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間紀子冷笑道:
「你把它估計太高了,我最多只有十分之三的機會刺到你。」
凌雲坦然道:
「即使只有十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會冒這個險,因為你使的是毒劍,只要碰上了我就無法活命,所以我必須自救。」
宮間紀子冷笑道:
「你的命可真值錢。」
凌雲淡淡地道:
「我無須對你多作解釋。」
雷始平憤然地道:
「你怎麼可以不解釋,難道你願意讓她空口白舌來損辱你的人格!」
宮間紀子冷笑道:
「浮雲擋不住陽光的,凌大俠的人格舉世同欽,幾句閒言閒語怎麼會傷得了他。」
陰海棠忽然抬頭厲聲道:
「宮間紀子!你不必冷言冷語來污蔑凌幫主,無論如何,凌幫主在我們心中的地位不會改變,那是你永遠不會明白的。」
宮間紀子冷笑道:
「我的確不明白,像他剛才那種行為,有什麼值得你們尊敬的。」
陰海棠道:
「假如你剛才傷了凌幫主,我們三個人一定會找你拚命,其結果也一定是我們死在你的劍下,凌幫主不是愛惜自己而不敢冒險,他是不敢拿我們的生命來冒險,不敢拿整個丐幫的命運來冒險。」
宮間紀子一怔道:
「你能找出這個理由倒是不簡單。」
陰海棠道:
「因為這是唯一的理由,否則幫主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
雷始平沉下臉道:
「陰長老,你既然想通了,還在這兒幹什麼?丐幫就是你們這幾個長老可付大事,你們的生命比幫主更珍貴,怎可作無謂的犧牲。」
陰海棠憬然道:
「屬下知罪,多謝夫人相救之德,屬下再也不敢衝動亂來了。」
說著與岳鎮江同時作了一躬,扶著林玄鶴退下,凌雲立刻又朝後面的徐晚翠等人點頭招呼道:
「徐掌門人,各位都是當今武林主脈,尚祈珍重此身。」
徐晚翠一怔道:
「凌幫主是要我們退出?」
凌雲道:
「是的,易前輩已經想通了,七海劍派之約自然打消了,各位無須再淌入混水。」
易嬌容道:
「我沒有想通,七海劍派只要老婆子不死,就一日不散,不過今天我沒有功夫找你們麻煩。」
司空皇甫笑道:
「老婆子,你等經過今天,再說這話還不遲。」
易嬌容怒道:
「你認為老婆子今天是死定了。」
司空皇甫道:
「恐怕是這樣吧,不但是你,今天所在場的人都不容易逃過此劫,縱然我們能逃過面前這兩個人的毒手,也逃不過外面的埋伏。」
易嬌容不禁一怔道:
「老婆子倒不相信,就是他們設下天羅地網,也不見得能把所有的人一網打盡。」
司空皇甫笑笑道:
「我也不相信,可是他說得如此把握,總不會是虛張聲勢,說來嚇人的。」
易嬌容抬頭向四王子叫道:
「你究竟設下了什麼埋伏?」
四王子淡淡地道:
「老太太有興趣,不妨自己去看看。」
易嬌容憤然道:
「老婆子的確有興趣,不過先要把你這混帳畜生收拾下來再去。」
四王子一笑道:
「老太太請。」
易嬌容忍不住挺劍想攻上去,可是想到剛才的情形,又不敢貿然出手,以失先機。四王子臉上帶著譏嘲的笑容,蹩得她心頭發火,卓少夫忽然道:
「掌門人,我先探測一下如何?」
易嬌容怒哼道:
「你別叫我掌門人。」
卓少夫黯然一歎道:
「離開七殿下,敗投我表兄的門路,的確是我最大的失策,可是我做夢也沒有想到趙霆的背後還有著四殿下的陰謀,現在我已經走投無路,為了報答諸位,只有用這條命為大家探探路了。」
易嬌容這才點點頭道:
「去吧,這是你唯一贖罪的機會。」
卓少夫回身就走等他走遠後。
二王子做了個很輕微的動作,東方未明已經明白了,立刻道:
「我也去看看。」
易嬌容怒道:
「你去幹嗎?」
東方未明笑道:
「啟稟掌門人,此地用不著我插手,留下我也沒有用,倒不如讓我也去碰碰看。」
易嬌容這才不開口了。
雷始平忽然道:
「你們去沒有用的,縱有埋伏也不會對你們發作。」
易嬌容瞪她一眼道:
「你怎麼知道?」
雷始平笑道:
「卓少夫反覆無常,唯富貴是圖,四殿下一定會輕易地放他過去,以後只要用一點好處,就可以把他召回來,封住他的嘴。」
東方未明道:
「我就是防到這一點所以才去監視一下看看他鬧什麼鬼?」
雷始平笑道:
「你也一定可以安然通過埋伏,可是通不過卓少夫的毒手,卓少夫假如明白四殿下放他過去的用意,一定伺在前面,殺死你以為建功。」
司空皇甫點頭道:
「這倒是有道理,看來必須派個能制和住卓少夫的人前去才行。」
雷始平笑道:
「卓少夫劍術絕佳,眼前只有六個人可以勝他一籌。問題是誰肯去冒涉伏之險。」
他說的六個人大家都很明白,他與凌雲兩夫婦,二王子與七王子兩兄弟,易嬌容與司空皇甫兩對頭。
這六個人能分身呢?誰肯拿性命去一試呢?
