芳一瞟徐清風,似喜還羞的不敢出聲。 
金露蓉見老人家們含笑不語,一噘嘴道:「瞞啥?每次都是這個現象,你以為我不知道哩。」 
金露芳見她還不住嘴,恨恨的道:「三丫頭,白華不在家時,你只知蹲在他老地方釣魚,為什麼也不跟著走,專只爛嘴爛舌的。」 
金露蓉似達到了某一目的,趁機咭咭笑道:「跟就跟,我還怕什麼?」 
金夫人一驚道:「蓉兒,你別替我找煩惱,白哥哥過幾天就會回來的,二丫頭給我閉嘴!」 
金露芳笑道:「媽將三妹越帶越嬌了!留在家裡專搗亂,叫她出門吃點若頭難道不行嗎?」 
「咭咭,吃苦頭,誰敢給苦頭我吃?不揍他才怪哩!」 
作父親的呵呵笑道:「蓉兒,你大姐二姐出門都有事情的,你要出去幹啥,認為外面好玩嗎?」 
「我去幫白哥哥保鏢難道不行?」 
黃鵠哈哈笑接道:「嘖嘖,江湖出了女鏢師啦,男人將要下廚房羅!」 
「怎麼樣?女鏢師不是人幹的?哼,只要有本領還不是一樣。」 
徐清風逗笑道:「三妹妹最近定然得了長生老人的絕活啦,露兩手給我們見識見識怎麼樣?」 
金露蓉一撇嘴道:「不會比你差勁,我才不給你看哩。」 
五湖幫主呵呵笑道:「這才是高手不露相,蓉兒別聽你二哥的。」 
一家子吃過飯,黃鵠與徐清風進了城。 
三位老人商議防範今後的意外,都去了書房,南夫人老姊妹倆相偕進入後堂。 
廳裡只剩下姐妹三人,金露蓉怕兩個姐姐的聯合陣線,單獨笑著溜走了!誰也不知她溜到那裡去幹什麼? 
西湖四周依然很冷清,行人除有必要事外,全天沒有一個遊覽的人。這種現象真是百年難得一見的! 
一天就是這樣沉悶的過去。 
第二日的五更剛過,清波門湧出一隊車馬,每車上插了一面小旗,藍底金字,邊鑲紅色犬牙,字為「臨安鏢局」車前兩騎,車後三騎,趟子手,車把式,共計不超過十五人。 
臨安鏢局的局主「神鷲掌」林六奇,是江湖叫得響字號的好漢。「神鷲掌」在十五年前曾與華夏劍客及南白華的父親南天星同稱中原三雄,這次接的鏢是蘇「撫」交運的「官銀」,不保也不行,逼得沒有辦法推辭,否則林六奇真沒有這個膽起鏢。 
昨晚突得黃鵠和徐清風義助保鏢的消息,真是喜從天降,這才親身出馬。 
他自己陪著黃、徐兩人作押運,總鏢頭姚崇仁帶義弟南白華作前驅。 
三車五騎出了「臨安」,目標直指閩南省「延平」府。 
行未三十里,南白華輕聲與姚崇仁商量幾句什麼? 
