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飛龍道:「我知道只要不聽你的話,你便會再現身,我就是要你現身!」
金身怪人目中遽然湧現凜烈殺氣,嘿嘿笑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不見棺材不流淚?」
麥飛龍道:「對了。」
金身怪人掂了掂長劍,道:「好,本人言出法隨,今天就要取你小命!」
語至此,轉對那身材健壯的金身怪人微一擺頭,做了個暗示,然後又向麥飛龍直迫過來。
他似有絕對把握吃定麥飛龍,故毫無一點懼意,相反的還表現出輕敵之態。
麥飛龍昨夜見識過對方的輕功身法,已知對方是個頂厲害的人物,故一些不敢大意,一見對方迫來,立時身形一挫,蓄式準備迎戰。
那身材健壯的金身怪人,這時也向牛長安迫去,他的武器似乎就是手上那把長弓,此刻抬與肩平,擺出攻擊的姿態。
牛長安挫腰沉步,也蓄式備戰,口中悍笑道:「你奶奶的熊!別以為你穿了這套金色皮老子就不認得你。
告訴你,你就是化成灰老子也認得你是『黑天神西門世輝』!」
那身材健壯的金身怪人一句話都不說,頻頻揮動左臂,一伸一縮的,引誘牛長安出手。
牛長安大喝一聲「接招!」搶前一步,單刀如電一閃,向對方下盤猛掃過去。
身材健壯的金身一滑步,讓開來勢,手中長弓一沉,對準牛長安後頸砸下。
兩人頓時打成一團。
麥飛龍和身材修長的金身怪人則仍在游步兜圈,覓隙進擊。
忽然,劍光暴閃,身材修長的金身怪人首先發動攻擊了。
真是靜若處子,動如脫兔!
他一發動攻勢,頓如一條火龍,翻騰疾出,飄然直捲過來。
麥飛龍一見來勢兇猛無比,連忙先退三步,然後揮劍封擋。
「錚!錚!錚!錚!
他擋開了對方四劍,卻被對方勁強無倫的力道震退了四步,心中不禁大吃一驚。
原來,他一開始就不敢大意,一開始就使出全力封擋,但是卻仍被對方還還震退,這就證明對方的一身功力比他高出甚多!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立刻知道這一仗自己是不容易取勝的了。
身材修長的金身怪人也試出了麥飛龍的功力不及自己,心知這一仗有勝無敗,當即繼續搶攻,一劍接一劍,一步連一步,綿綿不絕的攻上來。
麥飛龍又封擋數招之後,連忙改變戰略,不再招架,改為避實擊虛。
這一改變總算收效,雖未搶得上風,卻已挽回劣勢。
他雖在本屆競技大會上獲得「兵器對搏」的第一名,但這並非表示他已無敵手,因為武林競技大會是有年齡限制的,超過限定年齡便不能參加,而年齡比他高的人,武功比他高的自然也有。他現在就碰上一位武功比他高的人。
金身怪人的武功不但比他高,而且可說高得可怕,是一位有「掌門人」資格的人物!
麥飛龍力戰將近百招,已感無法支持,便決定走為上著,大叫道:「牛兄,咱們走!」
誰知話聲甫落,只聽「砰」的一聲,牛長安的腦袋已中了一弓,頓時倒地不起。
麥飛龍一見大驚,生怕那身材健壯的金身怪人再下手殺害牛長安,立時發出一聲吼叫,身形一驚,擺脫對手,向那身材健壯的全身怪人撲去。
身材健壯的的金身怪人沉聲一笑,欺步迎上,掄弓便劈,招式凌厲異常。
麥飛龍橫劍一架,只道可以斬斷對方的長弓,誰料劍弓接觸之下,但聞「叮!」然一響,長弓竟毫無損傷,這才明白對方的長弓不是凡物,當即變招再攻,長劍一翻猛絞,刺向對方左腿。
而就在這時候,身體修長的金身怪人業已迫躡而至,長劍一吐疾點他背心靈台大穴!