凌雲慨然道:
「我去。」
司空皇甫搖頭道:
「不行,凌老弟不可輕離,唯有你的氣度才可以鎮住宮間紀子。」
雷始平道:
「本來我去最適合,因為我相信有足夠的把握先找出設伏的地方,可是目前的情勢,我實在不想離開我的丈夫。」
凌雲想想勸她不必顧慮。
司空皇甫又道:
「凌夫人也不可輕離,你們二位都跟長谷一夫學過聽風劍法,對東瀛劍路比較清楚,留此足以牽制對方……」
二王子道:
「司空先生是要我走一趟了。」
司空皇甫道: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雷始平立刻道:
「不行,兩位殿下都不宜前去,皇儲繼統只剩下你們三個人了,你們兩位誰當皇帝都好過四殿下一點,因此我覺得兩位殿下都宜自重。」
司空皇甫笑道:
「那只剩我與易老婆子了?」
易嬌容道:
「我現在不去,老婆子寧可死在劍下,也不願去幹那種事。」
四王子一笑道:
「老太太不是說過要去一試嗎?」
易嬌容大聲道:
「不錯,可是我也說過要先宰了你。」
司空皇甫沉吟片旋道:
「那就只剩我了。」
雷始平道:
「司空先生實在是最適合的人選了,以先生的經驗閱歷,那些許埋伏也許瞞不住先生的慧眼。」
司空皇甫一笑道:
「凌夫人太過獎了,我全沒有像你那般有自信,不過事情已經擠到這個程度,我只有條老命闖闖看,但願能活著回來給各位一個佳訊。」
雷始平道:
「司空先生一定能回來的,我們靜候佳音。」
司空皇甫含笑轉身。
宮間紀子正待橫劍阻攔。
四王子搖搖手道:
「紀子,不必攔,叫他去試試厲害也好。」
宮間紀子不放心地道:
「你有把握嗎?」
四王子大笑:
「我沒有把握敢說他一定會中伏而死,因為這個老傢伙相當狡猾,可是我有把握他絕對出不去,假如他見機知難而退,還可以多活一些時候,否則他如想恃強硬闖,我們就少了一個敵手了。」
宮間紀子道:
「只有你把他當敵手,我可沒有把他放在心上,收拾這些膿包不過舉手之勞。」
四王子笑道:
「你面前那個人還好好地站著呢。」
宮間紀子憤然道:
「第一次算他聰明,以後不會給他那麼便宜過去了,你也別閒著,大家一起發動了。」
四王子搖頭道:
「不行,我的造詣不如你深,剛才那個老傢伙又叫破克劍式的秘密,使得他們都精明起來了。」
宮間紀子怒道:
「那你就一直耗著,假如人家也跟你對耗著一直不出手呢?」
四王子笑道:
「我的本事只能耗下去,你卻不必,等你把這對夫婦收拾下來,就可以過來幫我忙了。」
宮間紀子哼聲道:
「你也很保重?」
四王子輕淡地一笑道:
「我只有現在珍重自己,可不能像你一樣亡命不顧。」
宮間紀子憤極無語,目光又拉回到凌雲身上,尋思出手之策,這時卓少夫早已去遠了。
司空皇甫也走出很遠。
東方未明仍是得到二王子的暗示跟了上去。
宮間紀子籌思良久,忽然一挫腰,將手中的短劍凌空一拋,空著雙手向凌雲撲了上去,凌雲被她弄得莫明奇妙。
可是宮間紀子已經撲了過來,他只須橫劍一掃,就可以把她砍為兩截,然而要他用劍去殺死一個徒手的敵人,尤其是一個女人,卻是他無法做到的事。
因此他只得側身避開,誰知宮間紀子的身形快得出人意料,雙手一抱,竟然吊住他的胳臂,一臂突出,去搶他的長劍。
凌雲自然不能讓她把劍搶走,一手橫格,劈開她的手指,雷始平猛然欺身進來,橫劍掃向她的後腰。
凌雲怕雷始平的劍用力及她,忙雙旋身急轉,躲開了雷始平的劍鋒,握劍的手用力朝外一掄。
宮間紀子的身子被摔了出去,逕向旁觀的人群中落去,剛好翻滾在雲台門下謝氏雙英姊妹身邊。
謝初英眼明手快,一劍劈落下去。
宮間紀子厲聲一笑,平裡伸手吊住她的手腕一拖,兩個人同時滾落在地,謝次英手足情深,連忙趕上去擰劍急刺。