姚崇仁即大聲道:「白華,你帶脫了東西,現在快回去拿呀,大隊要趕到富陽過夜,你就趕到富陽相會好了。」南白華撥轉馬頭就走。 
黃鵠見他回到身邊,問道:「白華弟,忘了什麼?」 
南白華笑答道:「忘了隨身日常用品,大哥二哥和局主先行,小弟趕得上的。」 
局主林六奇對他似非常愛護,哈哈笑道:「白華,沿途可以買的就無須回去拿了。」 
「林伯伯,路還不遠嘛,小侄用慣自作的,你老請先行。」 
說完一摧馬,潑刺刺的趕回臨安去了。 
林六奇哈哈笑道:「這孩子活潑極了,每次走鏢他最賣力,遇事又精靈又懂風勢,比老江湖管用多了!」 
徐清風笑接道:「可惜他不願深造,否則倒是個人才。」 
林六奇歎口氣道:「此子福氣真好,每次遇事均能避過。」 
黃鵠笑問道:「老局主,白華家傳武學不差,他不知得了多少?」 
「呵可……,老朽只見他露了一次劍法,那是他父親生平得意之學,「天星劍法」他已練得差不多了。」 
…… 
車馬繼續前進,陽關大道,衝起一股黃塵。 
且說南白華回程趕了十餘里,遠遠就發現有個少年書生,青衫摺扇,頭戴文生巾,以最快的輕功身法,沿大道林木緊趕而來。 
南白華似與常人目力有異,他看得非常清晰,認出那少年書生就是金露蓉化裝的,暗暗笑道:「小蓉,你能瞞得我嘛!我是此中老手哩。」靈機一動,將馬勒轉林內,從鞍橋取下行李,以最快的動作改扮一番,一切妥當,復出林緣。 
青年書生正在這時趕到,目眼發現南白華,不由一怔,繼而驚叫道:「啊!你是蒙面大俠!」 
南白華強忍著笑,發出沈重的聲音道:「你是誰?從何認識本人?」 
「我……在下路庸,嗯,是施學的,曾在西湖見過你打架。」 
「哈哈,那就難怪了,喂,少年人,現在江湖不大好走,像你們這種讀書人,最好不要出門。」 
「不,我不怕。」 
「哈哈,你手無縛雞之力,一旦遇了強盜歹人,那只有聽人宰割,講不怕行嗎?」 
「誰說我手無縛雞之力,我也會些武功哩,個把毛賊怕什麼?」 
南白華大笑道:「你那點武功焉能走江湖。」 
化裝書生的金露蓉噘嘴道:「你怎知我武功不高?」 
南白華笑道:「江湖成名人物,在下知道得非常詳盡,像你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小伙子,自然武功有限。」 
「比你當然比不過。」 
「那就要繼續苦練才是,怎麼樣,跟我作徒弟願不願意?」 
金露蓉沉吟道:「你有多大年齡了?」 
南白華一怔,不知她問年齡與學武功有什麼關係,笑道:「學武功問年齡幹啥?」 
金露蓉搖頭道:「當然有關係。」 
「哈哈,我有五十多歲了。」 
金露蓉喜道:「那很好,不過,我不能先跟著你走。」 
南白華聞言,正中心意,笑道:「這個由你,我也單獨走慣了,現在一言為定,也不要拜師,這就開始,現教你一套輕功身法,再教你九招劍法,差不多己夠你成名江湖了。」 
金露蓉喜得直跳腳,暗道:「這個徒弟真容易做。」 
南白華是怕她在外吃虧,是以想出這個辦法;一方面暫不透露身份,免得走漏消息使母親在家遇仇,其次則是行動方便。他看到金露蓉眉飛色舞,不禁暗笑不已。 
金露蓉催道:「蒙面師傅,你貴姓呀?能不能揭開面罩給我看看呢?」 
南白華故意沉聲道:「為師從不姓報名的,面罩更不能取下。」 
金露蓉聞言怕他一生氣不教功夫,忙道:「我只問問嘛,別不高興呀,現在快教啊。」 
南白華忍著笑道:「這很容易,別人教功夫,動動要一年半載的,為師的另有妙方,我們到林內去罷。」 
金露蓉躊躇一下,咬咬牙跟著進入叢林深處。 
二人進深林兩頓飯的時間,金露蓉笑嘻嘻的單獨出來,南白華已不知去向! 