麥飛龍斜身欲避,卻已遲了一步,只覺右肩下一痛,中劍了。
他立時旋身一劍掃出,緊接著左足一抬,飛踢身材健壯金身怪人的腹部。
肩上之傷並不嚴重,他如要逃命,是可以逃掉的,但他不願棄牛長安於不顧,他曾許諾保護牛長安,所以他必須拚下去,直到倒下為止。
身材修長的金身怪人劍招綿綿而出,著著向他要害招呼,似乎打定主意要取他性命。
這一來,他根本沒有機會搶救牛長安,只得又奮力迎戰。
身材健壯的金身怪人似無殺害牛長安的意思,掄動長弓,加人攻擊麥飛龍………」
麥飛龍鬥一個已經不行,如今再加上一個,而且肩上又已負傷,因之立陷入險境。再戰不到十招,右腿上又中一劍!
這一劍刺得深,幾乎將他的腿部刺穿,使得他再也站立不住,倒了下去。
身材健壯的金身怪人乘機一弓打下,正中他頭部,打得他頓時昏厥過去。
身材修長的金身怪人再要一劍刺下之際……「住手!」
近處摹然傳來一聲嬌叱!
「汪!汪!汪!」
幾聲狗叫,把昏睡中的麥飛龍吵醒過來了。
他睜開眼睛,發現躺在一間陌生房間的床上,不由吃了一驚,霍地坐了起來。
房間中,有些陰暗,陳設也無美觀可言,看樣子是農家老奶奶的房間。
而他自己,身上衣服被脫得只剩下一條內褲,肩上和腿上兩處劍傷,都已用白布緊緊包紮著。
身上,還蓋著一床薄被。
於是,他漸漸明白過來了。
他試圖下床,但一動之下,腿上劍傷劇痛難當,只好坐著不動,開聲喊道:「有人麼?」
房門口人影一現,一個少女走了進來,說道:「你醒過來了?」
這少女約十八九歲,容貌平平,梳著兩條辮子,衣著也很樸素,像是農家姑娘。
麥飛龍趕忙把薄被拉起蓋住赤裸裸的上身,俊臉發熱道:「是你……救了我的?」
少女點頭含羞一笑道:「是的,我叫孟凡。」
麥飛龍心中很是迷惑,問道:「是你打跑了那兩個金身怪人?」
孟凡露齒一笑道:「不,昨天傍晚,我和我爹由城裡回來,路過那地方,適見那兩個金身怪人要殺害你們,我就開聲喝叱,把他們嚇跑了。」
麥飛龍恍然一哦,笑笑道:「謝謝你了。」
孟凡道:「不必客氣。」
她的容貌雖然平平,卻有一種少女的純潔氣質,看來比勝雪紅可愛得多。
麥飛龍問道:「令尊呢?」
孟凡道:「他在修理籬笆。」麥飛龍又問道:「我那位同伴呢?」孟凡道:「他在幫我爹的忙。」
麥飛龍道:「我的傷是令尊為我包紮的?」
孟凡點頭道:「是的。」
麥飛龍道:「令尊對治療好像很在行……」
孟凡微笑道:「我爹還會替人看病,接骨,任何跌打損傷,均能藥到病除!」
麥飛龍一啊道:「令尊是位大夫?」
孟凡道:「不,我爹從未懸壺行醫,他替人治病是不收錢的。」
麥飛龍打量一下房中的陳設,又問道:「你們家還有些甚麼人?」
孟凡搖頭道:「沒有了,只是我們爹兒兩個,我們在這裡以養鴨為生。」
一頓,反問道:「你餓不餓?」
麥飛龍點點頭,笑道:「是有些餓了。」
孟凡道:「那麼,我去端早飯來給你吃。」
說著,轉身跑了出去。
不久,端來了一份早飯,一大碗白米飯,一碗蛋花湯,一盤鴨肉,一個荷包蛋,小片醬瓜。
她把早飯放上床,笑問道:「你自己可以動手吃麼?」
麥飛龍連聲道:「可以,可以……」
他先喝了幾口湯,便端起飯碗吃了起來。
孟凡道:「我爹和牛壯士大概快回來了。」
麥飛龍一邊吃,一邊道:「那位牛壯士沒受傷吧?」
孟凡道:「沒有,他只被打昏,我爹很快就把他救醒了。」