宮間紀子原是壓在上面的,忽地一個急翻,把謝初英換了下來,剛好迎上了謝次英的一劍劍身透心而過。
宮間紀子雙手一擲,將謝初英推開,對準謝次英擲去,謝次英自己一劍反而殺死了姊姊,已呆住了,人到跟前,雙手急忙抱住,口中一聲厲呼。
大家起初以為是她失手殺死了姊姊,哀痛而哭,倒也沒有在意,可是謝次英的身子也跟著倒了下去,撞擊的力量把兩個人分開了,長劍仍然釘在謝初英身上,劍尖已刺穿了出來,謝次英的胸前也是一片血污。
雲台劍客謝三變關心愛女,孫新與江水寒關心愛侶,同時都搶了過來,謝三變與江水寒奔向謝初英,只見她在地上痛苦的翻騰著,江水寒情急之下,深恐劍鋒會因牽動而加大,伸手握住劍柄一抽。
謝初英一聲慘叫,血水從兩邊的傷口往外直冒,謝三變憤極一掌摑在江水寒的臉上吼道:
「混帳東西,你害死她了。」
江水寒被打得一個踉蹌,才清醒過來,也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大錯事,假如劍留在身體裡,堵住創口,使血不致外流,只要不傷在致命所在,還可以有救治之望,現在劍拔了出來,鮮血怒噴,再也無法救治了。
孫新扶起謝次英,又發出一聲驚呼,因為她的胸口也有一股血泉飛濺,連忙用力替她掩上。
謝次英低聲道:
「沒有用了,那一劍剛好刺在我的心臟上,這人的手段太狠了。」
她的確是沒有用了,鮮血從孫新的手指間不地溢出來,宮間紀子站在一旁,臉上帶著陰沉的冷笑。
她剎那之間連殺了兩個人,方法既毒且狠,先利用謝次英一劍刺透了謝初英,然後將謝初英拋向謝次英,利用拋送的勁力使劍身再透過去,刺中了謝次英。
由於兩個人是孿生姊妹,身形高矮完全一樣,所以中劍的部位也如出一轍。
孫新與江水寒大叫一聲,同時向宮間紀子撲去,長劍才吐,宮間紀子的身子已向後退去。
兩人怎肯放鬆她,雙劍繼發,追擊而下,可是宮間紀子在地上一滾,避開了兩個人的聯繫。
當她跳起來的時,孫新與江水寒的兩條胳臂連同握在手中的長劍都插在地上,跟身子分開了。
宮間紀子手中又出現了那柄短劍。得意地左右拋開著,口中發出桀桀的厲笑聲。
她拋劍向空,跟著撲向凌雲,由於大家都去注意她的動作了,沒有注意到那柄短劍落在何處。
直到她滾身避劍的當兒,眼睛快的人才看見她就站在劍的地方,拾劍出劍避劍都在一眨眼之間完成。
孫新與江水寒中的是毒劍,毒性發作得很快,屍身砰然倒地時,已經開始化水了。伏屍四具,不過是剎那間事,而且顯見一切那是她的預謀。
大家都住了,只有雷始平朝凌雲一瞟道:
「這四個人的死,都應該由你負責。」
凌雲無言低下了頭,心中有說不出的內咎,假如他一劍殺了宮間紀子,假如他不把宮間紀子移開,讓雷始平殺了她,這四個人都不會死的。
雷始平繼續譴責他道:
「對這樣一個惡婦,你怎可存婦人之仁,現在我看你如何向人交待。」
凌雲抬起頭,臉色一片肅穆,挺劍向宮間紀子走去,倒是謝三變出聲叫道:
「凌大俠請留步。」
凌雲果然止步道:
「謝世伯有何指示?」
謝三變長長一歎道:
「小女之死,與大俠無尤,怪不得大俠,尚請大俠以大局為重。」
宮間紀子冷笑道:
「你倒很會原諒人。」
謝三變臉上由哀傷忽轉為莊嚴,正聲道:
「我的兩個女兒死要怪她們的愚昧無知與心術不正之下,自然不能怨人。」
凌雲剛想表示不同意。
謝三變搖搖手道:
「假如她們有大俠一般的胸襟,便不會再攻擊一個倒在地上的敵人。」
宮間紀子冷笑一聲道:
「笑話,我倒在地上不過是一種手段,並非失去了戰鬥的能力。」
謝三變點頭道:
「不錯,所以我說她們致死的原因一半是愚昧無知,她們應該知道這是你的詐術。」
說完又對雷始平道:
「凌夫人,你不要再責怪凌大俠了,因為他的作為才是真正的豪傑胸襟,他那時的反應在是一種義無反顧的直覺,小女若是也有這種胸懷,便不會冤枉送命,更不會連累到兩位世兄……」
雷始平點頭微笑道:
「謝大俠言之成理,但是拙夫心中可不會作如此。」
謝三變急了道:
「凌夫人,難道你看不出來這是人家的陰謀嗎?這個夷婆所以要殺死小女,正是為了激怒凌大俠先行出手,予以可乘之機。」
雷始平泰然道:
「妾身當然知道,而且拙夫自己也知道,可是他是個心胸耿直的人,寧可自己被殺,也不願別人受到一絲損害,更不願別人為他而受害。」
謝三變道:
「這是我自願的,即使六大門派全部都死光了,我們也希望凌大俠能過此不易,只要他一個人不死,自然就證明我們中原武林的精神不屈。」
宮間紀子臉上微微變色冷笑道:
「你們倒很團結。」
謝三變莊容道:
「不錯,凌大俠是中原武林的唯一精神象徵,只要他不被你擊敗,我們就證明強過你。」
雷始平接著道:
「換句話說,拙夫若是被你殺死了,我們中原武林人士也沒有一個人能逃過你的毒手,因此我希望你明白,即使你的毒劍將我們殺剩最後一人,拙夫也不會對你出手的,他的身上背鍘著整個武林的責任。」
凌雲終於明白了雷始平所以激他出戰的原因,實際上是借這個機會,告訴大家這一虞的凶危,叫大家共同來策勵他沉住氣,勿逞血氣之勇,勿動婦人之仁。
這一剎那間,竟把他給難住了,他當然不能忍受宮間紀子繼續行兇殺人,可是也不能忽視身上的責任,他的生命必須為整個武林命脈而自珍。
雷始平瞭解他心中的矛盾,沉下臉正色道:
「雲,你應該想通了,即使宮間紀子能殺死我們全體,你也必須是最後的一個人,而且你也別在被動的情形下出手,同時我相信到那個時候,你已有足夠制勝她的把握。」
宮間紀子不信道:
「你說得太容易了。」
雷始平道:
「這是事實,你的劍術變化雖然層出不窮,到那個時候也賣弄得差不多了……」
宮間紀子不讓她說下去,立刻厲聲道:
「這句話倒是提醒了我,我再要殺人的話,一定記住少洩根底。」
雷始平哈哈一笑道:
「那恐怕很難,有我與易老前輩在,絕不允許你用同樣的招式去殺死第二個人。」
宮間紀子抬眼看了她們兩人一下道:
「你們能從我一劍中找出破綻嗎?」
雷始平笑道:
「假如你不相信的話,可以把已經用過的招式,在我們中間任選一人再試試看。」
宮間紀子將劍朝地下一插道:
「行,隨便你們那一個人,再把我這枝劍擊離原位看看。」
雷始平笑向易嬌容道:
「易老前輩能容許我先僭嗎?」
易嬌容冷哼一聲道:
「你要試就試,何必問我呢?」
雷始平笑道:
「雖然我知道前輩與我一樣有把握,可是疾行不先長者,禮貌上我必須問前輩一聲。」
易嬌容果然被她激動了道:
「你是存心要我先送死何必說得那麼好聽呢。」
雷始平一斂笑容道:
「假如你認為這樣,我那一聲前輩真是白叫了,我也許無法勝過這個夷島蠻婦,但至少不會在一招上被人宰了。」
易嬌容大怒道:
「放屁,難道我就會被她宰了?」
雷始平淡然道:
「那是前輩自己說的。」
易嬌容大踏步走出去,一直衝向那柄短劍,宮間紀子站在劍後三尺的地方,負手冷笑滿臉不屑之狀。
易嬌容雖然爭先出了場,心中卻頗驚疑,繞著短劍轉了一圈子,始終不知道該如何出手。
雷始平含笑走了過去,易嬌容大喝道:
「你來幹嗎?」
雷始平笑道:
「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前輩在對付她的劍時,我對付她的人,看看她是否有辦法分身應付兩個人而不受牽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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