金露蓉看看天色,自言自語地道:「這蒙面師傅真是神通廣大,原來他教功夫是在夢中教的,這一覺睡了不少時間啊,嗨,他什麼時間走了我都不知道?哎喲,希望他不知道我是個女的才好,不然真羞死啦!」她忖思著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暗道:「時間耽誤太多了,白哥哥他們不知到了那裡,我得趕快追才行,嗯,我從來沒運內功走過遠路,今天有蒙面師傅剛才教的輕功,我不如試試,本這功夫有何奧妙之處?」 
金露蓉想到就行,深深吸了口長氣,慢慢提起內勁!突然!她感一股絕大無比暖流瞬息佈滿全身,雙腳竟自動離地數尺之高,身體似浮雲般飄飄欲飛! 
這從未有過的現象,只把她嚇得尖叫一聲!一顆芳心差點從口裡跳出來!怔怔的呆了半晌,忖道:「啊呀,我那來這種功夫嘛?這是怎麼一回事,嗯,這一覺睡出神奇來啦,不用問,定是蒙面師傅用了神通羅!」 
金露蓉想得一點不錯!南白華在她身上不止一次下了苦心,在西湖給她吃了一點神秘的東西,而且用無上神功打通她別人辦不到的生死玄關,灌以神奇內力,這次又錦上添花,造就她成為非常之人,她自己那裡知道這些秘密? 
金露蓉只認為是蒙面師傅的栽培,心目中感激莫名,一旦有了信心,即展開輕身術,如閃電流星的虛空飛馳,快得似一溜淡影,不時咭咭自我輕笑,邊走邊忖道:「這下好啦,我可以保護白哥哥安全羅,嘻嘻,我也學蒙面師傅一樣,給他們來個神秘莫測,這該有多好玩!」 
且說南白華守著金露蓉睡醒時,一想到金家莊失去金露蓉的情形,必會驚得像個什麼樣子!便又有了打算。他跳上座騎,放趕回臨安,直奔北高峰下一轉,自是即失去南白華的行蹤。 
金家莊一到晚上,首先是南夫人感到有些異樣,她找金露芬道:「大姑娘,你三妹子一天沒回來吃飯,是不是又釣魚去了?」 
金露芬笑答道:「南嬸嬸,你老真是,三丫頭一天不見白華,她連飯都吃不下,她那裡是釣魚啊,那是懷念心上人,到白華常釣魚的地點找慰藉罷了,這丫頭是死心眼,你老別管她。」 
金夫人從房裡走出來接話道:「露芬,你別講她,少替自己找麻煩。」 
突然!金露芳跳腳走來叫道:「不好啦,三丫頭溜啦!」 
金夫人罵道:「死丫頭,大驚小怪的,她那天不溜出去玩的,叫什麼?」 
「哎呀!媽,三丫頭寶劍衣服都不見啦,她房裡還留下一套男人的衣帽啊!」 
金夫人聞言這才驚道:「真的!男人衣服是那來的?是不是你爹的?」金露芳搖頭道:「不是爹的,很小,沒穿過的,我的銀子也被她拿光了,這丫頭是有預謀的。」 
金露芳老練的道:「不要慌張,三丫頭鬼計多端,她一定是向成衣店買了幾套男裝,冒充書生去追白華了。」 
母女們正在亂糟糟的,倏然從前面走來華夏劍客金天樂,他若無其事地笑道:「怎麼了,發現蓉兒失蹤啦!呵呵。」 
金夫人見他笑意盈然的不覺有氣道:「老頭子,你還好笑哩,快把我蓉兒追回來,不然你休想過太平日子。」 
「呵呵,蓉兒的媽,你怎麼不講理呀,孩子又不是我作父親的要她走,你管不了倒怪起我了,哈哈,放心罷,喏,你看這是什麼東西?」他笑著伸開手掌,眾人見是一張紙條! 