麥飛龍道:「我們還有兩匹馬,不知」
孟凡笑笑道:「牽回來了,此刻正在屋外吃草,我們那條大黃狗很少看見馬,一直在旁邊吠個不停哩!」
麥飛龍道:「令尊大名如何稱呼?」
孟凡道:「我爹叫孟三彥,有人叫他做『半瞎子』。」
麥飛龍一愕道:「怎叫『半瞎子』?」
孟凡笑道:「等下見到他,你就明白了。」
麥飛龍見她這樣說,也不便再追問,當下默默的吃了起來。
孟凡說道:「那位牛壯士說,你名叫麥飛龍?」
麥飛龍點頭道:「是的。」
盂凡道:「我爹說認識你師父呢!」
麥飛龍抬起頭,停止吃食,注目問道:「令尊莫非也是一位武林人物?」
孟凡點點頭,笑道:「可以這麼說,不過我爹不常在江湖上走動,他喜歡養鴨,看見鴨子生蛋,他就樂得哈哈大笑……」
麥飛龍笑道:「看雞鴨生蛋,的確是一樁愉快之事。」
孟凡道:「你也喜歡鴨子麼?」
麥飛龍:「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一一你們養了多少只鴨子?」
孟凡道:「一千三百八十六隻。」
麥飛龍吃驚道:「啊,養這麼多鴨子,如何照顧得了呀?」
孟凡道:「我們把它們養在湖中,四面圍上籬笆,跑不掉的。」
麥飛龍道:「每天生蛋不少吧?」
孟凡道:「最少生五百個蛋,我爹每天都要挑蛋入城求售,我則天天忙著喂鴨子,揀鴨蛋,還要燒飯洗衣,忙死我了。」
麥飛龍笑道:「你們只有兩個人,實不該養這麼多鴨子。」
孟凡道:「可不是,我常常勸我爹不要養鴨子,改行幹別的,我爹硬是不肯,前些天還有人來請他去當西席,一年有三百兩束修,夠我們爹兒倆過日子了,可是他不肯,他說寧願聽鴨子日夜吵叫,也不要去教那些有錢人家的孩子唸書!
麥飛龍越聽越驚奇,愕然道:「令尊還會教書麼?」
孟凡道:「我爹早年進士及第,當過一任知縣,因為視力不佳,有一次得罪了一位微服出巡的大官,把那大官看作地方劣紳,下令打五十大板,結果被革職了。」
麥飛龍聽得莫名其妙,正要追問,忽聽房外傳來了人語,只聽一個人大聲喊道:「凡兒!你在那裡呀?」
孟凡掉頭道:「爹,我在這裡!
原來,孟三彥回來了。
「他甦醒了麼?」
「是的」
「唔……」
俄頃,牛長安和一位中年人走人房中來了。
那中年人約四旬開外,相貌也平平無奇,穿著一身黑市粗衣,看模樣十足是個莊稼漢,但你只要細心的看,就會看出他有一股「不凡」的氣質。
他走人房中,直趨床前,把頭湊到麥飛龍的面前,仔細的瞧了半天,笑道:「你氣色好多了!」
麥飛龍看他要湊得很近才能看清自己的臉色,心中暗覺好笑,當下放下碗筷,抱拳道:
「孟大叔,多謝你們父女相救!」
孟三彥笑道:「不用客氣,你這位同伴幫我修理籬笆,我都不向他道謝呢!」
麥飛龍轉望著牛長安,笑道:「牛兄,你沒事吧?」
牛長安朗笑一聲道:「沒事,咱們命不該絕,多虧這位孟大俠和孟姑娘相救,他們若是遲到半步,咱們就要在陰司裡相見啦!」
孟三彥接口道:「你們要謝,就謝小女好了,是他眼尖看見那兩個金身怪人要下手殺害你們,若是我啊,哈哈…」
他笑了幾聲,便轉去一座舊梳妝台前,取出火熠子,點亮一盞小油燈。
大白天裡,他卻說在房中點燈。可見他的一雙眼睛的確有毛病。
他拿起油燈,擺頭左右搜望一番,才移步走近板壁,把油燈掛上去。
孟凡連忙叫道:「不對,爹!」
但已遲了,只聽「啪!」的一聲,油燈直墮於地,跌碎了!