金夫人是大家閨秀出身,武功不懂,文學自然通順,接過一看,怔道:「這是怎麼一回事,蒙面大俠叫我放心,難道說是他帶走的不成?」 
金天樂笑道:「我也弄不清楚,據黃大哥解釋說定是蓉兒因追白華於路上遇著蒙面大俠,而大俠見她可愛,願帶她見見世面,總之蓉兒這次開溜是有益無害的,可能還會得點好處,蓉兒的媽,你放心罷。」 
金夫人莫可奈何的歎口氣,回頭對金露芬姐妹道:「大丫頭和二丫頭都給我滾出去,蓉兒這次外出都是你們激走的,不給我找著就別回來!」 
金露芬和金露芳聞言差點笑開了心,真正是求之不得,連忙應喏不迭,雙雙翻身回房準備去了。 
金天樂看在眼裡不禁笑出聲來。 
南夫人明知不說,笑著道:「姐姐,蓉兒沒有危險,你就放心罷。」 
金天樂怕太太再找麻煩,趁機轉身,找老友喝酒去了。 
…… 
臨安鏢局的鏢車,在中途停留過午,大家繼續前進,天色不早,距富陽也就近了,老局主偶然回頭,只見一騎快馬滾滾而來。 
黃鵠聞聲回頭注目,大笑道:「白華真有股傻勁,那匹馬不被他跑死才怪。」 
說話之際,來騎已到。 
老局主呵呵笑道:「白老弟,你何必這樣急,晚上到富陽城會齊不就得了,看你這一身汗。」 
白華故作喘氣道:「林伯伯,人手太少我怕忙不開,幸好趕上啦。」說完策馬超越車輛。 
姚崇仁神秘的笑道:「南弟,你裝得真像!」 
南白華啞然笑道:「大哥,小蓉真個來了!」 
「在那裡?」 
「在後面,她化裝書生,你別說穿了,看她搞什麼名堂。」 
姚崇仁聞言暗笑道:「你也是個搗蛋鬼!」 
車馬進了富陽落店,大家忙一陣子,飯後各自休息。 
黃鵠、徐清風、姚崇仁三人還在繼續拚杯,八匹馬五經魁的越喝越來勁。 
南白華閒著無事,袖手在店門口踱步。姚崇仁知道他在幹什麼!不時向他笑笑。沒有多久,南白華發現了目標,故意仰首看天,不言不語。 
一個少年書生發現了他,不自覺的眉開眼笑,差一點就要叫出口,倏然似有所悟,面色馬上轉變過來,走到店前一停……「喂!店家,有清靜的上房嗎?」 
南白華故意不理,心中樂極了。 
「喂!你是個聾子不成?少爺的話聽到沒有?真是,開店的請個這樣的笨人?」 
南白華收回目光,淡然道:「閣下,你不要弄錯了,區區也是客人。」 
「啊!我看你站在門口,還以為是跑堂的師傅,真對不起。」 
南白華突然如見熟人,故意驚喜道:「嚇,閣下姓路嘛?哈哈,我差點認錯人得罪朋友了,喏喏,在下南白華,路兄還記得吧?」說著上前就要拉手! 
少年書生聞言又驚又疑又喜,但瞬息又往後一退,沉著臉道:「啐,你這人怎麼動手動腳的,本少爺從來沒見過你這種人?」 
南白華暗道:「看不出,她裝得還真象。」「啊,對不起,那是在下認錯了,請便。」 
姚崇仁見他二人互相取鬧,不禁一口酒噗赫噴了出來,但又不便發笑,忍得肚子一陣抽動! 
黃鵠喝得醉薰薰,惺忪著眼睛問道:「姚兄,怎麼了,喝不下不應往地上吐呀,我早就知道你喝小弟不過,來……再……拚一杯,呃……」 
姚崇仁被兩下滑稽鬧劇一湊,再也忍不住了,張口哄笑不已! 
徐清風喝得也差不多了,一眼發現青年書生嘖嘖連聲道:「乖乖,那小窮酸長的多『帥』!哈哈,白華弟在拉交情啦!」 
少年書生似有意和南白華逗樂,在店前延擱了不少時間。 
酒保被喧聲驚覺,三腳兩步走出向南白華道:「南客官,你老認識這位相公嗎?」 
「不不,在下認錯了,店家,這位兄台是落店的,你陪他去罷。」 
店家領了書生走進後院,笑道:「相公,小店客房都很清潔,你要那種房間。」 
少年書生沉吟一下輕聲道:「店家,那位姓南的住在那間房?」 
「啊,相公是問那少年客官嗎?他就住那一間。」店家用手指著南白華的房間。 
少年書生走近一看,見旁邊還有一間空房,道:「店家,我就住這間好啦。」 
店家推開房門,恭聲道:「相公請進,小的馬上就將茶水送來。」 
少年書生點頭走進房去,順手將門關上,自個想起剛才門口的一幕,暗笑不已。 
南白華見書生走後,向姚崇仁扮個鬼臉,微笑著出了店門,暗道:「蓉兒一定選中我隔壁那個房間。」 
初更起後,街上漸漸打烊,鏢夥們一天忙碌,人人都入了夢鄉。 
南白華回到自己房裡,側耳一聽,知道假書生金露蓉尚未睡熟,眼一轉,輕聲念著聶勝瓊「別情」詞道:「玉慘花愁出鳳城,蓮花樓下柳青青,尊前一唱陽關曲,別個人第五程,尋好夢,夢難成,有誰知我此時情,枕前淚共階前雨,隔個窗兒滴到明。」 
金露蓉在隔壁側耳細聽,忖道:「他在想我啦,這不是借題發揮嗎?」想到這裡暗道:「我得告訴他,我在他身邊啊。」繼而又道:「不行,他鬼得很,我不要上了他的當。」 
她有了警覺,微微一笑,也念出白居易「別情」一首道:「汴水流,泗水流,流到瓜洲古渡頭,吳山點點愁,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月明人倚樓。」 
南白華忍悛不住,盡量咬住牙關,輕聲打個招呼道:「隔壁兄台是路相公嗎?怎麼了,你也睡不著而有所懷念麼?」 
「嗯,隔壁是南鏢頭吧?小生是被你的詞聲所引,突起故人之思啊。」 
「唉……路相公,如此我倆正所謂『同病相憐』,人說春宵值千金,我倒感覺太長了,路相公如不嫌棄,不若請過在下房中共談深宵如何?」 
金露蓉真想過去和他親熱一番,但又不願放棄自己的計劃,回道:「謝謝,我現在感覺疲倦啦。」 
突然,屋頂上傳來一陣破空之聲,南白華停止逗樂,推開後窗閃出,像幽靈似的隱身不見。 
金露蓉初出江湖,雖有所覺,但未注意,側著耳朵靜聽不動。 
倏然從對面屋頂冒出兩個人頭,一致朝遠處探望。漸漸的看到四五條黑影,魚貫地飛躍而過,方向並非朝這客店而來。 
突從客店房中走出個老頭,抬頭問道:「黃少俠,發現是何方朋友嗎?」 
屋脊上一人回道:「林局主,五條黑影離此四條街,看不清楚,可能剛從我們這房上過去。」 
這房上答話的是黃鵠,旁邊伏著的是徐清風。 
黃鵠答話之際,徐清風朝對面指道:「鵠哥噤聲,又有夜行人到了,噫,是四個,向這邊來了。」 
黃鵠向房下林局主遞出暗號,一帶徐清風隱伏脊後。 
四條黑影如風接近,行動非常膽大,旁若無人的登臨客店屋脊。 
四人到達,稍一停息,其中一人大聲道:「就是這所客棧。」 
第二人沉聲接道:「那就叫明通知吧?」 
剛才說話的點點頭,沉吟半晌大聲叫道:「林六奇聽著,明天『五山』口有好朋友等著,十五萬兩銀子務必按時送到,申時一過,叫你人財兩空,特此事先申明,你已回頭無路。」 
林六奇接話哈哈笑道:「朋友,請報出字號,我林六奇並非怕事的朋友,如趕得上申時准到,回頭嗎?哈哈……老朽有生以來還沒作過畏縮的事。」 
「好極,算你有種,問字號這不是時候,到了五山你自然知道。」 
徐清風倏然現身道:「朋友,不留下字號就留點記號才走,這道許你們自由來可不能自由去!」 
四個夜行人中一個瘦長個子沉聲叱道:「你是鏢行什麼人?竟敢出口狂言。」 
徐清風耳形一幌,「神蝠穿林」,飛身撲出,趁勢一掌推出道:「我就是『冤魂』!看看我這招狂掌。」 
四夜行人聞言同時一震,見勢齊閃,「嗆跟」四劍出鞘,動作輕快,顯然都是高手! 