孟三彥一楞道:「怎麼回事?」
孟凡噗嗤一笑道:「爹,那上面沒釘子,您怎麼攪嘛!」
孟三彥伸手去摸壁柱,嚷道:「怪事,我明明看見這上有一支釘子……咦,怎麼沒有了啦!」
孟凡笑得彎腰,道:「那不是釘子!那是一隻壁虎,已經被您嚇跑了!」
孟三彥神色甚窘,歎了口氣道:「你這丫頭,為何不在這壁柱上釘一支釘子?」
孟凡笑道:「這間房間我們早就不用了,釘釘子幹麼!」
孟三彥聳聳肩,轉對麥飛龍苦笑道:「對不起,這間房以前是家母睡的,自從家母見背之後,我就很少進來,我……我記得這壁柱上似曾有一支釘子……」
麥飛龍強忍著笑,說道:「孟大叔眼睛不大好麼?」
孟三彥歎道:「是的,是天生的毛病,看東西模模糊糊一定要很近才看得清楚。」
牛長安忽然笑道:「麥老弟,你難道沒聽說過這位孟大俠的名頭?」
麥飛龍窘笑道:「小可一向與家師蟄居深山,對當今武林高人確是所知有限……」
牛長安笑道:「這位孟大俠是武林五傑之一,『半瞎子孟三彥』六個字,不知的人可說很少!」
孟三彥擺手道:「牛老弟別替我吹噓了,我孟三彥早就退出士林和武林,如今是養鴨之人了!」
他拉過一張圓凳,在床前坐下,接著笑道:「關於麥老弟的一切,方纔我已聽牛老弟說過了,老弟確認武林金獅是華山派偷的麼?」
麥飛龍點頭道:「不錯!」
孟三彥道:「連天壁我也見過數次,想不到他竟是這樣的一個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麥飛龍道:「他和崆峒派有嫌隙,為了要打擊崆峒派的聲譽,竟不擇手段竊去了武林金獅,如今證據確鑒,他還不肯認帳,竟要蠻幹到底,真叫人齒冷!」
孟三彥問道:「你也斷定那兩個金身怪人是華山派的人麼?」
麥飛龍點頭道:「一點都不錯,前天半夜,他們在潼關出現,警告小可不許追究武林金獅的下落,昨天小可等三人上了華山,而下山不久,他們就又出現了,說小可沒聽他的話,所以要殺死小可,就憑這一點,已足夠證明他們是華山派的人了!」
孟三彥點點頭道:「如今你們決定聯合美人幫和崆峒派的力量去征討他們華山派?」
麥飛龍道:「是的!」
孟三彥道:「你腿上的傷很重,最快也要一個月才能行動。」
麥飛龍道:「騎馬也不行麼?」
孟三彥道:「絕對不行!」
麥飛龍皺眉道:「這怎麼辦?」
牛長安道:「這個不要緊,我替你跑一趟好了。」
麥飛龍搖頭道:「不行,他們可能會在路上攔擊你,把你殺了。」
牛長安道:「他們好像無意殺我,不然昨天那傢伙把我打昏後,為何不下手?」
麥飛龍道:「他們不是無意殺你,而是打算聯手打倒我後,再一起動手。」
牛長安搔搔頭道:「哦,是這樣的麼?」
麥飛龍點點頭。
孟三彥眨了眨眼睛,問道:「令師是在終南山麼?」
麥飛龍道:「是的。」
孟三彥道:「我和令師也算是老朋友,已有多年沒見面了,這樣吧,由我護送牛老弟去見令師,把一切情形告訴他,由令師派人通知崆峒誠,你則在舍下養傷,怎麼樣?」
麥飛龍喜道:「好是好,不過太麻煩孟大俠了,叫小可心中不安。」
孟三彥笑道:「不要這樣說,這一陣子我也靜極思動,很想到外頭去走走呢。」
牛長安道:「孟大俠和在下離開此地後,萬一那兩個金身怪人來了,麥老弟一人如何應付?」
孟三彥道:「不用擔心,我孟三彥的住處,沒有人敢來侵犯的。」
他轉望女兒笑道:「凡兒,萬—一那兩個金身怪人來了,你可以應付吧?
孟凡點頭道:「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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