徐清風出手落空,落足四人中央,哈哈笑道:「朋友們,擺出四象陣來啦。」 
黃鵠知徐清風不能以一敵四,縱身上前道:「清風,屋面上打鬥驚擾民眾,到郊外去向四位朋友討幾招怎麼樣?」 
東角夜行人搶著道:「閣下是『戰神』黃鵠麼?」 
「哈哈,在下正是,四位既不願報出字號,那只有手底下請教了。」 
四位夜行人一打手勢,飄身向郊外奔去,其一叫道:「二位要想玩兩招就請隨著來吧。」 
這時姚崇仁露出身來道:「黃兄,注意敵人別有詭計!」 
黃鵠見徐清風已然追去,知有一場大幹,囑道:「姚大哥請和局主守住鏢車,小弟自知謹慎。」音落人去,緊緊追上徐清風。 
黃鵠走著走著,突感頭頂如有一物電閃飛過,心中猛震不已,忖道:「這是什麼東西?」 
徐清風追躡敵後,看看越過幾重土山,見敵人還是未停,明知對方定有陰謀,但他一向拚命成習,心中並無畏懼,相反的卻猛提內勁,加緊前追。 
地勢越走越高,漸漸進入高山叢林,不料倏忽之間,前面敵人突然失去蹤跡。 
黃鵠在後叫道:「清風,前面是回龍谷,可不能冒失,我們探索進入,莫中敵人埋伏。」 
徐清風看看山勢道:「鵠哥,這地形你認識?」 
「愚兄曾經到過,過此叢林就是谷口。」 
徐清風略一沉吟又挺身而進,越過叢林,眼前現出狹道,看似直通谷內,正待繼續前進…… 
不料左側發出一聲嘿嘿大笑,其聲陰冷森森! 
黃鵠趕上道:「朋友,目的地到了嗎?」 
「戰神,目的地就是谷內,你倆有種就往裡面闖!」 
徐清風冷笑道:「有何不敢,就憑你們那幾塊料能擋得了嗎?」說完提勁就往裡衝! 
黃鵠想阻已自不及,只得相隨衝進。 
沿途亂石嵯峨,兩旁懸崖壁立,地勢非常險峻。 
二人謹慎提防,隨時準備遭遇敵人暗襲。 
左轉右彎,不知經過多少岐路,始終沒有遭遇任何偷襲,一面走著一面舉目前望,見前不遠,好似有個陷凹深谷,星月雖明,但只能看出眼前數丈之地。 
徐清風稍停道:「鵠哥,可能回龍谷中心已到。」 
黃鵠微沈道:「清風,你在此地不要動,讓愚兄前去看看。」 
他話未說完,身後突然一聲大震! 
徐清風驚道:「不好,敵人已將來路截斷了。」 
黃鵠回頭一看,在微弱的月影下,只見身後一片模糊,視線已不能分清那是道路! 
二人正在躊躇之際,突聞一聲慘叫! 
徐清風大叫道:「鵠哥,難道林局主接應到了?」 
黃鵠懷疑道:「不可能?」 
「對了,林局主沒有這種功夫!」 
「那麼是誰?」 
「?」 
「呵呵,原來你們還留了一人在外,居心幹掉我一個破壞道路之人。」 
黃鵠聞聲倏然轉身一看,只見一位身體瘦長的怪人立於數丈之外。 
徐清風也有所發現,一拉黃鵠道:「鵠哥,那矮胖老兒你認不認識?」 
黃鵠側顧一瞥,搖頭不語。 
體瘦怪人上前一步又道:「小子們為何不回老夫的話?」 
黃鵠冷聲道:「閣下是什麼人,為何截斷本人後路?」 
體瘦怪人陰聲冷笑一陣道:「老夫『甜蜜宮』『金庫』護法,沒有姓名,人以金骷髏稱之。」 
矮胖老人接話道:「瘦鬼,你囉嗦什麼?我倆權責分明,你管的珠寶金銀,我『色慾使』管的是少年男女,這兩個小子正是搜集的對象。」 
「金庫」護法似對權責二字非常慎重,聞言退得遠遠的。 
徐清風輕聲道:「鵠哥,什麼是『甜蜜宮』我怎麼沒聽人說過?」 
黃鵠又搖搖頭。 
色慾使笑瞇瞇的道:「小子,你想知道『甜蜜宮』嗎?哈哈!那地方是青年男女的無上樂園!只要有資格進入甜蜜宮的人,那真是其樂無窮,再也不想出來了,你二人眉清目秀,長相不壞,已具備了那種資格,老朽派人引你們來此並無惡意,可惜還有兩個上上之材沒有到達。」 
黃鵠搞不清對方底細,冷笑道:「誰與你談這些廢話,剛才引我兄弟到此的四人那裡去了?」 
「哈哈,他們任務完成,另有派遣,久聞你兩個小子在江湖上固具微名,但今晚如不乖乖隨老朽回『甜蜜宮』,縱然有幾手末技也難逃本使者手心,我看還是走罷。」 
「哈哈,小子,動手罷,如三招能保住長劍不脫手,老朽就放你回去。」 
徐清風判斷這胖老頭不是等閒之輩,暗提內勁,力貫劍身,一式「尋幽問勝」,當麵點出,劍尖吐出兩寸銀芒! 
胖老者色慾使口說:「不壞。」大袖一拂! 
徐清風突感一股罡力衝上劍身,其重無倫,如遭萬斤鐵錘一擊,長劍險些把持不住,身體被帶出五步之遠! 
色慾使肥臉笑得更顯臃腫,哈哈叫道:「第一招。」 
黃鵠驚叫道:「清風注意,這老兒煉有罡氣!」 
徐清風稍頓又上,劍尖上指,大喝一聲,以全力橫掃斜挑,劍氣更盛於前,一連三式劈出。 
色慾使視如未睹,同樣拂出一袖! 
徐清風早有準備,一見敵人袖風剛起,即迅速後退,但亦被袖風震得血氣翻湧! 
黃鵠見勢不對,閃身上前拉住道:「清風讓愚兄接他兩招。」 
徐清風知不是胖老兒敵手,正待退下…… 
色慾使沉聲叱道:「三招未過,誰敢破壞老朽規矩!」 
黃鵠冷笑道:「少爺管你什麼規矩。」 
說話中雙拳一幌,猛喝一聲,連連衝出!「滂沱拳」如雨點般向色慾使攻進。 
色慾使倏感眼前一花,無數雨點迎面罩來,勁力雄厚已極!一怔之際,竟然忘了還手,胸前「蓬蓬」連中數拳,他雖有罡氣護體,但也被震得搖幌不定! 
黃鵠更慘,拳雖中的,卻被敵人反震之力將身體震退十餘丈,幸有滂沱功奧妙作用,內腑尚未受傷。 
徐清風伸手接住黃鵠問道:「鵠哥沒事吧?」 
色慾使哈哈笑道:「小子們,我老人家不想傷你,還是乖乖的隨著走的好。」 
黃鵠料知今晚無法逃脫,輕聲向徐清風道:「清風,我倆只有死拚了,這兩個老傢伙不知是何來路,論功夫較『三五鴻儒』何止高上一倍!」 
體瘦身長的針骷髏見色慾使還不下手,陰笑道:「胖鬼,時間不早了,我們還有很多事情,快點將這兩小子收拾了也好走路。」 
色慾使笑罵道:「瘦鬼,這兩小子還不死心呢。」 
「胖東西,你真有股耐性,不曉得用『天欲香』麼?」 
色慾使伸手摸向懷中…… 
突然從懸崖上發出一聲沉喝道:「色慾使住手,『甜蜜宮』禁止九十年的東西,難道今晚要破戒出手不成?」 
眾人聞聲抬頭,正逢一老者飄然降落。 
色慾使哈哈笑道:「長生老鬼,『甜蜜宮』的行動,量你也管不了,『天欲香』雖有禁令,但百年禁期已滿,現已不受約束,聖母下令,百年開禁要廣收『陰陽宮使』,必要時可任用『天欲香』,你還是退開為妙。」 
來人就是長生隱士,聞言冷哼一聲,朝黃鵠二人將手一擺道:「孩子們退開,老夫倒要看看管不管得了?」 
黃鵠一接徐清風,退開四丈餘。 
徐清風悄聲道:「鵠哥,這老人家定是長生隱士老前輩,看形勢非常嚴重。」 
黃鵠點點頭。 
色慾使抽出手來大笑道:「長生老鬼,想當年你那衛道十式劍法並未贏得我色慾使,曲指一算,已是百年,這百年來不知你進境多少?是否還敵得我的『天風罡』?四海蒼虯來了沒有?乾脆叫他再和瘦鬼打一場,我們四人今晚分個勝負如何?」 
「哈哈,我蒼虯正有此意,金骷髏,你怎麼樣?」 
黃鵠二人又見從懸壁上飄落一個老頭來。 
金骷髏陰笑道:「你那『拯危三拳』遠也勝不了我的『壘骨掌』,不怕丟人就來拚兩下看看。」 
黃鵠一見雙方話已說死,知道一場百年難見的奇人拚鬥就要開始,不禁緊張已極。 
徐清風倏見一個矮小的蒙面人,不知何時到了身後,驚駭得猛往旁閃! 
黃鵠感覺有異,正待相詢…… 
矮小蒙面人格格笑道:「別怕,我是來看熱鬧的。」 
長生隱士聞得格格笑聲甚熟,不由一怔! 
色慾使等自然都看在眼裡! 
金骷髏似是想起什麼?陰聲問道:「見不得人的小子,你就是傳言所謂蒙面人麼?」 
「格格,你怕麼?放心,我只不過是小蒙面人!怎麼了,你們還不打,老站著有啥意思?」 
長生隱士倏然想起這小蒙面人是誰!暗想:「這妞兒膽子真大!無疑是偷著溜出來的」 
金骷髏沉聲問道:「蒙面小子,剛才殺我『陽使』的就是你了?」 
「格格,瘦皮老猴子,你判斷不錯,誰叫他炸石頭嚇我一跳。」 
金骷髏陰陰笑道:「小子,你犯了我老人家大忌,二罪俱發,應受粉身碎骨之刑!」 
說著向矮小蒙面人一步步走去。行動真像一架骷髏! 
矮小蒙面人看勢有點畏懼!身形漸向後退。 
四海蒼虯叱道:「金骷髏,你欺侮年青人算什麼人物?」話音出口,人也作勢撲出。 
突然由空中響起一聲清嘯!音波震得四野空氣激盪不停!其勢驚人至極! 
眾人齊感震盪!仰首瞭望。 
金骷髏卻與眾不同;雙手掩耳,面呈痛苦之色!再也不能前進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